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妮洛连连摇头。
封弥燃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后半夜了。”妮洛说了一句，伸手过去，轻轻抓他的手，“你还好吗？肚子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过来吧。”
封弥燃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啊。”
第2745章 第四日
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封弥燃的心情可以说是越来越低迷了。
并且，不仅父亲闭关，就连母亲都去了茱萸的住处之后，就闭关了没再出来。
情况究竟如何，把握究竟有多少，他不知道。
似乎也没人知道，虽然看起来大家都很是平静的样子，但也不难看出来，仿佛都笼罩在一层低气压里。
担忧是挥散不去的情绪。
封弥燃觉得自己有些扛不住了，似乎每时每分都要花很大的力气来让自己理智一点，不要直接冲去茱萸的住处，又或者是父亲闭关的场所。
最先察觉到封弥燃这个状态的当然是妮洛。
但是最先做出对策的，则是源零雅。
比起妮洛的干着急而言，源零雅倒是更简单直接的，“哟！小怪物！”
他出现在封弥燃房门口的时候，身上宿醉的酒气还没散干净呢。
“好久不见了，咱们喝点儿？”
源零雅提议着。
封弥燃只迟疑了片刻，就一口应下了，反正比起现在自己这般忧心忡忡却做不了什么的状态，他觉得还不如喝点酒冷静一下。
更何况源零雅又说了一句，“阿回闭关前还陪我喝了一场，现在她闭关去了我独饮无趣，你来作陪吧。”
封弥燃灰败的眼登时就亮了，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母亲肯定和源零雅这老怪物聊了不少。
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的就是皱眉怒道，“我娘怀着孕呢！你居然唆使她喝酒？！”
他音量都大了些，源零雅不由得伸出一根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皱眉道，“这么大声做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没概念没常识没脑子的人么？”
“是。”封弥燃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这就让源零雅更无奈了。
他轻叹一口，“放心，我喝的酒，她喝的茶。你这连爹都没当过的毛头小子，还好意思说我没概念没常识呢？”
源零雅朝着妮洛看了一眼，问道，“你就是小怪物心爱的姑娘是吧？”
他问得这么直接，让妮洛有些无所适从，但还是点了点头。
“把他借我一天，省得他苦着个脸烦你，你好生休息吧，人我带走了。”
说着，源零雅手指一挥。
封弥燃浑身一震，肢体都僵硬了，能够察觉到源零雅的灵力线牢牢箍着他的身体，顿时就成了个扯线木偶。
随着源零雅手指的微动，木着身体和脚步，跟着他走了出去。
连头都转不动，只能说道，“洛洛，你乖乖休息不用等我。”
“喔……好！”妮洛看着他的背影点点头，赶紧说了句，“麻烦您多照顾了，源先生。”
源零雅觉得昨天和叶风回喝酒的回廊就不错，所以拖着封弥燃就朝着那里去。
一路上就说道，“你这小子性格不怎么滴，找的女人倒是个脾气好的，要是脾气败坏点儿的，瞅着你先前那张死脸，得烦死。”
封弥燃不说话，只皱着眉，找不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若是强行扯断源零雅的灵力线当然不是做不到，只是觉得没必要。
所以就说道，“老怪物，我又不会跑，你用得着这么扯着我么，赶紧松开。”
源零雅笑了笑，这才散掉了灵力线对他的束缚。
正好眼前也到了回廊。
回廊里的石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酒瓶。
封弥燃看得直皱眉，“你这究竟是饿酒多长时间了……”
“别提了。”
源零雅一摆衣袍在石凳上优雅坐下，就拿起酒瓶斟酒。
封弥燃坐了下来接过一杯饮尽，烈酒的热顺着喉头一直往下延伸着，仿佛终于让他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些。
“呼……”长长呼了一口气之后，他就直截了当问道，“我娘和你谈什么了？”
“她说千陨会没事的。”源零雅张口就是一句。
封弥燃眉头皱得更紧，一听就知道他这话是胡扯。
就眼下的情况，叶风回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但源零雅也绝对不可能把答应了叶风回保密的事情说出来。
“总之，你就别担心了。大人的事情，你别操心。”
“你以为我还是十几年前那个小孩子？”
封弥燃又饮尽一杯，将酒杯轻轻哒一声放在桌面上。
源零雅拿着酒瓶过来给他满上，“你在他们俩眼里，永远都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孩子，为了保护你，保护你们的未来。他们两口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种时候被当成孩子，感觉真是不怎么好。”
封弥燃一杯又一杯，喝得很急。
酒喝得急，就算酒量再好的人，劲儿上来得都快。
没一会儿整个人就呈了一个松弛的状态，一直有些灰败低迷的眸子，此刻看上去倒是有了几分迷离。
“他们……后天走，是吧？”
封弥燃问了一句。
源零雅摇摇头，“不知道啊。他们的进度，我怎么会清楚？都闭关着呢，我也没问。但是总不能拖着，拖着不是办法，这个谁都清楚。”
