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对这个世界里和与他前世的兄弟们似曾相似的几个皇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心里想的是要是能够早日进京就好了,倒是要会一会这些著名人物。
不过据林如海说三皇子等人是大婚后搬出宫去另住的,六皇子、七皇子等年纪还小呢,现在还在宫内居住,平时难得一见,叫胤禛听了心里有些怅然,又想着反正回金陵去也是左右没事,不如就在扬州多逗留了两天,随便看看三皇子是如何整治扬州的盐商们的。
听了林如海那边的下属们传回来的消息,这三皇子做事情颇为辣手,他应该是在来扬州之前就做了充分的准备的,知道当地官员为了明哲保身,绝对不会真心赈灾,只会戳一下动一下,要想筹集到一百万两白银不出奇招是不行的。他一来就摆出办差皇子、钦差大臣的威风,将只是唯唯诺诺听命却拨嘴儿不动的几个显要位置的官员给下了,换上自己的心腹,将募捐一事雷厉风行地铺陈开来。另外,擒贼先擒王,三皇子将那几个自恃上面有人撑腰的官员拘到衙门里,叫两个老夫子轮换着日以继夜地给他们讲国家大义什么的,实际的用心是切断他们与盐商之间的互通消息。然后,三皇子又派出一队饥民团团围住那些盐商的家,做出一副饿极了就要将这帮“朱门酒肉臭”的家伙们撕碎了吃的架势。分开围困了这帮人十来天,终于有盐商顶不住了,提出认捐和赈济灾民,三皇子马上表示嘉奖,于是剩下的人也呼啦啦地先后表示服软认捐,最后募集的款项居然还超出了一点。三皇子很满意,还请哭丧着脸大出血的盐商们吃了一顿,又将先前扒下的几名官员的官袍乌纱还了他们,这才旗开得胜,回朝去了。
胤禛心里暗思这三皇子行事倒是凌厉果断,不过细究起来,这事情到底难度不高。就凭着他皇子的威风,收拾几个地方官员和当地商贾还不是小菜一碟,哪里需要花什么特别的心思?再说还没有遇到什么旗鼓相当的对手掣肘于他,那些什么七皇子之类的还是小孩呢,没有与之分庭抗礼的实力。光是对地方官员招呼一句“你们顶住”有什么用?顶是要靠实力和心理素质的,再说七皇子后来也没有后续的动作,算是虎头蛇尾,就叫这三皇子隔绝了和地方上的联系,轻松得手。
想当初他胤禛去扬州募集黄河水患的两百万两白银的时候,那才叫困难呢。前有老八老九等人在后面围追堵截,一路出着难题,上着折子说他滥用职权,直到他截获了老九和地方官员的往来书信,拿到了他们事后还有太子胤礽在后面断桥炸路,在皇父跟前下谗言说自己勒逼当地缙绅,没有以仁义来感化他们自动认捐,有失皇室体面什么的。就那次事件之后他才算是看清了胤礽的真面目,无能力无担当,当面君子背后小人,与其为他卖命何不自立门户?当然事后他也腹黑了,面子上他和十三两个虽然还是太子党,貌似忠心耿耿,其实皮里黑黄,另有自己的小九九。
胤禛看完这一出戏,就准备带着母妹返回金陵,只待年后就来扬州接了黛玉同赴京城。
临行前,宝钗和黛玉两个小姐妹已经是如胶似漆,要好得恨不得做连体婴儿一般。于是,两家人欢欢喜喜联了亲,胤禛和宝钗直以“妹妹”来唤黛玉,黛玉也是欢欢喜喜地应了,就又拉着宝钗一处说悄悄话去了,喜得薛王氏直说:“这下子咱们去京城的时候路上就不寂寞了。”
回了金陵,胤禛和家人一起闹闹哄哄地过了年,不消细表。而后,将家里的一应琐事归拢打理好,一家人就启程前往扬州,先去接义妹黛玉。
一路上,胤禛就和母亲薛王氏说着这个到了京城住哪里的问题。胤禛的意思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亲戚家里再好,还是自己家里自在得多。薛王氏却是异常固执,说是她离京多年,与兄姐聚少离多,今儿个去了,少不得有许多话要说,住在一起正好亲香,再说他们家里都是很宽绰的,又不缺他们几间房间,只是不要他们的供应钱粮,有何不妥?
