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钱寡妇接待的,就是她的一个熟人,她娘家村里的一个小时候的伙伴儿小菊。
小菊的相公,在去年的洪水里死了。夫家要她嫁给一个傻子小叔子,小菊至死不从,先后两回想要寻短见,都没死成。
如今听说了此事,就动了心思。听说钱寡妇要去北海,就来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何情形。
“他们真的给出盘缠么?”
小菊对于这样的好事儿,始终有些半信半疑的。
“自然是他们给出,不仅出吃喝盘缠,每人路上还发给一两银子的零花钱,想买鞋胭脂水粉什么的都行。”
“说是一路上都坐马车走,是真的吗?”
“一路上都是他们给雇车,也不用咱们出钱。一人两身衣裳,一套单的,一套棉的,上路的时候就给发到手里。”
“到了那里,真的给一笔嫁妆吗?”
“给,一人10两银子现钱,30亩地,若是男方没有宅基地的,还给一块宅田。若是没钱盖房子,可以借给钱盖。种子、农具、耕牛都能借,打了粮食之后再还。”
“好倒是好,就怕那里的男人不好,若是找不到个好男人,即便是有钱,也过不了好日子。”
“那里的男人,大多是当兵的,都识文断字会算术,他们都是荣国公后人贾探花的手下,以前在温都拉打过仗的。到了那里,有一样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自己挑中意的,也没有父母的媒妁之言,自己能做主的。若是看不中,谁也不能强迫的。”
“若是一时没挑好,即便是将来成亲了,自己也可以悔婚,男人就得同意。一共可以悔婚两回。”
“这个倒是新鲜,这不就是咱们女人自己做主了么?”
“不仅在这件事儿上做主,将来成亲了,家产也是一人一半,将来若是男人想休妻,就得把家里一半儿的财产,分给咱们。”
“会有这样的好事儿?简直是不敢相信呢?”
“到时候都要定下文契的,这边儿也有人做保的。反正我这一回是去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样的好事儿,到了那里,就没有别的讲究?”
“自然是有的,就是到了那里,就得相亲,相亲之后就成亲。也没有什么媒人,就是自己找,过得好,就一辈子过下去,过不好,可以悔婚两回,自己再找合适的。”
“哎呀,若是悔婚两回,还找不着合适的,那可怎么办啊?”
“小菊,我们都嫁过一回人了,再悔婚两回,就是三个男人了。若是找了三个男人,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也就别怪别人,活该自个儿倒霉了。”
“你说的倒也对,头一回是长辈在做主的,咱们说了不算,这两回是自个儿做主,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你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到那边签个文契,古秀才做作保,若是到了那里不属实,他要包赔的。你夫家愿意么?”
“哼,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恨不得我早些走呢。”
“如此就最好了。”
于是,钱寡妇就领着小菊,到了风花和雪月那里,签了契约,古秀才在上面画押,算是作保。
“好了,若是你们到了那里,发现这里的承诺没有兑现的,就回来找我,我给你们包赔。”
得了古秀才的承诺,小菊欢天喜地地走了。
“古兄,今儿个多少人了?”
方秀才过来,坐到了古秀才身边。
“今儿个23人了,这几日一共八十多人,更多的都是打听消息,回家去核计了,过个两三天,就能回信儿。我琢磨着,到时候差不多有一百五六十人吧。”
“如此我就喜出望外了,原本打算有一百人,我就知足了。”
“还是方老弟给足了好处,这样的事儿,上哪里找去。虽然是背井离乡,但是,如今在家里面,也不好活。尤其是家里姑娘多的,那些寡妇们,也算是给了她们一条活路。”
“等到了北海那里,她们就会知道去对了。那些男人,大多都是贾探花的手下,是当初平定温都拉的功臣,也大多都是直隶人,他们在帝都练兵的时候,我就经常到他们军营里去。都是些很不错的男儿。”
“我听宁儿说,他们都是识字的,这倒是挺稀奇。”
“古兄,这我就要怪你孤陋寡闻了。贾探花的手下,都是识字的,当初就强制他们学的。宁儿当初识字算术什么的,都是在那里一块儿学习,如今是你的女婿,你还不相信他?”
