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这个模样，露娜心里也不好受，但她还是露出了笑容来，“你为什么不看我？我这都要走了，你也不看我一眼么？”
闻她此言，路长风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
他发红的眼圈，谁都能看得清楚，如若不是因为男人最后的那些自尊心和坚强在撑着，恐怕是会落出泪水来的。
只是，路长风才刚一抬头。
露娜的手指就已经落在了他的额头。
她的额角渗出细汗来，可见此举让她有些不支……
而路长风则是皱眉，眼神和表情里，都多出几分痛楚之意，他声音断续，艰难问道，“露娜，你……在做什么？”
他不是惧怕她对他有什么伤害的举动。
自己心爱的女人，哪怕想要自己的命，他路长风也是愿意给的。
但是露娜这个举动，让他很不安的原因，是因为路长风太清楚自己和她之间的那一层印刻。
同生共死的关系。
但是现在，路长风觉得应该是错觉吧？但他分明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失。
叶风回和千陨看着路长风额头上冒出了一整个完整的印刻图腾的纹样，但是这些黑色的纹样，就像是受到了露娜指尖的吸引，朝着她的指尖涌动过去。
被露娜的指尖完全吸入。
路长风的额头上，再没了任何图腾的印子和颜色。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露娜才长长呼了一口气，鼻尖都冒出细汗了，模样看上去，似是有些吃力辛苦的。
她声音很轻，低声说道，“我不想和你同生共死了，长风。”
路长风目光滞涩，定定看着她，当然明白了她刚才所做的是什么。
他说不出话来，心很疼。
像是随着那印刻的抽离，心也被扯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往外冒血往里漏风。
“我此行一去，可能会很危险，什么都是未知数，什么我都没办法给个准确的答案。但是，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哪怕我不在了，你也好好活着。”
露娜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像是想要将他的轮廓五官，每一寸，每一寸都牢牢的烙进记忆里。
“原本我觉得，夫妻之间，同生共死就是最高的承诺，最重的感情。但是，我忘记了你这么久，你却什么都还记得……似乎，回忆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痛苦的，也是重要的。”
露娜的嘴唇有着轻轻的颤抖，因为，眼前的男人虽是垂着头，但是她的手摸着他的脸，所以能够察觉到，他眼角的湿润，沿着脸颊蔓延，沾染了她的指尖。
但她还是忍住了情绪，继续说道，“所以，要是我死了，你就好好活着，我们之间的回忆，起码得有人记着。我去打去杀，就只能让你来记着我，记着我们了。”
原本，露娜以为路长风会对此很不同意的。
原本，她都已经做好了面对长风的情绪了。
但是却没有，什么不同意的情绪都没有，他没抬头，垂头流着泪，但答应了她。
“好，我记着。”
若是他有什么不同意的情绪，露娜反倒还有准备的劝慰话语。
但因为他没有，他只是顺从的，像是对她没有任何反对的，流着泪都答应了。
倒是让露娜有些难以自持。
她红着眼，咬着唇。
没有做声。
别说叶风回这样还算多少有些感性的人了，就连千陨这种基本没什么太多感性的，都有些看不下去这场面了，拉着叶风回的手，默默的从营帐里退了出去。
沉默在营帐里蔓延着。
片刻后，露娜才说了一句，“你抱抱我吧，我要走了。”
话音才刚落，她就被男人大力一拉，直接是撞进他胸膛的。
然后就被紧紧的搂住了，恨不得将她嵌进他胸膛里似的。
露娜这才听到男人沙哑的鼻音，“我已经自我折磨了十几年了，你要是够狠心……就再让我煎熬一辈子。你要是够在乎我，就一定活着回来……”
露娜不说话，只在他怀里用力点头。
就这样相拥了一阵之后，露娜深呼吸了好几口，像是离开他的怀抱，都需要好好做一番心理准备。
一会儿之后，她才从他怀抱里脱出来。
“那……我走了。”
“好。”
路长风看着她，他没动脚步，并不打算去送她，他只说道，“你走我不送你，你要回来，不管多远我都去接你。”
“好。”露娜点点头，“下次见面，希望是天下大同了……”
路长风虽是说着不去送，但是，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露娜身上，片刻都不挪开。
看着碎魂在她身后悬起，展开，呈现两片扇形的刀翼……
路长风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露娜终于还是离去，从营帐口一飞冲天腾空而起。
路长风的脚步如同灌铅了一般沉重，朝着营帐外头冲了去，抬眸看着空中那个已经只看得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直到自己的视力终于不足以再看清那个身影了，他才记起来要呼吸。
猛然朝前跌跪下去，双手撑着地，大口喘息起来。
第2598章
