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昭愣了愣,抬手就是一巴掌。
江远朝一把抓住乔昭手腕,发现她蹙眉忙松开,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吐出两个字:“醒了。”
乔昭没有说话,心念急转猜测着江远朝态度的变化。
“怎么不说话?”江远朝问。
乔昭垂眸:“没什么可说的。”
江远朝忽然站了起来,转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返回来伸手去扶乔昭,温声道:“先喝杯水吧。”
乔昭看着落在肩头的手,冷冷道:“江大人,请自重。”
江远朝火烧般收回手,神情狼狈。
乔昭慢慢半坐起来,接过水杯连喝了几口水。
喉咙灼痛依旧,显然是拜眼前的男人所赐,不过她没什么可埋怨的,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立场。她若有若无透露出前世的事儿,同样是在算计对方。
不过她算计对方是为了活命,江远朝突然插手邢御史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还疼么?”
乔昭微怔,握着水杯看向江远朝。
江远朝目光从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掠过,手腕上一圈淤青,令人触目惊心。
“疼。”乔昭垂眸,毫不客气道。
江远朝一滞。
她越是这样云淡风轻,他越觉得她与记忆中的那人相像。
或许,这世上确实有奇迹存在呢?
江远朝忽然觉得口有些发干,薄薄的唇轻抿了一下,声音微哑问:“是你吗?”
乔昭放下水杯,定定看着江远朝:“晨光与邢御史呢?”
“是你吗?”江远朝暗暗握拳,再问。
“晨光与邢御史呢?”乔昭避而不答,继续问。
江远朝深深望着她,最终服了软:“他们暂时都没事。”
自从知道她很可能是“她”,他的心似乎就硬不起来了。
乔昭悄悄松了口气,翻身下床:“我去看看他们。”
江远朝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阻拦,叹道:“跟我来吧。”
乔昭很快见到了晨光。
晨光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乔昭快步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掀开被子去看他身上伤口。
江远朝下意识伸出手想拦,又悻悻收了回去。
晨光身上的伤口显然被处理过了,不过仅限于清洗过,好在现在的天气已经冷了,没有红肿化脓。
“不方便请大夫,让江鹤给他拿烈酒洗了洗。”江远朝情不自禁解释道。
乔昭睇了他一眼。
她应该说谢谢么?
“晨光伤势很重,有几味药材能不能帮我去买一下?”
“你说。”
“有纸笔么?”
“跟我来。”
江远朝把乔昭领到书房。
乔昭提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江远朝:“有劳。”
江远朝视线落在纸上,盯着隽秀挺拔的小字闪了一下神。
“江大人?”
江远朝回神,喊道:“江鹤”
江鹤不知从哪个旮旯窜出来:“到!”
江远朝把药方交给他:“照着方子去抓药。”
“嗳。”江鹤点头应着,忍不住拿眼去瞄乔昭。
大人不是说等再见到黎姑娘定饶不了她嘛,可现在情况有些不对啊,大人明明是见了黎姑娘言听计从。
大人好奇怪!
“嗯?”见江鹤一脸古怪,江远朝不满提醒了一声。
江鹤叹息着转身出去了。
看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家大人看上黎姑娘了。
完了,完了,大都督知道了会把大人剥皮的!
“邢御史在何处?”乔昭开口问。
江远朝站着不动,嘴角含笑问道:“饿了么?”
乔昭咬了咬唇。
她问他邢御史在哪里,他问她饿了么。这人是故意的吧?
“我带你去吃饭。”江远朝虚拉了乔昭一下,并不敢碰触她的手臂。
他以为眼前的少女会赌气说不饿,心中已经盘算着劝解的话,没想到乔昭却点了点头:“好。”
吃饱了才有精力谈其他。
乔昭没想到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里,准备的饭菜竟然很丰盛,其中有她最爱吃的螃蟹小饺儿。
“你手上有伤,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不敢。”乔昭握着筷子夹向螃蟹小饺儿。
江远朝眼神一闪。
他被乔姑娘救了后,就忍不住去打探她的一切,凡是她的事他都想知道。
他记得,她最喜欢吃螃蟹小饺儿。
嘉丰多水,每逢秋季就是吃湖蟹的季节,尤以城中望江楼的螃蟹小饺儿最为出名。
乔姑娘出阁前最后一次去望江楼,他一直躲在暗中悄悄看着。
不敢靠近,也没有资格靠近,唯有的只有祝福。
可是他心爱的姑娘却死在了冰天雪地的北边,拉回来的是再也不会笑的尸体。
江远朝看着乔昭,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
乔昭垂眸,动作优雅用饭。
江远朝是她见过的同龄人中城府最深之人,她只能小心翼翼掌握那个度:既不承认她就是乔昭在黎昭身上借尸还魂,还要让他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去想。
她更不确定的,是他对乔昭能有几分宽容。
救命之恩对有些人来说会结草衔环以报,对有的人来说却不值一提。
赌人心,原就是最没把握的一件事。
“这道火腿鲜笋汤也不错。”江远朝盛了一碗汤给乔昭。
乔昭抬眸看江远朝一眼,拿起汤勺盛了一碗汤推到江远朝面前,声音淡淡:“江大人也喝。”
江远朝一怔,随后笑了:“好,我也喝。”
乔昭看他喝了粥,弯唇笑笑。
第512章 交手
二人默默喝了粥,见乔昭拿出手帕擦拭嘴角,江远朝递过来一杯清茗。
冒着热气的茶喝入腹中,暖洋洋的感觉升起,驱散了身体的疲惫与阴冷。
江远朝几次想开口都生生忍住了。
他不能操之过急,刚刚他给她盛粥,她亦给他盛了一碗,可见她依然无法冷硬起心肠。
他有的是时间与她消磨,不怕她不开口。
江远朝难得安静,乔昭乐得如此,捧着一盏茶还未喝完,忽然听到江鹤的惊呼声从院中传来。
“你是什么人啊?快出去!”
