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更加没了底气;这次来了京城又是存了依附之心;是故对王夫人是言听计从;略无参商的。这次被王夫人这么大发一通脾气,想必母亲的心里是十分不安的。
薛姨妈拉着胤禛,说:“蟠儿,宝玉真的是你打的?”
话说胤禛从来都是将“子欲孝而亲不在”这句话铭记在心的,是以尽管来到这世里和薛姨妈不过做了一年多的母子,他都是凡事以寡母为首要,从来没有一句逆着母亲意思的话,也没有隐瞒过她什么。但是这次的事情胤禛不想和她说实话,因为胤禛深知若是依着母亲的软绵绵的性子,只怕立时就要拉着他去贾府给姨母和贾宝玉赔礼道歉去了。那自己刚才说的、做的一切不都成笑话了?不就白费精神了?
胤禛摇摇头,巧妙地避开了母亲的问题,含混地说:“这个不关儿子的事。刚才母亲也听见我说的了,宝玉那性子,早晚是要被人收拾的。现在被人打了,也是一个警醒儿,若是他那些毛病改了,倒也不算白捱了一顿打。”
薛姨妈信以为真,一颗提起的心又放回了胸腔之中,说:“不是你打的就好。宝玉就算该打,也不该由你出手,他到底是你的姨表弟,多少要看承一点你姨母的面子。”
给姨母留面子?可是,姨母可曾给他母亲留面子?
今天的骂战胤禛也算是大获全胜,一来王夫人跑来兴师问罪,最后铩羽而归,虽然丢了几句狠话,却是一点杀伤力没有,不过是无知妇人的几句谩骂罢了,倒是白白丢了长辈的气度,二来相对比王夫人的气急败坏、全无风度,胤禛的对答则是全程态度良好,口气谦恭,反击得当,完全称得上是有理有礼有节,最终王夫人也没有讨到一分好,反而自己气了个半死。
可是王夫人走了之后,胤禛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不为自己,倒为了母亲的懦弱态度。王夫人一来,母亲即出来迎接,被王夫人躲开来了。王夫人拂袖而出时,母亲还赶着去送,再次被无视。这意味着什么?何况还是当着王夫人带来的那一众媳妇婆子奴才的面。要知道,母亲是经常在贾府里走动兼之照顾女儿们的,这一来,就等于是她被亲姐姐当众落了面子,叫她往后还怎么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去贾府晃悠?
胤禛叫丫鬟给母亲端来一盏参汤,温声说:“母亲且歇一会儿,养养神。刚才那事儿也别太放在心上。倒是冷一冷她的好。据儿子看,这些天——母亲倒是暂时都不要过去贾府那边了。”
薛姨妈一惊,说:“怎么不去了?那宝丫头怎么办?”
胤禛说:“不是儿子有心要说这些叫母亲不高兴的话,实在是姨母做事情太绝了,太没有人情味了。母亲细想想,您成天往姨母家跑,姨母可曾来过咱家一遭儿没有?今天第一次来,却都不肯进去说话。不是儿子拿话激她,她还真打算说几句绝情的话就走的。真真叫人寒心。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虽然长幼有序,姨母比您大着几岁,是该尊敬礼让,可是,母亲如今也是有儿有女一把年纪的人了,姊妹家亲热也该有个度,母亲去她府上三四趟,姨母也该回个一两趟的,否则,知道的人,说是两家人亲近,母亲和姨母姐妹情深,不在乎这些小节;不知道的难免在背后嚼舌根,倒像是母亲在赶着姨母家的权势似地。”
胤禛顿了顿,看着薛姨妈脸上浮起一层羞愧之色,又慢慢地接着说:“母亲往日说的什么叫妹妹嫁入贾家的话,说老实话,儿子是极不赞成的,但是,那时儿子尚在温课,仕途什么的八字还没有一撇,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天道酬勤,总算在此次春闱之中突围而出,以后儿子更会发奋向上,母亲只管放宽心倚靠着儿子便是,不要再去想着将来要靠着他们如何如何了。”
薛姨妈迟疑着说:“那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都不去贾府了?那宝丫头怎么办?要不要接她出来?”
