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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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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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衣薄如蝉翼,透风透气,不至于让伤口窒闷化脓,又能遮住我的身体,免去了当下的窘迫。就算早已赤身暴露在萧晚风面前无数次了,但每次被他那双深邃如海的双眼凝视着,总让我有种不知名的紧张。
  这时,背上的草药味似有若无地传来,我隐隐觉得熟悉,不由深深嗅了几下。
  顿时脑中白光乍现,我心神大震,以前一闪而过却总是抓不住那种怪异感,此刻像破开泉眼的山泉似的喷涌而出,让我恍然大悟。
  这股药味,是的,就是这股药味!我曾在许多人身上闻到过!
  在劫、天赐、萧晚风、萧晚月,还有——主上!
  早就预料到主上与萧家必然有所关联,不然萧夫人也不会成为他的中间人。只是他的身份一直神秘,让我琢磨不透,现在总算被我抓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似乎离他又近了一步。
  拳头反复松松握握,我稳住翻滚的情绪,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这种秘药除了你们萧家的人,一般人拿不到吧?”
  萧晚风笑笑:“寻常人自然拿不到,但与我们萧家关系亲密的,倒不至于吝啬。”
  我试探问:“阜阳王和小王爷他们算不算与你们关系密切?”
  萧晚风点头道:“当然,他们不仅仅是我萧家的姻亲,更是战略伙伴。”
  依在床榻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忙掩饰道:“只是随口问问。”
  他也没再追问下去,眸深似海,就这么静静看着我。
  我已经在萧晚风的寝宫里躺了整整三天了,这是极不合礼制。本来我和他的流言就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了,此时我更应该避讳。数次提出让他将我送回“溪凌幽欣”,起先他以我身上有伤不宜随便移动为理由推掉了,后来索性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我行我素地替我上药,喂我吃饭——我只是背部受伤了,又不是手残了,真是的。
  我霸占了他的床,这三日他自然与我同床共枕。暗想人果然不可貌相,谁道萧晚风不会趁人之危?他就是专门趁我之危。这几日我没出过他的寝宫一步,指不定外头那些流言又传出形形色色的版本了。
  期间很多人来探视我,天赐、萧夫人、萧晚灯和千籁夫人他们,但都被萧晚风派人给挡了。
  这日长乐郡主来看我,萧晚风倒是让她进来了。中间隔着一道屏风,长乐几番嘘寒问暖,最后叹息道:“悦容,你别怪夫君,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自己深入险地让他为难的。”说罢,又与萧晚风诸如此类的自责。
  萧晚风淡淡道:“此事弟妹不用再放在心上,以后多多保重自己吧。”
  为了这句话,长乐颇为激动,重重恩了一声:“多谢大哥关心。”声音竟然都在发抖。
  萧染帮腔说道:“姨娘,你别生父亲的气了,父亲这几天都不好过。”
  也真是个孝顺又乖巧的好孩子啊,我笑着回道:“小染儿别担心,福祸双依,姨娘怎么会怪别人。”
  真的不怪吗?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疙瘩的,他当时明明就在我身边,却去救别人。转念又怔住了,我这都在想些什么呀,怎么能有愤愤不平的心情?我是萧晚月的谁?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与他互相伤害互相折磨、充满背叛和欺骗、眼泪和仇恨的旧情人兼敌人而已。萧晚月并没有做错,妻子孩子才是他的家庭成员,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可偏偏听说后来是萧晚月发疯似的将我抱出火场的,两只手臂为了救我已经被烧成焦肉,别人想劝他却怎么也劝不住,他也不把我交给任何人,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一样,直到后来萧晚风来了才一个巴掌将他打醒,将我带回来治疗。
  当初听到这些事的时候,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暗暗地想,他这都算什么?
