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了脸,但还是屈膝道:“是!”
弦羽没什么表情。
众仙散去后,我亦步亦趋的粘在弦羽后面,偷偷牵着他的衣角,防止他飞跑——千雪这会早不知躲哪睡去了。
弦羽终于忍不住扯回衣服,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说:“嗯……那个……我要在蓬莱仙岛呆多久?”
“两个半月。”
还真是严谨啊,不多不少刑罚减半,连个折都不打!“那……什么空律和神法也只用抄五百遍咯?”
“嗯。五百遍也不少。”
我叹了口气,问:“你自罚什么?”
弦羽的发丝在晚风中扬起,纠缠交错。“也是各五百遍。”
我快步跟上,面带期盼,“那……你也去蓬莱仙岛扫地吗?”
弦羽莫名看了我一眼,说:“不去。”
我泄了些气,但马上又神勇的问道:“你会去看我吗?”
弦羽滞了一下,答道:“我会去早朝。”
“嗯?”什么文不对题的答案?!我上前一步,挡在弦羽面前,仰视着那张皎洁如月的脸庞,小脸一热,超级无敌,“那……你会亲我吗?”
弦羽愣住,目光游离一下,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你这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金耀两刻前,我就已经在紫辉殿外了,跟在弦羽后面来的。千雪在头顶盘旋,殿顶的明珠依然闪耀,融合着温暖的晨曦,包裹在身上,慵懒的直想睡觉。其实早朝就是从金耀两刻开始的,昨晚宴会上的神仙一个一个在我面前走过,对着我又是一顿好瞧。而我呢,站在门边,微微笑着,越想越觉得像个酒楼的迎宾小姐。
子昭经过时,冲我儒雅一笑。我咧嘴回敬。
山羊须经过时,捋须颔首。我微笑点头。
石雕经过时,面无表情,只是随意瞟了我一眼。我当作没看见。
鸢涯子经过时,呵呵直笑,还冲我眨着漂亮的眼睛说:“小丫头,你昨儿个不说,我还真不知太虚那老头在外面诽谤我。你看我,怎么可能是老头呢?是吧?回头可饶不了他!”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白胡子紧步跟上,长长的胡子飘到身后,和头发混在了一起。白胡子横了鸢涯子一眼,拨开胡子说:“绿丫头,别听他瞎说,几百年前,他的胡子还长过我呢!当了几万年老头,现在居然还充小伙子了,丢不丢啊?要不是曦月殿作弄他,拿魔谙阁新发现的回光池水泼了他一脸,他哪能骗得到你啊!你看他的手,还不是跟老树皮似的。”
我一下子来精神了,往鸢涯子手上看去,却见他全背到身后去了。我绕过去,他就转身,我绕过来,他又转身,就是不给我看。后来,他干脆拢进袖子里,抱着胳膊,封的死死的。
白胡子笑道:“瞧,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挠着下巴不断点头。
鸢涯子俏面一红,冲白胡子喝道:“昨儿个不给我提,今天你自个又提!”
白胡子翻了个白眼,推了鸢涯子一把,边走边说:“进去吧,到时辰了。哎,你说你怎么不长记性呢?闲暇里说说可以,但不可在天帝面前提。你别忘了……”
我紧盯着鸢涯子甩来甩去的袖子,心想着下次一定要逮机会看看。枯树枝捧着俏面孔,太新鲜了!
身子突然被掰过去,一张古铜色的俊脸,搭着金色的短碎发,瞬间放大在眼前,“喂,小蛤蟆!咦,你笑什么?见到我太开心了吧?哈哈,好吧,鉴于你这么喜欢我,我以后就每天勉为其难的抽空去看看你吧!”说完,乌霆抬手捏了捏我的脸,带着他那帮兄弟扬长而去了。
我揉了揉脸,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鬼才喜欢你呢!臭美!自恋狂!”
金耀两刻的钟声响起,我往天阶下张望了一下,依然没有看见辗尘,而且,我认识的神仙里,莲壁也没出现。难道瑶池的仙子不用参与政务?可辗尘不是瑶池的呀!
