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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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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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说着,身后一声嚎叫,却是一头大青狼,正在四丈开外,虎视眈眈。

静王身边的侍从,都是武艺高强之辈,无须吩咐,十数箭齐射,便将那狼射成蜂窝。

静王也不去看,只是淡淡瞥了那人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却实在想不起来。

“你是?”

“殿下不认为我了?!”

那人见猛兽已死,片刻便镇定下来,他苦笑了一声道:“大约我这形容,就是自家娘子见了,也要认作活鬼!”

他语虽诙谐,提到自家娘子,眼中闪过一道误伤和愤恨。

那人整了整衣冠,也不顾面上的污黑,恭敬有礼地拜见道:“下官裴桢,见过王爷。”

“裴桢?”

静王眯起眼,想了片刻,恍然笑道:“你便是那个使酒骂席的狂生?”

他在朝中消息是何等灵通,早有耳闻,新科进士中,探花郎酒后失言,大大得罪了那位英姿飒爽的晨妃,于是被贬到翰林院中,与那些老朽和故纸打交道。

静王本人,也是极好文赋,几次文会诗宴,都曾远远见过这位倒霉的探花,是发觉得眼熟。

“你怎么会弄成如此形状?”

裴桢一阵苦笑,胸中的冤屈不忿,都价格体系轻轻自嘲。

“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圣上既然将下官如此安置,定是有他的道理;修撰大人让我探察城郊草本,也是他磨砺后辈的想法。〃

他答得如此平静,静王却是心知肚明,皇帝是为了给佳人出气,而那位新晋的修撰大人,是靠了女儿在宫中得了晨妃的缘,才能连升两级的,他为了给恩主出气,定是变着法子折腾人。”

“这也忒荒唐了,毕竟是读书人,怎能和贱役一般亲身探察,翰林院里没下人了吗?!”

静王素来礼贤下士,遇见这场面,义愤填膺,倒也并非全是假意。

他命侍从取来绸巾,默然无语,眼眶中却渐渐泛红,只得哽咽道:“殿下这份心……”

静王知他受人冷眼颇多,更是把沽名钓誉的功夫做足,让人给他牵来了坐骑,裴桢却并不上马,只是凝望着他,轻声道:“王爷,您其实不该来这的。”

静王一时惊诧,问道:“这是为何?”

云庆宫中,整整几多的沉寂被打破,全体宫人抖擞精神,有条不紊的涤尘整理,更从内务府取来寒绢凉缎并玉器画屏无数,扬宝林率领全宫人等,早早便在大门的照壁前迎候。

晨露到时,却见雕梁画栋,宫阙富丽,所有人都垂手肃立,恭谨万分。

这一日的煊赫热闹,自不必说,后宫嫔妃们纷纷来贺,礼盈门廊,到日暮时分,才停歇下来。

夕阳照着这宽广的中庭,其中花木灵秀,美不胜收,晨露觉得眼熟,再一想,却是哑然失笑。

她重升伊始,不正是在这庭中花圃中,做了一日的粗使杂役?

她深深一叹,只觉得这些时日,恍如一梦。古人南柯一梦,荣华富贵,只是那饭熟前的渺渺炊烟,那么,自己的梦呢?

她不再去想,只是唤来管事,径直问道:“这宫中可有几个粗使宫女,叫作蓉儿、彩儿、白萍的?”

这三人,便是自己重生最先接触的,匆匆一别,也不知她们如今怎样了。

管事一迭声说有,他急急将几人唤来,不过片刻,便有三道人影,怯怯站在廊下,不敢进殿,便要磕头。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疑心

管事察言观色,不待主子开口,就趋前将她们扶起。

三人并未进殿,很是忸怩惶恐,蓉儿望着殿中熟悉的身影,微有些激动,只是仍搓揉着裙角,不太敢正视。

白萍素来泼辣大胆,她榨起胆子凝神看去,只见殿中昏暗不明,只那纤弱身形,依稀是从前同伴。

人的际遇,为何如此悬殊?

