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云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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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云崖暖-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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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冰蛇终于也忍不住游了出来,歪着脑袋看向他,吐了吐鲜红的蛇信。

    李舒夜看着那小小的冰蛇,露出一丝苦笑。他体内寒毒即将发作,是断然撑不到淮南了,眼下让冰蛇咬上一口倒是最好的方法,他妥协般叹了一声,将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到了冰蛇身边,冰蛇立刻会意,甩了甩尾巴尖便一口咬住了饲主的手指。

    李舒夜痛的闷哼了一声,英挺的长眉紧紧的绞在了一起,很久都没有舒开。冰蛇集聚天地灵气的寒毒又岂是寻常人能够忍受的?那霸道无比的寒意涌入体内,一番缠斗之后便压制住了李舒夜体内蠢蠢欲动的寒毒,直到冰蛇慢悠悠的松开了口,那凛冽的寒意勉强撤去之后李舒夜才忍不住松了口气,额上已是冷汗淋漓,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

    他的体温冰冷的根本不似常人,也衬得靠在他怀中的苏洛愈发温暖起来。李舒夜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怀中绯衣少女的手,与她亲密的十指相扣,似是想要从她手中汲取一点点温暖一般。自从遇到了苏洛之后,李舒夜再也未用过冰蛇疗毒,以至于如今觉得那以毒攻毒的剧痛愈发难以忍受了。他完全不敢想象没有苏洛在身边的日子,不仅是因为体内的寒毒,更为着少女眼中那不含一丝杂质的明丽笑容。

    已然见识过晨光的温暖,他又如何还能退回冰冷的黑夜中去呢?

    李舒夜紧扣着苏洛的手,在寒毒的余痛中默默的拥紧了昏迷不醒的绯衣少女。

    ——他一定要救回阿洛,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

    二人乘坐马车,一路经由凛渊阁的势力接应,以最快的速度暗中潜回了淮南城的落日楼中。

    秦意一早便得到黑隼的通报,此时就等候在落日楼的后门前,马车一到便安排人手接应,小心翼翼地将苏洛抱下来送入房间中安顿后,随李舒夜一道进了书房。

    李舒夜的神色看上去非常疲惫,用手指不断的捏着紧皱的眉头,似在思考什么难题。秦意拿出药箱替他处理那些被岩壁擦伤的地方以及手臂上的刀伤,一边包扎一边微微蹙眉,李舒夜低头看了她一眼,嘱咐她小心别沾上了伤口处的血。

    秦意动作麻利,很快便处理完了李舒夜的伤势,看着自家阁主欲言又止。李舒夜的血是剧毒凝邪,身体又是蕴含百毒羸弱不堪,因此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像眼下这样受伤之后放任伤口流血不顾的情况过去从未发生过,秦意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样惊慌失措的李舒夜,即使他隐藏的再好也遮不住他眼底流露的恐惧之意。

    那个连天下与身死都能置之度外的凛渊阁主,竟然也会害怕?秦意咬了咬唇,想起了昏迷不醒的苏洛,心情也愈发沉重了起来。

    此番苏洛所受之伤,竟是这般严重,以至于连李舒夜都束手无策了么?

    “阁主。”秦意斟酌了一番才开口,李舒夜却疲惫的摆了摆手,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李舒夜当然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他眼下的状态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更何况与他相熟多年的秦意,“……一想到阿洛有可能死在我跟前,我就止不住的焦躁不安,秦意……我知道这不像我,但我控制不住。”

    体内的郁燥之气从未停止过翻涌,李舒夜长长的吁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跟随自己多年的下属。他眼中冰冷而浓郁的杀意让秦意忍不住心惊,她忽然意识到李舒夜压抑着的并不只有对失去苏洛的恐惧,还有想要毁灭一切的怒气。

