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岑,把钢琴作为自己的学业,可能会很累……”慕容画楼望着他道,“你能坚持吗?”
“我能……”慕容半岑听到她话里的犹豫,心中微凉,也突突打着鼓。
“那行,你把自荐函写好,我明日叫副官陪你去送……”画楼爽朗笑道。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谁说将来慕容半岑不会是一代钢琴大师呢?
慕容半岑惊喜抬眸,兴奋道:“姐姐同意啦?那……那我先上去写自荐函……”
转身便要走。
画楼莞尔,在身后叮嘱他:“早些睡”
快到凌晨,白云归才回来,虽然风尘仆仆,眼眸却没有煞气与沉寂,轻快不少。
画楼猜到有好消息,便弯了弯唇角。
“八成可能,下手绑架的,是陆冉。”两人半躺在被窝里,白云归缓声道,“昨日今日,陆冉都没有离开陆家,所以她暂时不知道绑错了人……你明儿把无言为何住在家里的事情,告诉他们……”
他们,是指卢薇儿,白云灵,包括当事人无言。
一开始不说,主要是怕对方身份特殊,走漏半点风声,就会令事情功亏一篑;既然不是白云归的政敌,事情便朝着他们预想的最好结果发展,告诉他们,不过是为了给白云灵警告,最近千万别跟陆冉有什么往来。
最好以后也断了。
“督军,能不能抓到陆冉的证据?”画楼又问,“我觉得这个女人留不得……她有心计我能忍,可是她太过于阴毒了。也是我的疏忽,就算灵儿恨我,也应该阻止她们来往……”
白云归含笑,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画虎画皮难画骨,若不是这次事情,我亦不敢相信陆冉能如此狠辣,你没有错。谁的一生不交错几个朋友,信错几个人?”
他含笑的声音有少许落寞,又快速遮掩过去。
信错了人?
他是想起了云媛吧?
画楼没有接口,白云归又道:“……能从错误里悟出道理,将来不重复这条错路,便是有益。”
她不免一笑:“嗯,这番道理不错,回头我也拿去安慰灵儿。”
白云归被她的轻快带的莞尔,一个吻落在她的鬓角,手不自觉伸入她的衣襟里,沿着光滑肌肤缓缓上移,引来她轻微颤栗。
他手掌微带轻茧,且情欲起时燥热,让敏感的她很快感受到他的爱抚。
夜里的缠绵让两个人的关系越发亲近熟悉一些,只是她难以忍受的时候,一遍遍叫着督军,让白云归无可奈何。
情事渐浓时,他会叫她“画楼”,她却依旧叫他“督军”。
让他开口去说,“叫我的名字”,放佛是年少时的浪漫与爱慕,带着青涩的甜蜜与霸道,如今说不出口。虽然对她这样有些无奈,亦不是特别在意。
督军就督军吧
增进两个人之间的亲昵,最是使不上力气,得慢慢等待,慢慢营造。
次日吃早饭,画楼当着白云归的面,把留无言在家里住的事情,详细跟他们几个人说了一遍。
“……虽然不知道绑匪是谁,但是对方一旦知道手里的人质不是云展,只怕对华先生不利,所以督军把无言接到府上,也是怕有人问起那晚之事。至于为何有人绑架云展,我和督军都觉得,可能是私怨。对云展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故意把云展那天逼出去,可能绑匪的指使者,是咱们认识的人……”画楼清婉声音淡淡响起,眼睛若无事情瞟了白云灵两次。
认识的人是谁,大家都听得出来。
白云灵一开始觉得震惊,听着后面的话,脸色煞白。
众人都以为她会哭着叫起来,说“绝对不是陆冉”,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捏紧了筷子,目光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悲痛。这样的悲痛,似乎并不是对众人怀疑陆冉的不满,而是一种被人欺骗的耻辱与愤懑。
画楼瞬间便明白,白云灵相信了她的话。
她亦震惊,才几天功夫,白云灵怎么瞬间醒悟?
其实女人之间,特别是两个美丽女人之间,很少有友情。她们的友情,是一裘华丽过气的锦袍,看似流光溢彩,实在不堪一击。只要不慎剪了一个口子,裂痕就会在不经意间越扯越大,怎么都缝补不住,怎么都停止不了。
陆冉那样的性格,其实有些贪恋自私,平日里与白云灵相处,又知道白云灵是个和善的性子,只怕没少占她便宜。
白云灵性子和善,不代表她是个愚笨的老好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中十分清楚,有时候想着陆冉旁处的好,便忍下来;有时候没有触到底线,亦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也忍下来。
直到一天,发生一件令她忍不下去的事情,从前堆积在心头的不满,便渐渐清晰浮上来。
这件小事亦被夸大,从前的不满亦更加膨胀。
若不是这样,怎么很多朋友之间,外人看来的小小争吵,就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呢?