封弥燃抿了抿唇，没做声。
“你们就是操心得多了，才总是苦大仇深的。像我，自从你爹娘回来了之后，我就觉得……”
源零雅说着，笑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是经常笑的人，起码这样朗朗的笑声，是很少的。
所以，他的笑很能感染人。
封弥燃看着他，“觉得什么？”
“觉得他们无所不能。消失了十几年啊，都能再回来，而且还一副青春常驻容颜不老的样子，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到是他们不能做的。我特别相信他们。”
源零雅这话像是一剂强心针，扎在封弥燃的心里。
“借您吉言。”
封弥燃低笑了一声，虽是并没有多开怀，但是看得出，已经释然了不少。
“大事上，我能帮的已经帮了。尽力而为了。现在我能为他们两口子做的就是，起码让你这小子宽宽心，省得你兜不住了去打扰他们的正事儿。”
源零雅又给封弥燃倒酒倒酒，“就你这倔性子，我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喏，喝酒吧。一醉方休。醉死过去，醒来了可能一切都太平了……”
第2746章 别难过太久
封弥燃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感觉源零雅这老怪物的架势，是恨不得把他淹死在酒里算了。
原本还越喝越清醒，后来也就逐渐微醺，最后变得醺醺然。
思绪有些不太清楚了，脑中的记忆纷杂错乱，不由得会想到以前。
不是父母不在的这十余年里，他浑浑噩噩的这些年的记忆。
并不是这些，而是更早一些时候的记忆。
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候，母亲回来了，父亲母亲恩爱的样子。
父亲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母亲则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他是皇子，每天仿佛都是幸福。
陡然就想到在那个时候，听过母亲说过的一些话语。
有的倒是记不太清了，但是在这酒后醺然的迷离中，倒是清楚想起来了母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听着，仿佛分明不是什么重要的话语。
眼下回想起来，却是无比清晰。
‘娘，燃儿会快点长大，就能够为父亲分忧解难，这样父亲就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
彼时叶风回心疼他的懂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亲了又亲。
母亲柔软的唇印在孩子的脸颊上，带着无尽的温柔。
每一个音节都是温柔的，‘如果做父母的希望孩子快点长大，就是为了来给自己分忧解难的话，有这种想法的话，那就是做父母的无能了。我和你父亲对你唯一的希望就是你正直善良，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只要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其他的事情再重，都没有关系。我和你父亲扛得起。’
分明是那么重要的话语，封弥燃觉得自己似是太不孝了，竟是到了眼下借着酒意才能够想起来。
“是啊，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平平安安的，不要让他们担心不要让他们分心就行了吧……”
封弥燃低声喃喃了一句，呼吸里杂着浓浓的酒气，趴在石桌上。
源零雅坐在一旁，指尖捏着个瓷杯，不疾不徐饮下杯中美酒。
听清了这句话之后，他浅浅笑了一下，低声道，“你这小子，灌醉了之后，脑子倒是清醒了。”
封弥燃没听清这句话，他趴在桌面上，眼皮已经阖上了。
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回廊的廊柱上挂着的风灯照亮了回廊。
源零雅靠着廊柱坐着，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是染着酒意，又似是无比澄明透彻。
夜色越发深沉了。
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步步沉稳朝着这边靠近。
源零雅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看清楚了走近的人。
他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膝，慵懒地坐着，捏着酒杯的手搭在膝头。
此刻，抬眸看向走近到面前的男人。
“我想着，你临走之前起码会陪我喝一杯。”
源零雅轻笑了一声，满上手中杯盏，递到了男人的面前。
千陨站在源零雅的面前，垂眸看着他，“当然。”
他伸出手去，修长的指接过了零雅递过来的酒杯，仰头饮尽，喉咙里发出一声舒畅的喟叹，“还是你懂我，在这样的时刻，的确是需要喝点酒。”
千陨笑了笑，这才转眸看向石桌上趴着的已经醉死过去的儿子。
眉眼更加柔软，再侧目看向了源零雅，“你的办法倒是直接。”
“我能帮的只有那么多，你的儿子可不是个好哄劝的。比起让我绞尽脑汁想些说辞来劝他，不如灌倒他来得方便。”
听着源零雅这话，千陨唇角的笑容不褪。
将喝空的杯子递到他面前，源零雅就给他再次满上。
千陨的目光却是始终看着已经趴在桌上醉得人事不省的儿子，伸出一只手就轻轻摸了摸封弥燃的头。
“他是个好儿子。”千陨低低说了句，“但他从小到大，我似乎都不是一个好父亲。”
