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的特色,那缸里是安州特有的“漓泉大曲”,是这家的掌柜特地从安州高唐县运回来的,那里的漓泉酒最是有名。”
说话间几人在临窗的一张桌子坐下,这里的桌子都是小圆桌,配着整套六个的高脚小圆凳,桌子和桌子之间有一排排一米多高的木格栏隔开,其间还摆着些竹子、花树盆栽。
在风夜打量的时候,跑堂小二已经拿了茶水给各人斟上,萧远赫问他:“风夜想吃什么菜?”
想吃什么菜?我怎么知道这里有什么菜,风夜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菜单。
“我对这里不熟,你点吧。”
萧远赫笑嘻嘻的说:“不熟没关系,菜式都在那里,你看看要吃什么。”说着指了指墙上。
风夜一看,原来四面墙上都挂着一些小牌子,上面写着的应该就是这个酒楼的招牌菜了,只是那些字都是弯弯绕绕的古体字,他看得不明白啊。
风夜正在郁闷,一边伺候着的小二就机灵的向风夜介绍起来了:“这位公子,我们酒楼的水晶肘子、糖醋鲤鱼、纸包鸡、糯米排骨、香煎银鱼豆腐是顶顶有名的,您要不尝尝?”
“那要个糖醋鲤鱼、糯米排骨吧,其他的呢问他。”风夜从小二介绍的挑了两个,就把点菜的任务交给萧远赫了。
萧远赫笑眯眯的问一本正经趴在桌子上等着吃饭的星儿:“小星儿想吃什么呀?”
“鱼。”小星儿指着一个正走过的小二手上端着的菜盘。
萧远赫笑着看了风夜一眼,大的小的都爱吃鱼,果然是小猫。
“那糖醋鲤鱼、糯米排骨、鱼香茄子煲、清炒藕片、烟筒白菜、芥菜鱼头豆腐汤,一钵白米饭。暂时就上这些吧。哦,还有,给我们装一坛漓泉大曲,等会我们要带走。”
萧远赫没忘了刚才提到这酒时风夜闪亮的眼神,就差没在脸上写上“真想尝尝”几个字了,明明酒量就那么一点,偏还喜欢品尝美酒。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给几人的茶碗加了茶水,白毛巾往肩上一搭,跑下楼去传菜了,跟电视上果然是一样。
话说大酒楼的效率就是不错,众人等了没多久菜就陆续上来了。
风夜早上只喝了一碗豆浆,现在早就饿了,菜一上来也没客气,一边照顾着小星儿,一边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青山平时最是贪吃,这时也抡开筷子埋头吃起来,萧远赫和风夜呆惯了,对自己的小厮没大没小尊卑不分的鲁莽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自个也拿起碗筷吃起来。
几个菜都做得很有水平,风夜这一顿吃得很是满足,同样是酒楼,鸿雁跟这里相比等级低了不止一两点,特别是那个糖醋鱼和糯米排骨,鱼肉外焦里嫩,入口酥脆,味道酸甜适中,卖相做得也好看,排骨软濡入味,肉味绞透着糯米和荷叶的清香,味道极是恰到好处。
果然能做到酒楼的大厨就是不一般,风夜寻思着回去是不是自己也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做出来。
酒足饭饱,几人原地坐着喝茶歇息,等到离着约定回家的时辰还有一刻钟时才坐着马车到李大叔的店铺。
没等多久,长生夫妻和张木匠一家都回来了,于是,马车载着一车的人和物什晃晃悠悠回村了。
47
秋收
处暑之后,天气渐渐的没有那么闷热了,山里的早晚也开始有霜降,每天早上都能看见野外的草尖上挂满的晶莹的露珠,人沾到也能感觉到一点冷意。
山里每天的太阳还是那么灿烂,耀眼的阳光衬着金黄的田野,让人的心情总是高扬愉悦。
蝶山村的秋收在这样金色的日子里开始了。
田野里到处是忙碌的身影,大家扎着裤腿袖子,手抄镰刀,弯腰一边收割一边侃着大山,孩子们在收割完的田里窜来窜去的笑闹着。
