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的悲悯和哀伤。
轩辕黎只看一眼那人的背影，便心中一颤，下意识低了头往轩辕昂身边凑了凑。
那人似有所感，回头看过来，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继而沉寂，默默地盯着他。
轩辕昂感觉到黎儿的手颤了一颤反抓住他的手，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冷冷地看过去。
自轩辕黎陪同轩辕昂进京之后，轩辕策便重新恢复了原先在边境军队时的生活，练武、练兵、看书、休息、用膳，枯燥得令琮良抓狂。
果然离了就蔫了么……琮良深思，不对，只如此的话应该达不到这种程度，难道，求爱被拒？
宗冷皱眉看他笑得一脸猥琐，冷冷道：“去禀，云先生要来。”
琮良不服气：“为什么是我？”
宗冷眉头动了一动，抬脚把他踹进轩辕策的练武场地里。
“啊哎哎哎！小心误伤小心误伤！！”琮良险险躲过轩辕策的剑锋，嗷嗷大叫，“你这个大冰块，想要借主子的刀杀了我啊！！！”
轩辕策收势，微皱了下眉，“何事？”
“呵呵，云先生要来了。”琮良赔笑道，一面暗地里呲牙咧嘴揉自己的屁股，死冰块！
“何时？”
琮良讪讪一笑，看向宗冷。
“已进营。”
轩辕策转身，二人跟上。
“师父。”轩辕策毕恭毕敬地行礼。
云若兮微笑，柔声道：“近来可好？”
轩辕策嘴巴微动，却没说话，看了眼云若兮身后的黎泗睿，点头施礼。
黎泗睿看他一眼，道：“先生，观世子面色，应是心情郁结不散，且近期受过外伤，因此捂而不发，渐成病根，对否？”
云若兮点头道：“对，据睿儿所见，该如何？”
琮良忍笑做期待状，果然便听见黎泗睿一脸认真摇头晃脑吐出一大串草药的名称、分量、年份、熬制方法，最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先生，一副小孩子做了好事等待大人夸奖的模样。
云若兮但笑不语。
黎泗睿先是抿唇，显得有些委屈，继而颦眉认真思索，最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药补尚不如食补，心病只需心药医，世子应当先调节好心情，然后在膳食上下功夫，用那张补血通气的方子便可行。”
云若兮这才点头笑道：“嗯，睿儿说的有理。”
黎泗睿便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立刻对轩辕策道：“我给你做药膳吃，炊事房在哪里？”
轩辕策和他处过一个月，早明白他的性子，闻言便回头向琮良看了一眼。
琮良笑眯眯道：“三公子这边请，属下带您去。”
黎泗睿便高兴道：“谢谢你啊。”说罢便催促着走远了，看样子果然是把身边的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轩辕策就算是心情郁结，看到他的行径也不免扬起一抹笑容，道：“他还是这幅性子，这一路上倒是师父辛苦了。”
云若兮笑叹道：“我所收的三个弟子，只有睿儿是赤子之心，一心学医，果然也只有他能继承我的衣钵，他这样子虽然最让人担心，却也是最让我省心的一个。”一面说，一面看着轩辕策。
轩辕策便微微低下头躲开他审视的目光，仍是不语。
56
56、第五十六章 。。。
宗冷奉上茶后便出去守在外面，云若兮端起来嗅着茶香，隔着缭绕的水汽笑吟吟看着轩辕策。
轩辕策渐渐便低了头，低声道：“小黎说他有喜欢的人。”
云若兮叹了口气道：“既然他有喜欢的人了，你要放弃么？”
轩辕策沉默了良久，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道：“我不想放弃。”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小黎，从相遇的第一眼就很喜欢，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积累，到现在，他已经成了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放弃了，那他还能做什么呢？
云若兮静静看他一眼，道：“你觉得黎儿心性怎么样？”
轩辕策想了想，道：“善良。”
云若兮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样子，随即叹道：“我是说，黎儿是非常固执的……当年，因为一个嬷嬷，他就可以和你断交，任谁劝都不会回头，现在，他喜欢一个人，当然也会如此。他性格淡泊，但对于坚持的事从来都刚毅果断……小策，你没有机会。”
若可以，他也不想说得这么直接，可是，小策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内心固执的要命……唉，为什么这些小辈们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比他们当年还甚呢？
轩辕策紧紧抿着唇，看着地板的某处。
云若兮喝了口茶，柔声道：“我只是告诉你我的看法，但这毕竟是你的事，要如何决断也是你的事，你已经长大了……行事不能偏颇鲁莽，三思而后行，在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就算是很痛苦，也要看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轩辕策怔了一会儿，突然道：“先生，当初，当初皇帝伯伯把我娘赐给爹爹的时候，你很痛苦吧？”
