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谁得罪了冠军侯夫人就要倒大霉的说法在京城夫人太太们中间悄悄流传起来,一来二去竟传得几乎无人不知。
黎家东府老乡君姜氏得知后不由大笑三声,对心腹婆子道:“西府的三丫头虽是个讨人嫌的,但能把王氏那贱妇克死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心腹婆子附和道:“是呀,现在人们都说不能得罪三姑奶奶呢,谁若是得罪了非死即残。”
姜氏愣了愣,想到当年在大福寺让孙女冒名的事,心底忽然发寒。
老乡君毕竟上了年纪,琢磨了一整夜,第二天就吓病了。
乔昭自然不知道东府老乡君这一病是因为她的缘故,已经开始命人里里外外打扫侯府,准备迎接邵明渊回来了。
新婚夫妻,这一离别自然是想到骨子里去。
就在冠军侯平了北边动乱回京之际,另有一拨人低调进了城。
那拨人人高马大,走路生风,仔细留意便知道定然不是一般人。
一行人寻了客栈住下来,一个黑脸汉子皱眉道:“大哥,咱们去找姓兰的官老爷收尾款,他们要是以没见到尸首为由不给钱咋办啊?”
被称作“大哥”的汉子生着一张国字脸,眉心有一道疤痕,显得面相凶恶,听黑脸汉子这么一说眼中闪过寒光:“他们敢!那个短命王爷都挨了刀子掉进江里去了,还能有活路?见不着尸首就不给钱了?以为咱们是那些小老百姓呢,任由他们这些官老爷欺凌?”
“也是,不给钱咱们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见大哥态度强硬,黑脸汉子松了口气。
“行了,你们都养好精神,晚上收账去!”
兰松泉书房里,兰松泉正在交代心腹:“那些人都是走江湖的混不吝,到时候闲话少说,赶紧给了钱让他们走人。”
“大人放心就是,银票已经准备好了,全是按着当初说好的,面额最大不超过百两,全国可以兑换的银庄。”
“去吧,记得别露面,叫几个眼生的过去,到时候这几个人是灭口还是远远打发走你看着安排。”兰松泉打发走了心腹,心头松快不少,回到起居室叫来两个侍妾伺候着吃荔枝。
水灵灵的荔枝剥了壳,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素指纤纤的美人儿拈起一个喂到兰松泉口里去。
兰松泉嚼了几下,把荔枝核直接吐到了美人儿脸上,冷笑道:“不会伺候人的东西,滚出去换别人来!”
被训斥的侍妾花容失色,连连请罪告退。
另一位美人忙把荔枝剥皮去核,用樱桃小口含着喂到兰松泉嘴边,兰松泉这才心满意足吃起来。
“队长,有人出来了。”夜黑风高,兰山府外有一人压低声音道。
易过容的邵知使了个眼色,几人悄悄跟了上去,待那三人遮遮掩掩走到偏僻之处,迅速出手制住三人拖到早赁下的民宅里。
兰松泉的人到底比不上军中历练出来的,一番手段下去就把在何处交接,暗号是什么等情报全都拷问出来。
邵知带着两个手下把三人的嘴严严实实堵住绑好,收起一匣子银票往约定地点赶去。
双方约定交银票的地方是个因传言闹鬼而废弃的荒宅,别说夜里,就算青天白日寻常人都会绕道走,自是不担心被人意外撞见。
潜进荒宅里,一名亲卫笑笑:“真难为他们能寻到这么个地方。”
“好了,废话少说,办好将军安排的事才是正经。”邵知低斥了一声。
两名手下不敢再说笑,随着邵知赶到破败的主院。
主院中有一处房间有着朦胧光亮,三人往那边走去,忽然一道劲风袭来。
三人强忍着没有避开。
“站住!”冰凉的匕首抵在三人心口,一声冷喝传来。
邵知双手举了举,示意没有利器。
很快对方清清喉咙问道:“来者可是二郎神?”
邵知一本正经回道:“不,我是赵公明。”
“进去吧。”对上了暗号,对方收起了匕首。
邵知默默为自己刚才没有笑场而自得了一下,带着两名手下走进去。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七八个汉子或坐或站,把一间屋子挤得满满的。
三人一进去,里面便是一静,坐在最中间的国字脸汉子问道:“钱带来了吗?”
邵知笑着打过招呼,才道:“银票自然早就准备好了,不过这趟没带来。”
黑脸汉子猛然一拍桌子:“没带钱你们来干什么?给我们当下酒菜的吗?”
邵知露出几分惊慌,强作镇定道:“我们大人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你们说得手了,我们就把钱交给你们。”
“这是信不过我们了?”
“不是信不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放到哪里都该有的规矩。”
“你们的货掉进江里了,让我们怎么交?”
“那不是我们大人的问题啊。”邵知火上浇油道。
噌的一声,黑脸汉子把刀拔了出来,指着邵知骂道:“臭小子,我看你今天是不准备走出这个门口了!”