风夜、穆青和萧远赫也在田里割稻谷,青山带着小星儿在家,偶尔帮着烧烧凉茶做做饭什么的。其实按风夜的想法,萧远赫根本不可能像个农夫一样踩着泥土弯着腰在田里收割,人家一个有钱少爷住在自家,平时劳动劳动没什么,可是像这样累得腰酸背痛腿脚抽筋的农活儿是不应该让他帮手的,好歹人家也是付了房钱的呀。不过,萧远赫坚持要体验风夜劳作的辛苦和收获的喜悦,没理会风夜的劝阻和青山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嗷叫,穿起短打,撸起头发,手拿镰刀就跟着风夜下田了,把蝶山村人惊奇得纷纷找风夜打听是不是那位贵公子没钱付房租了才出劳力抵债。
风夜把村人的猜测跟萧远赫一说,他嘴角抽搐着半响没说话,青山跳着脚直说要帮少爷请几个长工回来代劳。
禾田里的水早就放干了,田里的土晒得裂开了一道道纵横交缠的细口子,小小的蜘蛛在田土里爬来爬去,密密的稻杆里结着一张张小小的蛛网,上面还挂着未被晒干的水珠,稻禾里总是藏着很多各种各样的小虫子,割稻时虫子就会飞出来到处窜,好在都是不叮人的。
萧远赫拿着镰刀在风夜的旁边割稻,左手一撸抓住一大把的稻禾,右手的镰刀一送一拉就割下来了,动作那叫标准到位一气呵成又快又好,风夜看得不禁暗赞。他不过是看着风夜和穆青做了一遍,外加听风夜说了要点就做的这么好了,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他是熟手呢,想当初风夜第一次割麦子的时候还割伤了手咧,割下来的麦茬还是长长短短不整齐的。看来世上还是有天赋一说的,有的人天生就是做什么都能做的比一般人好,萧远赫估计就是这种人了。
割下来的稻谷和麦子都扎成一捆捆堆在大簸箕里放在田埂上晒,村里的几个公共晒坪现在还是很紧张,排着队等着脱粒的人家还有老大一堆呢,风夜想着有空的时候还是在自家门口弄个晒坪打个碾盘吧,以后就不用老等着用村里的了。
好在风夜家收稻是在众人后面,等他们把水稻全部收割完,刚好就轮到他们碾谷脱粒。
拉碾的牛是借高村长家的,风夜家的牛还小,没法用。
脱粒晒谷之后,风夜又忙着把上造【1】的麦子拿出大部分运到城里卖掉,要不然家里就放不下了,也吃不了这么多。
(【1】上造:就是“上一季”的意思,南方土家话语。在南边很多地方的稻麦是一年两季,人们把春季中夏季收的这一季成为上造,夏播秋收的那一季称为“晚造”。)
新收上来的稻谷有粳稻和籼稻,还有糯稻,风夜留下一部分足够家里吃的,剩下的都碾磨成白米卖了。
风夜家现在也是吃白米了,他在现代吃惯了精小米,这里的糙米虽然营养好,但是他还是不怎么喜欢吃的,如今粮食不缺了,家里的米缸也就换装成白米,糙米是隔那么半月一月的才吃几顿。风夜也不怕村里人知道议论了,反正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一有钱人了,盖青砖大瓦房的时候都被人戳着背脊议论了一通了,现在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由得他们说吧。
不过,现在还不是磕闲话的时候,收完了稻麦,村人们又忙着整田整地,翻耕施肥,准备着冬种。
风夜也忙得不行,收了稻谷要晒田犁地准备种冬麦土豆,翻了地要收芋头木薯花生,收了这些七七八八的又要耕地埋肥,还要忙着准备土豆种。
风夜和穆青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萧远赫对这些不熟,而且风夜也不好意思一直要他帮忙,风夜只能在村里雇了几个帮工帮忙。
家里的三亩水田留着两亩种冬麦,另外的一亩风夜全部拿来种土豆了。村里的人虽然都知道风夜种的土豆卖到了城里的酒楼,但是毕竟还没有广泛流传开,思想不怎么开放又没什么商业触觉的村人对于风夜如此大片的种植土豆还是不怎么理解,他们都认为这种土东西始终比不过种麦子实在。只有长生和村里另外的两家人,他们都跟风夜买了土豆种,开了半亩几分地种土豆,风夜只能说他们的眼光实在是高出了其他人不是一截两截。高村长本来也是看不上土豆的,经过风夜的游说,高大明才种了两分地的。
