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归梦满青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春来归梦满青山- 第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三阿哥?”忽然想起昨天下山的时候四爷说的话,竟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怎么,玉格格有事?”弘时有些不耐的停住了脚步。     
  我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烦躁,却依旧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想跟你道个谢。”     
  “好说,好说。”他眨眨眼,提了提嘴角,像是嘲笑又像是自嘲,“只不过没想到阿玛,嘴上这么气,却还是巴巴的给你接了回来。要说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还真是不缺情种。”      
  我淡淡的看了看他,并不理睬他的揶揄,终于把想问的事情说了出来:“三阿哥,当初的那辆马车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标记,可你,又怎么知道就是耿府的?”     
  他一愣,仿佛有些懊恼,但还是固执的答道:“自然是,园子门口的奴才,跟我说的。”     
  “是吗,那王爷总该知道,我是被人接走的吧?可我,怎么就没听他提起呢?”我毫不放松的追问着。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突然转过身,白净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     
  心中一凛,那些被暂时搁置的杂乱思绪仿佛正渐渐变得清晰,压抑了一下胸中的情绪,尽量放平了语调继续说:“那我可不可以这样解释,三阿哥本来就知道,那辆马车的来历和他要去的。。。”     
  “住口!”他猛的打断了我,上前一步,气急败坏的说,“这件事情,还轮不着你问那么多!”     
  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冥冥中似乎早已注定,眼前这个少年的背离,我可以不计较他和外人串通导演的这场绑架事件,但我终究还是不想看到可以预见到的那场家庭惨剧。     
  想了想,还是画蛇添足的说了一句:“三阿哥,我的话,你可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想说,不管什么时候,王爷终究是你的阿玛。至于我,你要是有什么不愿对他启齿的,我很乐意帮忙。”     
  “为什么?”他皱着眉头,表情阴郁的直视着我。     
  “当然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让我爱的那个男人因为你而伤了心。”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竟会如此直白,张了张嘴,随即竟笑了出来。 
  “多谢你的好意。本以为这一次咱们可以两清了,却没想到,又还是欠了你。这欠债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呢。”说完,便转过身径自去了。     
  那拉福晋歇在五福楼后面的海棠院,一进门,就看见她半歪在暖阁正中的软塌上,微闭着眼,似乎有些疲倦。而一旁的几子上,钮钴禄氏和李氏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看见我进门,竟立时住了声。 
  也懒得去管她们用哪只眼睛看我,蹲下身一甩帕子,清了清嗓子道:“福晋吉祥!”     
  “起来吧。”顿了顿,才听见一个缓慢的声音传了过来。直起身子,抬眼望去,才发现她似乎清减了不少,苍白的脸色仿佛带着几分病容,而鬓边眉角的纹路也越发的深刻了。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塞外见她的样子,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春留不住,秋影无痕,其实时间,才是每一个女人终生都躲不过的梦魇。 
  “玉妹妹可算是稀客,若不是来了福晋这,还真是难得见着呢。”一愣神儿的功夫,坐在一旁的李氏到先开了腔。 
  我淡淡一笑,回道:“一家子人,什么客不客的。妹妹年纪轻,位分又低,倒是姐姐常年帮衬着福晋料理家事,前几次从园子里回来,都忙得见不得面呢。” 
  这几年那拉氏的身子一直不好,府里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李氏做主。听我这么一说,她不禁面露得色,看了看福晋,又柔声道:“瞧妹妹说的,还不都仗着福晋里里外外的操持,我不过也就搭把手。” 
  心里暗自比量着我们这献媚的功夫,不觉有些失笑,可冷不丁对上那拉氏那冷冰冰的眼神,心里一颤,只好把头低了下去。 
  “如玉啊,听说你前些日子回了娘家,是吧?”那拉氏的声音倒算是平和,只不过似有什么东西压抑在下面。 
  “是,阿玛身子有些不爽,所以回去住了几天。” 一时又想不出更加冠冕堂皇的借口,只好把当初的那个谎言抬了出来。 
  “那如今,你阿玛可大安了?” 
