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晨光赶忙跑进去,“将军,让您久等了。”
“黎姑娘去了锦鳞卫衙门是什么情况?”
“黎姑娘说事情成了,让您安心就是。”
听到晨光这么说,邵明渊居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反而有种早知如此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下,问:“黎姑娘还有什么事?”
若没有什么异常,黎姑娘不会来了又走,连他的面都不见。
晨光耳边响起乔昭的叮嘱:我受伤的事,不要和邵将军提。
三姑娘就爱开玩笑,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不跟将军大人提!
“将军,三姑娘受伤了。”
“受伤?”邵明渊面色一沉,“你跟着黎姑娘去,是去睡觉的吗?”
晨光一脸委屈:“将军,三姑娘后来有事情与江堂单独谈,没让属下跟着进去啊。”
“狡辩!”
晨光猛然挺直了身体:“属下狡辩,属下该死!”
邵明渊淡淡瞥他一眼:“下次再护不住黎姑娘,军法处置!”
“是!”晨光大声应道。
“说吧,是谁伤了黎姑娘?”
晨光挠挠头:“黎姑娘说是她自己弄伤的。”
自己弄伤?
邵明渊略一琢磨,便大概猜到了当时的情景,心中不由一叹。
黎姑娘如此,倒是让他们这些大男人无地自容了。
“黎姑娘伤到了哪儿?”
晨光鼓起勇气道:“脖子。”
邵明渊沉默了片刻,吩咐亲卫去取两箱子银元宝交给晨光带回去:“诊金。”
黎姑娘手中不缺好药,好像缺银子。
晨光回到黎府,喜滋滋把两箱子银元宝交给冰绿:“将军给三姑娘的礼物。”
入手一沉,冰绿险些栽到地上去。
晨光忙把箱子接住。
“这么重!算了,你抱着跟我来吧。”冰绿丢给晨光一个白眼,扭身走了。
晨光见到乔昭有些心虚,忙把两个箱子放到一旁的桌案上:“三姑娘,将军让我给您带礼物过来。”
说诊金多俗啊,将军真是不会哄女孩子。
乔昭示意冰绿打开。
冰绿伸手打开箱子,不由一声惊叫。
乔昭看过去,就见红绸底的箱子里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元宝,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这银元宝的大小规格,看着很眼熟啊。乔姑娘默默想。
“这是邵将军送我的礼物?”乔昭面色微沉,脖子上的伤口让她声音微哑。
晨光眨眨眼。
黎姑娘好像有些不高兴。
“诊金?”小车夫迟疑着换了个说法。
乔昭脸色更沉。
小车夫都快哭了:“要不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差事真是没法干了!
“你跟邵将军说我受伤了吧?”乔昭淡淡问。
晨光险些给跪了:“三姑娘我错了,将军大人很关心您,一问起来我就没忍住给说了。”
“算了,说就说了。”乔昭揉了揉太阳穴。
她要真跟晨光计较,早就气死了,那人就不能给她派个靠谱的车夫吗?
她不想让邵明渊知道,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想让大哥知道。不过想想,邵明渊应该不会刻意对大哥提起的。
见乔昭没计较,晨光忙溜了,冰绿指着两箱子银元宝问:“姑娘,这个怎么办啊?”
“当然是收起来了。”乔姑娘一脸淡定道。
江堂的动作远比想象的还要快,不出两日天牢的牢门便打开,乔墨被放了出来。
邵明渊亲自来接他。
外面阳光明媚,与阴暗湿冷的大牢里是两个世界。
乔墨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环视一圈,没有看到他以为会出现的那个身影,不由一阵失落。
第290章 过河拆桥?
“舅兄,上车吧。”邵明渊伸手去扶乔墨。
乔墨收回目光坐上马车,一路回到冠军侯府中,终于忍不住问:“黎姑娘知道我出来了么?”
邵明渊有些惊讶,敏锐察觉乔墨对黎姑娘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
他没有隐瞒:“其实舅兄能这么快出来,是黎姑娘的功劳。”
“嗯?”
“黎姑娘去找了江堂。”
乔墨脸色立刻变了:“锦鳞卫指挥使?”
邵明渊点头:“嗯。”
“江堂为何会答应她?”乔墨脸色愈发难看。
“黎姑娘说和江堂做了一个公平交易,具体是什么,我没有问。”
“侯爷为何不问?她一个小姑娘,能和锦鳞卫指挥使做什么公平交易?”乔墨苦笑。
邵明渊笑笑:“黎姑娘没说,我就没问,不过我相信黎姑娘不是逞强的人。”
乔墨沉默了一会儿,道:“侯爷,我想见见黎姑娘。”
“舅兄今天出来,我派人去告诉黎姑娘了,不过黎姑娘说有事,暂时过不来。”
乔墨闭了闭眼。
几日的牢狱生活让他身心俱疲,可是一想到荷包里那些东西,他就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个女孩子,找她问个清楚。
她该不会是故意躲着不见他吧?
