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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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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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幽渺地低音,在耳边响起。

“你害了我,还想害我的孩儿吗?”

太后更加惊怒,浑身都在轻颤,强生出勇气,从枕下掏出一道符咒。

白影低叫了一声,有些狼狈地松开手,退到一旁。

太后冷笑道:“是又怎样,你活着的时候没能斗过我,死了难道还想来跟我为难?你那儿子,一心想做皇帝,却不知我早有预备,一旦他弑君成功,无数京营将士便会入宫,将他以大逆罪拿下。”此时门窗紧闭,玉琴俯身贴在窗纸上,费力听得清楚,已是吓得籁籁发抖。

她听不见什么鬼魂话语,却只听得太后在梦中咆哮,说了些至关重要的话。见里面动静消寂,她踉跄着起身,却因腿脚发麻,险险一头载倒在地。

待她远走,晨露才从屋檐跳下,等了片刻,涧青由殿中藻井潜出,她仍是一脸血污,一身白衣,深夜看来绝似鬼魅。

“传音入密,居然还有这等用场!”

两人望着玉琴远去的方向,对视轻笑。静王对玉琴这边的消息一向重视,听到她悄然返回,立刻便予接见。

问及太后的情况时,玉琴有些不安道:“太后这几日梦魇,一直喊一个名字。”

“是谁?”

“是您的生母,惠妃娘娘。”

玉琴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心有余悸道:“奴婢听了,只觉得头发丝根根直立,太可怕了!”

她讲了那夜窃听到的情形,静王咬牙听着,双拳握得死紧,几乎沁出血来。

宸宫 第六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月惑

“妖妇居然算计我!”他怒不可遏,拿起桌上的玉狮镇纸,掷到地上,跌了个粉碎,却仍是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果然是她,是她害了我母妃!”

这怨堆积了十余年,今日再无疑问,静王只觉得怒火有如岩浆,冲天而起,无处发泄。

师爷在一旁听得惊心动魄,见他如此失态,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惠妃娘娘早已仙逝,可以慢慢跟太后算帐,可如今她暗中布局,分明是要引您入套,坐收渔翁之利,我们不得不防啊!”

“哼,还以为她真被那圣旨所挟,准备孤注一掷弑杀亲子,却原来是要我做垫脚石,然后拿我的人头来遮掩真相,算盘打得真好啊!”静王剑眉凝聚,森然冷笑道。

“京营?那是孙铭统辖的,怎会为太后所用?”师爷在旁,百思不得其解。

“京营?”晨露带了涧青回到云庆宫,却是对太后的话心生疑惑。

“静王笼络朝中武将,而太后,居然将主意打到了京营身上?她真能调遣这支军队吗?”涧青也是大惑不解。

“京营?”晨露沉吟着,想起三十年前这支军队的前身。

所谓的京营,本是跟随元旭起义的本队精锐,几番裁增后,一直是由皇帝最亲信的将领统辖。

孙铭以驸马之亲来担任这职务,可算是无人置疑,前代的被暗杀的统帅,乃是太后与元老间平衡的产物。而再往前推溯——

“是他!”

仿佛被一道亮光击中,晨露豁然开朗地喊出了声。

面对涧青不解的目光,她神情凝重地低声说道:“我记得是前代的京营统帅,是前代上柱国大将军——王沛之。”

她蓦然想起,王沛之前几日大办贺宴,连皇帝也为他的生辰而厚加赏赐。

晨露闭上眼,眼前出现的不是那威势稳重的武将,而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喊‘嫂子’的精灵少年。

她缓缓睁开眼,吩咐道:“查清王沛之的一切行踪,如果可以,派人潜入他府中探查。”

涧青正要下去,却见医正急急匆匆地求见,他也顾不得礼数,焦急道:“娘娘,皇后下令,让太医院为梅妃炮制陈年老参,可梅妃的症状,怕是虚不受补。”

“你不用说了,全明白了。”

晨露只觉得啼笑皆非,她为了得到那棵千年雪参,准确地说是为了得到那匣中的圣旨。

才扯了个谎,皇后却把它当真了,为确保胎儿万无一失,才让太医们兴师动众。

“你不用准备老参,我亲自去跟她说明吧!”