“倒不是不相信,只是贾探花行事,简直闻所未闻。不过,贾探花高才,不为朝廷所用,实在可惜啊。”
“贾探花不到二十岁,就任卜奎游击,后来皇上召他任宗人府副总管,贾探花未曾回朝。前些日子,皇上又召他任兵部右侍郎,可惜啊,有些人不愿意让他回来。”
“唉,如今朝政混乱,从此以后,这天下怕是不太平了。”
“唉,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次贾探花一说,我才决定举家迁往北海。虽然故土难离,但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到了那里,终究能过上太平日子,若是还在家里,前途未卜啊。”
贾珉如今这套招募女人的方案,其实还是受了法国的“国王的女儿”计划的启发。
早在二百来年前,就有法国人在北美建立了魁北克殖民地。
但是,一百多年来,这块殖民地也没有太大发展。
原因就是那里人口稀少。
在路易十四国王时代,实行了“国王的女儿”计划,招募女子到魁北克殖民地去。
招募的条件,包括自己相亲,陪送嫁妆、路费、衣服、提供土地、财产保护,确定女方的经济地位,甚至允许女方两次悔婚这些安排,都是“国王的女儿”计划的翻版。
因为这次活动,是以法国国王的名义进行的,所以,通过这个计划招募的女人们,就被称为“国王的女儿”。
七天后,贾蔷派来的十个原府兵团士兵,在刘福山的带领下,来到直隶与方秀才会和。他们将护送这些招募来的女人前往北海。
此行的路线是先到天津卫上船,在辽南的牛庄登陆后,再前往北海。
组织人员去卜奎乃至北海,方秀才已经做过多次,早就积累了丰富经验。
一天后,方秀才、宁儿、风花、雪月、刘铁山、吴红梅等人,带着208名招募来的女人启程,前往北海。
这些女人们,基于对古秀才的信任,怀着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就这样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万里之外陌生之地的征程。
望着前方的三十多辆马车,方秀才对着护送的人和宁儿等人道。
“当初,珉长官第一次押送500流人到卜奎时,一路上没有一死一伤。如今我们带着她们去北海,也要把她们平安地送到。”
“我们都是最早跟随珉长官的人,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们没脸去见珉长官。你们明白么?”
“放心吧,方秀才,一定不会给珉长官丢脸的。”
第0508章 卜奎也要变天了
元亨十七年,壬午年二月十七,卜奎南城门。
平儿、沈冰衣、贾芸、画眉等一行人,正在这里等待迎接方秀才一行。
经过将近三个月的奔波,方秀才带着二百多个从直隶招募来的女人,将于今天抵达卜奎。
两天前,刘福山已经先行抵达了这里,联系平儿,在这里提前做好这一行人的接待准备。
由于人数太多,就把这些人安排到了府兵团原来的军营里面。
那里的住宿和食堂设施都在,目前已经成为内地过来人的一个重要中转站。
每一次来的人数多的时候,就会安排在在这里吃住。
卜奎有两个兵营,一个就是目前的这个兵营。这是当初卜奎衙门的兵营。
贾珉第一次率领府兵团来到卜奎的时候,住的就是这个兵营。
那个时候,赵大海还是卜奎的守备署。当时他们也住在这里。
后来府兵团扩军,就新修了北大营。
因为当时的银两紧张,修盖北大营的时候,贾珉出了一部分钱。这部分钱,后来就用老兵营的房产抵顶了。
所以,这个老兵营,实际上就是贾珉的房产。
府兵团裁撤之后,那些留在卜奎的府兵团老兵,就一直住在这里。直到他们陆续到了北海之后,这里才逐渐空了出来。
不过,仍然还有几十人,目前住在这里。
因为这一回来的都是女人,所以平儿特别上心,食宿准备都是自己亲自操办的,临到南城门前,还检查了好几遍。
现在,平儿的心情很激动。不仅仅是因为来的都是女人们,更因为这回来的,还有自己的那些旧交。
此次来的宁儿、风花、雪月三人,再加上此时已经在北海的焦/利,仍在帝都的南儿,再加上平儿自身,他们六人,就是最早跟着贾珉在野渡居创业的人。
那个时候,贾珉刚刚从贾府里出来,带着从王熙凤和贾蓉那里强行“借”来的600两银子,从给人打压力井做起,开始了他们的创业生涯。
“平儿妹妹,总是听你说,宁儿、南儿、风花、雪月和焦军需长几人。如今焦军需长我是认识的,这几人什么样子,倒是从未见过,可是很有些期待呢。”
沈冰衣穿着一身白衣,跟城外大地上残留的积雪,相映成趣。
“沈姐姐,这几人就是最早跟着四爷创业的人,当初就连府里面,都是瞧不起我们呢,没成想,最后一个个的都出息了。便是我,好几年未见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最早跟着四爷的人,自然是不会差了。可惜在帝都的时候,未曾见面呢。”
“不过,他们对沈姐姐倒都是知道的。当初姐姐跟四爷初识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未曾想到姐姐也会到这里来了。”
“这不就是缘分了么。你们当初在野渡居里的时候,大概也未曾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相会吧?”
