松山书院建于常州城外北部,占地近百亩,山湖楼宇比比皆是,高处更是能鸟瞰江河奔腾的壮观风景,风景是常州一绝,门口由当今圣上亲手书写的匾额,其中收藏着无数文人名士留下的墨宝,光是来瞻仰的游人,都能让周边的客栈商铺赚的盆满钵满,是常州少有的繁华地带。
此时松山书院外,被一行身着火红公服的官差占据,队伍又长,望着甚是惹眼。外面拥挤的人群摩肩擦踵,无数身着文袍的书生学子卖力往里挤去,想在那群大人物面前露露脸,还不时有娇呼声传来:
“哇!那个就是凌家大大少爷凌仙,听说他被吏部的侯大人赏识,提拔为太子伴读,是不是真的?他长得好俊!”
“你什么眼光,凌仙那有柳知府的公子俊,就连从的杭州来的林公子,也比他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松山书院的宋书怀,可是号称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琴棋书画对五绝,四大才子中除了他,其余全是来凑数的…”
“笑话,柳公子的名画‘山河奔腾’,可是卖出了三百两银子的天价,若无真才实学,你当买画的人是傻子?”
“对对对…”
江南四大才子?赵闲也抬头往人堆里望去,只见松山书院的外面,站了一群穿着华贵的大人物,柳知府和沈凌山首当其冲,还有几个胡子花白的长者,后面是四个年纪轻轻气质儒雅的书生,凌仙便在里面,再后面就是一些富户乡绅,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华贵的妇人,带着微笑立在其间,相互闲谈往里走去。
书院门口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拿着一面铜锣,大声吆喝着:“文坛盛事,花落常州,书文论艺,誉满大梁,兵部尚书沈大人、常州知府柳大人,以及常州父老,欢迎各方学子大驾光临。”
第二十五章 锋芒初现
沈凌山等人互相客气了几句,便进了松山书院,而外面人都激动的涌到门前想进入,却被手持官刀的差役拦住,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坐在门口的书案后把关,考问想进去之人的学识,这等盛会,当然不是会写几个字就能混进去的。
凌月站在马车上张望了几眼,突然拉了拉赵闲的袖子,指着一位刚刚跨入书院、身材玲珑浮凸的贵妇人,贼兮兮的道:“看到那个女人没有?她就是万宝楼的掌柜,听说是京都一个将军的夫人,可惜克了丈夫寡居在家,她每年都会从京都来常州打理生意,坊间都在传她在常州养了相好,背地里都叫她‘青奴夫人’,好多人都想把她据为己有,不过都没成功。”
万宝楼就是赵闲上次订做挂坠的地方,常州一家很大的首饰铺子。赵闲思索了一下,‘青奴’又称‘竹夫人’,长约一米左右,是用竹篾编成的圆柱形物,中空,四周有竹编网眼,根据“弄堂穿风”的原理,供人睡觉取凉,可拥抱,可搁脚,是热天消暑的必备之物,赵闲屋里就有一个。
用青奴这种‘人尽可夫’的物件形容一个女子,实在有些过分,就算那位夫人确实挺娇小,和‘青奴’一样让人很想抱抱,也不可以背后说人闲话,古往今来多少贞烈女子,都是被这种莫名奇妙的流言逼死的。
赵闲轻拍了凌月后脑一下,让他说话注意点,交谈间举目望去,突然看到一个捕头装束,腰携官刀、英姿飒爽的女子,站在一处小姐夫人众多的地方接待女宾。赵闲仔细一看,竟然是他的未婚小媳妇黄天天。
凌月也发现了黄天天,立刻缩缩脖子推了一把赵闲,憨笑道:“那个…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聊,小白,那边风景不错让人诗兴大发,我们过去瞧瞧。”小白也收了折扇,麻利的跳下马车,识趣的走掉了。
赵闲略微犹豫了下,左右瞧瞧见没人注意,便走了过去吹了声口哨。可惜赵闲嘀咕了女人对口哨声的敏感程度,声音一出众多莺莺燕燕‘唰’的回头瞄了一眼,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打量着他,还有几分风韵犹存的贵妇人,窃窃私语道:
“这是那家公子,好生大胆。”
“这身材好有男子气概,就是动作轻浮了些。”
赵闲轻咳一声,收起了吹口哨的动作,勾了勾额前的飘逸的长发,挺起引以为豪的身材,露出一丝笑容,回应这那些懂得欣赏的女人。可惜,赵闲吸引了门前女宾的目光,那些站在一旁的‘才子’当然不服气,一名黄衣男子扫了赵闲几眼,便不屑道:“这厮不就是城南的小铁匠,竟然也敢跑来这等文坛胜地,以为换了身干净衣裳,就敢冒充读书人?”
