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毕竟还是第一晚,后面还有两晚在等着我呢。
姑姑便准备扶我起来。
腿脚已全然麻木了,全凭姑姑的力量才站立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蹭才坐到了椅子上。姑姑赶忙帮我拿过手炉。
整整一天几乎没有停下过。我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灯火,似乎多了起来,四盏、六盏……
再醒来天已经微亮了。
什么时候睡着了?
姑姑见我醒了,低声询问:“娘娘,需不需要奴婢帮你拿些吃的东西过来?”
我摇了摇头:“怎么不叫醒我?”
“奴婢见娘娘确实辛苦,便不忍心叫醒娘娘。”
我心中有些不安。
忽然发现身上盖的锦被有些奇怪,颜色比水蓝色稍浅,也还算素雅,只是被子一角秀了一枝如同水墨画一般的莲花。我知道这是宫中之物。大楚王朝的莲花与龙、凤一样,是皇室身份的象征,民间是禁用的。
“这床被子?”我看着姑姑。
我记得出宫时混乱匆忙,并没有携带其他物品,后来也没有遣人回宫拿。而且陈姨已经让小乔帮我准备好了新的被子,怎么无端端会有宫中的被子呢?
“这个——娘娘,是这样的,奴婢担心你习惯了宫里的物品,这边的你会不适应。出来时不记得,后来便央了德公公安排人临时送了些被褥、衣物过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二晚和第三晚,我不想姑姑太过劳累,便让其他人轮流上半夜、下半夜地陪我。
这几晚除了一些下人不时过来添加灯油、看看香火外,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二夫人一直在主持打理各项事宜,如果抛开她是我娘情敌之一的因素,我不得不夸夸她,确实如王熙凤那般能干,算得上是八面玲珑的人物。白天往来人等众多,在皇甫晋一直没有露面的情况下,各项事宜均操持得井井有条。
娘的对手都太厉害了。
虽然我很想陪娘走完最后一程,但很快便到了我和李梓皓约定回宫的日子。
连续三晚守灵让我极度疲惫,不用铜镜我都可以感觉到自己此刻定是面容憔悴的。
二娘托嫁女
汀兰在忙着收拾东西。
陈姨和小乔也在帮忙收拾,我已准备带她们一起进宫。
我这几天一直没有什么胃口,每天只是喝些粥,停下来后顿时觉得身体疲劳得很,便靠在椅上小憩。
姑姑进来请示,“娘娘,二夫人在外面求见。”
尹青青,她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
“让她进来吧。”
二夫人尹青青进来后便准备跪下请安,我向姑姑摆了摆手,姑姑马上心领神会地扶住了她。
“这几天辛苦二娘了。雨儿又怎能当此大礼呢。我马上得回宫了,娘的身后事还得继续麻烦二娘了。”
“娘娘客气了。”
我很疲惫,并没有多大的力气和她聊家常,便开门见山地问:“不知二娘找我何事?”
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姑姑:“我想跟娘娘单独谈谈。”
我明白她的意思,却并没有遂她的愿,“二娘有话但说无妨,张姑姑以前你也是见过的。她听了便如我听了一般。”
尹青青有些吞吞吐吐:“其实……其实我是为了……欣儿之事前来找娘娘帮忙。老爷一直舍不得欣儿早早离府,拒绝了多家的提亲。此前欣儿也并无心上之人。可是……可是自从去年在府中见到皇上后,便一直闹着要入宫,已经和老爷吵过好几次了。这次见到皇上,又跟我说,如果不能进宫情愿终身不嫁。我……我这当娘的实在没办法,这才违了老爷的意思过来求娘娘帮忙。”
我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眉眼确有几分相似,皇甫欣则更像了。
我看出来了,李梓皓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件事情二娘恐怕求错人了,雨儿自问并没有这个能力可以帮到姐姐进宫。”
她听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立马又说:“我看得出来,皇上很在乎娘娘的,只要娘娘肯帮欣儿……”
我没容她继续说下去:“你来找我,爹知道吗?”
她回答道:“我并没有告诉老爷,他要是知道,定是不许我过来的。求娘娘帮帮欣儿吧。以前府中下人或有不周到之处,但我一向待娘娘不薄。况且,如果你们姐妹在一起,彼此之间也可有个照应。”
如果我等着大小姐皇甫欣来照应,那恐怕就不用在宫中混下去了。我在心里冷笑。
不过,皇甫晋那么反感他的宝贝女儿入宫,如果我真的想办法把皇甫欣弄进去,应该对他打击不小吧。
“二娘放心,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姐姐,一有机会我就会帮忙的。”我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后总算把她给应付过去了。
尹青青退了下去。
忽然感觉头有些疼,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揉了揉额头。
“娘娘是不是不舒服?”姑姑贴心地问。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便好了。”
姑姑过来一边轻轻地帮我揉着太阳穴,一边告诉我:“娘娘,宫里来接你的车一早在外面候着了。”
“我身上乏得很,你帮我告诉陈姨,娘的遗物不要落了,再看看汀兰收拾得怎么样了,如果好了便起身回宫吧。”总是要回去的。
给娘磕了最后一个头,我走出了皇甫府。
这里,再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了。
怜卿痛失母
“小姐醒了。”
“娘娘醒了。”
感觉自己作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可小乔和姑姑同时想起的声音在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我看着手上戴的佛珠手链,怔怔地没有出声。
小乔在一旁逗我开心:“小姐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从昨天上午在马车上开始一直到现在呢。你知道你是如何从马车上下来的吗?”