千雪大概飞累了,扑腾几下,落在天阶下的一颗矮树上。树枝随之摇晃,摇曳间,飘零了几片叶子。我朝它远远一瞪,吓的它往里缩了缩,树下又是几片叶子飘落。
我决定了,等弦羽出来了,让他把千雪带回流星宫去。留它在这儿,我从早扫到晚了,还拿什么时间抄律法啊!
金钟敲到第五下,里面的神仙才开始路路续续往外走。我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从墙角走到门边。嗯,这早朝的时间还真有够长的!
看了很久,出来的神仙里有些谈笑如常,有些面带兴奋,不过,大部分还是面色凝重的。看来,天帝说要议的事,不止重要,还很严重呢!又等了好一会,出来的神仙渐渐稀疏了,却还是不见弦羽。我扒在门边往里瞄。突然有个经过的神仙退转回来,对我说:“哦,碧水仙子,你可以进去了。”
我点点头,逆着仙流往里走。走到大殿里时,天帝一身海蓝对襟袍,端坐在紫晶棱台上的青銮椅里,台阶下,只剩七位宫阁老大。而那个乌霆……居然也位列其中!真是……太诡异了!这样的家伙,也能当……好吧,是我自己缺乏联想力,其实昨晚宝塔头就是叫他乌老大的。
“好了,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吧。弦羽,虽是暂代,但事情也实为严峻,你宫里的事,都先分给刑掌司去做吧。还有,记得凡事要小心。乌霆,你也是。”
“是。”七位上仙齐齐行礼退下。我还没来得及冲弦羽使眼色,天帝就叫我了。
天帝笑道:“绿昔,再赏你个东西。”
偏门一个随侍走出,手中拿了把长过我的扫帚。
我无言。
敢情我成扫把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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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解释一下天界的时辰计法:
和凡间一样,天界每日日出日落,一日25刻,分金木水火土五段,每段各五刻。
金耀一刻相当于凡间现代计法的早上六点
金耀两刻约为早上七点,依此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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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便于大大们记忆理解,对于两宫三阁的老大,偶也作个说明(绿昔一直说石雕啊,山羊须啊的,是她糊涂,可她糊涂了,大大们得清醒啊!)
地位:天帝》神月殿殿主》流星宫宫主》廖宇宫宫主》三阁(瀚文阁、仙履阁阁主及灵霄阁的三星君同级)
至于谁是谁,偶按昨晚酒宴顺序写好了,以天帝为参照物:
凡渊阁鸢涯子,仙履阁庄轩(山羊须),廖宇宫卜函(石雕),天帝笛天,流星宫弦羽,瀚文阁子昭,天音阁太虚(白胡子)
那晚乌霆逃位了,他是魔谙阁的,这个各位应该早知道了。
第十九章 北斗七殿
蓬莱仙岛上最为辉煌的就是帝宫,而八座帝宫里,最耀眼的,是紫辉殿。这在天界,绝对是无可厚非的真理,因为它至高无上,光华万千,有着让三界生灵俯首膜拜的尊贵地位。所以,它的光芒,艳阳般撒满了整个蓬莱,也遮挡了北斗七殿的光彩。也所以,天帝的随侍同我说,你只有在背朝紫辉殿,用后脑勺挡住这耀眼光芒的时候,你的眼睛才算睁的清透,你的心才能真正领略到北斗七殿的风采。
北斗七殿,斗形列开,依次为天枢殿、天璇殿、天玑殿、天权殿、玉衡殿、开阳殿和摇光殿。随侍跟我说,紫辉若比日,则北斗可比星,紫辉殿,紫辉万丈,而北斗七殿,其名即可揽括万物之神魂。北斗第一殿天枢,意谕阳明星之魂神;第二殿天璇,意谕阴精星之魂神;第三殿天玑,意谕真人星之魄精;第四殿天权,则玄冥星之魄精;第五殿玉衡,则丹元星之魄灵;第六殿开阳,则北极星之魄灵;第七殿摇光,则天关星之魂大明也。
随侍健谈,大名顶顶的北斗七星给他讲的是唾沫横飞。我擦了擦脸,极度自卑。在我的记忆里,北斗就是北斗,猎户就是猎户,大不了还凑个什么牛郎织女星,谁还晓得这星团里的小星星姓啥叫啥?