  我又福了福,欠身答道:“承蒙福晋惦记着,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也不枉咱们爷…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她的声音一转,陡然变得高亢,却又急急的刹住了。 
  唉,一声叹息从心头滑过。其实,四爷出府去找我,想来她们一定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个看似轻薄的窗户纸,却会牢固得永远都不被戳破。而眼下的我,却也只能跟她一样,让所有可能会影响到安定团结的情绪都牢牢地隐藏起来。也许,这才是我们亲爱的丈夫最想看到的吧。 
  向前走了两步,强挤出笑容给那拉氏掖了掖身上的软被,道:“福晋说的正是,这一路上王爷都跟如玉说您不但要管着府里的事情,还要分心照顾两位小阿哥,实在是辛苦。这不叫我一回府就来给福晋请安。只怕宫里的席一散,王爷就该亲自过来了呢。” 
  听我说到弘昼和弘历,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握了我的手,说:“这两个小猴子,在我这几天,还真是吵得厉害。我一个人清静惯了,现在玉妹妹回来了,这功课学问上的事,还是要多督促着他们才好。” 
  瞧着她那怪异的近乎无奈的笑容,心里想着的一定是自己那个夭折的孩子,正想出言安慰,门口的丫头却进来禀报说年侧福晋来了。     
  年明丽一身鹅黄色的旗装,镶着翠绿的滚边,乌黑的长发简简单单的盘在脑后,耳垂儿上两颗小巧的珍珠,衬着白皙的肤色,越发显得娇艳动人。 
  “如果,玉儿的眉毛再弯一点,眼睛再大一点,鼻子再挺一点,嘴巴再小一点,那就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不久之前的那句笑话,就在一瞬间如此真实的闯了进来,难怪,美丽的女人,终究是会被男人记得最牢。     
  她把手里的暖炉递给丫鬟,小心地给福晋见了礼,然后把一个精巧的小木匣子放到桌上,道:“前儿个哥哥托人带回来的雪莲玉蟾丸,听说福晋身子不爽,特地拿了些过来,是当地的名医祖传的药方,福晋试试看。”娇俏的声音轻快而动听。     
  没等福晋说话,一旁的李氏已经站了起来,拉着年氏便往自己的几子上领,嘴里还笑说着:“妹妹可是有了身孕的人了,这大冷天的,就算不为自己,可也得为孩子爱惜身子。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爷可是要心疼的。”     
  有了身孕! 
  短短的四个字从耳边响起,却在心里划下一道深深的印记。早就知道眼前这个娇小的漂亮女人会为他生下很多的孩子,也曾以为自己早已学会用坚持去漠视一切。只是一颗心,仍旧会突兀的颤动,只轻轻的一下,却仿佛一点冰冷,深深的透入骨髓。 
  胸口又觉得有些憋闷,仿佛缺氧一般。向后靠住墙角的条案,暗自吸了一口气。其实,我本该记得,高贵的人远比低贱者更容易受到侮辱,而幸福满溢的心,自然也会比平时加倍的脆弱。     
  “多谢明丽费心了。”那拉氏虚妄的一笑,声音里却不带一丝感情,“也没什么大碍,照大夫的意思,安心静养最好,这么名贵的药材,只怕是克化不动呢。倒是你,身子又弱,没什么事的话,不用天天到我这儿来站规矩。” 
  年氏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一红,下意识的摸了摸还未隆起的腹部,腾的从几子上站了起来。一时之间,屋子里忽然静得出奇,只听见那镀金的自鸣钟有节奏的摆动。而那熏炉里散出的阵阵香气,却让我觉得愈加的眩晕,一阵阵难受的感觉也从胃里顶了出来。     
  “如玉,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感觉仿佛有个人朝我伸出了手。 
  刚想要答话,一股恶心的感觉猛地冲到了嗓子眼。我也顾不得许多,一推身后的条案,便向外跑了出去。一把掀开帘子,脚下的花盆底竟被门槛绊住了,心中一阵惊惧,耳轮中也听得身后“妹妹”“如玉”的各种呼喝声,身子却斜斜的被一个人托住了。 
  一股暖意从他的掌中传来,心头难受的感觉竟也被平复了许多。抬起头,一片石青色的朝服上面,孙太医那一向淡雅的眼眸,混进了几分惊诧。     
  我一怔,赶忙扶着他的肩膀,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后退了退,不住地道歉。孙太医摆了摆手,给我打起帘子。回身进了屋子,只觉得脚步有些虚浮,李氏和钮钴禄氏都已经走了过来,扶着我的肩膀,关切的询问。 
  我拿了帕子抹了抹嘴,正想要说话,却看见孙太医又到了面前,操着一向低缓的调子说:“福晋有些担心,让下官先给格格诊诊脉。” 
  “不碍的,许是早上吃坏了什么东西,怎么敢劳福晋费心?”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把这嘴上的功夫做足。 
  那拉氏似乎对我的表现也很满意,挥了挥手道:“左右太医也在,看看总是好的。” 
  一旁的丫头们帮我解了衣袖,给孙太医切脉,心里却仍仿佛翻江倒海般的闹腾着,闭了眼,嘴里又觉得涩涩的,仿佛刚才那一拥而上的恶心还在喉咙里久久的盘旋着。     
  仿佛过了很久,才感觉孙太医收了手。睁开眼,觉得他温暖的眸色有些恍惚。顿了顿,一个静如止水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恭喜格格,您有喜了。”     
  他的声音恍如魔咒一般,一下子吸去了屋子里所有的声音。放在我肩头的两只手,也缓缓的滑了下去。脑子里木木的,似乎还未完全反应过来,飘浮的目光瞥见年氏垂下的手腕,袖口精巧的流苏竟已被扯得一团杂乱。     
  “你们都下去吧,我也乏了。”那拉氏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终究打破了这片尴尬的静谧。     
  于是晃悠着站起身,随着身旁的人福了福,便要出门。     