犹记得，十几年前，露娜第一次离开长风的时候。
他也是这样情绪难以自持，面对深爱的人离开，恐怕，和年龄阅历都无关，哪怕已经从少年长成了成熟的男人了，却也依旧，和多年前与爱人分离的时候，情绪一样。
“长风……”
千陨想要安慰安慰他，毕竟要说能够感同身受的，也只有他了。
所以千陨很清楚那是多痛。
像是有一双手，生生的伸进了胸腔里，用力握住心脏，左右撕扯。
剧烈的心痛，才会这样连呼吸都忘记了。
所以千陨只叫了一句他的名字，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不知道要怎么劝的原因是因为，千陨知道，旁人怎么劝都没用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叶风回没有千陨这么多的感触，她只知道，长风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她绝对不会不管，伸手就将路长风扶起来了。
她虽是看上去娇弱，却有着仿若能顶天立地的力量。
扶着路长风进了营帐，安置他在椅子上坐下了，她又匆匆冲去了床边，拿了个软枕过来，往路长风腰后一塞。
然后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往外倒腾了几粒丹丸，往长风嘴里一塞，另只手就将一杯茶水塞到了长风的手里。
动作一气呵成。
以至于路长风原本就还没从难过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竟也就被叶风回占据了主动权，乖乖就按照了她的意思，喝了水吞下了丹丸。
人就是这样的，在被巨大的情绪占领着思绪的时候，基本都是彷徨的手足无措的，此时，如果身旁有个人，没有多话，只以一种强势的态度引导你去做些什么的话，你不由自主就会按着对方的意思照办了。
路长风此刻就是这样。
吞下了丹丸之后，倒是感觉整个人舒服了不少，那些巨大而压抑的情绪原本压得他非常难受，此刻丹丸的效果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好些没有？”
叶风回这才问了一句。
路长风懵懵地点了点头，“好些了……”
这才回过劲儿来，道了谢，“多谢主子。”
“知道你和露娜肯定有不少想说的，所以也就一直没来打扰你们。怎么样？这么久没见，你们聊什么了？”
叶风回循循善诱，将话题朝着方面引领着，人在难过的时候，说些开心的，总归是好的，能缓解心情的。
而叶风回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和露娜在一起的时候，长风肯定是无论和露娜说什么，都是开心的记忆。
所以她才会这样问。
路长风的眸子里有悲伤一闪而过，旋即就露出了浅浅笑容，似是想到了和露娜之间那些对话，的确是能让他情绪变好。
“她说，等一切都结束了之后，要生十个八个的。”
“十个八个？！”
叶风回倒是没料到，这两口子居然聊的是这个，但是她也丝毫不提和露娜离开有关的话题，只循着这话就给出了反应，“露娜还真是……和我不一样啊，我觉得两个都够够的了。”
“是啊，我也吓一跳。但她说她不怕疼，多生点儿，热闹。”
想到了爱人当时的表情，路长风笑得温柔，“她虽是性子看上去清冷，但是个喜欢热闹的，魔族还在魔界的时候，因为资源有限，所以生育是受到限制的，现在没这个限制，她啊……”
叶风回笑了起来，“难怪，她这是要放飞自我啊。”
“可不是么……”
路长风扬眸看向叶风回，点了点头。
“那你得多努力了，放心，本主子是不会不管你的，到时候多给你炼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啊，壮阳什么的。我也想看看，你和露娜能生出多好看聪明的娃娃，原本，混血的孩子应该就很漂亮的……”
叶风回嘿嘿偷笑，带着调侃的味道。
路长风有些无奈，“主子，您就别调侃我了，我虽是年纪不小，但还没老到要吃固本培元的壮阳什么丹药的地步吧？”
千陨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叶风回说这些话的用意，其实就是为了让长风聊些开心的。
所以千陨就接话道，“也是，你这和露娜这么久没见，养精蓄锐的时间也是够长的，这次才算是老铁树再开花吧？想必是不需要这些丹药的，回儿爱胡闹，你别听她的。”
话题跳跃得太快了！怎么忽然就说道老铁树开花的话题上了？
路长风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哭笑不得的。
但他当然也察觉到了千陨和叶风回的好意，所以，温和地笑了笑，点点头，“谢谢陛下和娘娘，我感觉好多了。”
叶风回轻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就是不想你太难过。”
“主子，我明白的。”
路长风的情绪平静多了，面上带着微笑，继续说道，“我要是太难过的话，她肯定也没法放心吧。我总觉得，两人之间或许真的会有心灵感应之类的存在吧。”
“有。”叶风回点了点头。
这话不是故意说给路长风听的，其实叶风回也并不是什么迷信的人，但是有的事情，就是很玄的。