    这才是当初那个不足舞勺便取代李渊统领凛渊阁的少年,秦意微微躬身,也不再多言。

    李舒夜又捏了捏眉头,隔了好一会儿面色才平静下来。他比谁都清楚眼下局势的紧迫,自然没有再多的时间供他调整心绪,云湖盟的追杀,萧云的栽赃,苏洛的伤势,都需要他尽快着手处理,李舒夜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闭了闭眼睛,将眼下所有情势都纳入了考虑范围,仔细思索了一番。

    “…………秦意,召回阁中待命的成员,密切注意云湖盟以及各大门派的动向。”许久,李舒夜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已然不见了初回落日楼时的焦躁,“让冬虫夏草去青麓接应李洵,回程途中去云湖堡一趟,探查任千行的下落。”

    凛渊阁中皆以植物草药之名为代号,唯有冬虫夏草是两人一起行动,为凛渊阁中不为人知的诡秘尖刀,秦意点了点头,见李舒夜沉吟一声,又道,“从今日起回绝任何与凛渊阁相关的造访,落日楼照常开门,出入之时需倍加小心,不要叫人看出破绽。准备千年保心丹与十香返生丸…………再加一味白露为霜。”

    李舒夜闭了闭眼睛,“阿洛身边十二个时辰都得有人看护着,每一个时辰向我禀报一次情状。最后……替我修书一封与云苓,让她即日启程,回落日楼中一趟。”
第59章 腥风血雨
    事态的发展一如李舒夜所想的那般,在他二人顺利逃出地宫两日之后,萧云终是发现了假扮苏洛与众人周旋的李洵,立刻调人回到云湖盟,将地宫中所发生的‘真相’公之于众。

    一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行踪不定的苏洛,血魔的传人,妖刀绯刃的持有者勾结魔教余孽使得天魔噬心*重出江湖,杀青麓剑派掌门纪子修,伤云湖盟主任千行,利用云湖盟中旧友萧云召集江湖各大门派,欲囚之于青麓地宫一网打尽,一报当年众门派围剿魔教之仇;所幸最后关头被云湖盟少盟主识破,功归一篑后带着天魔噬心*的秘籍仓皇逃走,不知所踪。

    云湖盟的公告之后还附有江湖上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不得不说萧云这一手颠倒黑白使的相当精彩,结合了苏洛的师承与此前的经历,真真假假混说一番,甚至还编出一套复仇的动机来,若非真正接触过苏洛本人,很容易就被萧云这套说辞给骗了去,最后还把关键的邪功秘籍也推到了苏洛身上,以至于让苏洛成了抢夺秘籍,背叛好友的大奸大恶之人,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

    不管是想要得到邪功秘籍之人,还是真打算为江湖除此一害之人,如今苏洛重伤,萧云又掀起了满城风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令所有人都在找她,血魔传人的行踪已然成为情报贩子手中最值钱的线索,甚至有窥视天魔噬心*的门派千金悬赏,云湖盟也摆明了立场,誓要手刃修炼邪功之人。

    李舒夜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檀木书桌,看着云湖盟那份义正词严的公告,眼底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神情。真正修炼天魔噬心*之人却带领着云湖盟要‘肃清’门派,这才当真是贼喊捉贼了。

    他放下手中另一张信纸,那是一日前李洵命黑隼提前送到的,关于任千行的行踪密报。虽然对江湖上说是重伤静养,然而任千行早已死在了天魔噬心*的手中,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萧云此人,竟是一点也无他表面上的温文尔雅,侠骨柔情。苏洛与他同行江湖四年,一度传出侠侣之名,却是转眼间就被他踩在脚下,栽赃陷害;任千行与他有知遇之恩,入云湖盟之后也是尽心提携,更是他未来的老丈人,也能说杀就杀。这般不论亲疏的心狠手辣,饶是李舒夜也自愧弗如,莫说是苏洛,就算是秦意跟李洵这样跟他多年的下属,还有送去京城的韩云苓,他都无法如萧云一般为了利益肆意牺牲自己身边之人。