“我找人。”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乔昭手一抖,茶盏险些落到地上去,一直紧绷的精神瞬间松懈。
他总算来了。
江远朝面色微变:“冠军侯?”
那个声音并不是冠军侯的声音,而是在客栈偶遇的兄弟二人中兄长的声音。
既然二人中的弟弟是黎姑娘,那位兄长自然是冠军侯。
“我们这儿没你要找的人”江鹤话还未说完,尾音就化成了一声惨叫,紧跟着传来扑通一声响。
江远朝透过饭堂敞开的门,看到江鹤被身材高大的男人轻松甩了出去。
江远朝回头看了乔昭一眼。
乔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眼底满是戒备。
那一刻,江远朝忽然觉得心被针扎了一下,一阵抽疼。
人高腿长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视线越过江远朝落在乔昭身上,高悬的心才算落下,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乔昭同样扬起了唇角。
“侯爷不请自来,也不打声招呼吗?”江远朝只觉二人的笑格外刺眼,面上却不动声色问。
邵明渊在看到乔昭已经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就明白江远朝知晓了二人身份,乌眸湛湛盯着江远朝:“江大人是请黎姑娘来做客吗?”
两个男人身高相差无几,目不转睛盯着对方,在空中交汇的视线仿佛能溅起火花。
厅内有片刻令人不适的沉默。
江远朝率先打破了沉默,轻笑道:“他乡遇故知,难道不该请客?”
邵明渊笑了笑,看向乔昭,温声问:“吃完了吗?”
乔昭颔首。
邵明渊走过去拉起乔昭的手:“既然吃完了,我们就不叨扰江大人了。”
江远朝目光在二人交握的双手上落了落,笑意一冷。
他不喜欢看到他们这个样子。
冠军侯是在挑衅么?
江远朝疑惑极了。
他亲眼盯着冠军侯与黎姑娘分开,确定他走远了后才跟上黎姑娘,可冠军侯怎么找到这里的?
“侯爷只带黎姑娘一人走么?”江远朝笑问。
“当然不是。江大人一起请来的人,本侯自然要一并带走。”
“侯爷恐怕不能如愿了,他们受了伤,江某招待不周。”
邵明渊眸光深沉,不动声色问:“江大人可否带本侯去看看?”
江远朝弯唇笑笑:“自然可以。”
邵明渊牵着乔昭的手,随江远朝去看了晨光与邢御史。
晨光昏迷不醒,邢御史折腾了一夜,身体虚弱,此刻同样在昏睡。
邵明渊定定看着江远朝:“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本侯有什么得罪之处?”
“不,只是一场误会,江某也是奉命送邢御史进京。”
乔昭心中冷笑。
如果江远朝与他们的目的殊途同归,在她没有暗示她与乔家姑娘的特别关系之前,他为何对她痛下杀手呢?
不过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拆穿江远朝的话,这样的场面话糊弄不了她,亦糊弄不了邵明渊。
此时的情况,无非是双方都不想撕破脸,维持着一块遮羞布罢了。
“既然侯爷来了,那江某就告辞了。此处的房租江某已经付了,侯爷尽管住。”
邵明渊伸手一拦:“江大人不慌走。”
江远朝面色微沉:“侯爷这是何意?”
邵明渊笑笑:“既然都要进京,大家一路同行,不是能互相照应么?”
“不必了,江某还另有事要办。”
邵明渊拦在江远朝面前,一动不动。
他当然不能让江远朝就这么离开。
此刻江远朝态度客客气气,抬脚一走,就算不会带领一众属下来找他们麻烦,只需要放出点风声,邢舞阳的人就会如闻到腥味的饿狼蜂拥而至。
晨光身受重伤,邢御史身体虚弱,昭昭又是弱质女流,到那时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力抵抗。
“本侯希望江大人能留下来,至少在我们离开此地前,能留下陪陪我们。就像你刚刚说的,他乡遇故知,总要好好聚聚。”
江远朝收了笑,冷冷看着邵明渊,好一会儿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邵明渊不以为意,淡淡笑道:“那江大人可以试试。”
江远朝暗暗握拳,手背青筋暴起。
冠军侯这是笃定他不是他的对手?未免太过自信!