经过高村长家这样,风夜也就没去游说张木匠还有其他人了,反正到时候看到了利益,就是没人说服他们也会赶着种的。
风夜家的田地都耕翻完了,施下了足够的粪肥沤晒着,稻麦都晒干收到谷仓里,木薯拍碎剁成片晒干,一茬茬的花生也摘下来装了框,忙完这些的时候八月就过去了,九月重阳也快到了。
风夜家如今可谓是“仓廪实”,家里新打的几口大大小小的谷仓、木箱和麻袋、箩筐都装着收上来的稻谷、麦子、荞麦、玉米和黄豆大豆小豆各种豆类,储藏室和内院楼上的一间房子都堆放得满满当当的,让风夜看着就心喜。
九月重阳是个大节,虽然村里人还有很多活儿要忙,但是到了重阳还是要停下来歇两天的。所以,到了九月初八这天,蝶山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犁耙,刀铲,上山采枫叶了。
在这里,重阳节有一个习惯,就是用枫叶做黑米饭上坟祭祀祖先。
和现代一样,重阳和清明虽然都是上坟祭祀先烈的节日,但是在这个时空,重阳明显比清明要来得重要和隆重,因为这个时节,人们不仅是要上坟祭祖,还要登高秋游,庆祝丰收,在大州城里还会有各种文人士子赏菊饮食的聚酒会。
而蝶山村自有自己的庆重九的一套习俗。
初八这天,风夜和穆青也早早的采了嫩枫叶回来,捣烂出汁,用汁水混合中糯米蒸,蒸熟后又依照此间的做法,剁了腊肉和大头菜混了香菜末、葱花一起炒,就是黑米饭了。
做出来的黑米饭初闻起来有一股很浓郁的涩涩的枫叶的味道,刚入口时也是,但是嚼起来的时候就会觉得很香,那种特别的清香就跟吃生橄榄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差不多,那种香味里还夹杂着糯米本身的米香还有腊肉的香味,吃起来很爽口,一点也没有平常的糯米饭一样吃多了腻得难受的感觉。
风夜让穆青炒了黑米饭,自己去村里的磨坊磨米浆。
黑米饭、重阳糕、高粱酒是蝶山村过重九必备的三样饮食。
这里的重阳糕是用粳米和糯米按三比一的比例磨成米浆,然后在米浆中加入鲜猪肉剁成的碎肉、大头菜末、花生碎粒一起蒸,蒸的时候要先放薄薄的一层,蒸熟后再加一层生米浆进去继续蒸,这样不断的重复,一直加了九重才成,这样蒸出来的糕点人们称为千层糕,也叫重阳糕。
到了重九这天,风夜和穆青就带着小星儿去上坟了,萧远赫和青山是外人,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
风夜觉得有点疑惑,这么重要的节日萧远赫都不回家,他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呢?父母为什么能够纵容他在外逍遥那么久,但是想想他中秋团圆夜的大老远跑来这里,风夜也不觉得奇怪了,萧远赫自己就是喜欢另辟蹊径走不正常路线的人,难保他家里人不是跟他一样,不理他了,管他呢。
风夜三人来到村口附近山丘李家的坟地,这里有三个坟包,分别安息着风夜的祖父母和父母,他的父母是合葬坟,墓前立着木碑,上面的字迹已经在风吹日晒中变得斑驳模糊了。清明时风夜也曾来拜祭整理过,不过过了几个月,坟上的草还是长的很多,枯黄的长草在秋风的吹拂中显得很凄凉。
风夜想,大概以后他也是这样吧,人死一抔黄土,生前的种种俱都化为烟尘,了无踪迹,徒留下后人每年的凭吊。
风夜和穆青给坟包除去草,培上一层新土,拿出祭品和香烛祭拜起来。
山里不时响起一两声炮竹的声音,那都是各家上坟的人,风夜从山丘上下来,又转去另外一座山祭祀曾先祖。那里是李家整个家族比较集中的坟地,一大片坡地上几乎都是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坟包,咋一眼看上去像个乱葬岗一样,不过人们还是分得清楚哪个坟包是自家的祖先的。
清明时风夜第一次来的时候心里就在想,这些先辈们勤勤恳恳的为吃住筹谋了一辈子,死后竟然住的这样拥挤,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怨恨不甘呢,但是这也好过现代了,人死就是一个骨灰盒,每人蹲在一个格子里,比这里的坟地要难受多了。