    这也是李舒夜漏算的地方,他如论如何也想不到苏洛念念不忘的萧云会是如此心如蛇蝎之辈,若非萧云一早就杀了任千行吸取内力,即使有天魔噬心*的加成他也无力一击重伤苏洛,李舒夜敢在最后一刻才当众揭开他的诡计,一是为了令苏洛彻底与他决裂,二也是猜准了他敌不过苏洛的全力一击,无法阻止他二人离开地宫。

    说到底,苏洛如今这般局面,也有自己的错。若非他刻意压得所有矛盾在最后一刻集中爆发,苏洛也不至于失去理智般与萧云力战,更对那最后一击毫无防范。他们可能逃出地宫的方法有无数种,只要苏洛安在,李舒夜却是为着自己心中那一丝奢望都误了所有,这般为私情而让二人身陷险境的情况,何以会发生在向来冷静的他身上?这是李舒夜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

    李舒夜放下了手中的密报,起身走向了檀木书架之后,他的书房后连接着一间宽敞的睡房,偶尔处理阁中事务过晚时他也会歇在此处,而苏洛此时就被安顿在这房中,一动不动的躺在柔软的棉被之中,连呼吸都浅的快要听不见。

    无论江湖上多么腥风血雨,这间睡房中始终都是安静而平和的,在凛渊阁的势力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苏洛。李舒夜走了过去,在高床边上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一边握起了绯衣少女的手,将那温暖的手指轻轻贴上自己的脸,缓缓摩挲。

    苏洛到现在也未能醒来,自那日他将凝邪之毒刺入苏洛血脉之中后,苏洛的内力的确如李舒夜所想那般共同御敌,不再于体内四处乱窜,让苏洛得以撑过在地宫中的日子。然而自那以后苏洛体中的内力便向开启了休眠状态一般,不再横冲四撞,而是呈现某种规律在体内迅速的疾行,若将苏洛先前的状态比喻为一群乱窜的野马,那如今她体内就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战马,在朝着并不存在的敌人扬蹄飞奔。

    那股内力相当霸道,许是被凝邪之毒刺激到,如今以一种铜墙铁壁般的状态护卫着苏洛岌岌可危的心脏与血脉,是以苏洛的白发依旧没有消退的迹象,而任何外界的疗伤之法都进不了苏洛体内,李舒夜费尽心神制成的灵药被那内力震的粉碎,而他惯用的银针则根本无法刺入苏洛的穴位,扎进皮肤之时犹如碰到铁石,硬生生给掰弯了过去。

    虽然这铜墙铁壁般的内力护得苏洛不必死于天魔噬心*的伤势,却也令她失去的被治愈的机会,李舒夜也曾让李洵将内力送入苏洛体内,尝试引导这股霸道的力量,却是让李洵被这内力反伤。李舒夜不知道苏洛这状态还能持续多久,她已然连续三日未曾进食,等到她的身体无法支撑内力继续前行之时,苏洛必死无疑。

    李舒夜贪婪的汲取着少女手中那仅剩的温度,眼底充满了懊悔与自责,还有无法压抑的愠怒与冰冷。

    倘若苏洛真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又或是错失所有疗伤之机而死去……他必定要让那地宫之中的所有人一起陪葬!

    “——阁主。”

    秦意的声音自书房外传来,李舒夜细心的将苏洛的手放回被子里掖好,这才回过头来,皱眉问道,“何事?”

    “千叶山庄叶二公子求见。”秦意微微躬身,语气之中也有一丝无奈。李舒夜深深皱眉,方才那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杀意又一次涌的出来,叶昀但凡有一点儿脑子,也该知道他不能在此时见苏洛,无论他有多担心苏洛的伤势。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凛渊阁总堂所在之处的人,如此贸然前来,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又该如何负担?