很自然的,我被扔在了七殿之尾——摇光殿——思过殿。随侍说,扫把要拿好,每日一扫,律法要抄好,一字不可少。我点点头,给了他一个诧异的眼神。想不到,罗嗦了一路,停下脚不走了,他倒简明扼要了。我本来还想问问他,地是怎么个扫法,扫哪儿,每日扫多少……结果,一把扯开摆在面前叠的方正的空律,拖着边走边看边走边看……菩萨啊,看的我的眼睛都直了,哪还顾得上说话啊!光空律拉开就不下十米了,更何况,还都是蝇头小楷!
临走,那随侍说,不许用法术,不许擅自离开蓬莱仙岛,否则刑罚加倍。我擦了满头汗,点头如捣葱。后来我想了想,他说每日一扫,却并没有说扫多少,反正一天也是扫,一刻也是扫,每天随便扒拉几下,回来抄律法就好了,毕竟扫地算的是时间,但律法是定量的。
弦羽说他会来早朝,所以,每日金耀两刻,我一定是挥着把扫帚的在天阶附近装模作样。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弦羽一直都没有现身。其实不止他,乌霆没来,白胡子没来,鸢涯子也没来,每日来上朝的神仙,比我来报到那日,少了一半不止。
这日,天空蒙雾,流云低沉,摇光殿里,铺了满地的墨字白宣。我趴在书案上,下巴垫着空律和神法,左右手挽着袖子执着毛笔,同时麻木的移动着。
“啪!”
我吓了一跳。不过,不是为手上折断的笔,也不是为纸上溅落的墨迹,真正吓到我的,是血液中忽然涌起的一阵翻滚沸腾,还有耳边雷鸣般的鼓声。我捂住心口,摇了摇头,又捂住耳朵。不行,声音越来越大,而且混杂的东西越来越多,风声、雷鸣声,整齐的鼓声,疯狂的吼叫声,凄厉的惨叫声……
我扔了笔,一个转身飘出,狠狠的推开门。“一大清早的,吵什么?!”
就算是昏暗的光线,也刺痛了我的眼。我眯了眯眼睛,眼前空旷如常,一只青翼似乎受了惊吓,边回头看我,边扑腾着往上飞去。除此之外,鬼影都不见一个。我又揉了揉耳朵,声音消失了,四周静的可以闷死蚂蚁。
嗯,幻觉,熬通宵熬出幻觉了!
寂空中,突然突兀的穿透出一声悠远的钟声,吓的我打了个激灵。原来,已经金耀一刻了。我抹了把脸,伸出头左右瞄了瞄,转身一甩袖,地上的纸张挨着顺序自动叠放整齐。走过去,将那叠宝贝似的纸塞到了床缛下后,我一脚撩起架在床边的扫把,扛在肩上,慢悠悠的踱出了大门。
“碧水仙子,真勤劳啊,这紫辉殿前彩石磨的光光亮,连草都快被你扫光了!”
“嘻嘻,碧水仙子,今天又白等咯!”
金耀三刻,早朝散了,神仙们又开始在我眼前玩飞天。我哼了一声,扯起扫把头,在头顶抡了几圈,呼啦啦吓退了附近准备起飞的好几个神仙。
“放肆!才上来几日,得了一两次赏,就恃宠生娇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点点头,双手一动,巨大的扫把向掸衣摆的那个神仙脚下挥去。“没错啊,我扫地的。”那神仙一看,赶紧一步跳起,登天而去。我呵呵一笑,顺势把扫把甩向背后。
“哎,你干什么?!”
闻声回头,只见一身撩人紫色纱衣的莲壁端着盆妖娆的赤色莲花,正一脸愠怒的瞪着我。空气之中,忽然弥漫出一种淡雅却又诱惑的香气。
这香味……好像在哪闻过,可为何……闻着会让人隐隐有些……歉疚?嗯,为何是歉疚?