  长乐郡主和萧染离开后,萧晚风居然也这么对我说:“你别怪晚月了,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脑子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脱口而出了:“能有什么苦衷!”说完我立即后悔了,这口气还真是掩不住的怨气。
  萧晚风深深凝视我,脸上的表情麻木不仁,看不出丝毫情绪。屋内沉寂了许久,气氛有点冷凝。随后他走到床榻旁将我抱起,我啊地惊呼一声,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迫于无奈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他的双手避开了我背部的伤疤,紧紧固着我的腰肢,像是要将我生生折断似的。
  他问:“悦容,你知道我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别人都称颂他文武冠冕天下无双了,能有什么弱点,也就身体差了些。
  他说:“我最大的弱点是一个女人。”
  我的心一紧,原以为他说的是我,很快的我就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萧晚风含笑睨了我一眼,我窘迫地红着脸,便听他道:“赵伊涟的命就是我的命,赵伊涟死了,我也活不久了,所以晚月才会不计一切代价救她。因为我不能死,萧家不能没有我。”
  闻言我怔住了,对长乐在萧家的特殊地位早就感到十分困惑,就算她是阜阳王的心肝宝贝,是萧家唯一的媳妇,也不至于这么严密地保护着,如供着一尊珍贵的活菩萨。现在看来果然是跟萧晚风的病有关,我记得之前有一次萧晚风差点发病丧命,蔺云盖急着差人请长乐郡主过来。
  难道长乐有什么通天本事,能救治萧晚风的顽疾不成?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长乐的命就是你的命?”
  萧晚风没有回答,径自说道:“悦容,如果有一天你想杀我了,又念着过往的情谊下不了手,那就杀了长乐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决绝,我听着内心惶惶不安,好似与他非得是你死我活的下场不可。
  撇去家族利益,萧晚风于我而言,是良师诤友,蓝颜知己,自春露一事过后,更多了一种暧昧不明的感情。就算站在敌对的立场彼此多有阴谋算计,徒增了私仇家恨,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
  萧家染指天下,机关算尽,是非功过谁来定对错?成王败寇而已。
  如果我站在萧晚风的位置,也会这么做。在大爱面前,小爱总是要被忍痛牺牲,当初为了守住金陵我不也连自己的儿子都牺牲了?那么对他们萧家的男人而言,维护家族的至高利益,其他的也只沦为其次,必要时焉能不选择牺牲私爱?
  这么想来,萧晚月倒显得情之至圣,且不说家族利益在前,长乐和萧染是他的妻儿,萧晚风还是他唯一的大哥。难道所谓爱一个人,就要不顾自己的家族和亲人?如果非得这样,爱是真了,人也无情了。更何况我始终坚持着,我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了爱。如此这般,先前我心里的那股闷气,不免显得有点无理取闹矫揉造作了。
  然而,萧晚风为什么要将自己这么个大弱点随随便便地告诉了我?
  杀萧晚风难如登天,杀长乐虽难却并非可望不可及。
  纯粹以友人的立场来说,我认为萧晚风这么自曝其短,实在太过鲁莽,太过任性了。
  我别过脸,终究不忍心去深入剖析他这样做的用意,却嘴硬道:“你先是乱我金陵山河,现在又杀我父兄,觊觎东瑜——如此深仇大恨,我是不会舍不得杀你的,直取你性命便是,何须长乐来替你偿命。”
  萧晚风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大笑起来:“你说我觊觎金陵东瑜倒也不会否认,别说区区江北江东两地,这整个大经天下我都是要拿下的。”
  我瞪他,这人真是太狂妄了。也是,他不狂妄,全天下就没人有资格狂妄了。
  又听他说:“但悦容说我杀你父兄,可着实冤枉了我。”
  我怒道:“萧晚风,敢做就该当,何须托辞让我对你心生鄙夷?难道下令毒杀我父亲的人不是你?”
  “是的,的确不是我。”萧晚风悠悠说道:“姑母当初以香薰入毒慢性消磨你父亲生命之事,我确实不知,事后知道了你父亲也无力乏天了。至于你的那几位兄长,我并不否认对他们动了杀机,但想杀他们的又何止我一人?”
  我心头狂跳,仍佯装镇定道:“除了你们萧家的人还会有谁?”