医正如蒙大赦,连忙称谢辞去。

涧青毕竟是少女心性,忍不住好奇道:“梅妃娘娘虚不受补,那棵千年雪参?”

“我把它放入大厨房的锅里了,它分为几千份汤,让全宫上下都滋补了一回。”

晨露微笑着,却转为叹息:“可怜梅妃,有这等珍奇,也救不了她的命。她趟进这混水之中,竟被静王害得不得善终。”

涧青想起那雪白肌肤上触目惊心的针孔,不禁打了个寒战,想起昨夜的情形,又道:“静王也真是可恨得可怜,他的母妃被太后害死,大约从小就心志扭曲了。”

“这宫中,虽然金碧辉煌,却实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所在,要么被人所害,要么去害别人,哪有什么清白无暇的人。”晨露眸光向闪,由衷叹道。

她掉看着涧青,莞尔微笑道:“这宫里并不适合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想嫁人,但宫里呆得实在气闷。”

“那个仁侍卫郭升呢?人家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啊!”

“娘娘取笑我。”

两人轻声笑语,朝着昭阳宫而去,声音飘荡在风中,逐渐消逝无踪。

十一月十三,夜色初上,月儿半明半隐,浩然缓缓东升,它的光芒近乎血红,普照着万物苍生。

重重的楼台宫阙,被它照出迷离瑰丽,万千繁华隐没在夜色中,只剩那清澄的琉璃明瓦,被这血色映出末世般的苍凉华丽。

“这月色太过不吉了。”仪馨帝姬坐在轿中,揭开绣帘一角朝天上张望,仿佛被这凶光刺痛了眼,她紧紧蹙眉,近乎泄愤地将轿帘甩下。

她是去探望梅妃的。虽然太医悉心照料,皇后亲自操持汤药,皇帝也是温柔呵护,但纸包不住火,梅妃终于从小宫女的私语中,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在确信自己不久人世后,她陷入了狂乱崩溃之中,任何宫中嫔妃的接近,都会引起她惊恐的尖叫。

仪馨帝姬在皇帝远行行宫之时,曾经受他之托,照看好这身怀六甲的妇人,两人处得颇好,如今听说她这等惨状,连忙入宫探视。

“好好一个玲珑剔透的人,竟成了这般模样。”

她正心下唏嘘,却听轿外有人道:“帝姬请留步。”

声音清脆好听,却是威仪自生,帝姬微微皱眉,心中浮起‘晨妃’二字。

宸宫 第六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血月

她早就听说这位皇帝宠妃的种种传闻,本来听到这些传奇也颇为心折,但上次安平二王谋逆之时,孙铭被她全程压制,他虽然心胸开阔,帝姬心中却不免生出芥蒂来。

这般跋扈狠绝的女子,亲近帝侧,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心中想着,面上却丝毫不露,吩咐从人停轿,由轿中款款起身,矜持笑道:“娘娘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帝姬深夜回府,有些不太安全,为免万一,不如在我宫中宿下可好?”

晨露虽然是问询,却带着不容否决的意味,帝姬素来脾气骄矜,闻言干笑一声,摇头道:“多谢好意,一天子脚下,帝京之中,哪来那么多宵小不轨之徒,我这就告辞了。”

“帝姬请留步。”

晨露第二次说道,涧青眼明手快,已经命人将轿夫带下,半强制的请帝姬‘留步。’

仪馨帝姬勃然变色,正要发作,晨露靠近她身畔,低声道:“今夜有变,皇上恐怕你归家途中遇险,所以让我把你留下。”

帝姬一听,楞在了当场,她生于宫闱,亦是天分极高,听这一句,再联想起丈夫近日心事重重,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到底出了什么事?!”

“谋逆。”

晨露简短回道,她望了一眼慈宁宫方向,又添了一句:“恐怕,接下来还有宫变。”

“宫变?!”

帝姬顺着方向望去,悚然,接着便是惊悟。

“是她?!”