她心中暗羡,因那乍现的五色光华,而微微侧目,殿中的七彩琉璃盏被点燃,殿中流淌着冷香和温暖明光,连地下青金石砖上的纹路也璀璨闪亮起来。过了片刻,她的眼睛才适应过来,回眸看时,只见美沦美奂的寝殿里,一位素裳女子收起了灯太挑正含笑看来。

仿佛被那绝尘风华所摄,她清晰地听到身旁的蓉儿倒抽了一口冷气,再仔细看去,容貌依旧,只是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看起来,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一一落座后,蓉儿轻颤着捧起茶杯,呐呐道:“娘娘……这一向可好?”

晨露微微一笑,继续道:“蓉姐,你不必如此拘谨,当初我险死还生,若没有你坚持救护,早就没命了——如此深恩,我夙夜不忘,总想着有一日能报答你——姐姐是想出宫,还是想在此间找个清闲的差使?”

蓉儿一时喜出望外,她家中亦有父母兄长,如今能从这樊笼中飞出,怎不让欣喜若狂?

晨露又问了其余二人,彩儿也欲归家,只有白萍道“家中已无亲眷,愿意留在宫中。”

“眼下不是遣放宫人的时节,且等到年节时,必不让你们失望。”

又吩咐了总管,给他们调了差使,一时三人喜笑颜开,拜谢而出。

退到门廊边时,有有乾清宫宫人,奉命送来一瓶晚荷,道:“圣上知道娘娘喜爱,亲自摘了新鲜的……”

晨露接过轻嗅,笑道:“这香味清甜鲜灵,确是我最爱的。”

白萍正睁大了眼,遥窥天子赠礼,却听身畔一声低呼,急急回头,却见蓉儿踉跄着,被大门槛绊了一交。

这一交跌得不重,她自行起身,脸色却是煞白一片,白萍跟她挨得近,只觉她浑身轻颤,呼吸急促,仿佛中了邪一般。

直到三人走下中庭,蓉儿仍不断回首,遥望着殿中,眼中满是惊惶,好似看见了什么鬼魅一般。

齐妃娘娘死的冤枉,莫不是什么冤魂作祟……

白萍心下嘀咕,虽然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却也是不由自主的和蓉儿拉开了些距离。

却说静王府上下人等,这几日主子精神不佳,少不得小心翼翼地伺候,好不容易静王去了城南狩猎,可以偷闲半日,几个有头脸的仆妇管事,心痒难耐,偷偷摆桌玩起了牌九。

刚上了几手,却听正院中一片斥骂,慌忙出来,已是吃了大管家一记眼刀。

只见去狩猎的大队人马,竟然早早归来,疾步入府的静王,面色阴沉,看也不看跪了满院的人,只是携了一人的手,进了地、书房。

“你方才所说的,可以继续了。”

“是。”

裴桢作了一揖,很是镇定自若道:“王爷扣留了平王的使者,却又到城南密林去涉险,岂不是任人鱼肉吗?!”

静王听到‘任人鱼肉’四字,身子微微一颤,下一刻,他正要讥讽,却听裴桢简要道:“有人在林中等候使者,久不见人,正要取您的首级呢!”

“你怎会知道?”

“因为修撰大人派下官去那山林中探察草本,以备资料。”

裴桢答得滴水不漏,静王一声冷笑道:“你还不说实话吗?”

半晌的僵持后,裴桢才低低道:“昨日那使者从官道入京,我便注意上了——他们有三人留守。”他提到那使者二字,声音中蕴藏着浓厚的仇怨,几乎让人生出寒战。

“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能尾随那些人而不被发现?!”

静王仍有怀疑。

“因为下官原先的茅舍,就在城南林边,那里的一草一木,再也没人比我更熟悉了……”

裴桢的声音,由怨恨转为伤感,最后,怅然而哽咽,几乎不能再说下去。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四十章 大晋

裴桢抬起头;目光炯炯;直视静王;声音幽然;道:〃我的妻子;被驻扎的平王藩兵玷污;随即自尽……小小的蜗居;也付之一炬。〃

静王剑眉微挑;为这幽晦的言语中蕴含的惨烈而悚然动容。

裴桢整冠敛衣;竟是恭恭敬敬地跪下;朝他行了大礼;道:〃下官一直以为王爷嬉笑放荡;在林中偷窥留守之人;才知道殿下大智大勇;已将平王爪牙拿下……下官先替九泉下的拙荆;谢过王爷!〃

他眼中含泪;声音哽咽真挚;完全发自内心 ;道:〃王爷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开口;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反正;我也生无可恋了!〃

这竟是个情种!