  “咱们爷子嗣单薄,你们两个,可要记着自己身上的分量。”身后的一个声音传来,隐隐透着苍凉无奈的味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解释一下题目     
  柳梢青 刘辰翁 
  铁马蒙毡,银花洒泪,春入愁城。笛里番腔,街头戏鼓,不是歌声。  
  那堪独坐青灯。思故国,高台月明。辇下风光,山中岁月,海上心情。     
  刘辰翁是南宋末年的爱国诗人,他于宋亡后,隐居不仕。他的词,多慷慨之音,但更凄怆沉痛。尤其是宋亡以后的作品。另一首西江月 新秋写兴,苍凉大气,我也非常喜欢。 
  所谓山中岁月,是写他隐居山中,空逝岁月。但这时宋帝昺在陆秀夫、张世杰等的拥戴下漂流在南海抵抗。“海上心情”,则是指这一历史事件。 
  山中不忘海上,足见作者之不能忘情现实。如玉问四四有没有想过隐居,四四答这两句,就有一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意味。 
  而且如玉也跟四四说过以后就不能把别人都当作不存在了。所以,下一章的题目就会是:海上心情。借指年氏会生很多孩子,而且四四为了自己的争位的大局考虑,也会让所有的妻妾孩子作出一幅其乐融融的表象给他老爹看,所以才一定要让如玉去看福晋,给她做个铺垫。而如玉则会面对更多的风波,既要在复杂的环境中学会生存,又要保持自己的个性。     
                  海上心情 
  这个孩子来得突然,让我全然没有准备。惊喜之余,剩下的却只是难受。呕吐,恶心,成了每天的家常便饭,一个月下来,不但精神不济,整个人也几乎瘦了一圈。四爷每天依旧是为了西北军需粮草的事忙碌着,往往是天不亮就出了家门,直到深夜才回来。虽然每日都遣人送来各种各样的补品和时令果子,却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让小乔对着成堆的人参、燕窝、鱼翅唉声叹气。     
  没有办法,这个意外的孩子仿佛是偏偏要考验我的忍耐力,直到五个月的份上,我还吃不下什么东西,恶心的厉害的时候,能把胆汁都呕了出来。就连肚子也没有凸出太多,偶尔在院子里碰到年氏,便和她明显丰腴的体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事情,却往往会有着与它所显现出的特征截然相反的结局。 
  康熙五十八年七月的一个晚上,一声凄厉的哭嚎撕破了闷热的叫人窒息的空气,心头一震,顾不得额头上布满的汗水,便挣扎着坐起身来。一抬眼,正看见小乔推门走了进来。 
  “格格这是怎么了?”见我斜倚着床栏,半站半坐的样子,着实吓了她一跳。     
  “这么大动静,可是生了?”我见她脸上湿漉漉的,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才好了些,格格横竖也要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她走到我跟前,拿帕子帮我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顿了顿,又低声道,“侧福晋的孩子,生生憋死在了肚子里,可惜了,还是个男的。”     
  又是一声令人心碎的悲泣,惊得窗外的鸣蝉也鼓动着翅膀,放声唱诺。忽然记起仿佛以前是谁曾说起,每当蝉落在树枝上高歌,便会用自己尖细的口器刺入树皮,然后带领各种口渴的蚂蚁、苍蝇和甲虫一同吮吸树的汁液。之后蝉又飞到另一颗树上,继续开辟一口“泉眼”,周而复始,如果一棵树上被蝉插上十几个洞,树木便会枯萎而亡。     
  原来,闪着琥珀的光泽,迎风轻振的蝉翼,竟然也会是寂静的夏夜里,死神挥动的翅膀。     
  ================================================================     
  转眼过了八月十五,天也一天一天的转凉了。肚子里的小东西终于不再折腾我脆弱的肠胃,而是改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进行热身运动。     
  “格格,他又踢我呢!”小乔趴在我的肚子上,饶有兴味的说着,“真有劲,肯定是个小阿哥。” 
  “照我说,还是个女儿的好,还没生出来就这么淘气,等他长大了可怎么得了?”我放下手里的茶盏,敲了敲她的脑袋。 
  “不过依我看,王爷肯定希望是个小阿哥。”小乔不屑的撇了撇嘴,一副笃定的神情。     
  “呦呵,这是谁要做我肚子里的蛔虫啊?”随着一个戏谑的调子,四爷已经走了进来。 
  小乔脸一红,低着头嘟囔了一句“奴婢去给王爷泡茶。”,蹲身行了个礼,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看你教出来的好奴才,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四爷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我跟前,脸上的神情倒是跟话里的内容没有半点相符之处。 
  我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轻声说:“难得你今儿个有空,原来就是为了来教训我如何管教奴才?”     
  “好大的醋味!”他抽动鼻子装着在半空中嗅了嗅,“不过正好,人家不是说酸儿辣女吗?”     
  我笑推了他一把,道:“男的女的有什么所谓,只要他健康平安,就是我的福气了。”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下去,捉住我的手,紧紧的捂在怀里,良久,才闷闷的说了一句,“要是也像你这么想得开,就好了。”     
  心里明白他是想起了年氏,想出言安慰,可喉咙里涩涩的,硬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得强挤出一丝笑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