她有些不信道:“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会?”

“宫中妇人要想凤临天下,哪个不是认得一个媚字,识得一个狠字,林中猛虎可比她们逊色多了!”

帝姬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在宫中如此讽刺,饶是她性格刚强,也听傻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

“总之,现在一旦,您恐怕会成为要挟驸马的利器,为免被乱党所趁,您还是在云庆宫中暂歇吧,我会派人通知驸马的。”

晨露的话,有些意味深长,帝姬想起孙铭,一时又是担心不已。

几百支弩箭破空而至,带着锐利的呼啸,瞬间夺走了人的性命。

毫无心理准备的城卫军被这股突如其来死亡巨浪吓懵了,许多人来不及取下城头的铁盾遮挡,直接被射成了刺猬,他们在倒地前发出的凄厉惨叫声,震撼着邻近同伴的心神,有几个甚至被皮肉撕裂地钉在山壁之上,手脚还兀自抽搐着,夜色中响起一阵沉钝的噗噗声,那是箭头破肉入骨的可怕声音。还没等受袭者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第二阵密集的射击接踵而至,然后是第三阵、第四阵……

疯狂的弩箭攻势宛如雪崩,人命在其中转瞬熄灭,微渺有如一片片雪花。

“快下城楼。”城卫队长的话音未落,便被一只箭矢刺穿在地,血雾暴撒之下,一命陨天。

剩余人等正想避其锋芒撤下城楼,却听城楼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重拖曳声。

“城门被打开了,有奸细!”

随着这一道声嘶力竭的喊声,局势彻底陷入无法控制的深渊之中。

住在城门近侧的百姓从睡梦中醒来,却只得瑟瑟发抖,不敢伸头去看,他们心中嘀咕:难道安王或者别的什么人又造反了?!

孙铭接到禀报,剑眉怒挑,却没有任何动静。“将军!”

侍从在旁耐不住,焦急催促道。“传我的命令:全营严密戒备,不准擅自行动。”

孙铭目光闪动,心中千百念头流过,却只剩下恩师殷切的一句话“铭儿,一切,全看你的了!”

“将军,难道我们不动救援城门吗?!”侍卫不解的惊叫中,几乎带上了愤怒。

孙铭抬起头,目光犀利,稳如磐石。“我自有分寸,执行命令吧!”侍从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目中神光所摄,于是领命而退。

“老师,您真的,要我走那一步险棋吗?”孙铭喃喃道。

漫天的箭雨,遮蔽了月亮的光辉,那一轮血红的月儿仿佛不忍目睹这场景,隐没在云中。

随着城门从内打开,无数的士兵从缺口冲入,如浪潮一般连续不断。甲胄的寒光在幽夜中闪烁,他们有如魔鬼一般长驱直入。

街道上空旷无人,百姓们闭了门窗,战战兢兢地躲在被窝里,只是聆听着铁蹄肆虐的声响。

宸宫 第六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靖难

王宫四门紧闭,平日里繁华似锦的宫阙,仿佛陷入了无边的沉眠之中。

晨露安顿她帝姬,便亲自去神武门前看个究竟。

瞿云全身黑甲地迎接了她。

“光凭这些宫中禁军,恐怕不是那些叛党的对手,你真要让京营按兵不动吗?”

瞿云遥望着天上那轮血红弯月,很有些忧心忡忡。

“我就是白起重生,也不敢以如此悬殊的兵力来对战。”

晨露瞪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道。

“如果让他们进驻,我们根本不知道哪些是林媛的人,若是有个万一……”

“所以我们要尽力防御到最后,皇帝早已发出秘旨,让离京最近几路官军进京勤王。只要能独立抵挡乱军一天,那几路官军便能到达,到时候用掺沙子的办法,将京营建制暂时打破,调入友军之中,他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一天!”

瞿云苦笑道:“这可真是个艰难的任务啊!”

两人正在对谈,却见涧青急匆匆前来禀报:“驸马单身前来,请求入宫,与公主团聚。”

“什么?!”