“铁匠?”莺莺燕燕瞬间骚动,交头接耳眸子里透着许些失望,刚才偷瞄的目光也消失,都款步姗姗的往书院行去,好像刚才没有看到赵闲。
铁匠裁缝这种手艺人,或许对农户平民来说,是很有出息的行业,可在一些心高气傲自觉‘万般皆下品’的‘伪读书人’眼里,和苦力、奴仆没有区别,就是一群粗鲁、下贱的低等人,和他们扯上关系,都觉得失了自己的身份,更别说那些目光甚高的小姐才女。
黄天天也看到了赵闲,本不愿搭理,正想扭头进入书院,可看到那些女子转身就面露不屑,甚至讥讽,她又立刻停了下来,脸色气的煞白。她跟赵闲定了亲事,赵闲就是她未婚夫,现在赵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羞辱瞧不起,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装作不认识赵闲,这种的事情她干不出来,只能紧咬银牙气鼓鼓瞪着赵闲,寻思给他解围的方法。
“好小子!”赵闲转过头,走向那目光高傲的黄衣男子,活动活动自己的手指,阴森森的道:“阁下认得赵某?”
黄衣男子高傲的脸色一僵,方才图一时口快,没有考虑后果,现在才想起来赵闲是城南的地头蛇,出了名的好勇斗狠,动手打人那是家常便饭,自己招惹了他,肯定讨不着好。
黄衣男子眼珠子乱转,瞟了瞟观望过来的夫人小姐和至交好友,拉不下脸面就此退走,只能咬了咬牙,道:“自然认得,‘书文论艺’乃是文坛盛会,你赵闲只是一个铁匠,冒出读书人跑来这里,被人揭穿还想打人不成,那得要问问在场的小姐夫人们同不同意。”
黄衣男子说道这里,又有了几分底气,这里聚满了江南各地的才女名媛、文人墨客,他就不信赵闲能当着这么多文人的面动粗,就算动粗,也不过证明赵闲是个只会拳脚的莽夫,马上就会被外面的差役带走,他丢多挨上一两拳,说不定还会有某位小姐欣赏他‘不畏强拳’青睐于他。
众人果然都站在黄衣男子那边,甚至有几个和事佬跑出来拉架,想让赵闲就这样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铁匠在文会上怎么斗得过一个文人。
赵闲轻呸一声,脸色阴了下来,对这躲在女人翅膀下面的男人相当蔑视,在这年代,不是每个人都像沈凌山一样,悟得‘本事只论有与没有,不分高低粗细’的道理,能明白这种道理的,早已成为身居高位、驭下有道的能人,这类人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他们理所当然的坐在高堂中,而这些站在外面伸着脖子观望,抱怨怀才不遇,对其他行业不屑一顾的‘伪读书人’,连腐儒都算不上,就是一群社会的蛀虫。
赵闲扫了扫众人,走到黄衣男子身前,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朝廷可规定过铁匠不能识文断字?可规定读书人一定要把学识写在脸上?”
话音一落,全场一片窃窃私语,本来对这场冲突不屑一顾的几个老夫子,也颇感兴趣的挑挑眉毛,望了过来,黄天天则是松了口气,缩到人堆后面,爱理不理的瞟着赵闲。
黄衣男子也有几分意外,随即不屑道:“你的意思,莫不是说你也是读过书的文人?那小生就在众位文人墨客面前献丑,出个上联,你若能对上来,便算我看走了眼,当场向你赔不是,如何?”