见我傻愣着不回话,莲壁身边的碧衣仙子上前斥道:“看什么看,见着圣仙还不快行礼!”
我回神,收回赤色莲花上的目光,“哦”了一声,屈膝快速行了个礼。抬头时,发现莲壁的眼中一道阴冷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竟然是粉色唇边一抹惊世骇俗的迷人微笑。莲壁无限风情的挑了挑眉毛,笑道:“碧水仙子,看你一副享受的样子,看来这么点小小惩戒,还不足以让你收敛心性吧!”
我摇头说:“不享受,不享受,你看我,熬夜熬的都快成熊猫了!呵呵,幸好,过了一大半,还有个把月,我就可以回流星宫了。”
莲壁笑容突然一冷,左右观望了一下,切齿道:“想回流星宫?哈哈,就凭你,也敢跟我争?”眼底那丝邪鬽还没淡去,莲壁的手忽然一松,那盆赤色莲花自由落体。“嘭”的一声,玄青色的花盆四分五裂,靛青色的液体溅了一地,而那火焰一样的莲花,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刹那,开始急剧萎缩变色。
“圣仙,这火莲可是……”碧衣仙子忙弯腰捡起赤色莲花,放入右手化出的一个透明的气盆里,然后,望着一地靛青色的液体不知所措。“圣仙,这……”碧衣仙子求救似的看向莲壁,莲壁看着我又笑了笑,方才玉指轻抬,来了招覆水尽收——除了我扫把上沾的。
望着莲壁眼角那妖精般的笑意,我心底莫名一寒,吞了口唾沫,下意识的四下望去。
紫辉殿前除了我们仨,鬼影都没多见一个。
“小荷,把扫把和花盆碎片带上,一样别少。”莲壁接过那叫小荷的碧衣仙子手中那‘盆’半死不活的火莲,一拂袖,从我身边飘过。小荷应了一声,卷袖收了一地碎片,转身就来夺我的扫帚。
“哎,你拿我扫把干啥?放手,放手,我明天还要用呢!”
“圣仙说要,你敢不给?好,这样也行,省得还要派侍卫来抓你!”
“抓我干嘛?我安分守己,又没做什么!”
“你摔了火莲,罪可不轻!”
“吓?不就一盆花嘛!哎,等等,你眼睛长天上了?明明是她摔的!”
我就这么和小荷小鸡争蚯蚓似的,扯着把扫帚在汉白玉的天阶上慢慢往上蹭。好不容易蹭到了殿门口,气还没喘,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给我把碧水仙子抓进来!!!”
我吓了一大跳,小荷趁势夺去了我的扫帚,飞速的溜进了大殿。我歪着头眨巴眨巴眼,抬腿跟着小荷跑向辉煌庄严的大殿。途中,碰到几个正往外冲的侍卫,我冲他们摆摆手,喊道:“来了,来了!”然后,越过一脸惊愕的他们,直接杀到了紫晶棱台下。匆忙行了个礼,我抬头问:“天帝大人,您找我做什么?”
谁知,不抬还好,这一抬头,吓的我是冷汗直冒。天帝手中端着那‘盆’几欲凋残的火莲,面色阴沉,眼睛瞪的几乎可以冒出火来,“这,是,你,干,的?!”
我盯着那盆花,愣了一下,正欲开口回答。莲壁突然抢道:“还不是!她在殿前那哪是扫地,分明就是贪玩捣乱。我端着火莲刚落地,就冷不丁被她扫到。看,这扫帚上还溅的有青液!”
我急道:“那分明是她自己……”
“你还不承认?天帝,您花了几千年才找到的火莲种子,莲壁费了几百年才培育出来的火莲,就被她这么一扫……呜……竟然……”望着莲壁瞬间便梨花带雨的脸,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莲壁,先告诉我,它还能活吗?”天帝低下头,那只抚摸着莲瓣的手,连着残花,微微颤抖着。
莲壁迟疑了一下,答道:“可以的,只要放回灼青池里再……”
没等莲壁说完,天帝神色复杂的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