  萧晚风摇摇头,慢声慢语道:“不,除了我们萧家,还有你们楚家的人。”
  我紧张道:“楚家谁会这么做?”
  “比如……”萧晚风懒懒地拖长了声音,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庞,笑得暖如春风,又冷如寒冰:“比如你啊,悦容。”
  心中的秘密被他看穿了,我瞬间显得惊慌失措,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强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杀大哥二哥他们。”萧晚风淡淡一笑:“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有没有杀他们,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直勾勾地望着他讳莫如深的瞳孔,那眸心闪烁着琉璃华光,仿佛洞悉尘世。我不再否认,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葱玉的手指抚上我的眼角,萧晚风道:“眼睛啊悦容,你的眼睛背叛了你。楚幕北死后,你眼中有悲痛,楚沐晓和楚沐晨死的时候,你眼中虽悲,但没有痛。你我相识这么久了,我又怎么可能不了解你?你擅演戏,但绝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我笑笑:“可你没有阻止我。”他也笑了:“是没有阻止,我不忍心看到你失望的表情。”我随即接口:“但咱们骄傲的郑国公也绝不会白白让一个女人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不是么?”他敛了我鼻尖一下,宠溺赞道:“知我者悦容也。”
  这样的夸奖无法让我感到快乐,却有种被他要挟的感觉,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他反问:“你能让我怎么样?”
  我凝神屏息道:“既然是交易谈判,你先坐地起价,我也好讨价还价。”
  他眯了眯眼睛,有点不高兴:“在悦容眼中,我们之间要沦落到交易谈判的地步了?”
  我负气道:“随你怎么想。”
  他紧抿着嘴巴不说话,手指顺着脸颊、下巴、颈项慢慢下滑,一点一滴拨弄我皮肤上的敏感。我僵硬躺在他怀里,身体仿佛对他的手指有了习惯,竟不知名地燥热起来,连带着呼吸都乱了。他的手突然按在我的背上,触碰了大片伤口,我吃痛了猛抽冷气,抬头愤愤瞪他。
  萧晚风笑笑,将手掌慢慢从我背上抽离,滑至臀下,随后往上一拖,将我整个人抬高一寸。我惊呼着趴在他肩头喘息,便闻他慵懒道:“三日后你背上的伤口大概也落瘀吧,那日晚上戌时三刻,你再来我房中。”
  我一怔,很快地明白了他的意图,顿时羞愧交加:“你……”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亲了亲我的耳廓,温柔道:“悦容,如果那天你不来,我就会明白你的选择了。”
  当日,他差人将我送回了“溪凌幽欣”。
  此后我一直闭门不出,谢绝一切访客。
  转眼便过三日,那日酉时黄昏,我披上斗篷,在一行心腹的掩护下秘密离开了东瑜行宫,行色匆匆地来到城郊外的一处隐蔽庄园。当我来到庄园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了这里的诡异气氛。四周寂静得过分,草木森然,林立在黄昏红霞之下,宛如血光之灾。林子深处的黑暗中偶有呼吸声,并不着急隐藏行踪,显然是有意让我知道此处已杀机四伏。
  我不动声色地走入园内,推开一间茅屋的木门。
  咿呀一声,门后露出三张脸。那三人看到我后纷纷面露复杂表情,惊喜、羞愧、懊恼,不一而足。
  三人齐呼:“十妹!”