“好!”全场立刻起哄,凌月小白等都凑了过来,小白手舞足蹈的道:“赵兄,这厮敢鄙视我等常州四大才子,给我好好教训他。”
常州四大才子?常州四大凯子还差不多,书院外传来一阵闷笑声,对赵闲一点信心都没有,倒是沈家小丫鬟在众人后面跳了跳去,想看看里面的场景。
黄衣男子眼珠微微一转,打量着赵闲身上的长衫,冷笑道:“蛮汉穿马甲。”这句显然是骂人的话,形容赵闲是一个莽汉没有学识,却穿着文人衣袍试图冒出读书人,没有自知之明,而‘马甲’,显然也不单指衣服,恐怕龟壳的意外要多一些。
敢骂我是乌龟?赵闲心中一怒,打量着面前的黄衣男子,冷笑道:“竖子探**。”
“噗!哈哈哈……”这话一出,围观之人皆是缩了缩脖子,而凌月抱着捂着大肚子狂笑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竖子指的是的个子矮、愚弱无能的人,黄衣男子自己都没几分学识,还探头探脑的想考验别人,实在可笑。而且赵闲身材高大,骂比他矮一截的黄衣男子非常合适,加上黄衣男子伸长脖子才能和赵闲平齐,‘探**’来讽刺实在应景,
不过赵闲这一句也有坏处,在场围观的人,大多都是伸长脖子观看,一句下来把他们都骂了个遍,弄得众人脸色一阵怪异,后面蹦蹦跳跳、探头探脑的沈家小丫鬟差点被气死,黑着脸钻进了轿子里。
“你…”黄衣男子被这一句挤兑的面红耳赤,吃瘪的摸样惹的众人哄堂大笑。
赵闲才不管骂了多少人,他打量着尴尬的黄衣男子,道:“小子,道歉吧,爷没工夫陪你瞎扯。”
“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凌月立刻起哄,众人目中对赵闲的轻视,也收敛的许多。
黄衣男子憋了半晌不肯低头,赵闲便揉了揉拳头,准备教他怎么做人,这次可没人出言阻拦,刚才还放肆大笑想看赵闲出丑,或者拉架让赵闲忍气吞声的人,都默默隐进了人群,当做没看见黄衣男子尴尬的处境。
黄衣男子见赵闲眼中一寒,怕丢了脸面还受皮肉之苦,忙躬身咬牙道:“方才出言不逊,得罪的赵兄,我在此给您赔不是,还请赵兄见谅。”说完,他脸上黑红一片,挤开人群就跑了出去,留下一片哄笑。
“呸!”赵闲感觉心中的火气都消了不少,给众位观望的美女才女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朝黄天天走去,可就在这时,沈家小丫鬟突然跑过来,冲着他气呼呼的道:“傻大个,我家小姐找你,让你过去……”
“不去!”态度这么差,也想请爷过去,想得美,赵闲鸟都没鸟沈家小丫鬟。
“喂!喂…”沈家小丫鬟望着赵闲的背影,一脸不可思议,她家小姐请的人,还没见过有拒绝的,没想到这个赵闲竟然不屑一顾,她一时间呆住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气冲冲的朝赵闲踢了颗石子,快步跑进了书院。
第二十六章 三个小妞一台戏
黄天天靠在一棵大树后面,紧紧握着刀柄,小脸上全是不自然,没见到赵闲的时候,还挺生气想剁了他,可赵闲真到了面前,她心里又紧张的很,感觉怪怪的,加上刚才的小插曲,她突然觉得赵闲也不是那样不堪,歪才还是有几分的,大场面至少不会丢人。
赵闲漫步走向黄天天所在之处,顺手摘下一束凌寒独放的梅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闷骚的沉吟道:“月下幽香踏雪来,红颜玉影扑心怀……”
这…这莫不是在追求我?黄天天身体微微一僵,紧咬下唇让自己不至于逃跑,脸上红通通一片,故作镇定默念道:“他是个流氓,他是个混蛋,他打我…打我那里……”
“几缕相思无处寄,一片冰心为谁开!公子才华横溢,小女子万分佩服。”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赵闲回头一看,竟是一位身穿脆裙的清丽少女,此女脸上带着点点笑意,模样生得相当俏丽,一张粉光致致、光洁妩媚的脸蛋儿,如月弯眉近双眉处淡一些,后边却又黑又浓,一双亮晶晶的明眸下面是腻如玉脂的鼻子,红润的樱桃小口,只是有些羸弱,弱柳扶风来形容应该很合适。
赵闲眼前一亮,这个美女还真是诱人,眉眼五官,瑶鼻樱唇,简直无一处不清纯,看她的年纪也就十五六岁,就已是个美人胚子,这要是再大一些那还得了?而且‘几缕相思无处寄,一片冰心为谁开’带有求偶的意思,这女子莫不是被爷的才华迷住了?