胤禛转念一想,自己就算能够说服母亲在外面另住,黛玉又怎么办?她是投奔外祖母贾太君而去的,就算母亲认了她做义女,贾太君也断断不会肯让自己的外孙女跟着自己一家人在外面另住的。可是,就舍下黛玉自己一家人出去另住,不是就等于丢弃了她吗,还谈得上什么一生呵护呢?不如就权且暂住贾家,看看风向再说吧。
☆、24最新
到了林府,和林如海寒暄契阔一番后,一行人会合了,便雇了小轿,要往码头而去。 黛玉少小离家,自是不舍,虽然有亲切的薛姐姐同行,也丢弃不下年迈的父亲,仰着一张小脸哀怜地看着父亲,叫胤禛等人都不忍心地别转了眼光。
一会儿,贾府派来接林小姐的人上来给薛王氏请安,又给胤禛打千行礼。
胤禛不认识他,薛王氏在一旁提点说:“这是贾府的赖大管家。倒是个大忙人,今儿个亲自来了。”
胤禛点点头,说:“知道了。”他并不说多余的客气话,只是叫冬儿过来,拿了二十两银子给那赖管家,赖管家极力推辞。
胤禛淡声说道:“拿着吧。我和我的两个妹妹年纪轻,又是第一次去府上,不知道你们府上有什么规矩,有什么劳烦你们的,到时候提前说一声,另外有赏。”
赖管家本来不是缺钱的主儿,只是看着这年纪轻轻的薛大爷说话行事有股子杀伐决断、不容人质疑和反对的狠劲儿,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上来恭恭敬敬地双手接了过来,说:“任凭薛大爷随时垂问。”
胤禛朝四处望了望,略皱眉说道:“怎么,就你们几个来的?”
赖管家是人精,听出他这意思是有些不满。他们一行人比薛家早两天到林府,早就听说了薛太太已经认下林姑娘做义女的事情,又知道薛家这是专程绕道来接林姑娘呢,薛大爷这话恐怕是嫌贾府派来接林姑娘的不过是几个奴才,上不了场面的意思。
赖管家连忙说:“本来我们府上的老太君是要琏二爷来扬州接林姑娘的,可是,琏二爷临时被二老爷差出门办事去了,刚巧又听说姨太太一家会绕道到扬州来接林姑娘,老太君才放了心,还直说,怪不得当晚那灯花儿爆了又爆,原来是亲戚们要结伴来家呢,欢喜得连着几天觉都没睡好,一直都在家里念着呢。”
赖管家这话说得很巧妙,等于是把贾府的当家爷们不亲自来扬州接人的责任推到了薛家身上,意思是你们要多此一举,我们可不就遂了你们的意了?却又说成是薛家的情谊,还有贾老太君也高兴他们一同前来什么的,既把问题丢回给胤禛,又说得亲亲热热地不露痕迹。
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可是胤禛是个眼睛里面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岂能被他这三言两语就蒙混了过去?
胤禛冷哼道:“本来是琏二哥要来吗?这倒是我们的不是了,本想着大家一处赴京热闹些,结果,琏二哥听着我来他就不来了,莫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这不是本为好意,反而碍事了吗?”
赖管家一听这话说拧了,连忙为贾琏开脱说:“薛大爷您误会了。琏二爷听说您要来,高兴得什么似地,实在是二太太有差遣……”
胤禛心细如发,马上打断他说:“你刚才还说是二老爷,怎么又变成二太太了?”
明明是二月出头的寒冷天气,赖管家的额头上愣是沁出了几滴汗珠:“这个嘛,先是二老爷差遣琏二爷出门去办的事情,结果办完事情琏二爷还没有回府呢,二太太又有个要紧事情临时要琏二爷去办,琏二爷气还没喘匀呢就又跟着去了,所以,没能够来这里接林姑娘。”
胤禛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说:“有什么事情比接林姑娘更要紧的?要是我们也临时有事,或者被什么要紧的、面子大的人绊住了来不了了,难道要叫林姑娘孤身一人上京吗?”