胤禛说:“那倒不必。儿子的意思并不是要母亲和姨母决裂,儿子只是希望母亲今后可以在亲戚们面前挺起腰杆堂堂正正做人。这次,一定要叫姨母自己回转来给您这个面子不可。妹妹那边,若是一下子挪出来,倒像是小题大做了,姨母说不定就真以为母亲要和她生分了,倒是先混着的好。再说,出去容易进去难,现在将妹妹接出贾府,往后可就没借口再回去了。我倒是觉得妹妹和林妹妹两个人住在一起甚好,林妹妹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两姊妹每天相伴着看看书,坐坐针线,比在家里一个人闷着强。再说,今天姨母是冲着我发脾气,不是针对妹妹。想来姨母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就因着这点小事,会对妹妹不利。再说,妹妹是和林妹妹住在一处,就算有什么,也受不着什么大的委屈。再说妹妹是有大志向的人,将来说不定要入宫的,就算受些个小委屈,尽可以当做是提前感受一下被人排挤的气氛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娘不要担心。”
薛姨妈还是有些犯难,嘴里嘟哝着说:“往常是天天去,现在突然不去了,只怕那边老太太都要来问的。”
胤禛说:“老太太问,也只会问姨母,不会舍近求远来问母亲。到时候看姨母怎么圆这个话。若是日后这事儿揭过去,老太太再问起来,母亲就说我既然是要做官去了,家里这些铺子须得好好整顿,我们娘儿两个这些天忙着对账发卖铺子呢。这倒也是实情。”
薛姨妈听说,也说:“倒是呢,这个话倒是不错。说起来,蟠儿的意思是要将家里的产业都停了吗?娘倒觉得可惜了的,做了这么多年,说丢就丢了。”说完,长吁短叹。
胤禛说:“不丢也可以,就是没有可信的人来打理,只怕是没挣到钱,反而得时时刻刻防着下面那帮人多生事端,倒不如一并卖了省心。”
薛姨妈说:“若说可信的人,我这里倒有个人选。你三叔的儿子薛蝌是你的正经堂兄弟,他虽然不喜读书,倒是他爹还在的那会子,带着他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咱们来京城前他还来看过我的,说是想谋个门路做生意。咱们不如将他喊来京城,看看他能不能帮着咱们管理铺子,若是可用,就不急着一齐卖了,说起来,店里的老伙计里面有些还是你爷爷在的时候就在咱家帮工的,一下子叫人家一家子人都没了吃饭的差事,也是造孽的事情呢。”
胤禛便依从了,按着母亲的意思给金陵去了信,让薛蝌来京城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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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书果见登天府。阔步青霄今得路。脚底生云,拥入蟾宫去。
好是来年三月暮。琼林宴处人争睹。
这一曲无名氏做的词写尽了世人艳羡的琼林宴。
琼林宴始于宋代,因宋徽宗在皇家花园“琼林苑”设宴款待新科进士而得名,这是士子们走向辉煌人生的开始,自来便笼罩着一层清贵荣耀的光环。
五十八道御制珍肴,散发着清冽香气的百年陈酿,和十年或数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成就感,叫在场的进士们都欣欣然了起来,加之后来身着便服的皇帝带着太子及几个皇子出现时,气氛一下子到达顶点。
胤禛早就对林如海口中的这几位皇子好奇得不得了,有了这样的好机会,岂有不看清楚的?皇帝身后站着的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蟒袍、脸上挂着和煦春风般笑容的想必就是太子,倒是眉清目秀的好相貌,就是看起来过于谦恭了点。太子后面的应该就是上次在扬州见过一面的三皇子,也是仪表堂堂,另外还有几个看起来年纪小些的,不能一一细数。其中有一位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站在一众俊美的皇子中间,只觉得容色无双,风姿翩然,叫早就阅尽天下颜色的胤禛也略有惊艳之感。
