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她洗澡的时候,白云归已经给红瑜去了电话,让她派三名优秀的特工暗中随行,只需保证她性命无忧。不到逼不得已,不得露面。
安排妥当以后,他才微微心安。
画楼却摇头:“我不带易副官……”
白云归微讶。
她已经笑着解释:“他是不错的,可如钝器一般,我用着不顺手。我且要打磨他一番,让他衷心不二跟着我,任我差遣……所以这次不带他去,将他先晾着,等我回头之后再说。”
白云归便问是怎么回事。
画楼亦照实说了:“……只怕李副官走,近卫营有些不好的猜测,以为在督军和我之间不能兼顾,被督军不容。易副官沉稳精明,大约也是听了这些话。他既然全心想留在督军身边,只怕也是想谋个好前程。这样的人上进且识时务,让他知道做我的耳朵和眼睛,并不是对督军不敬,他就会更加听话……”
白云归失笑:“你哪里那么的算计?觉得合适就留下来用,不合适就换了……近卫营有得力能干的……”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总是不同。
画楼不跟他争,只是叹了口气:“总不甘心。我看中了他,他居然不忠心我,我自然不想放他走。定要调教他,让他俯首恭敬再说了,我瞧着那些副官里,他那种沉稳的性子,最合我心意……”
白云归却不再说话。
她是个女人,骨子里却跟他一样的霸道。
自己看中的,倘若对方不忠心,自然是不甘心放走,一定要顺服为止。
见他沉默,画楼不知哪里说错了,顿时亦不在多言。
“那让周副官跟着你去……”白云归半晌才道。
画楼却摇头:“不行,他一团孩子气……。”
白云归讶然,继而哈哈大笑。她明明这般年幼,比周副官还要小几岁,却故作老成说旁人孩子气……瞧着她稚嫩若孩童般的脸颊,白云归越发觉得好笑。周副官跟在他身边,办事进退有度,只是有时候急躁了几分,并不是孩子般不知轻重的,却被画楼这样评价……
“罗副官吧”她最终道,“我觉得他不错。”
白云归这才发觉,她中意的属下,都要沉默寡言。罗副官是,易副官也是。周副官活络些,她就嫌弃人家孩子气。
李争鸿虽然遇事比较急躁,却不算特别活络,平日话也不多。
他陡然心间一亮:原来她看中的,或者说她欣赏的男子,是沉默稳重的。白云归想,自己也算这种的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顿时讪然。
勉强睡了两个钟头,画楼便起床整理行囊。
只带了小巧的皮箱,装了几件老式斜襟衣裳,旗袍一件不带。脚上亦换了绸缎面的布鞋,葡萄紫色葛云稠斜襟衣裳,青布长裙,浓密青丝斜垂耳边,编了粗黑的辫子,似乡下土绅家里的少奶奶,毫无时髦女郎的气息。
白云归直笑。
她斜睃了他一眼。
只要一个顾盼眼神,便掩饰不住清秀高雅,姿态风流。特别是行走间,婀娜曼妙。虽然是老式的衣衫,依旧有前朝贵妇的气质。
下楼吃早饭时,看到画楼的行礼与装扮,白云灵等人大骇:“大嫂,你要回霖城啊?”
第一百十九节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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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节狂喜
第一百十九节狂喜
白云灵话音一落,白云归脸色低沉,声音清冷道:“吃饭”
桌上一时间寂静无声,众人慌忙埋头吃饭,敛声屏息,唯闻勺盏偶尔相击的清脆瓷声。
白云归瞠目,转眸瞥见画楼垂下眼帘,唇角却噙着笑意。他有些薄怒,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一哼,几个孩子连咀嚼的声音都轻了三分,白云归愕然。画楼实在有些忍不住,轻轻咳了一下,总算把笑声遮过去。
白云归送她去车站,两人并肩坐在汽车里,画楼想着刚刚吃饭时的情况,又轻轻咳了咳。
他瞪了她一眼,沉声道:“想笑就笑”
再也绷不住,画楼哈哈大笑。
白云归气得握住她的手,用了几分力。
有些痛,画楼才止了笑声。
半晌,握住她手的白云归突然转眸问她:“真不知道,我那么可怕?我一向不胡乱发火,他们为何那样怕我……”
声音里透出浓浓的费解。
下楼之前,画楼跟他说:“等会儿他们肯定会问我要去哪里,我现在不想说,等事情成功了回来再告诉他们……督军帮我遮掩一下……”
白云归不以为意:“随便说个地方不就好了?”
“多麻烦啊,努力想出一个谎言,以后还要不停用谎言去遮掩……”画楼道,“您帮我遮掩一下。要是他们谁问我去哪里,您就轻轻一咳,声音沉下去说句‘吃饭’,他们就不会多问了……”
白云归不信,说他一向宽厚,又不是阎王,他们岂会因为他一句“吃饭”就不多问?