  我阖上门,解下斗篷,恭敬地朝他们福身行礼,逐一喊道:“大哥,二哥,四哥,悦容来晚了,让几位哥哥在这里受屈了,先给你们赔礼道歉。”
  世人眼中早该赶赴阴曹地府的三个死人——楚沐晨、楚沐晓、楚泽西,纷纷上前将我扶手托起,二哥楚沐西红着眼睛道:“十妹何错之有,却是哥哥们错了,只顾着争权夺势,辜负了父亲的一番希望,更冤枉了十妹,还咒骂你仇视你,甚至累你背负弑兄这等恶罪,也害得东瑜陷入万难之地,是哥哥们有愧于你!有愧九泉之下的父亲!”说罢朝我豁然跪下,楚泽西也随他同跪,两人潸然泪下。大哥在一旁仰面长叹:“皆是孽障啊……”道尽了这一个月来的诡谲命途。
  我将二哥和四哥扶起,与他们哭成一团,屋内顿时唏嘘四起。我也将连日来心中承受的沉重压力借机纾解出来。
  想当初父亲要我杀四哥保其他楚家子孙,我知这岂是康庄大道?萧家狼子野心,既然有心觊觎东瑜,哪怕真的让天赐继位称了他们的心,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其他人?凭我跟他们交手多年,以他们的手段,向来是赶尽杀绝,以绝后患。我便先下手为强,在萧家人动手杀兄长们之前,率先“杀”了他们。
  当初我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刺穿了楚泽西的胸膛,让大家对楚泽西的死毫不怀疑,更对我心生恐惧,认为我当真是一个冷血无情断绝亲情的刽子手,才能在父亲死后以铁血手腕迅速镇住混乱场面,让天赐顺利继承魏国公之位,阻止萧家人伺机制造祸乱之心。
  楚泽西明明被我刺穿心脏,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其中自然藏有乾坤。以前我在金陵时曾无意翻看过蔺翟云的医典书籍,有一页是这么记载的,人体心脏左下角有一个奇怪的穴位,称之为“不死穴”,从这个穴位刺过,纵然刺穿了心脏也不会毙命,只会短时间内休克而已。当然,若是刺得一丝偏差,中中剑人就会当场毙命。以前我只觉得有趣多瞄了几眼,后来在刺杀楚泽西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紧张,也并没有十成把握,生怕错手杀了他——但最后我到底还是成功了!我故意装作恨透了楚泽西的模样,让侍卫将他拉出去喂狗,四嫂势单力薄,敢怒不敢言,其余人自然不会关心一个死人的去向,就这么成功地将四哥救出,安置在这片隐蔽庄园里。
  但萧家也不是易于之辈,又再使阴谋,欺骗了二哥,逼得他兵变作乱。二哥被抓之后关在宗法府大牢里,看萧晚灯的做法我便知道,她是绝不会等二哥定罪的结果的。因为我们都知道,凭天赐的心性,最多只会将二哥流放,断然不会赶尽杀绝,所以萧晚灯下令让衙役们严刑逼供,就是想将二哥折磨致死。
  那日我追着萧晚月离开地牢之前,便将毒药不露痕迹地放到二哥手里。二哥本以为我是不忍看他受辱,想让他早点解脱刑罚之苦才会赠予毒药。他也的确是生无所恋,几日后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服毒自尽了。又岂知这是一种瞒天过海的奇药,叫“绝地”,顾名思义:逼至绝地,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二哥“死”后我放出流言,是萧家人谋杀了楚家二世子,让朝堂大臣们对萧家产生怀疑和抵触情绪。萧夫人为安抚朝臣,在仵作确认二哥的确已死之后,便匆匆结案了,并当日将二哥尸体下葬,企图让这事早早过去。我在二哥醒来之前派心腹将他的“尸首”偷挖出土,再一次成功地偷天换日!
  最后,就是大哥的事了。大哥自焚弘文殿,的确是萧家给逼的,而萧家威胁大哥的筹码,居然是蔺翟云!
  蔺翟云为何能威胁到大哥,动摇大哥的意志?
  想起我在金陵初遇蔺翟云,原以为他总是不停地吃东西是因为嘴馋,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他不是嘴馋,是怕挨饿,因为小时候他饿怕了;他还怕黑、怕冷、怕水井!因为在他六岁的时候,被人谋杀丢进水井,在那又黑又冷又潮湿的地方呆了整整五天五夜,没有吃的东西,他只能喝水,不停地哭,不停地求救,但没有人回应他,上天像是彻底把他遗弃了。直到五天后,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才被人从水里打捞上来。那个人救了他,却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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