“难道你们想杀人不成?我们大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要是等不到,恐怕几位也别想出城了。”
“你”黑脸汉子举刀欲砍。
领头的汉子拦住黑脸汉子,盯着邵知冷冷问道:“这么说,你们就是不打算给剩下的银子了?”
邵知笑笑:“还是那句话,你们交货,我们交钱。”
“老子宰了你们!”
“让他们走。”领头汉子冷冷道。
“咱们走。”邵知摆出松了口气的模样,带着两名手下迅速离去。
黑脸汉子气得脸更黑了:“大哥,他们分明想赖账!”
领头汉子冷笑一声:“两面三刀出尔反尔本就是那些当官的拿手好戏,好在我们也不是软柿子,想让老子吃这个哑巴亏,他休想!”
第768章 兰家的麻烦
荒宅暗影丛生,如豆灯火勉强照亮破败的屋子。
屋中七八个人,领头汉子冲坐在最角落的一人招招手:“老九,过来。”
被叫做“老九”的汉子走了过来:“大哥什么吩咐?”
“我记得你手下有个人腋下生了毒疮,大夫说只有两三个月寿命了?他叫什么来着”
“叫铁牛,这次没跟着咱们干,用最后这点时间陪老娘和婆娘孩子去了。”
“你把他找来。”
“好勒,大哥您等着。”
等到后半夜,老九带着个瘦高的汉子走了进来。
瘦高汉子一看到领头汉子忙见礼。
“铁牛,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铁牛头一低。
“跟咱们这些兄弟你还来虚的?”老九轻轻捶了铁牛一拳,一股脑把看到的抖落出来,“我可是瞧见了,你那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四五个小崽子挤一块睡,大晚上的最小的还饿得哇哇哭呢。”
铁牛眼圈慢慢红了。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混了江湖,却只是个摇旗呐喊的,为了他这个病攒的银钱早就花差不多了,可家里除了老母还有婆娘和五个孩子要养活。
他都不敢想象等他两三个月后眼一闭一家老小该怎么过。
“老六。”领头汉子冲身边黑脸汉子使了个眼色。
黑脸汉子把一个小匣子推到铁牛面前,直接打开。
匣子里满满一摞银票。
铁牛眼睛顿时直了。
这么多银子,莫不是有上千两!
这时领头汉子发话了:“铁牛,跟着我混了一场,有话我就直说了,用这些银子买你这条命,干吗?”
铁牛一愣,不由抬头去看领头汉子,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干!”
他这条贱命用不了多久就没了,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现在死能赚这么多银子留给家人,他是傻子才不干呢。
“你放心,以后你的家人我们都会照应着。”
“大哥,您就吩咐吧。”铁牛扑通跪下来。
领头汉子把铁牛招到近前,低声交代一番。
邵知等人离开荒宅,立刻赶回民宅那里。
被绑的三人正呜呜呜挣扎,一见三人进来立刻噤声。
邵知示意手下把三人塞嘴的抹布取下来,对三人道:“我可以放你们回去。”
三人一脸不信。
邵知轻笑:“留着你们又不能下饭吃,不过你们也该知道,丢了银子事情又没办成,你们的兰大人会如何惩治你们吧?”
三人顿时面色如土。
“也别想着戴罪立功的心思,你们连我们是什么来路都不知,能立什么功?”邵知这句话更是让三人险些流出泪来。
容三人消化了一会儿,邵知再道:“就算没有我们插手,你们顺利完成了任务,难道以为会有赏?恐怕灭口或者打发你们远走高飞才是你们兰大人的作风。”
听到这里,三人才真的站不住了,个个白着脸抖如筛糠。
其中一人强撑着道:“我们头儿说了,事成了就给我们一人一笔银子,安排我们连夜离开京城。”
“那不是正好。”邵知笑着拿出一叠银票往三人面前一放:“这些银票你们分了,照样回去复命说事情办成了,然后不就可以带着两笔银子远走高飞了。等你们兰大人察觉出不对来,你们已经远在京城之外,天下之大还愁无处可去?”
三人不由交换了一下眼色。
邵知又把一柄匕首摆在三人面前,声音转冷:“我们都是心善的,不愿沾了人命,当然你们要是坚持寻死,我还是愿意成人之美的。”
“我们回去!”其中一人立刻抓过银票塞进怀里。
等三人狼狈走进夜色里,邵知笑了笑:“走,把银票给夫人带回去。”
兰松泉的书房灯火一直未熄,等到心腹复命,兰松泉这才美滋滋抱着侍妾睡觉去了。
乔昭一大早就听冰绿传信说晨光求见,收拾妥当后在前厅见了他。
“是有将军的消息了?”
“啊,将军很快就要到京城了。”
乔昭听了便不自觉露出个笑容:“马车那些都备好,等将军快到京郊时我去接。”
“夫人放心,都安排好了呢,卑职这时候过来是有东西要给您。”
“给我何物?”
晨光把一匣子银票递了过去,眉飞色舞讲了昨夜的事。
乔昭把匣子推回去,笑道:“你们拿去分了吧,这些日子都辛苦了。”
晨光一脸呆滞:“都,都给我们?”