云若兮手指顿了顿，微微一笑，道：“现在想来，那是很遥远的事了……痛苦是一定的，当时的我，甚至觉得天都塌了，呵呵，那时我已经放弃了，独自回山隐修，决定再不见你爹爹，专心钻研医术，悬壶济世……这中间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再提，只是后来，我回头的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娘，和你。”
轩辕策一愣，似乎很想知道内情。
云若兮却是不说了，换了个话头道：“世事本就变化无常，人心更是瞬息万变无测，谁能料得到以后会是什么样呢？只是做任何选择，都要无愧于心，且不会后悔，后悔了，也不能够回头……”
轩辕策思索了片刻，道：“如今黎儿随着堂兄进京，先生觉得会有事么？”
“有轩辕跟着，能有什么事。”云若兮淡淡一笑，“要我说，轩辕宠黎儿宠得也太过了些……黎儿身边都有谁？”
轩辕策知道他问的是小黎心中的那个人是谁，有些不甘道：“我不知道。”
他已经把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结果好像看所有人都不对，但所有人都有嫌疑。小黎本来就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一般认定谁能呆在身边，若无意外便会一直待下去，到现在得到他认可的也不过是秦白秦墨等颖王府里的管家，黎家五兄弟，黎慕，他身边的暗卫，还有一个纤墨。
云若兮便笑，悠悠道：“这种事，就算是我同你爹爹也是插不上手的，只能你自己判断选择，只是小策，你的眼里不能只看见小黎一个人。”
很久的时候他就担心，现在他的担心已然成为了现实。
长久的注视一个人，生活以他为重心，渐渐的，眼里心里便都是他一个人，这样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了。”轩辕策道，“不说这个了，爹爹近来可好？”
“嗯，不错，你不用担心。”云若兮打量着他，“倒是你变瘦了，思虑过重可不是件好事……你看你才比黎儿大了四岁，现在看起来就好像大了十岁似的，还整天冰着一张脸，连带你的亲卫营都是这幅德行，看得我头痛。”
轩辕策咧咧嘴巴像是在笑，云若兮痛苦地皱眉：“好了好了，还是不要变了……等黎儿回来我会问他，所以你要放宽心，乖乖做好分内的事，不能耽搁军务。”
“是。”
“三公子，我问你个事行不行？”
厨房里，黎泗睿忙前忙后地准备药膳，琮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来转去，还要闪转腾挪不能打扰他的行动。
“什么事？”黎泗睿眨了下眼睛看着他，“你问吧。”
“那个……你家公子最喜欢谁，你知道么？”琮良看着这个大孩子忽闪闪的眼睛，总有种心虚的罪恶感。
“我家公子？”提起轩辕黎，黎泗睿立刻高兴地笑起来，“我家公子最好了，他最喜欢的……他都很喜欢啊，大哥，二哥，四弟五弟，黎慕，江泖，纤墨……”
“停停停！”琮良头大了，果然与小朋友沟通是件很困难的事，“最！最的意思就是只有一个，只有一个的话，是谁？”
黎泗睿怔了一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错愕，似乎是被他有些吓到了，继而有些委屈道：“你想干什么？”
琮良赔笑道：“我就是问一问……你和黎公子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一定知道吧，我看他也是很喜欢你们几个，所以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啊。”
黎泗睿有些不甘心道：“你是笨蛋，公子最喜欢的，当然是公子的爹爹！谁也比不上的，大家不都能看出来吗？……呀，让让，水开了！”
“这算是什么……”琮良有些哭笑不得，看来是没有有用的信息了。
“他就没有特别喜欢的，是那种喜欢的人？”
“那种喜欢是哪种喜欢？”黎泗睿放了草药，回头看他，“喜欢不都是一样的吗？”
“我指的是情人间的喜欢。”琮良放柔了声音哄道，“就是那种……”
“我知道啊。”黎泗睿有些不满他把自己当做笨蛋看，他只是对除了药以外的事情不关心罢了，又不是智障，“就是老二和老四之间的喜欢嘛！公子有啊，就是公子的爹爹啊！”
“咳咳咳！”琮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位三公子的思维方式也太惊悚了吧，“他们是父子怎么会能有情人间的喜欢呢？！还有……你们家老二老四是亲兄弟吗？这是乱伦啊啊啊啊！”
黎泗睿用一种看草药上生虫了的眼神看他，道：“你是轩辕策的亲卫兵副首领吧？”
“……”他果然是在怀疑自己的智商吧。
“轩辕策那么喜欢公子，就没有调查过么？我们几个都是公子在上京的路上捡到的，除了老大和小五儿外，都没有血缘关系。”黎泗睿不耐烦地把他往角落里推了推，继续来来回回地忙碌。
谁说这位是小孩子心智的？谁说的谁才是！这要多腹黑才能练就这种性格啊啊啊？！
“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黎泗睿总觉得他站在什么地方都碍事，想赶人了，“求药？”
“啊？”
“你想推倒那个冰块脸吗？”黎泗睿皱了皱眉头，从腰带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到他手里，“给给，你可以走了，别在这里碍事。”
“……”
直到被推出去到院子外了，琮良才反应过来。
推倒……推倒那个冰块脸？？！
……嗬嗬嗬嗬啊嗬嗬嗬嗬……
“你做什么了？”宗冷看着一脸猥琐笑容的琮良，嫌恶地皱起眉头。
“哈哈哈……呃……没啊，什么也没有！”琮良连连摇头，凑过去，“云先生在开导世子吗？”
“嗯。”宗冷提起他放在一边，“站好。”