想到这一点,素来能沉得住气的乔公子竟觉得片刻等不得了。
“舅兄放心,今天黎姑娘会过来的。”
乔墨睁开眼。
邵明渊老实交代道:“黎姑娘以后每天都会过来帮我施针,所以她事情处理完的话,一定会过来的。”
“那就好。”乔墨盯着邵明渊看了一会儿,神情颇为复杂。
邵明渊被看得莫名所以,劝道:“舅兄先去沐浴更衣吧,稍后吃些东西便好好休息,等黎姑娘一来我立刻通知你。”
“好。”乔墨点点头,一颗煎熬了两日的心这才稍微缓解几分。
乔昭这时候正被江堂请进了锦鳞卫衙门里喝茶。
待客的茶是上好的白毫银针,乔昭喝了一口便觉芳香四溢,放下茶盏笑道:“真是好茶。”
“特供的茶,一年只有不到十斤。”江堂笑眯眯道,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模样。
“那我真是有口福了,多谢大都督。”
寒暄过后,江堂直接进了话题:“乔公子已经出狱,黎姑娘该兑现承诺了吧?”
那让下属试过毒的药丸他吃了,足足在茅厕蹲了大半天,然而出来后就神清气爽,到了夜里居然没再抽搐,早上的心悸症状也缓解了不少。
如果说最开始他还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到现在对那张药方已经是势在必得。
乔昭从袖口抽出一张折叠的信笺推过去。
江堂抽出里面的纸张,匆匆扫了一眼。
纸张上写着入药的各种药材,甚至连制药的步骤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张很有诚意的药方。
江堂对面前少女的感观更加复杂,收好信笺道:“回头我会让大夫试着制药,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到时候还请黎姑娘不吝赐教。”
“这是自然。”乔昭应得痛快。
江堂见她眉眼平静,不知道她是胸有成竹还是无知者无畏,试探笑道:“黎姑娘就不怕我翻脸不认人,事后找你麻烦?”
一旦药方在手,能顺利制出克制丹毒的药方来,她还有什么凭借?
听江堂这么问,乔昭面不改色道:“我听闻,当朝天师已经换了三个。”
明康帝信奉道教,追求长生,自然是把天下有名的道士聚在宫里替他炼长生丹,这些道士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天子亲封的天师了。
不过天子喜恶难以捉摸,今日的天师,明日亦可能成为阶下囚,甚至丢了性命。
江堂一时不解乔昭为何会提到这个,不动声色笑道:“不错,是换过三个天师了,那又如何?”
乔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看起来便如寻常的十三四岁少女一般无邪,笑盈盈道:“难道大都督不知道,天师不是一家呀,各家炼丹手法与用料都是不一样的。”
江堂立刻收起了笑意。
话说到这里,他已经听明白了。
道家亦分许多派系,炼丹手法与用料不同,练出的灵丹就不同,显而易见,形成的丹毒也是不同的。
这小姑娘是在提醒他,假若他现在得到药方便过河拆桥,那么等皇上再任用新的天师后,这张解毒药方就成废纸一张了。
江堂目不转睛看着对面的小姑娘。
这么说,他堂堂的锦鳞卫指挥使,岂不是要一直受制于一个小丫头了?
乔昭坦然与之对视。
那又怎么样?有本事杀了她呀。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受制于人,不是杀人或者过河拆桥就能解除的。
江堂最后收回视线,叹了口气:“黎姑娘,以后你可要保重才好。”
乔昭笑笑:“还望大都督多多关照。”
她放下茶盏:“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谢过大都督的好茶。”
江堂看着从容淡定的少女,好笑又无奈。
他活了这么多年,位高权重,一言九鼎,现在居然拿一个小丫头没有办法了。
若是能把这小丫头收为己用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江堂吩咐一旁的锦鳞卫道:“叫十一过来。”
不多时进来一名气质冰冷的英俊男子:“大都督。”
“送黎姑娘回府。”江堂吩咐道。
“是。”江十一来到乔昭面前,“黎姑娘请。”
乔昭站起来:“不用麻烦了。”
“黎姑娘是我的贵客,派人送送是应该的,请不要推辞了。”江堂给江十一使了个眼色。
乔昭见此没有再推让,冲江堂欠身一礼,抬脚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江十一悄无声息返了回来。
江堂讶然:“这么快?”
江十一同样讶然:“送到门口马车上”还需要多久吗?
江堂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谁让你送到门口!”
见江十一依然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模样,江堂一阵心塞,摆摆手道:“下去吧!”
难怪冉冉从小对十三情根深种,对相貌明明更出众的十一却视而不见,就这木头性子谁待见啊!
锦鳞卫衙门外。
“三姑娘,回黎府还是回咱们将军府啊?”晨光握着缰绳问。
第291章 近乡情怯
乔昭按了按眉心。
什么叫咱们将军府?罢了,她不和一个小车夫计较。
“去将军府。”乔昭放下了车帘,靠着车壁心情复杂。
这个时候,大哥应该已经到了冠军侯府了吧,他可否想到她?