皇帝来这里,本意是要叫太子及皇子们和这些朝廷未来的栋梁们多亲近亲近,将来好共事的意思,所以皇上只是说了两句勉励的话,与大家共饮了一杯便起驾回寝宫去了,留下太子及几个皇子陪着进士们继续欣赏接下来的表演等等。
太子等人看着着皇上走远了,也便懈怠了起来,一会儿工夫,座上就不见了好几个人。
胤禛因在殿试之时大放异彩,博取君主青目,故而频频有同场士子过来敬酒道贺,胤禛虽然极力推让,不免多饮了几杯,除了有了几分熏熏然的醉意之外,还觉得有些内急,便悄悄起身意欲去出恭。
出了便所,胤禛见这皇家园林里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另有古柏藤萝,并各色山石盆景,颇具趣致,便一路慢慢行去欣赏,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峥嵘假山之处,不防踩着一节枯枝,发出些微声响,不料被人忽然一把捂住口鼻,拖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要出去,先更这么多吧,明天争取多更一点。=3=
☆、45、最新
45、最新更新
司空祀那日被长兄威逼不过;为了暂时脱离险境,只得口头答应了。当他心事重重接过司空祈手上的那两件物事;恨不能马上插上翅膀逃离此地和这个利欲熏心、毫无兄弟情义的混账大哥;又岂肯在庆王府留宿?于是司空祀顶着会被皇父发觉迟归而被责骂的压力还是匆匆回宫去了。司空祈见他就范;心头一松,也就不再执意相留。
司空祀回宫之后一整夜都盯着那两个东西沉思,脑子里反复浮现的是大哥恶狠狠地说:“破席子一卷埋了去,谁知道你是皇子还是寻常百姓;一辈子还没有展开呢就这么没了!”时的凶狠表情,不禁气怒直冲脑门。
他也配叫哥哥?他和母妃两个什么时候把自己当做自己人了?现在需要炮灰了,就威逼利诱地要自己冲上前去!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司空祀心里冷笑;也不知道那个大哥凭什么就认为太子倒台了储位就一定会落在他头上。据司空祀这些年来的冷眼旁观;太子之所以被皇父器重;除了他嫡子的身份之外,皇父更加属意太子仁慈宽柔的性格。
皇父虽然偏心眼,但是在东宫之选这一社稷之根本上却是看得很清楚。司空祀不禁想起之前他曾经无意中偷听到一点的皇父和心腹大臣的对话。
那日,刘贵妃偶染小疾,她见皇帝许久不来钟粹宫,便想小病大作,还逼着司空祀,叫他装作担忧母病的样子将皇帝哄来。司空祀给她闹得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当时,孝文帝正在御花园内的一处凉亭和心腹大臣、时任殿阁大学士的张青芳说话,司空祀不敢打扰,可是母妃严命,也不敢不去,便隐身于一畔的浓密树荫之下,心里思忖着等张大学士走了之后自己再去和皇父说话。
皇父微带凄凉的话语飘入司空祀的耳内:“朕这一辈子生了十多个儿子,十多个女儿,现在,别看着天下一片太平,怕就怕朕一旦撒手归西,没有朕在这里镇着压着,他们兄弟几个就会为了这大位而手足相残。想到这些,朕真是忧心如焚,夜不安席。”
张青芳说:“圣上白日忧心国事,晚间还还要思虑社稷之未来,让臣想起一句古语,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两相对比,圣上恰如心忧天下的智者,臣即是那饱食而遨游的无能者,真叫臣惶恐之至。臣虽不才,愿为圣上殚精竭虑,以解君忧。”
孝文帝大笑,说:“好好好。朕原知你忠心耿耿,这心里话一向只有案前的灯知道罢了,今天便说给你听了。”
张青芳为君王的信任感激得几乎要叩头谢恩了,又进言说:“圣上既然忧心社稷之稳固,现在何不择有能者而立之?”
孝文帝说:“有能者?你是指庆王,还是别的谁?”