静王也为之嘘唏;闻言安慰了几句;便让侍女带他下去沐浴更衣。

师爷匆匆入内;道:〃果然如他所说;在林中抓到了三名刺客;骑着平王麾下战马……〃

静王哼了一声;冷然道:〃使者被我当即扣下;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会去城南狩猎?!〃

他俊美面容上;怒意加深;咬牙笑道:〃是我们府中出了内贼!〃

〃我马上去查!〃

师爷心有余悸;擦了擦额上热汗;转身要走。

〃让府里的高手去吧……你先去看看那位通风报信的探花郎。〃

静王摇了摇折扇;依然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仍带阴霾……

〃此人虽然位卑力弱;却是有谋有勇;若能收为我用;也是桩好事!〃

裴桢更衣过后;与静王相谈甚欢;宾主投缘之下;又兼目的一致;静王甚喜;自己这一番取舍;不仅从襄王处取得绝密助力;又得了这青年的感恩之心;实在是神来一笔。

他遣人在城中觅了间不大的宅子;让裴桢搬了进去;一应用具;也并不奢华;对外只说是探花郎买下的;连字据保人;都一应俱全。

裴桢也不负所望;言谈间;已明显将他视作主君;听静王嘱咐他不能泄露彼此关系;也一一答应了。

静王夹袋中人物颇多;也广有神通;也不显山漏水;就将裴桢调到了兵部;做了个闲散的中书郎;几日之后;朝中对探花郎的议论;也逐渐淡了;裴桢这个名字;更是逐渐被人忘却。

朝野的眼光;都放到了云庆宫的新主人身上;前次皇帝执意封妃;已经昭示了他的宠爱偏向;这次打破旧例;竟是将三宫之一的云庆宫;置于晨妃的掌管之下;朝野哗然之下;顿时喧嚣尘上。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不仅针对仕官;更是天朝后妃的甄选标准;皇帝虽然可以晋升偏宠;但将一宫的大权交于一个出身微贱的女子;却实在是骇人听闻。

昭阳宫中;皇后的身子刚刚见好;却听到这等消息;顿时惊怒交加;煞白了一张丽颜;指间微错;险险将镂空镶翠的甲套折断。

她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怨忿;竭力平静道:〃皇上先前就让她协理本宫;如今让她代替薨了的齐妃执掌一宫;也没什么稀奇。〃

云萝斜签着坐了;目光幽怨;恨恨道:〃皇上偏宠谁;那是她的缘分;我们也没什么好说;可是那样卑贱的出身;却也能为一宫之主 ;这礼数宫规还有什么用处?!〃

皇后端起茶杯;露出一丝嘲讽冷笑 ;暗道你的出身何尝不是卑贱;她轻咳一声;慢悠悠说道:〃皇上是万胜之尊;他执意如此;谁也不能违拗……不过;〃

她细抿了一口茶;曼然笑道:〃如此的偏向;也不是后宫之福;若能雨露匀沾;那些狐媚精怪;也不显得突出了!〃

见云萝还在懵懂;她伸出玉指;比了比西边;云萝顿时醍醐灌顶;恍然道:〃齐妃薨了;可周贵妃那里;也是无人执管!〃

她见皇后目视自己;神情嘉许;一时激动得心都快跳出胸腔;却听皇后道:〃梅贵嫔于皇嗣有功;如今已确诊是个男胎;她的位份;也该晋升几许了……〃

原来是让梅贵嫔代替周贵妃的地位!

云萝一时沮丧心灰;却听皇后继续道:〃她身子不便;也无暇管这些琐事;你也迁去;替她拿捏个主意。〃

她转头;吩咐宫人道:〃替本宫拟旨;晋云贵人为云嫔;赐南海如意珠一斗!〃

云萝总算回过味来;知道梅贵嫔不过是个傀儡;自己才是真正执掌大权的;一时又是感激涕零。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养虎

皇后端坐高椅之上,也不看她那又惊又喜的神情,轻声曼语道:“云华宫素来由周贵妃执掌,我说了也并不算数,要过母后,才能定夺。”

云萝恭维道:“太后跟娘娘,是嫡亲的姑侄,再没有见外的,娘娘的主张,哪有驳回之理?”