“那江某就试试!”江远朝看了乔昭一眼,直接对邵明渊出手。
邵明渊松开乔昭的手,侧身避开江远朝的攻击,与他缠斗在一起。
乔昭淡定往后退了数步,给二人腾出地方。
对邵明渊的身手,她有信心。
不过
想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乔昭又有些揪心了。
他看起来累极了,应该一直没有休息过。
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邵明渊与江远朝便过了上百招。
江堂身为锦鳞卫指挥使,明康帝的亲信,身手在朝廷中是数一数二的,深得他真传的江远朝自然不差。
而邵明渊却可以说得上天赋异禀,不然也不会在十四岁那年就成为名扬天下的少年英雄。
此番缠斗二人皆使出全力,江远朝渐渐赶到力不从心。
不知为何,他很不想让眼前的少女看到他落败的样子,尽管他知道她乐见其成。
江远朝忽然扬唇发出清越悠长的啸声,不多时院中站满了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
邵明渊一手抓住江远朝肩头,对突然出现的那些人无动于衷,淡淡笑道:“江大人果然人多势众。”
江远朝扬了扬眉,笑问:“侯爷莫非想要江某的性命?”
邵明渊面上平静,眼底却仿佛酝酿着暴风雨,杀机隐现。
乔昭见状忙喊了一声:“庭泉”
第513章 留下
江远朝是江堂最喜爱的义子,还是他的准女婿,倘若邵明渊现在对他痛下杀手,那就和江堂彻底闹翻了。
明康帝现在用着邵明渊,一时半会儿或许不会对他出手,可有江堂时不时上眼药,兔死狗烹是早晚的事。
乔昭知道邵明渊气得厉害,却不能由着他发泄。
她喊了这一声,邵明渊与江远朝一同看过来。
乔昭快步走过去,立在邵明渊身边,对江远朝笑了笑:“江大人还是留下的好。”
这话意有所指,江远朝自是听了出来,眸光微闪望向乔昭:“你希望我留下?”
邵明渊眉头一皱。
江远朝对昭昭的态度、语气有些奇怪,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让他本能感到不快。
“江大人有没有觉得这里不舒服?”望了院子中黑压压的人群一眼,乔昭收回视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某处。
江远朝一怔,下意识抬手按向那处,忽觉一阵痛袭来。
那痛好似把肠子扯了起来,虽只是一瞬间,却让他疼得冷汗冒了出来。
他眉眼平静看向乔昭,问:“是那碗汤?”
乔昭没有否认。
但凡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坐以待毙,那碗火腿鲜笋汤的毒是她下的。
江远朝自嘲笑了笑:“黎姑娘好本事。”
他以为她对他尚有一丝柔软,谁知她却冷硬如刀,利用一切机会置他于死地。
如果她只是黎昭,这样对他无可厚非。
如果她是乔姑娘
只要这么一想,江远朝便觉心里的疼比腹部的绞痛还要剧烈,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少女淡淡的声音响起:“江大人中的是七日断肠散,七日后没有解药便会肠穿肚烂而死。除了我,这世上再无人有解药。为了江大人身体着想,江大人留下来陪我们可好?”
江远朝手捂腹部,看着乔昭露出一丝惨笑:“你说好便好。”
“大人”江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江远朝面色难看,一脸忧心喊了一声。
江远朝对着院子抬了抬手,院子中出现的人如落潮般四散退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邵明渊盯着那些人的动作若有所思。
那些人的行事风格,与锦鳞卫不大一样。
他心里存了这个念头,拉起乔昭的手:“江大人好好休息吧,本侯有事与黎姑娘说。”
江远朝看了乔昭一眼,见她如此顺从任由男子握着手,再想到那声“庭泉”,嘴角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他想起来了,数月前冠军侯亡妻出殡,她一路追着出殡的队伍跑,眼巴巴望着乔家大公子边跑边哭。
那时候他就心生诧异,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乔家大公子长得俊秀。
当时他便知道这个小姑娘没有说实话,却想不通缘由,现在他是不是可以确定,因为她就是乔姑娘,所以才有那些反常的行为。
可是她为什么会与冠军侯在一起?难道说她半点不介意冠军侯的那一箭?
随着邵明渊带着乔昭走向别的房间,江远朝斜靠着墙壁闭了闭眼。
她能原谅取走她性命的人,却对他无情至斯,教他如何能承受?
“大人”
江远朝睁了眼,深深的痛楚被平静的目光悄悄遮掩,淡淡道:“别烦我,滚出去。”
江鹤满腹委屈滚出去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叹气去了。
邵明渊带着乔昭进了另一间屋子,直接把她抱住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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