张青芳说:“庆王远征东夷,大胜归朝,看似比太子更有威震天下的能力,臣则以其狼子野心,窃为圣上所不取。”
孝文帝冷笑着说:“很好,这一点你也看出来了。太子虽然柔弱,心底却是众兄弟中难得的宽厚仁慈。朕以为,当今天下太平,正宜于仁者治天下,强者辅佐之,才看承着老大的能力,率先封他为王,想着日后他或许可以帮着太子平定边疆。没想到竖子居然狂妄至此,得寸进尺,还痴心妄想起储位来了。哼,就凭他那一点微末军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青芳,朕跟你说,若真是他得了这大位,只怕待朕百日之后朕的儿女中身遭横死的会为数不少呢!”
张青芳说:“圣上明鉴,原来是臣自误了。臣见圣上时时敲打太子,还以为圣上是、、、”
孝文帝说:“你以为朕不喜欢太子了吗?朕对太子时时敲打,面命耳提,正是爱之深责之切,盼望着他迅速成长起来,堪当重任罢了。在朕心里,太子是月亮,其他的人——只能是星星,簇拥之,辅佐之。若是谁有异心,不论是谁,朕都不会轻饶!”
想到那日皇父斩钉截铁的语气,司空祀心里的主意更加明晰:司空祈的所作所为早就被皇父看在眼里,只是引而不发罢了,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将欲夺之,必先与之”,皇父在将其一撸到底之前给了司空祈其他人所没有的殊荣,譬如封王、赐庆王府、出行规格与太子同等等,故意让司空祈得意忘形,意欲在收网之前使其恶行和歹毒心计全部自行暴露,真可谓“帝王心术,神鬼不语”。
值此生死关头,司空祈尚且不自知,还要与太子死磕,竟然还想蛊魔太子,真真是“自行不义必自毙”。我司空祀又岂可去助纣为虐,自寻死路?
司空祈给自己的这两个物事倒是他谋害太子的铁证呢,司空祀不禁暗叹司空祈的愚蠢,竟然利令智昏到如此地步,这不是授人以柄又是什么!
司空祀不再犹豫,自己本来是想远着这一场是非的,现在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必须做出抉择了!
次日,司空祀摆脱了司空祈布置的暗线的监视,将这两件证据交给了皇父。
孝文帝怒道:“竖子安敢如此!”便将手里的朱笔一把折断,不慎将虎口处扎破,顿时有鲜血沁出。
司空祀连忙跪下说:“皇父息怒!是儿臣的不是,不该将此大逆不道之事告知皇父,惹皇父震怒,以致伤及龙体!”
孝文帝由着大太监为自己包扎,蹙眉不语,半响,方说:“不,这事你做得很好。不过,朕还要你做一件事。你继续和他虚以委蛇下去,朕倒要看看,他要怎样把这场戏演下去!”
于是,司空祀便按着皇父的指示,只叫人传话说是已经按着司空祈的意思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司空祈大喜,又命司空祀继续将那药粉设法给太子吃下去。
又几日,爆出科考舞弊案,庆王手下的眼线查出此事与太子有关,密报庆王。司空祈想着皇父十分重视此次恩科之结果,若此案真与太子有牵连,倒是一个双管齐下的好机会,如此一来,自己就能一举发力,将太子拉下马来,事不宜迟,须得尽快查处此案,司空祈便夸大其词,亲自向皇父请命,得到恩准后自己便远赴外地追查此案逃犯去了,倒是一时也顾不得其他。
没有人来纠缠威逼司空祀,司空祀清静了几天。另外,这日的琼林宴,庆王因在外地,没有出席。
琼林宴上,司空祀见太子遁了,自己也想去透透气,便和七弟等人说了一声,出去御花园里逛逛。“偷得浮生半日闲”,司空祀正在一座嶙峋假山一畔的阴影里欣赏着脚边的碧波粼粼,却看见太子和三哥两个迎头过来,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行礼相见,突然发现两人的姿势有些反常地暧昧,三哥的手是扣在太子哥哥的腰上的,不禁心中惊疑。只这么一停顿的功夫,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