来这里上坟的李家族人很多,大家一点儿也没有悲伤的神色,反而兴高采烈地在祭拜的空挡互相磕捞起闲话来,小孩子们也在坟地之间跑来跑去的笑闹着,一时间整片坟地竟然热闹无比。也许这就是这里的人所说的庆祝吧,高高兴兴的上坟来,让地下寂寞的先祖们也分享到活着的子孙们的喜悦,缅怀也是幸福的,是一种温暖的悼念。
早上上了坟,下午,就是连现代人都熟知的重阳登高了。
王维的那首诗说: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重阳登高几乎是这个时空大陆所有国家都有的习俗,又称为“踏秋”,人们在这一天登高望远,采茱萸菊花佩戴,既有驱灾辟邪之用,又有长久永寿之意。
风夜一家就着祭祀的黑米饭吃了午饭,就跟着村里的大伙儿一起上山了,风夜看见上山的各家人都跟自己一样,背着吃的喝的,拖家带口嬉闹着一路上山,在上山的过程中顺便采摘茱萸别在头发或者衣襟上。蝶山村没有菊花,所以人们都习惯了只用红红的茱萸果,小孩大姑娘小媳妇们采了插在发鬓上倒也十分好看。
众人成群结队的在山里转悠,其实就是在采摘野果草药和野菜,身手灵活的小伙子们甚至呼喝着打起猎来,一些老人就吸着旱烟一边慢悠悠往山上走一边说着陈年往事,平日寂静的山林里满是欢声笑语。
到了山顶,村人们就随便找块地方或站或坐的扎堆聊天,一些相互看对眼的姑娘小伙子趁机悄悄跑到树丛中说起情话来。
风夜让星儿跟村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青山随在一边照应着,自己就和穆青、萧远赫在草地上坐下来。
此时的天气正好,穿着单袍不热不冷,暖暖的眼光照在身上特别舒服,风夜眯着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蓝的犹如涂了一层亮油彩的天上一丝云也没有,就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摇篮,让人想要沉溺在里面永远沉睡下去。
在现代的城市里,是难有机会看到这样蓝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美丽天空的,不知道这片天是不是和中国千年前一样的天呢,时间可能就像这片天一样,让人沉溺其中,一瞬间就过去了。风夜,他来到这个异时空也快一年了,记得去年刚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是这里的人们刚刚过了重阳没多久,想不到一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也许,十几年,几十年也都将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到时候他还能记得他是从遥远的时空来的灵魂吗?时光真是让人惆怅的东西啊!
在风夜看着天空出神的时候,萧远赫也看着他出神,这个少年,他就像那天空一样澄澈干净,让人想要靠近,想要沉入他的眼神中,想要不顾一切的拥抱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简单充实,累和痛都是那么真实,并且每时每刻都有人和你一起分享,他渐渐迷上了这样的生活,像爱上这个美好的少年一样爱上当一个农夫。也许,青山说的不错,他萧远赫就是一个傻傻的人,以前的人生只是他故意扮演了一个聪明的角色,但是现在这个为了另一个人而且是为了个男人甘愿回归平淡的萧远赫才是真正的萧远赫,风夜就是那个让他找回了自我的人。
风夜一回神就看见萧远赫定定的看着他,眼光就像浸了水一样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