画楼只说:“您照着说就是了,如果他们再问,我就来搪塞”
结果,果然两个字堵住了众人的口。
白云归顿时对自己的形象产生了怀疑。家里的那几个孩子平日在他面前也是能说能笑,丝毫看不成对他的畏惧,为何今早自己沉声一句话就把他们吓成那样?后来自己哼了一声,他们就更加不自在了……
他越来越觉得诡异。
画楼却又笑起来。
“您不知道,平日里我们总是看您的脸色行事;您情绪不错,我们就多说几句;您不开心,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只是您情绪不好的时候,没有留意到罢了……所以,以后吃饭的时候,您不要摆臭脸……”她笑得花枝乱颤,那斜垂的辫子缭绕,眸子越发妩媚。
笑声似三月骄阳,映得得人心中暖洋洋的。
白云归顺势将她搂在怀里,用力抱了抱她。
那柔软身躯,似融入他的臂弯,居然越发不想放开。
罗副官还坐在副驾上,画楼颇为尴尬,推了他:“督军……”
“一路小心……”白云归放开了她,轻吻便落在她的额头。
白云归站在月台上目送她。
裙裾翩飞,她背影窈窕从容,步履婀娜稳健。快要上车时,倏然回眸,冲他挥挥手,冰雪娇颜在日光下飞扬,有沁人心脾的美丽。
他心口闷闷的,仿佛堵了什么。
而后的几日,周副官觉得督军很反常。
每日都有电报从武昌府传来,他总是迫不及待的读着。倘若是好消息,便会展颜一笑,一整日心情明媚;若是坏消息,便阴霾了脸,整个人似寒霜冰窟,叫人生畏。
连家里的五少爷、六小姐、卢小姐和慕容少爷都颤颤兢兢的,还私下里跟周副官打听夫人到底去了哪里。
周副官亦不好说,跟他们敷衍。
到了第八天的时候,督军收到一份电报,突然站起什么,眸子里有浓浓阴霾,煞气流转,吩咐周副官:“准备专列,我马上去武汉……”
周副官一愣,急忙问道:“督军,是不是夫人出事了?”
白云归眸若锋刃,从他脸上劈过。
周副官被他的气焰吓得后退了数步。
最终,武汉还是没有去。白云归冷静下来后,把程参谋等人找过来,让他们分析情况。便将电报的内容告诉了他们。
遇到大事,他总是喜欢听听旁人的意见,白云归从来都不是刚愎自用的人,他很会采纳总结属下的意见,甚至提纲挈领,从诸多下属的意见里,选出最好的一个。
就是这种海纳百川且融合贯通的性格,他才能十几年的时间,取得这等显赫的地位。
这次,他亦不例外。
“……夫人去武昌府第三天,便跟叶梦律表明了自己是俞州督军的夫人身份,还借住到叶家官邸。昨日她跟叶夫人出门,居然遇上了枪杀,听说后来被军警围住,记者都挤不进去,只知道有人受伤了,送往租界的外科医院。是不是叶梦律故意而为,想要除了她?”白云归声音内敛,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起伏,可双手却紧紧攥着……
指关节都发白。
他很焦急,才会如此。
程东阳和另外两名参谋震住,他们瞬间想到,夫人可能凶多吉少。甚至叶督军故意隐瞒夫人的消息,就是想引督军去武汉。
“督军,夫人为何一去武昌府就表明身份?”程东阳不解问道,“夫人不是这般愚昧粗莽之人上次姚文讯的事情,她步步算计,有胆有谋,她不会轻易落入叶梦律的圈套……”
听到这句,白云归的手指微微松了一分。
“枪杀案有人受伤,却封锁消息……”另外一个参谋道,“如果是叶督军自己的夫人受伤,封锁消息做什么?”
只此一句,白云归强撑着的脸颊一瞬间乌云笼罩。
程东阳睃了那参谋一眼这个,他是明白的,他相信督军亦明白。督军问他们,就是想听些安慰的话……
可他们是参谋,安慰督军不是他们的本职,他们需要精准的分析。
程东阳微微叹了一口气。
白云归沉声道:“我明日去趟武汉,俞州的事务暂时交给东阳。”
“督军,您不能去”程东阳大惊,正色道,“为何封锁消息,十有八九是夫人受了伤。叶梦律既然算计夫人,目的自然是引您去武昌府。那里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甚至想到,夫人可能已经……
督军若是去了,定会掉入圈套。
只是那么精明的夫人,她真的这么容易着了叶梦律的道儿吗?程东阳刚刚的消极念头又打消了一般,便更加努力劝白云归。
另外的参谋亦在劝,说督军应该相信夫人,夫人说能处理此事,一定不会出差错。督军绝对不能去武汉,否则入了圈套,有去无回,反而成为夫人的掣肘。
这些话,很是苍白。
什么叫意外?算计之外的才叫意外她再精明,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意外总是不能避免。
白云归渐渐松弛下来,好半晌,他才缓慢挥手,让他们出去。他的神情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颓靡与悲痛,好似陷入巨大的绝望又希冀绝地逢生的那般。狂热的赌徒输了全部,押上最后一个铜板时,便是白督军此刻的表情。
他心中对夫人的生死,大约已经明白,却不愿意相信,固执祈祷奇迹……
周副官颤颤兢兢站在门口,大约过了两个钟头,白督军突然喊他。
“……我以前中弹,后背遗留了一颗弹头没有取出。最近疼得紧,你叫人去德国教会医院,帮我要上一间上等病房,我要入院住五天。”白云归的眸子清冽又坚决,“再把老张叫来……”