“哪里会想得到呢。便是方秀才他们,也未曾想到会到这里来呢。其实,刘成、刘铁山、吴红梅、方秀才、封三娘还有丛秀才几人也是最早跟随四爷的人,只是比我们稍微晚些而已。”
远远地,一列车队出现在视野里。
“他们来了,我们往前迎迎吧。”
平儿说着,一行人就向前迎去。
渐渐地,两队人越来越近。对面一匹马迎头跑来,还没到跟前,来人就喊了起来。
“平儿姐姐,是我,我是宁儿,我是宁儿。”
到了跟前,宁儿翻身下马,就那么有些傻乎乎地站在跟前,反倒不会说话了,不自觉间,眼泪就流出来了。
“宁儿,真的是你么?”
平儿紧走两步,抓住了宁儿的胳膊。
“真的是宁儿,宁儿是个大人了。来,沈姐姐,这就是宁儿。当初,宁儿才十四岁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去直隶,给四爷做生意。”
平儿说着,也抑制不住,就流了泪。
“宁儿,平儿妹妹总是夸你呢。”
“平儿姐姐、四爷在在这里么?我很想见到他啊。”
“四爷不在这里,他在北海,不过,很快就会见到他的。四爷也很惦记着你们呢。”
这边说话间,就见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嗷嗷地哭了起来。
“平儿姐姐,我们来了。”
正是风花和雪月两人。
平儿又是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几人到了一起,未曾说话,就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沈冰衣过来。
“好了,都先别哭了,见了面儿,该高兴才是。这么多人都在等候着呢,别叫人家笑话咱们。”
几人这才分开了。
“都长高了,是大姑娘了。两个小蹄子,一见面就哭,惹得我也哭了,一会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平儿姐姐,你舍得收拾我们么?”
“有什么不舍得的,以后不听话,我照样收拾你们。”
“平儿姐姐,我俩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就给我们留个面子好不好?”
“好,今儿个就便宜你俩了。”
然后,方秀才、封三娘、刘铁山、吴红梅上来见了面儿,自然又是一番感慨。
吴红梅干错就嚎啕大哭起来,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还是刘铁山吼了两嗓子,才算是勉强止住了。
封三娘比较内敛,虽然没象吴红梅哭得那样放肆,也是哭啼了一阵。
几人跟平儿原来都是极为熟悉的,彼此之间关系亲密,感情很深,几年分别后在此相见,自然倍感亲切。
“方秀才,一路上可还顺利?来的姑娘们是否有损伤?”
“平儿姑娘放心,一路还好。下雪时和天气太冷时,我们就停一下,未曾急着赶路,所幸没有伤病。也没有冻坏手脚之人。”
“如此我就放心了。过年在路上过的,大伙儿过得还满意?”
“非常满意,孙家人招待的格外热情,大伙儿都说,比在自家过年还要好呢。”
原来,按照贾珉给方秀才信中的安排,路上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阳明堡军台令杨德占或者孙远飞家求助。
到了阳明堡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于是方秀才就决定暂时不走了,将人分做了两拨,一拨到孙家,一拨在阳明堡军台过年。
没想到孙家听说还有一拨人在军台之后,硬是把这拨人也给叫到了孙家去。
孙家住不下,就发动村里其他人家,把这一行二百多人给安置了下来。
一直到正月初八,才放这些人出来上路。
整个过年期间,伙食全都由孙家安排,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确实比很多人家过年要丰盛得多。
方秀才要给钱,孙家坚决不要。还是在临走时,偷偷地给留下了一笔钱。结果被孙家发现后,半路追上来,又给送了回来。至今方秀才还感到过意不去。
“方秀才不必对此耿耿于怀。孙远飞和四爷当年是同科进士,如今在北海也是四爷的心腹之人,在那里的生意做的也很大,若是再给钱,就显得生分了。”
见平儿如此说,方秀才才稍稍心安。
这几年,卜奎城里的人,已经见惯了从内地来的人。今天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女人,还是感到有些好奇。一路上见了,就不免指指点点的,倒是叫这些女人们很有些害羞。
不一刻就到了兵营,安排人住下后,就叫这些女人们到澡堂子里洗澡。
这些女人们,哪里见到这样的情景,就都不好意思去。
最后还是在封三娘、吴红梅、风花、雪月的示范下,才纷纷去洗了澡。
洗澡之后就摆饭,然后纷纷回屋安歇。
方秀才等人这边,则由平儿、沈冰衣和贾芸做东,为他们接风洗尘。
喝起酒来,谈及往事,未免就有万千感慨。
何佳林、赵大海、冯奎、徐明涛闻讯赶来,见过礼,就坐下来一起吃酒。
“平儿姑娘,这批女眷可是到北海去的?”
何佳林的语气,就有些严肃。
“是的,可是有什么不妥?”
平儿见何佳林说的严肃,就觉得话里有话,立刻就引起了警惕。
“打算让她们何时前往北海?”
何佳林没有直接回答平儿。
“打算叫她们在此歇息半月再走。”
“不要在此歇息半月,三天以后就走。”
“可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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