    以凛渊阁主的脾性,所有潜在威胁都应该被掐灭在摇篮里。然而他不能杀了叶昀,那是苏洛最要好的密友,若是苏洛醒来为此神伤或是跟他生分,那才是李舒夜最不愿见到的情景。

    低头看了一眼尚在昏睡的绯衣少女,李舒夜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一些,这才继续对秦意说道,“你去请他离开罢。让李洵在三楼阁楼前护卫,如论来访者是谁,一概不见。”

    秦意垂首领命,朝书房内轻轻一福便起身离去。叶昀还在二楼的隔间中等她,依旧是上次来落日楼时那副世家公子的装扮,只是一扫之前吊儿郎当无所谓的形象,眼底都是深深的暗影,一看也是好几日没睡过安稳觉了。

    叶昀也知道他不该在这风口浪尖上来见苏洛,然而他还是忍不住,那日被萧云送进地牢之后隔了三日他才被放出来,立刻就听说了苏洛阴谋不成,重伤而走的消息。他找到叶清与唐念之后立刻告诉了他们那日发生在地底溶洞的事情,哪知局势已经被萧云所控制,追杀苏洛成了江湖上大势所趋大义所向,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反驳一声,定会被打成魔教同党,一同被围剿肃清。

    叶昀满目忧色,见秦意回来之后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听完她的传话后顿时瞪起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吼了一声,“我人都过来了,李舒夜他凭什么说不见?阿洛呢?让我直接跟阿洛说。”

    “……洛姑娘尚未醒来。”秦意叹了一声,“叶二公子还是请回吧,洛姑娘在此处,阁主自会尽全力护她周全。你贸然来见她定会引起萧云疑心,反倒是让洛姑娘再入险境啊。”

    “我——”叶昀的声音一哽,却也无法反驳秦意,失魂落魄的坐回了椅子上。枉他自称苏洛的莫逆之交,在她遇险之时却是连见一面都做不到;连他大哥跟唐念都无法相信他所言真相,更别提如李舒夜一般在这满城风雨中护她周全了。一念至此,叶昀有些挫败的撑住了额头,目光痛苦而茫然,似乎不冥币啊为何一夜之间苏洛与萧云之间就变成了如今这般你死我活的样子。

    “叶二公子,请回吧。”秦意再次出声,看着叶昀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有些不忍,“若你真想为洛姑娘做些什么,还得从云湖盟内部着手才是。叶二公子是聪明人,别的话我也不便多说了。”

    叶昀一怔,看了看秦意美艳的脸与沉静的目光,也逐渐定下神来。他朝秦意拱了拱手,道,“是我唐突了,请秦姑娘替我向李舒夜道一声谢。阿洛的情况若是有转变,还请贵方遣人相告,叶昀告辞了。”

    秦意点了点头,目送叶昀的背影逐渐远去,忍不住又看了看三楼书房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声。
第60章 重针之法
    房间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药香,李舒夜熄灭了熏香的药炉,用手巾沾了水轻轻擦了擦绯衣少女额间溢出的薄汗,心情沉郁的叹了一声。

    从地宫中逃离回到淮南后,苏洛已然昏迷了六日,无论李舒夜用何种方法医治都不曾醒来,只有那一头雪白的长发愈发刺眼,仿佛在燃烧少女所剩无几的骨血一般。李舒夜微微俯下身,抚摸着绯衣少女的白发,痛心疾首的闭上了眼睛。

    这几日来云湖盟的动作越发明显,淮南城中的江湖人士多了不少,各方探子都活跃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之中,企图寻得那神秘消失的血魔传人的踪迹。然而不管外界闹的多么满城风雨,李舒夜都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关注,他将全幅身心都放在了为苏洛疗伤之事上,却是束手无策,一无所获。

    在这么下去,不等那些江湖人士寻得苏洛的踪迹,她便已然化为黄泉之下的一缕孤魂了。

    就在李舒夜为苏洛的伤势忧心忡忡,茶饭不思的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悄然停在了落日楼的大门前,马车里的人在侍者的帮扶下缓缓走了下来,一袭素衣如兰,亭亭玉立,仿佛连一举一动之间都带上了玉兰幽深的香气,正是在京城行医归来的韩云苓。

    她接到李舒夜的书信后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心中也是担忧不已。这么多年来李舒夜从未有求于她,他总是能将所有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这一次却是特意将她从京城召回,只为一个相识不过数月之人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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