我没出声,她又接着说:“是皇上抱你下来的,皇上还亲自抱你到睡房。看来皇上真的很喜欢小姐哦。”
我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我有些累了。”
待小乔走开,我对姑姑说:“小乔一向单纯,很多规矩都不明白,以后还烦姑姑多费心了。”
“娘娘放心,一些宫里的规矩我会尽快告知小乔和陈姨的。”
天色似乎并不早了,我问姑姑什么时候了。
“回娘娘,已经快晌午了。”
原来我真的睡了整整一天。想到回宫应该先去给太后、皇后请安,带了陈姨和小乔回来也应该回禀她们一声,便让姑姑找汀兰和碧竹过来帮我梳洗。
姑姑听我说要过去慈宁宫请安,忙告诉我:“禀娘娘,皇上昨日来时说体谅娘娘丧亲之痛,周日辛苦,太后已准了娘娘这两日不需请安,皇后处也免了,说让娘娘只管好好休息。皇后娘娘昨天也来看望过你,还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
皇后还真是有心,倒不辜负我们相交一场。
只是——
“小乔说的——是真的了?”我小声地问。
“娘娘是不是问皇上抱你进宫之事,确实如小乔所说,奴婢当时下得马车便看见皇上站在芙蕖宫门口了。”
我在想,李梓皓何故如此大肆张扬呢,我只是他的“冷妃”,这可不像他的一贯作风,太匪夷所思了。
嘴上只是说:“太后和皇后免了我的请安那是她们的恩典,但如果我因此不去,皇后那边还好说,只怕太后心里还是会不高兴的,倒显得是我不会做人了。陈姨和小乔被我带进宫的事情也得跟皇后说说。更何况此前给我娘守灵已经违反了宫规,还得去向太后请罪呢。”
姑姑见我如此说,只得去唤汀兰她们过来。
姑姑和汀兰陪着我先去了慈宁宫。
我自然应该先跪下请罪。这古代宫中的规矩还真是讨厌,动不动便得下跪,难怪小燕子会设计了“跪的容易”。
不过从太后的表情倒看不出有何怪罪之处,还是那么的慈眉善目,语重心长地嘱咐我不要太过伤心。
别了太后,我又到了菡萏宫。
嫣然一听传报,忙迎了出来,拉着我的手说:“妹妹清瘦多了,可要注意身体啊。”又吩咐身边的人:“晚秋,把太后上次给我的灵芝燕窝找出来。”
嫣然待我入座后继续说:“昨日听闻你回宫了,便急急忙忙地过去看你,倒忘记亲自带过去给你了。你瘦了这么多,可要好好补补身子。”
“姐姐,万万不可,母后给你的东西雨儿怎能要呢!”我忙推却。
“我向来不喜这些东西,而且我们俩还分什么彼此呀。”她又道,“汀兰,不要听你家娘娘的,快快接下。”
汀兰有些为难地看看嫣然,又看看我。
我知道嫣然的性子,如果我不收下她是不会罢休的,只得道:“姐姐如此盛情,雨儿再不收下,倒显得矫情了。”便吩咐汀兰从晚秋手中接过燕窝。
我又有些迟疑地跟她提起带了陈姨和小乔入宫的事情。我确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待我这么真诚,而我……
嫣然爽快地说:“我道是什么大事呢,姐姐这么吞吞吐吐的,不过是小事一桩嘛,妹妹不用担心,我明天跟内务署说一声便可以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药成解毒丸
抵不住嫣然的挽留,在她的菡萏宫用过晚膳再回到芙蕖宫时候已是不早了。
陈姨对我说:“娘娘,这里面是夫人的遗物,还先收起来?”她指的是放在一边的小袋子。
袋子里面装得都是陈姨入宫前收起来的娘所看重之物。我吩咐她们放在我的寝房当中的。
我知道陈姨是不想我睹物伤心,“先拿过来让我看看吧。”
我打开袋子。
首先看到一个小小的围兜,有些泛黄的白色。陈姨告诉我,这是我小时穿戴过得,夫人一直收着。
有一只小木鱼,娘每天祈福用的。
袋子里面还有一个青瓷质地的精致小瓶,我拿出来,瓶子底部是一个“旭”字。
这个瓶子里面所装应该就是小乔所说秦元旭亲自送过来的药吧。可是它却并没能救我娘。
我突然想起陈姨之前所说,秦元旭给娘看过病后,娘便变得心事重重,娘在留给我的信中说“希望你能选择好自己的路”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秦元旭向娘透漏了什么……
我不免有些怀疑,于是对汀兰说:“我有些不舒服,你明天一早去一趟秦王府,就说我信赖王爷医术高明,想请王爷给诊诊病。”
“是,娘娘。”
一旁的姑姑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我拔开瓶塞,一股药香扑鼻而来,里面还剩了娘未服完的药丸,便倒了一颗在手上。
“咦?”小乔的声音。
我看了看她,她的脸上一副很是奇怪的样子。
“我有些累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留得姑姑和小乔在此便可。”我吩咐她们。
待众人退下,我才问小乔:“这药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小姐,你不记得了?上次你被蛇咬伤中毒后,秦公子——不是——秦王爷用来给你解毒的药跟这个药是一模一样的。啊,对了,小姐,我刚才忘记你已经失去记忆这回事了。”
她说完后,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姑姑,先是张大了嘴巴,后又赶忙用手捂住嘴。她这下才想起我交代她的不要跟其他人说的事情吧。
“你说的事情姑姑听了倒不要紧,不过你这个粗心的毛病可是要好好改改了。”小乔也是该长长记性了,我站起身来郑重地问她:“你过来好好看看,确信这个药丸跟我上次服用的是一样的?”