赖管家无可抵赖,只好赔笑着说:“所以,奴才这不是脚不沾地地就来了嘛?”
胤禛将赖管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那森冷的目光像鞭子一般打在他的身上,叫他情不自禁地身体打颤。
胤禛慢慢悠悠地开口说:“原来你们贾府里奴才比主子能干也比主子面子大,把主子该干的事情抢了不说,还连规矩都可以不讲的。”
一席话说得赖大管家如同置身冰窖一般,遍体生寒。赖管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头,呆怔在当地。
胤禛说完,不再与他废话,转身去了那边,和林如海道了别,看着宝钗黛玉等人上了轿子,自己也上了马,经过赖管家身边时,胤禛只是轻轻一喝:“愣着干嘛?跟上!”
到了码头才回过神来的赖总管无精打采地指挥着众人上船,宝钗、黛玉和薛王氏带着丫鬟婆子们同乘一艘大船,胤禛带着众家人坐另外一艘大船,林黛玉之西席贾雨村自坐一艘小船,带着两个小童,依附着薛家的大船而行。
在岸上,林如海就已经向胤禛介绍过贾雨村了,胤禛观其人,虽然仪表堂堂,却是目光虚浮,言不由衷,显然是个心术不正之人,不愿与之深交,只是拱了拱手,算是给了林如海面子。贾雨村知道薛家大富,很想和胤禛攀上点关系,胤禛哪里会给他机会?自顾自地上了船,根本不理睬他。
船上的生活虽然枯燥,好在胤禛等人来时准备充分,两个小女儿坐在温暖如春的船舱里或刺绣,或猜谜,或吃着小食说闲话,十分乐业,倒也不觉旅途漫漫,薛王氏则有些晕船,一直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胤禛偶尔来看母亲时,也会与两姐妹闲聊片刻,与黛玉也渐次熟稔起来。
数日后到了都中,入了神京,弃舟登岸之时,早有贾府派来的仆役带着轿子和拉行李的车辆守候着了。于是先和贾雨村告别,薛家一行人就携着黛玉上了轿子,复又前行。
胤禛不愿意坐轿子,嫌其气闷,再说他也想看看此地的京城是怎生个模样,就骑着马随着她们坐的轿子慢慢地骑行入城。
一会儿,到了宁荣街,倒是好繁华的一条街市,从东到西,贾家的宁荣两座公侯府邸竟占据了大半条街,确实是气派非凡。
繁华街市之中,阜盛人烟之地,一座高大的府邸巍然屹立。朱红的三间兽头大门,门上各是一对威风凛凛的金色铜质虎头,虎口中各衔着一个亮晃晃的银色门环,更有门口的地上立着的两座瞪眼张爪的大石头狮子壮势,威严轩丽。再看内院里漫出的苍劲古树和出墙红梅,和正门门楣上悬挂着着一匾,匾上是“敕造荣国府”几个金勾铁划的大字,气势不凡。
门口本来列坐着十来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此时见了人来,都忙忙地迎上来。一个小厮蹲下去,让胤禛踩着背下来,众人围住胤禛,嘘寒问暖,七嘴八舌地说:“是薛家小大爷,还有姨太太和林家大姑娘到了吗?倒叫我们上上下下一家人念了好些天呢。可巧就到了。”
胤禛见这帮人嘴上说得亲热,眼睛里面却闪耀着一层贪欲的光芒,不禁讶然。身后的赖管家奋力拨开围住胤禛的这帮人,口中小声地说道:“快散开,别挡着爷的路。爷大方着呢,等会自然是有赏的。”
胤禛这才恍然大悟。他原来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门难进,门房都是要打点的,去年去林府拜访的时候,他也按着规矩赏了门房的人一些零碎银子。可是谁家里会这么没规矩,一见到来了个生客,就像是逢初一十五去庙宇烧香拜祭遇见的乞丐一般团团围住人家,尽管不明说,但是你看他们诚实的眼睛,里面就两个大字:“赏钱!”。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胤禛才不愿意为这点小事落了体面,叫人家在背后笑话他小气呢,于是唤了冬儿过来代为撒钱。众人得了好处,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地,都说:“这怎么好意思,这么多赏钱,可真要谢谢爷了。”
说话间,西边的角门就打开了,赖总管就忙在前面躬身引路道:“来,薛大爷这边请。”
胤禛一看是侧门,顿时满面冰霜,迟步不前。
赖总管本来都往前面走了几步了,觉察到胤禛没有跟上来。这一路乘舟行来,他也摸准了胤禛的脾气,知道这个主儿是世所罕见的难缠不好说话,比起那个人精一般的琏二奶奶只怕也不差什么。赖管家连忙又退回来,满脸堆笑地说:“薛大爷,您怎么不走啊?”