这个小小争吵,只是众多不满的爆发口。
卢薇儿虽然很气陆冉,此刻也没有多说她什么。毕竟白云灵那模样,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哭出来。
“原本对这件事没底,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所以谨慎。如今大约有了猜测的对象,无言先生可以回去了。薇儿和灵儿也可以自由出门,只是别忘了你大嫂的话,在有些朋友面前,这件事提都不要提,否则华先生性命堪忧。你们俩个记下了?”白云归亦道。
卢薇儿忙点头。
白云灵眸子里有轻雾般水汽,点头道:“我知道了”
声音哽咽,亦很果决
画楼还是不放心,怕陆冉随便说几句,白云灵便心软,就私下里叮嘱卢薇儿尽快跟着她。
卢薇儿道放心。
上午的时候,白云归正要出门,驻地发来一封电报,白云归看完电报,顿时气得把副官端进去的茶杯,狠狠砸在墙壁上。
第一百一节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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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节有钱人
第一百一节有钱人
片刻,周副官便跟画楼道,督军让她去书房。
罗副官正在快速帮白云归整理一些文件与印章,放在小小提箱里。西边的墙面泅湿了一片,青绿舒展的龙井叶子一两片还悬着,描金翠花的茶盏四分五裂,亦顾不上拾起。
白云归起身,往外面走:“你过来。”
他进了主卧,坐在东边靠窗的沙发上,脸色阴郁清冷,半晌才让声音平和几分:“原本我腊月二十四才会去驻地,正月初一回来。如今驻地出了点事,我得先赶过去,在营地过完年三十才会回来……”
画楼静静垂眸立着,听到他的话就微微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一句也不问出了何事,让白云归松了一口气。
他又道:“还有三天就是绑匪交赎金的日子,你且不可鲁莽。军法处的阮处长亲自侦办此事,他曾经是最优秀的侦缉官,办案无数。每日晚上八点,他会将今日侦查所得消息告诉你,你帮忙盯着事情进展。”
画楼依旧静静说了声知道。
“过年的时候杂乱,他们几个小的别出去惹事,特别是小五”白云归又道,“等华先生救出来后,也就快过年了……灵儿嫁妆的事情,还是等来年再说。如今遇着这么多事,只怕她的婚期要往后推推……”
她笑了笑,说好。
半晌,白云归都不再说话。
画楼便睃了他一眼,只见他有些出神,便柔柔笑了:“督军,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白云归烦躁,便道:“目前只有这些了,你帮我收拾几件衣裳……”
说罢,便走了出去。
画楼替他收拾好箱笼,只是叠了几套军装,便服没有带,然后交给周副官。画楼原本想问问他去驻地能不能见到李争鸿,帮她带点小礼物过去,见他脸色不虞,后来亦不敢问了。
临行前,画楼见他胸前闪耀徽章上不知沾了什么污点,便靠过去,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
两人靠得很近,白云归就顺势搂了她,在她额头落了吻,低声道:“在家里行事要谨慎……我会很快回来。”
后面那句,他说的有些不自在。
画楼却好似不懂,眼眸清澈,脆脆的应了一声,像个孩子似的。
让白云归感觉,他好像远行的父亲,跟女儿说,回来给你带礼物,女儿雀跃说好。
而不是丈夫临行前不易察觉的不舍。
车子绝尘而去,画楼大大松了一口气,这将近二十天,她可以好好睡觉休息了。
李方景打电话约她去喝咖啡。
这是暗号。
如果韩小姐的事情顺利,便约喝咖啡;如果不顺利,便说看电影。
看来韩小姐已经顺利被送出去了,画楼想起韩夫人,微微叹口气。
念头抛过,她又想起绑架案来,便跟李方景道:“好啊,英国租界旁边那条秋浦路,有家吉斯菲尔咖啡厅,你知道吗?我们十一点在那里见面吧。”
电话那头微顿,真要去喝咖啡?
得到李方景肯定的回答,画楼挂了电话,换衣裳出门。
咖啡馆门口,远远便瞧见李方景,咖啡色格子大氅敞着,里面穿着笔挺的灰色条纹呢绒西服,同色马甲,雪白衬衫领子竖立,英俊时髦斜倚着自己的华贵轿车,惹得路人频频回首。
他下意识将深灰色宽檐帽子压了压。
抬手之间,胸前口袋边悬着的怀表挂链微动,金光熠熠。
画楼远远便喊了声六少。
李方景这才舒眉一笑。
“我定有事找你帮忙……”两人寻了临窗僻静的位置坐下,桌上水晶花瓶里一株百合散发幽香。李方景正欲身上掐了那百合,戴在她的鬓角,便听到画楼这般说道。
他脸色故作微苦:“多少女人愿意陪我花前月下,多少女人哭着求我喝咖啡,我都不搭理偏偏你一开口,便是这样市侩的话……”
画楼被他的抱怨逗笑:“就是因为多,所以你才不在乎啊”
“谁说的?”他静静瞧着她,眸子里水色莹莹,折了那支百合,起身别在她的鬓角,才道,“我很在乎”
她雪色羊绒披肩,跟这百合很是相配,鬓间顿时萦绕清香。
画楼随手摘下来,搁在手边的咖啡杯旁,哭笑不得:“方景,我真有急事求你……”
便将有人绑架白云展,却误绑了华成英的事情,告诉李方景,又道:“你能不能再次帮我联系下季龙头,他们海盐帮势力庞大,很多角落可能军警都找不到,却瞒不过他们……我自然不会叫季龙头吃亏的。”
“那我呢?”他不以为意,并没有因为绑架而慌张,依旧委屈般望着她,“我每每跑腿,有什么报酬?”