赵闲顺手把梅花递给这位美人,彬彬有礼的道:“姑娘过奖,赵某拙作,怎能与姑娘的点睛之笔并论,在下赵闲,字得住,常州人士,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年方几何?仙乡何处?可谓婚配?”
那女子‘格格’掩口一笑,害羞的接过梅花,微微行了一礼,轻声细语道:“小女子沈雨,年方十六,家住京都,尚未婚配。”
这妞儿有点意思啊!赵闲一阵意外,本来只是逗逗她,没想到她还真老老实实回答。不过赵闲脸色很快就僵了下来,姓沈?家住京都?声音还这么耳熟,难道是沈凌山的女儿?赵闲更加意外的瞟了沈雨几眼,惊讶道:“上次只闻姑娘的声音,便觉犹如天籁,如今一见,当真是仙女下凡,那个……你爹在不?”
沈雨见赵闲总算明白过来,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指了指书院的大门,道:“家父正与旧友小聚,这里人多眼杂,小女子想请公子入内一叙,不知可否?”
不是沈凌山请我,那就是这姑娘自己来找我的,她什么意思?赵闲蹙眉思考片刻,点头道:“姑娘都亲自来了,赵某怎敢不去,还请姑娘带路?”
沈雨点点头,回身便带着赵闲进入了书院,门口那个老夫子也没拦着,只是摸着胡子,暗中给赵闲投去鼓励的目光,看来也是同道中人。小白和凌月见到赵闲进去,还带着一从未见过的美人,立刻想跟着进去,可惜被无情的拦了下来,只能在外面大摇其头。
与此同时,莫名其妙被无视的黄天天,呆呆的僵立在原地,脸色时黑时白,嘴唇微微发抖,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几次把手放在刀柄上,又慢慢垂了下去,银牙几乎把嘴唇咬破。
想想也是,就算黄天天非常讨厌赵闲,可有了婚约,赵闲就是她的东西,刚才明明朝她走过来,就因为一句诗,赵闲便转身跟一个很漂亮、身份比她高贵很多的女人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一个,以黄天天要强的性子,没吃醋也被气死了。
“这个混蛋!”黄天天在原地站了半晌,最后狠狠踢了大树一脚,却发出一声痛呼揉了半晌,最后气冲冲一脸要杀人的表情,闷头走进了书院。
书院之内,飞檐走阁,雕栏玉砌,结红挂绿,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数百文人就坐,沈凌山柳知府位于上方书案之后,下方左右为书院中的夫子和常州乡绅仕人,而在后面站立的,便是年轻一辈的书生学子,小姐夫人们都在阁楼上,从窗口看着下方。赵闲因为沈雨带路的缘故,莫名其妙的就跑到了阁楼里面,而且还是沈雨小姐的单间。
沈雨进屋后便取下了肩上的披帛,在窗边邀请赵闲坐下,抬手摆弄着茶具。芙蓉面,点绛唇,俏脸应屋中的暖炉带起一丝红晕,眼中略有羞涩,一身紧身的翠色百合缎衫将她身材映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前凸后翘,动人之极。
这女人,不会是迷恋我的才学,想勾引我吧!赵闲心中微微一荡,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沈雨的对面,问道:“沈雨姑娘把赵某叫来,不会就喝茶怎么简单吧?”
沈雨未曾开口,先笑三分,望着赵闲脆生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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