胤禛也不说话,只是抬起下巴,倨傲地点了点,朝着正中的大门示意。
赖总管脖子一缩,低声下气地解释说:“按咱们府里的规矩,这大门平时是不开的,除非是有王侯显贵驾临,或者是府中有什么红白喜事才给开的。就是老爷太太们要出门,也是走角门的。”
胤禛冷笑着说:“那我什么时候当上王侯显贵了,再来贵府显摆吧。今天就此别过。”
赖总管擦着汗,哀求说:“别啊,薛大爷。那您等着,小人进去禀报一声,薛大爷且请在这里稍候片刻。”
胤禛冷冰冰地说:“我是等得,倒是这么一大群人怎么等?轿子马车站了一条街,不赶紧进去,仔细耽误人家过路的,你贾府再威风也不能把整条街都给人霸占了去吧。还有,小姐太太们在外面等久了,万一被外人冲撞了或者是瞧见了,这责任可全在你赖管家身上。”
赖总管壮着胆子说:“薛大爷您就行行好,委屈一下,从角门进去吧。小人好歹也是个管事的,这府里的规矩要在小人的手里给坏了,叫小人往后还怎么说人家啊?”
胤禛不肯让步,说:“我们这么大一群人,又是轿子又是行李,侧门又窄,根本不好过。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你既然是管家,这点机变还没有?”
赖管家看情形实在是无法与之僵持下去,只得心一横,先斩后奏,开了正门。于是薛家等一大帮人就“呼啦啦”地进去了。
☆、25最新
胤禛便弃了马,坐上一顶小轿,进了贾府。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一座极其轩昂壮丽的大院落前。下了轿,却见宝钗黛玉等人的轿子还在往前走。赖管家在一旁解释说:“薛大爷您先去见我家二老爷,姨太太她们去内室见老太太。”
胤禛随着赖管家进了那院落,早有一位青年公子在堂屋前等候,一见胤禛,便呵呵笑着上前,对着他的胸口轻轻捶了一拳,说道:“经年不见,大兄弟竟长成大人了,还认得你琏二哥吗?”
胤禛顿悟此人就是在船上时母亲曾经提起的贾琏,贾府的长房长子,其妻王熙凤乃是自己的姨表表姊,王子腾之女。(关于薛蟠和王熙凤谁年纪大些的说明详见作者有话)
胤禛见此人朱唇玉面,眼含桃花,手持一把折扇不时敲击着另一侧的手心,走起路来也是一步三摇,倒是一个大户人家风流公子哥儿的模样,就是缺了稳重,心里便有几分不喜,念着他是自己的内表姊夫,还是客套了几句。贾琏便携着胤禛的手一同入内。
进了堂屋,抬头迎面是一张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书“荣禧堂”几个大字,又有“万几宸翰之宝”几个小字,胤禛便知道这是先帝之御笔亲书,心想倒要赏鉴赏鉴。
赏鉴的结果就是这位先祖皇帝的墨宝很不怎么样,还不如他一个满人皇帝呢。胤禛不禁撇撇嘴。
这边贾府的二老爷贾政正坐在椅上和一群清客们聊着什么,见了胤禛贾琏两人进来,便站了起来,那些清客们也识趣地退下了。
胤禛依着礼数给贾政行了礼,三个人坐下饮茶,各自说了些路上的见闻和都中的轶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