画楼才觉得他有些异样,好似心情极度不好,才故意跟她逗趣。
想到这些,才觉得他的眸子里有丝晦涩。
她微微一顿,轻声问:“方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不对劲……”
李方景那玩世不恭的神色才微敛,吃惊瞧着她,继而苦笑更加明显:“我掩饰的功力越来越差了还是你太聪明了?”
画楼凝眸望着他。
他垂下眼帘,默默搅动咖啡。
整个场面沉寂下来,咖啡馆里响起悠长钢琴声。画楼品着咖啡,打量李方景的神态。
他搅动咖啡的手,动作越来越慢。
最终,听到他轻轻一笑:“我爹妈和四姐五姐昨晚的船票,离开了俞州……”
画楼不解,却有些担心,他虽然在笑,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这时,他才扬眉,无所谓地耸耸肩,轻轻端了咖啡抿着:“父亲觉得我投靠白云归,是自甘堕落,还说张总统是窃国贼,盗取曹督军的大权。白云归是帮凶,便是乱臣贼子。我大哥、二哥都是曹督军的人,父亲看好曹督军。政见不合,父子割席断情,他们举家北上,投靠曹督军去了。”
画楼怔住,这年关……
平日里也算灵巧的嘴,此刻却吐不出一句安慰话。
张总统画楼没有听说过,历史上的曹督军却是个草莽短视的响马。他不过是出身富户,军饷充足,身边谋士无数,拉拢人心颇有一手。
后来抗日战争爆发,曹督军就成了华北一带的最大汉奸。
这样的人,往往口吐莲花,巧舌如簧,最不可信。画楼心想,过几年赶紧劝李方景跟父兄求和,趁着曹督军叛变之前,将李家众人接回来。免得李家被曹督军带累,留下骂名。
不过此刻,她真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最终却问了句:“那你爹留钱给你使没有?你又爱玩,短了钱可不行,要不要我从白督军的小金库里,借点钱给你?”
李方景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不知道为何,便鬼使神差被她瞧出端倪,亦不知道为何跟她坦露心迹,说完之后,便又非常后悔,真怕她说出安慰的话,令他更加不堪。
却听到她这边调侃。
李方景心中佩服画楼的急智,亦感激她对他尊严的维护,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心头阴霾亦散去五六分,不免昂首,故作骄傲道:“你知道我这个东南六省官银总号总经理,月薪水多少?”
“两百?”画楼问。她一向对经济不感兴趣,对钱财更加不敏感,直到最近接手了白云归的库房,才跟易副官调查了下市场购买力与工资收入。
银行职员算是白领,月薪三十块;银行经理算是高级白领,月薪八十块;银行总经理,大约算是金领,月薪一百五。
在租界买一栋最好的花园洋房,大约两百块。
所以,两百块有很高的购买力。
谁料李方景不屑道:“你是小瞧我还是小瞧白督军?东南财务大总管,才两百块月薪?告诉你,我月薪一千块钱”
画楼吸了一口气,真是最高级的金领了。
“嗯,有钱人,今天的咖啡你付钱”画楼奉承道。
“嗯,今日的咖啡,本少付钱”李方景很痞气很纨绔的说。
被她这样一闹,李方景心情好了不少,谁不要为了理想付出代价?总有一日,父亲会看得出他的苦心。
两人喝了咖啡,吃了点蛋糕,便直接去找季龙头。
画楼把华成英的照片、那辆汽车牌号和外形特殊、白云展那件大衣相仿的大衣照片,交给季凌龙,道:“时间紧得很,三天后便是交赎金。我是信不过军法处吃官粮的稽查官,所以恳求季龙头帮忙打听。我知道在俞州一带,没有事情能瞒得了季龙头。”
这话,奉承得季凌龙心花怒放,忙喊了自己的亲信进来,让他把东西给分下去,立马着手去找。
“夫人放心,最迟明日中午,一定有消息带回来……”绑架案季凌龙自己都经常干,也见过旁人干,简直对绑匪的心思了如指掌。依着他的猜想,估计今晚就有消息。
又怕事情有变,不敢说的太满,便说明日中午。
“照片里这人是谁,还请季龙头帮忙遮掩一下……”画楼又道。她亦担心季凌龙没有找到绑匪下落,反而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这话,便是叫他们查的时候隐蔽一些。
季凌龙岂会不懂?忙道好。
第一百二节偏袒便是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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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节偏袒便是爱慕
第一百二节偏袒便是爱慕
这一日午后光阳娇媚,照得人赖洋洋的。
画楼跟李方景沿着东湾大街画满行走,易副官没有跟着。
这条街很是繁华,有洋服店、跳舞厅、小酒吧,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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