皇后并不领情,凝视着指尖的点翠镂金,淡淡漾起一抹微笑,似赞叹,又似惆怅,沉吟道:“太后圣心慧眼,哪里有我什么主张……”

她款款而起,道:“你且先回去,收起那轻狂样,雍穆堂皇些儿,仔细别叫人取笑,我要去慈宁宫见太后。”

在羽伞黄盖的銮仪簇拥下,皇后的辇舆起驾,云萝站在中庭,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迤逦长队,心中一片狂喜,也慢慢冷淡下来。

“即便是晋升为嫔,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她咬牙,凝视着那辉煌灿烂的辇舆宝盖,心中微酸,又是不甘:皇后不过是投胎到了门阀林家,才有这等福气。

她无意再看,转身出了宫门,锦缎织金的轿子正在夹道旁等着,平日里觉得华贵的绸帘,如今也是黯然失色了。

她扬脸上了轿,对着自己的侍婢道:“回去把这帘子换了,这样的寒酸相,也好意思见人么。”

皇后到了慈宁宫里,跟太后说明来意,太后沉默不语,用手捻着念珠,既无赞许,也不斥责。

皇后更是不安,让人打起珠帘,让清风轻拂而入,试探着问道:“母后……”

太后叹了口气,指了案衣青绫封面的表章道:“这是你伯父遣人送来的。”

皇后听到这位惹事生非的伯父,头皮便是一阵发麻,她满心厌憎,口中不耐道:“他又来罗嗦母后什么,咱们可欠了他什么不曾?!”

太后轻笑,以扇指了她,揶揄道:“你这会子也泼辣起来了!”

“他给朝廷惹了多少事……若能一举大捷,也就罢了,却连区区一个平王也收拾不下,如今不上不下,连累着我们受这朝野私议——亏他自诩是名将,也不嫌丢人!”

皇后越说越怒,想起那位打歪了如意算盘的伯父,气得脸上绯红道:“他明明知道那两位王爷心怀不轨,却想着坐收渔翁之利,随意置您的安危于不顾!”

太后也被她说得无名火起,但她毕竟老于世故,眉间怒色一闪即逝,心平气和道:“男人一心想着功名利禄,哪曾管过我们女子的死活,你伯父又是生性凉薄……”

“如今战况如何?”

皇后讥讽之后,还是有些关心。

“还能怎样?他如今倒是学乖了,只是说小挫,可我还没聋,朝野的议论,也有所耳闻。”太后揶揄道。

“听说先帝好似将两镇骁勇之军为二位王爷开府就藩……”

皇后小心翼翼道,却是忍不住偷窥太后的神情,心里竟有些期待她雷霆大作。

太后面色白了一瞬,瞥了皇后一眼,把话题转到了她的来意。

“你的意思是要让梅贵嫔也晋升为妃,作西华宫之主吗?”

“是……不过梅氏身怀有孕,一些琐事,似乎由云萝代理更好些。”

皇后斟酌道。

“你将这两人的位份晋升,就显不出晨妃的盛眷威势来了,不过你要小心,不要养虎反噬,你以为梅氏和云萝就是什么良善之辈么?”

“母后放心,我会有所防备,其实梅氏不过是一个娇纵女子,小聪明虽然有点,却不足为虑,她前阵子仗着自己身怀龙裔,三番五次的去碧月宫延请皇上,偏偏皇上正迷着晨妃,对她越发不耐烦了……”

皇后娇声笑道,满是不屑和幸灾乐祸。

“这个晨妃……竟能将皇帝迷成这般境地,圣宠几月而不衰……”

太后沉吟着,想起上次坠下的冰琅碎片,竟没能置她于死地,不禁一阵心寒。

她抚摩着腕上念珠,低低道:“此人,仍是留不得啊!”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勘合

次日,慈宁宫中便降下懿旨,道是梅贵嫔性情贤淑,于皇裔有功,着晋升为梅妃,赐予西华宫主殿。

又升了几位宝林贵人,其中去贵人擢为云嫔,也迁入了西华宫。

此时于不相干的人,定是以为太后心喜有嗣,是已对梅妃宠命优渥,但朝中敏锐之人,已是预感到,一场不见血的宫争,即将拉开序幕。

皇帝心如明镜,却不便发作,心中对母亲的怨忿,让他冷笑连连,但天朝以孝治天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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