两人齐齐惊喊,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大疑惑。

“皇上先前便有秘旨,让他按兵不动,先将军中的异己甄别出来,他为何来了这么一出?”瞿云沉声道。

“先去见一下他再说吧!”

晨露清眸幽闪,想起前几日‘辰楼’中人查到的一些秘辛。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为何擅离职守?”皇帝很是不悦道。

“因为臣实在太过懦弱,没有勇气去看接下来的一幕惨剧。”孙铭端起茶杯。

曾连斩十余首级的刚毅手掌,此时竟有些颤抖。

“何来此一说?”

“皇上,不知您是否记得,从先帝开创本朝起,第一任的京营将军……”

元祈见他话题突兀,闭目沉思了片刻,答道:“是王老将军,他于战火倥惚间戍卫先帝,立下赫赫功绩,后来便是本朝的上柱国大将军。”

“他也是臣的恩师。”孙铭有些沉郁地叹息道。

“哦?!”

皇帝眸光闪动,显然从中联想到了什么。

“恩师虽然称病归隐二十余年,军中袍泽故旧却是遍布天下,他生性仁德,如今赫赫有名武将,有大半是他手里使出来的。”

孙铭提到恩师,语气崇敬,然而凝重。

“这一次乱党作祟,恩师早在寿宴之时便有所察觉,但他吩咐我的话,却是与为臣之道全然不符!”

“他也参与了这谋逆?!”

皇帝声音不大,却满是沉郁的压迫力。

“若是恩师有此意愿,怕是京营此刻已冲入宫中了!”

孙铭苦笑道:“恩师今日忽然到了营中,于是我立刻便被架空。他威望之高,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根本难以想象,京营的中下级将领校尉,大半唯他马首是瞻。”

他抬头看向皇帝,语气带着微妙的自豪和苦涩。

“京营之变,实在是惊心动魄。我自恃无法抑制。但我敢民全府百余人的性命担保,恩师绝无对皇上不利的意思。”

“你担保?!你们百余人的性命,能抵得上皇上的安危,能抵得上社稷江山的重要吗?!”瞿云在殿外正要迈步进来,听到这话,气得面色都为之紫胀。

“亏你还是帝亲贵胄,却原来如此胆小怕事,京营即使哗变,你也该死于职守,一句无法抑制,就想推脱责任吗?!”

“瞿统领,我敬你是前辈老臣,但这一句还请收回。”

孙铭双眉一轩,不怒而威,“我鏖战沙场,九死一生的时候还少吗?若是怕死,当时便可逃遁而回,又何须今日?”

“你擅离职守,可否给皇上一个理由呢?”

晨露缓缓而入,听着他话音含糊,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终于开口道。

孙铭皱眉不语,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恩师只对说了一句:这里用不着你了,去保护皇上吧!”

众人听着这一句,面面相觑,交换了眼色,都不再说话。

夜色越发深晦,神武门前城楼紧闭,并无一兵一卒把守,夜风吹来,带着无边的萧索。

擂木火石的攻势,在这铁门紧闭前,全部分为乌有。

夜袭的叛军怒吼着,又调来攻城巨器,意欲长驱直入宫中。

下一瞬,所有喧嚣都逐渐停止了,他们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城楼上的宫灯被全数点燃。

冠盖华冕迤逦而出,身着玄色龙纹服的皇帝随即缓缓出现在城楼上。

“你们深夜逼宫,到底意欲何为?”

宫灯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皇帝神色如常,凛然不惧,如平日一般侃侃而问。叛军地将领被这‘逼宫’二字的威压分量惊得身上一颤,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上前答道:“帝阙中有奸佞小人,臣等是为清君侧而来。”

他仿佛很是为自己的答案而得意,回头对着自己的僚属扬声道:“奸佞挟持了皇上,我们定要为国靖难。”

宸宫 第六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会

“清君侧?!”

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言辞,皇帝畅快大笑起来。他神态从容悠闲,天生的帝王气象,让城楼下的叛军们心生暗惧。

“你们是想清掉谁?”皇帝忍住笑,近乎调侃地问道。

瞿云站在一旁,心中却是雪亮,皇帝不愿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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