小乔过来看了看,又就近闻了闻:“肯定是一样的,就连气味都完全一样。”
我一下子懵住了,娘为什么需要服用解毒的药丸?难道娘中毒了?娘怎么会中毒的?如果娘确实是中毒了,秦元旭为什么不告诉我?娘知不知道自己中毒了?如果她知道,为什么在留给我的信中一字未提?秦元旭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小乔看着我有些发青的脸色,一时不明所以。
姑姑可能猜测出了一二,安慰我道:“娘娘,你先别胡思乱想,事情的真相如何,明天找王爷问个清楚不就可以了吗?奴婢相信王爷是不会做出对娘娘不利的事情的。”
我也相信秦元旭不会做出对皇甫雨不利的事情。
但是,明天,真的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吗?
执着觅真相
“娘娘;王爷已经在殿中候着了。”姑姑进来告知我。
秦元旭依然是一袭白衣,衬得他有如世外之人,却偏偏卷入了宫廷政治这个最混乱最肮脏的圈子。
秦元旭见到我,忙作揖:“不知贵妃何处不适?”俊朗的面容也染上了几丝忧虑。
我没有回答,转而向姑姑道:“姑姑,我有些话需要单独跟王爷谈谈,你在门外候着。”
待姑姑退下后,我这才也沉声说:“我只是心里郁结,只要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自然便药到病除了。”
秦元旭没有作声。
我接着冷冷地说:“秦王爷这么犹豫,难道是心中有鬼?担心我问出什么让王爷难堪的问题。”
“雨儿,你确实是变了。”他微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只要我能回答自当一一为你解答。”
“你为我娘诊治的情况如何?”我的声音很平静。
他立马回答:“在下随小乔去宰相府为夫人诊治过。夫人的病因由来已久,彻底根除已无可能,但只要好生调养,近期都不会有什么大碍。夫人突然病逝,我也……我也着实不知原因。”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他回答得很坚决,但却避开了我的眼神。
“但是我娘并非是病逝的,她是自尽的!”
“……”他很诧异,但选择了沉默。
我继续追问:“王爷确定没有跟我娘提起过什么?譬如我们进宫前就已经认识的事情。”
“……”他依然沉默。
“这么说,王爷是默认了。”我步步紧逼。
秦元旭终于说话了:“我是有提到我们以前认识的事情,但是并非我故意如此,而是有需要才说的。具体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已经答应了皇甫夫人。”
我并不接受他的回答:“所谓医者,治病救人也。而王爷给我娘看过病后,她却无端自尽了。王爷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难道就这样搪塞过去?”
秦元旭皱起了眉头:“雨儿,你不要再逼我了。我此前被一位母亲对女儿的关心和爱护所感动,已经答应了替她保守秘密的。”
我缓缓说道:“王爷所指的秘密,莫非就是我娘中毒的事情?”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这件事情只有我和夫人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个王爷应该认得吧?里面还剩了几颗,虽然我失去了记忆,但是幸好还有小乔记得里面的是解毒丸。”我拿出青瓷药瓶摆在台上,继续道,“我娘留信给我说是不堪病痛折磨才选择那条路,但此刻我根本不相信。我娘的死肯定和中毒有关系。王爷可以被一位母亲对女儿的关心和爱护所感动,但是现在母亲不在了,王爷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作为女儿的失母之痛,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夺命鱼翅粥
我悲痛地望着他,他终于被我打动了。
“罢了,罢了,便让秦某当一个无信之人好了。对于皇甫夫人的离去,我很抱歉,我之前也确实未曾想到夫人会作如此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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