“你要不是个好父亲，这孩子就不会为了你伤神了。别妄自菲薄了，他的确是个好儿子，所以他什么都懂，自然也懂你的不得已。”
源零雅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酸痛的身体，然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所以你就别担心了，好好的去，然后……争取好好的回来，就行了。”
“已经拖不了了。”千陨点了一下头，就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继承了瞳力之后……”
他复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就一直能看得到一些你们看不到的，我知道，那应该就是阿克萨尔的眼睛，或许这双眼的瞳力和阿克萨尔的视觉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一定的联系吧。”
“什么时候走呢。”
似乎对于千陨将要去完成的这件大事儿，唯一算得上淡定的，就是源零雅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源零雅一直觉得，别人就算不行，起码自己的情绪也得稳住了。
似乎是太明白千陨是个什么性格了，所以源零雅觉得，没必要在千陨需要担心的人的名单里，加上自己的名字。
“马上。”
千陨低声给出了答案，看着老友波澜不惊的脸，千陨心里是有些安定的。
原本还想着，若是零雅也崩溃了，自己该用怎样的话语来劝慰他。
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阿回呢？去见了吗？”
源零雅又问了一句。
千陨摇了摇头，“她好像……还是不甘，所以和茱萸一起闭关，不知道在筹备什么。但不管怎么样，我也没法让她陪着我涉险，所以……”
没有见。
尽管心里太想要见她一面了，但着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担忧的脸。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当然都想着要做些什么，总该做些什么。不然，心里怎么会好受？”
源零雅伸手在胸口轻轻拍了拍，“像我，也是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心里那口气才松了些，否则，我这心里怕也是过意不去的，也就没法和你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零雅。”
千陨伸手落在他的肩膀，“若是我回不来了。”
如果换做别人的话，想必在千陨说这句话之后，就马上打断他，不让他继续这样悲观的语句。
源零雅却是点了点头，没有打断，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但千陨对他说的话，却是很简单的，并没让他带什么话给叶风回或是封弥燃。
千陨只笑了笑，说道，“别难过太久，朋友。”
第2747章 踽踽独行
千陨这话，显然让源零雅有些意想不到。
他一直还算平静镇定的眸子，此刻的情绪，倒是有些没稳住。
目光一抖。
“千陨啊……”
“别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该交待的，差不多早就交待好了。”
千陨伸手指了指桌上趴着的封弥燃，“回儿自当有儿子们和小舅子照顾，帝国有我六哥。一切，我都挺放心的。若是我真回不来了，要说什么让你们别难过，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别难过太久就好。”
源零雅的目光就更加稳不住了，“走就走了，煽什么情……我端得好好的情绪，现在倒是……”
源零雅没说下去，头垂着。
千陨看不见他已经有些发红的眼睛，但却听得见零雅的声音陡然带出了鼻音的低沉。
“好了，那我走了。”
千陨的手拍拍源零雅的肩膀。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燃儿或是阿回么？”
“没有。”
千陨摇摇头，“若是我死了，任何话于他们而言都是没有用的。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说了吧。”
源零雅咬着唇，当然也清楚千陨这话里的意思。
“好好去。”他低低吐出三个字来，“好好回来。别说死就死了。”
他依旧垂着头，却也能够感觉到空间扭曲的波纹，略一抬眸，就看到了前方一道斑斓的虚空裂口，正在缓缓合上。
千陨……已经不在了。
源零雅这才抬手，用力抹掉了眼角的湿润。
虚空里，千陨踽踽独行。
孤傲的背影苍凉，仿佛在走向无尽的深渊。
但却步履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那已经仿若是无时无刻不在的巨大邪眸，目光里仿佛带着贪婪的笑意。
他声音低沉，仿若自语般，说道，“久等了，我来赴约了。”
其实千陨并不确定，自己所说的这句话，对方能不能听到。
他其实期盼着对方听不到。
但是在此刻，千陨却能够清楚感觉到了这双邪眸里的目光，变得异常灼热。
像是捕食者看到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然后，虽然不是真正的声音，千陨却能够感觉得到这声音，像是在脑子里出现的一般。
比起说是声音，更不如说是一种感应。
他感应到了阿克萨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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