外面天气燥热,车内乔昭的心情也多了几分浮躁,全然没有了在锦鳞卫衙门中面对令文武百官忌惮的头号人物的坦然自若。
乔昭想,她不怕刀山火海,只怕近乡情怯。
就在这样矛盾又复杂的情绪中,马车停下来,晨光在外面喊:“三姑娘,到了。”
马车里一时没有动静。
晨光有些纳闷,又不便掀开帘子瞧,只得又喊了一声:“三姑娘,将军府到了。”
里面这才传来淡淡的声音:“知道了。”
因着先去了一趟锦鳞卫衙门,今天依然没带着冰绿,乔昭掀开车门帘,弯腰下了马车,立在冠军侯府门前停了一下。
近卫蹬蹬蹬跑过来,满脸笑容:“黎姑娘来了,快进去,我们将军一直在等您呢。”
乔昭暗暗吸了一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点头,这才抬脚往内走去,才走到正院里,便看到邵明渊站在合欢树下垂手而立,脚步不由一顿。
邵明渊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边迎上来边笑道:“黎姑娘来了。”
“邵将军。”乔昭打过招呼,想问一问乔墨在哪里,话到了嘴边却没问出来。
她不知道见到兄长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重生以来,她赌过无数次人心,每一次都是不得不赌,可只有这一次她太怕输。
“黎姑娘,我舅兄已经回来了。”
“呃。”乔昭木木点头,手不自觉握拳。
邵明渊目光轻轻扫过,不由疑惑:黎姑娘在紧张什么?
“我舅兄一直在等着见你,我派人去喊他。”
“不要”乔昭脱口而出,迎上邵明渊微讶的眼神,勉强笑笑,“我先给邵将军施针。”
对,还是应该先给邵明渊施针,不然等见了大哥后无论结果如何,她恐怕都静不下心来了。
“施针不急,黎姑娘还是先见我舅兄吧,他一直等着呢。”
乔昭脸一沉:“施针不能耽误,邵将军要听医者安排。”
“呃,那好吧。”
二人进了屋。
没等乔昭吩咐,邵明渊很自觉脱下外衣躺好:“黎姑娘,可以开始了。”
乔昭却盯着邵明渊上身好一会儿没吭声。
邵明渊轻咳一声,指着缠在腰腹上的绷带解释道:“练功时不小心伤到了……”
乔昭嘴角抽了抽。
练什么功能伤到小腹,还把整个腰腹都缠了起来?这人是傻呢,还是当她傻?
“是么?”乔昭一抬手,邵明渊下意识伸手护住小腹。
乔姑娘凉凉瞥他一眼,面无表情把手中银针刺入他心口四周。
她已经摸过了,硬邦邦很硌手,当她稀罕啊。
施完了针,乔昭看也没看邵明渊一眼,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里,侧过身坐着望着窗外出神。
邵明渊忍不住打量了近在咫尺的少女一眼。
他确定,她今天有些不对劲,和以前冷静自信的样子判若两人。
是因为与江堂的交易?
这个念头才起,就被邵明渊否定,而后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应该是因为舅兄。
可是想到这一点,邵明渊又困惑了:黎姑娘对舅兄的另眼相待,真的只是因为李神医的嘱托吗?
邵明渊视线落在乔昭的脖颈上,却发现她的衣裳是高领的,把修长的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黎姑娘,你的伤怎么样了?”
望着窗外的少女一动不动。
邵明渊只得再问一句:“黎姑娘?”
乔昭这才如梦初醒:“邵将军叫我?”
“黎姑娘的伤好些了么?”
乔昭笑笑:“没什么大碍了,其实就是碰破了点皮。”
邵明渊皱眉:“江堂威胁你?”
见邵明渊语气郑重,乔昭不愿他和江堂关系闹僵,便笑道:“应该是我威胁他才对,邵将军不必担心我,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
只除了与兄长相认这件事上。
她发现,无论是什么时候向兄长挑明身份,她都是没有把握的。
因为太在乎,所以输不起。
邵明渊一时有些失神。
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
这样一句话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来,并且她也确实做到了,很难不让人刮目相看。
短短接触的这些日子,他见过她从容自若解决问题的样子,见过她一本正经教训他的样子,也见过她明明有些小小的无理取闹却无法让人讨厌的样子。
他想,和这样一个女孩子朝夕相处半年,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二人各有心事,一时谁都没有再开口,室内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后,乔昭伸出手来把银针一一取出,站起来道:“我去见乔大哥。”
无论如何,该面对的她只能去面对,哪怕只有她一个人。
邵明渊把外衣穿好,翻身下地:“我叫人请舅兄过来。”
“不用了,乔大哥在牢里没有休息好,应该挺疲惫了,我过去就好。邵将军派个人给我带路吧。”
“我带黎姑娘过去。”邵明渊利落把素白水波腰带扣好。
乔昭视线忍不住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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