比如，如果千陨有个什么不好，哪怕她不在他身边，却也总会莫名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安，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是莫名不安。
这或许就是两人之间的心灵感应也说不定。
露娜直接朝着自己的兵马方向过去的，片刻没停，她怕自己但凡一停，或者一减缓速度，自己就会……再也不想走了。
什么大局，什么民族，什么大义……
她担心自己会都不想管这些了，只想留在长风身边。
所以，她一刻都不敢停，也不敢回头。
直到遥遥已经看到自己的兵马，黑压压的一片，这才将情绪很快收敛了起来。
不管有多不舍得，在路长风面前，她是妻子。
但是在自己的兵马面前，她是首领，是长老。
什么私人情绪，都只能忍着。
负责斥候的阎魔堂战士已经看到了她，所以原本很沉默肃穆的队伍，陡然就热闹了起来。
霜白一听到风声，就很快冲到了最前头，然后腾空迎了上来。
第2599章
“师父！”
霜白声音急切，迅速到了妖刀的身旁。
最先看到的，就是她空荡荡的右手小臂。
登时眼睛就红了，“师父，您的手……”
“无妨。”
妖刀的声音很平静，和霜白一起下去了之后，其他的士兵也就都围上来了。
“长老大人，您没事吧？”
众人纷纷问着，虽然大家都知道妖刀看上去就没事，但是……那已经消失无踪的右手小臂，还真不能算是完全没事。
妖刀却是没有太多在意的样子，随意将右手这边袖子裹了裹，不希望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上面。
索性还扯了一条深红色的披风出来，随手披上了。
伸出左手朝两旁拨了拨，众人就自动向两旁让开了一条道路。
妖刀直接就走进了人群中。
“没什么事情发生吧？我不在的时候。”
她侧目问了霜白一句。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迦罗大人来了联系。”
霜白一五一十地说着，其实在他看来，迦罗来联系并不是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整个魔族都知道，迦罗大人最看重妖刀长老，所以和妖刀长老的交流也是最多的。
但是，因为妖刀已经恢复了遗忘的记忆，再听到迦罗来了联系这话，心里头就不由得一个咯噔。
很好的控制着脸上的表情，然后随意问了句，“大人说什么了？”
“也没说具体，只说若是您回来了，让您和他联系。我冒昧问了句他为什么没直接联系您，迦罗大人说您应该在战斗中，他不方便直接联系您。”
从霜白转述的这话听起来，迦罗那边应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让妖刀觉得放心了不少。
“而且我也知道师父您要做那件事情，也就不敢冒昧联系您，只等着您的联系。”
霜白是为数不多知道妖刀计划的人，毕竟是她一手培养的徒弟。
当然，霜白所知道的妖刀的计划，并不是她和叶风回之间的那些大计划，而是她要对付钦行的计划。
并且这事儿不止霜白知道，其他的这些阎魔堂战士，也或多或少能够猜到，毕竟他们都很了解自家长老大人，如果不是有什么计划的话，是绝对不会让钦行长老单人随行的。
而且，除了是和钦行长老之间的战斗之外，他们谁也不会认为，人类的军队里，能有让他们妖刀长老受到这断臂之伤的人……
只不过钦行不够了解妖刀罢了，所以才无知无觉，只以为妖刀是真的对他所提议的合作而感兴趣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不了解，才导致了钦行最终的悲剧。
“好，我知道了。”
妖刀淡声应了句。
士兵长就从一旁走了过来，姿态恭谨，认真问道，“长老大人，那……我们是对人类的驻点发动攻击？还是……？”
妖刀抬眸淡淡睨他一眼，“我这副样子，还是先不要让人类军队看笑话了吧？回去再说。钦行一死，族内又有更多需要整合的事情。”
“钦行长老他……”士兵长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死了么？”
毕竟，内廷长老在魔族战士的眼里，身份都是很高高在上的，尊贵的。
所以阵亡这种消息，总归是让人有些震惊，有些难以置信。
当初玉伦阵亡的时候，就已经让内廷足够震惊了，眼下，钦行若是也死了的话……
虽说五堂各自为政，尤其是三堂和二堂之间的理念不同，素来没什么太多的来往也没什么太好的关系。
但是毕竟也同为内廷，同为五堂。
若是钦行也死了，那么……内廷不就只剩三堂了么？而且比起和二堂之间鲜少往来的关系而言，三堂之间的关系，相对而言就密切多了。
“嗯，他死了。尸首虽然我是没带回来，但是……”
妖刀说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我都不惜断臂了，他当时那样的伤势，绝无可能活下来。”
士兵长再也没有多问什么了，妖刀长老这话一出。
士兵长当然就非常明白，钦行一死，这摆明着，族内需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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