老张是督军府最好的司机。
周副官吩咐下去,叫了老张来。
“我要去武昌府,老张开车随我去,现在就走……”白云归神情坚定果决,眉宇间有杀伐之气,又对周副官道,“你留下来,明日派个人去病房里住着,你守在门外,只说我情绪不好,任何人不见。”
周副官大骇:“督军”
白云归却冲他挥挥手,道:“执行吧”
周副官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督军这样贸然只身去武昌府,只怕救不出夫人,自己亦会落入圈套。他上前一步,挡住白云归:“督军,您不能冒这样的险您不是答应程参谋他们,等等再说吗?督军,求您以大局为重”
白云归眼眸有了厉色,声音越发低沉阴冷:“你的话太多了”
周副官被他说得心底寒颤了一下。
白云归已起身下楼,脚步极快。
老张连忙跟了上去。
刚刚踏入大门,便有副官送了另外一份电报来。
白云归急忙接住,就着檐下朦胧路灯看了起来。
那紧拧的眉头遽然舒展,阴沉眸子明亮起来,他缓缓抬眼,露出一个微笑。好似连日阴霾yin雨天,终于放晴。鬓角有岁月的沧桑,却因为这个微笑,沧桑添了神采,英朗俊美。
大约是夫人的好消息吧?
因为这封电报,武昌府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
虽然笑了,督军依旧精神紧绷,喜怒无常。
两天后,他收到电报,突然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好个慕容画楼,这个鬼精灵”眉眼间的喜悦难以遏制,连日加在身上的重负消弭,挺拔的督军常服衬托他的气宇轩昂。
整个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英武霸气,回头对周副官道:“今晚夫人乘叶督军的专列回俞州,去跟五少爷六小姐他们说一声,我们去车站接夫人”
周副官狂喜,大大松了一口气,扣靴行礼,转身下楼去了。
虽然迟了些,总算赶在今日了……求粉红
第一百二十一节美人似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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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节美人似名将
第一百二十一节美人似名将
二月中旬的俞州,春意盎然。
专列一路而来,过了烟柳画舫、细雨杨花的江南,绿色逐渐繁盛。碧树繁花,彩蝶嬉戏,热闹极了。
警戒森严的俞州车站却静悄悄,唯有华灯光束里轻尘起舞。
白云归面容沉静肃穆,威严冷漠,身边的下属及家人便不敢声响,怕触怒了他,平添霉头。
汽笛声悠长传来,铁轨上由远及近的滚轮哐当哐当,众人引颈而望,远处袅袅白雾在空气里泅开。
专列到了俞州。
白云归眉梢微松,眼眸里的锋锐减了三分。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白云灵与卢薇儿对视一眼,各自笑起来。大嫂这次出门,只怕是帮大哥办事,否则她回来,大哥不会带这么多下属前来迎接。
火车停稳,几名陌生的近侍先下来,恭敬立在一旁。
罗副官这才下来,直步走到白云归与众位参谋幕僚面前,扣靴敬礼。
白云归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身上,含混冲他点头,便越过他的肩头,望向逼仄的车门。
翩然而下的,是一抹棕黄。
身姿高挑挺拔,棕黄军服裁剪得体,勾勒出来客的曼妙纤柔与笔挺俊朗。英式高级军官的军服,尼龙料子硬朗英武,颇有气势。
军帽端正带着,一枚徽章在华灯下溢彩流光。
众人哗然,居然是白夫人
面对众人,她扬眉一笑,英姿飒爽,大有名将风采。气势咄咄,丝毫不输穿着督军常服的白云归。
却柔肤赛雪,滢眸清湛,肃静双颐嵌着女子的妩媚,刹那惊艳。一柔一刚在她身上结合得如此完美,既有军人的英姿,亦有女子的娇妩,似严霜虬枝的那朵蜡梅,铮铮傲骨却浓香馥郁。
这样的女子,令人赞叹,令人沉醉。
诸位幕僚脸上皆有欣赏与惊艳之色,白云灵与卢薇儿瞧着眼睛都直了,艳羡不已。
画楼步履轻捷走到白云归面前,学着罗副官的模样,给白云归敬礼。手势标准,神态恭敬,似谦卑的下属。
“督军……”声音却温软婉转,凝霜皓腕纤柔,泄了底气,无疑就是娇俏的小女子,缠绵清婉。
白云归微缓的脸色却蓦然一沉,眉头紧拧,带了冷酷与锋锐。当着众人,他没有出言指责,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画楼微讶,忙跟了上去。
罗副官则吩咐近侍,把夫人带回来的东西从火车上搬下来。
回程时,画楼与白云归同乘一车。
他依旧阴着脸,对画楼道:“以后不准穿成这样”语气十分严厉。
原来是不喜欢她这样中性化的打扮,画楼失笑。她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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