琮良撇撇嘴巴，哼哼！小爷现在有药！你这个大冰块……
宗冷看着他一副奸笑的样子打量着自己全身上下，不由得汗毛直立，往后退了一退，“你问道什么了？”
“啊？这个啊！”琮良这次笑嘻嘻地说正事，“我跟你说啊，那个三公子说……”
宗冷渐渐皱起眉头，“他真的这么说？”
“是啊是啊！”琮良道，“要我说他们几个还蛮搞笑的，自家人倒和自家人成了一对对，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前几天我们见过那个颍州刺史吧，果然是一表人才，这位小公子还真能培养啊，随便捡了几个人就能有今天的成就。”
“我是说，三公子真的说小公子最喜欢的是颖王爷？”
“那有什么？”琮良看着他，莫名其妙，“他们是父子啊，不是听正常的吗？你看那个颖王能把他宠上天，不喜欢才是怪事，你若是这么待我……咳咳咳！死冰块，你什么都没听见对吧？对吧？？！”
“……”
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再次不留痕迹地消失。
“臣轩辕昂参见皇上。”轩辕昂拉住轩辕黎，行跪拜礼。
皇帝的手指动了一动，听见他的称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缓缓道：“夙，给你皇兄让座。”
“是。”轩辕夙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仍占在床头边。
轩辕昂也不客气，揽着轩辕黎坐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这个……就是你的三儿子？”皇帝有些艰难地侧过头来，细细地打量着轩辕黎。
“是。”轩辕昂道。
皇帝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夙，带着他出去玩一会儿，朕有话同你皇兄讲。”
轩辕黎立刻一僵。
轩辕昂低头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握紧了下他的手然后放开，道：“去吧，没事的。”
轩辕黎就算再不想，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别的选择，只得站起来低头随着轩辕夙身后出去了。
“原来你是皇兄的孩子。”轩辕夙缓缓道。
怪不得，怪不得他搜遍京城也再没有找到他。
一个连暗皇都花了十年的时间寻找的人，他何德何能能抓在手里呢？
“对不起。”轩辕黎道。
轩辕夙回头盯着他，“你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主动去招惹你……
轩辕黎仍是低着头，身体却渐渐开始轻颤，面对这个人时，他的确是心虚的。
他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没有存心骗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存心利用过一个人，本来他也不需要这样做的。轩辕夙是第一个，第一个他主动去接近的人，主动结识，主动深交，主动加深那方面的误会，主动让他泥足深陷的人。
欺骗一个人的感情，是最罪孽的一件事。
尤其是，这个人是全心全意地喜欢你，宠溺你，欢欣地满足你的一切或微小或琐屑或不经意的要求；尤其是，这个人位高权重，严于律己，城府极深，却在你面前露出最真诚的一面，希望用最真实的感情打动你；尤其是，这个人拥有举足轻重的力量，却不愿意主动去调查你，愿意去相信你，等待你。
而自己，只是想利用他，只是想知道京城里变幻莫测的局面会不会影响自己，会不会影响到爹爹。
在得到消息后，全然消失不见，不留一丝痕迹。
眼睁睁看着他心急如焚悄悄搜索京城，眼睁睁看着他担忧害怕，唯恐自己是因为他的关系而遭遇危险。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轩辕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进怀里紧紧箍住。
轩辕黎脑中一片空白，再次感觉到同那次接触轩辕策时一样汹涌澎湃的情绪。
“你喜欢我吗？”他说，“你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吗？”
除去利用之外，除去愧疚之外，除去欺瞒之外，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有。”轩辕黎听见自己的声音道。
57
57、第五十七章 。。。
和轩辕夙的相遇，完全就是一场意外。那时，他还是黎苏。
他极少出门，就算是想出门也都是坐马车见不着外人，只有一次，是心血来潮偷偷撇开黎菀从后墙角跳出去想自己去转一转。
他也不认识路，就沿着路一直走，兴致勃勃地想着遇到第一个陌生人后就沿路返回回家睡觉去。
不知怎么的就有了那个想法，就像是不知怎么的那一天那一刻就想自己出门转一下一样。
他走的是条小道，到出口处横截着的才是街道，与街道平行的是一条河。
走出去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把他自己弹倒在地。
纱帽也被掀落在地。
他看了他们一眼，这一群七人中大概有五个是护卫，两个是主子，许是哪个贵人微服私访？不过不关他的事。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捡起纱帽带上，又看了看中间的那个人一眼，转身准备回去。
多看那人一眼，不过是因为他的气质有些像黎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