“是呀,不是说年纪大了该娶媳妇了,正好当老婆本。”
匣子中的银票至少万两,乔昭对银钱却向来不在意,既然这笔钱是亲卫们坑来的,让他们分了去自然不会心疼。
“多谢夫人!”晨光捧着匣子往外走时双腿发飘,额头砰地一声撞到了门框上。
身后传来冰绿的低笑声,晨光揉了揉额头,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去了。
都有老婆本了,老婆还远吗?
还是跟着夫人有肉吃。
明康二十七年的春夏注定是八卦乱飞的一年,让看热闹的人直呼过瘾,就连京城的瓜子都悄悄涨价了。
当朝首辅兰山之子居然被绿林好汉给告了!
原因更让人哗然,睿王在回京的路上被流民袭击居然就是这些人带的头。
“到底是谁指使的我不知道,反正托我们办事的是兰府的人,结果事情成了他们却不给钱,满天下也没这样不守道义的啊!”
“什么,我这是自投罗网?那又怎么样,反正银子没拿到我们老大也饶不了我,左右都是一个死,死也不能让赖账的人逍遥自在啊。”
刑部右侍郎兼顺天府尹杨运之遇到这么离奇的事头发都要掉光了,因为牵扯到首辅兰山之子,赶忙层层上报。
而正是因为这事太离奇,才半日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彼时兰松泉正一脸惬意躺在榻上,几名侍妾只穿着肚兜绸裤,捏肩捶腿,送水喂食,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房门忽然被踹开,侍妾们惊叫着奔走躲避。
兰山颤巍巍走了进来,扬手打了兰松泉一耳光:“混账东西,外头都变天了,你还在这里醉生梦死!”
第769章 状告兰松泉
兰松泉被兰山打蒙了。
兰山指着兰松泉鼻子大骂道:“你招惹的都是什么人,全是些不带脑子的混不吝!你更是糊涂,既然知道他们是提着脑袋做事的人,就痛快给了钱打发他们走人。你可倒好,居然赖账,这下好了,堂堂工部侍郎让土匪给告了,多光彩!”
“什么赖账,什么让土匪给告了?”兰松泉更糊涂了,问清楚后跳了起来,“父亲,这是有人算计我!”
他忙招来心腹问个究竟,弄明白后再找那三人,那三人却早已出京了。
兰松泉朝里朝外横行霸道多年,哪里吃过这样的哑巴亏,气得来回打转。
“这也没什么,一个土匪的话谁会当真,他们又没有证据!”稍微冷静下来,兰松泉捶了捶椅子扶手。
兰山却没有儿子这么乐观,叹道:“就怕别人借此生事啊。”
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特别是早期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忠臣良将弹劾他们父子的不在少数,但他们父子一直安然无恙。
靠的是什么?当然是圣宠。
近些年敢对他们父子挑事的越来越少了,可是兰山心情有些沉重,他已经敏锐感觉到这一两年来皇上对他的圣宠大不如前。
对那位来说,对错往往不重要,得他欢心才重要。
接连几次的斥责与罚俸让兰山隐隐觉得不妙。
兰山的预感很快应验了,兰松泉被江湖中人告了只是个开始,虽然那人很快就被打入大牢等着问斩,可很快又有人把兰松泉弹劾了。
弹劾兰松泉的人正是长容长公主之子池灿。
池灿在工科给事中这个位子上可谓是如鱼得水,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就混成了有名的“刺头”,谁都不敢往他跟前凑。
没办法,面对一个三天一弹劾两天一告状的言官,他们压力也很大啊。
这次池灿弹劾兰松泉的罪名便是暗害前御史欧阳海,并把其女欧阳微雨卖入了青楼。
欧阳海原是都察院御史,两年前因弹劾兰山父子被贬黜到北定城,半年前却突然暴毙而亡,而后一家人便没了消息。
这些日子明康帝因为睿王的生死不明一直心情郁郁,没想到兰松泉与这件事居然扯上了关系。至于是不是真的他可不管,现在看兰松泉不顺眼是肯定了。
那些土匪怎么不攀扯别人偏偏攀扯兰松泉呢?
可以说池灿弹劾的时机太合适了,明康帝一听撩撩眼皮,大手一挥吩咐三法司彻查此事。
公堂上,欧阳海之女欧阳微雨一身素衣,声泪俱下控诉着兰松泉的罪状。
“欧阳姑娘,你说令尊是被兰侍郎所害,可有证据?”
欧阳微雨听了眼中闪过刻骨的仇恨。
确凿的证据她没有,想也知道,那些害死父亲的人如何会留下罪证来,但她确定父亲就是姓兰的畜生害死的。
欧阳微雨看向坐在一侧的兰松泉。
兰松泉对着欧阳微雨露出个不屑的笑容。
没错,欧阳海确实是他派人弄死的,他就是要让那些自诩骨头硬的人知道,招惹他们父子前可要想清楚代价,能承受得起家破人亡再来。
弄死欧阳海,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于他不过家常便饭,怎么会留下罪证呢。
他倒要看看这小贱人怎么指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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