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说你是咱家的人?”
“他当时又不在场,我怎么说?再说了,即使他在场,我也是不会说的,咱家买点儿东西还欠钱,岂不有失体面?”
这个小丫头,自己说露馅儿了,这几天,又偷偷地跑出去了。
“当然了,我是没出去的,是奴才们办事不力,才欠下帐的。只是见奴才平时还忠心,我才把帐认了下来,咱们怎么也得宽厚仁慈点儿不是?”
小丫头,都说漏了,现在改口也晚了。
“那贾珉既是个奸商,就把他抓起来问罪,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讹咱家的银子?这样你可满意?”
“按说呢,把他抓起来也是对的,但是,这事儿倒也不能全怪他,这做生意,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既是明码标价了,倒也不全是哄骗。”
“他可曾来找你要账了?”
“那倒是没有,他也不知道我是谁的。当时是夏秉忠跟他打的交道,要找,也是先找夏秉忠的。只是这帐早晚也是要还的,否则,倒显得咱家象无赖似的。可是,我现在又没有钱,所以……。”
“长安啊,这个钱吗,朕倒是可以给你出了。只是咱家花了这么大价钱,买了这西瓜,倒是有些冤枉。那贾珉投机取巧,赚了这么多银子,咱就叫他给吐出来,你看可好?”
“父皇如此最好了,直到现在,我还心疼银子呢。”
“好,朕就给我的小长安出口气。来人啊。”
大太监戴权过来了。
“皇上,奴才在。”
“传旨,着荣国府接手公交马车事宜,半月内,恢复运营。”
戴权下去传旨了。
“父皇,那公交马车的事儿,长安也是听说过的,据说是赔钱了,到处找人接盘,都无人接手。那荣国府接手了,岂不是也要赔钱?”
长安公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她以为是因为自己,父皇才迁怒于荣国府的。
“都说那个贾珉是个生意天才,有点石成金之能,朕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何本事,能叫这生意起死回生。”
元亨天子说着,看了一样周贵妃身后站着的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个贾珉就是你的弟弟了,我如此说,你都能不动声色,镇静如常,倒也是个有趣的。嗯,不错。
那个女子,就是凤藻宫尚书贾元春了。
关于公交马车的事情,作为一件新鲜事物,元亨天子也是清楚的。此前也跟人探讨过,大臣中也有人去调查过。最后的结论,就是无论谁来干,怎么干,都是赔钱的。
这件事情,其实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只是此事之前被官府推崇,元亨天子本身也曾加以褒扬,又引起了暹罗和交趾两国的景仰,还要派人来学习。如果此时就草草下马,等到那属国来了,就丢了天朝上国的体面,所以,才不愿意仓促之间就消失了。
待到属国来学习了之后,也就随它去了。所以,既是找个替死鬼,也要把这个场面给圆了过去。
之所以这个差事落到了贾府的头上,其实跟贾珉有很大的关系。
问题就出在野渡居的所谓祥瑞上。
皇帝的思维逻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他的最大利益,就是他的皇权。
自古以来,谶纬之术在皇权的更替中,都往往起着重要的作用。而谶纬之术,恰好就跟祥瑞和妖异有关。
许多时候,祥瑞和妖异,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一个现象到底是祥瑞还是妖异,常常也只是一念之间。
贾珉既然能叫西瓜上出现“太平盛世”这样的字样,也就能叫西瓜上出现“乱世”、“昏君无道”之类的字样。
从这个角度来说,皇帝对于这个所谓的祥瑞,还是有所顾忌的。
此外,现在是以农为本的观念占据了正统的地位,贾珉靠着这样的创意,让西瓜的附加值大大增加,赚钱是多了,但是,在皇帝看来,这就属于投机取巧,与以农为本的理念相冲突了。
因此,他也不介意借此机会,给贾珉一个小小的惩罚,以示警戒。
元亨天子说叫贾珉把钱吐出来,看起来是开玩笑,其实也是有心理根据的。
之所以下旨给贾府而不是给贾珉,那也是有道理的。
这个时代的人,其实是没有个体的独立人格的,每个人,都是宗族和家族中人。
贾府可以不把贾珉当做自己人,贾珉也可以把自己不当作贾府人。但是,这只是他们自己的看法。在外界看来,他们可是一体的。
况且,贾珉再有本事,也不过才十五岁,虽说已经算是成年人了,但是,还没有成家单立门户,所以,他就是贾府中人。
再说了,皇帝哪里有功夫去理会你们家里的那些乱头事儿,一道圣旨下去,就是你贾府的事儿了。至于到底是不是贾珉来亲自操刀做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父皇答应给出钱了,长安公主自然是欢天喜地的了。一帮人散去,就自顾着去研究那首《蝶恋花》了。
这首词,加上以前搜集的《子夜歌》、《虞美人》,都被长安公主请书法大家给写了,又进行了装裱,现在已经变成了艺术品,挂在床头时时欣赏了。
一边欣赏着诗词,长安公主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虽然这次父皇给出钱了,但是,以后要是再缺钱怎么办呢?总不能老是找父皇去要吧?哥哥们的钱,也没有多少,自己总去搜刮他们的,搜刮不了多少且不说,也不是个长久的事儿。
到底还是自己挣钱,来的方便些。
可是,自己又不能总是出去,更不能象那些乡野市井之家的女人们那样抛头露面。所以就得找个代理人。
这个人,必须是懂得生意经的,是能够赚钱的。既然这个贾珉是个能赚钱的,到他那里入股,应该就是最好的了。
但是,要想入股就得有本钱啊,可是,本宫目前恰恰就是没钱啊,要是有钱,我还不用还挣钱了呢。
这可如何是好呢?
对了,立春的家里,就是做生意的,这事儿,她是应该明白一些的,干脆就问问她,看看如何处置。
于是,长安公主就叫来了丫鬟立春。
立春虽然是公主的丫鬟,在编制上,却是属于宫女行列的,也是通过选秀进宫的。
从理论上来讲,宫女也属于皇帝的女人。在实际上,立春也确实可以列入皇帝的女人之列。
大德皇朝的后宫编制,设皇后一人,总理后宫。正一品皇贵妃一人,从一品贵妃2人,正二品妃4人,正五品嫔6人。
这些人,属于后宫的高层。皇贵妃到嫔一共是13人,职责是协助皇后治理后宫。
这些名目,类似于职称,是表明等级的。具体的职务,则是另有名目。
比如贾元春,此时的职称就是嫔,职务是凤藻宫尚书。属于后宫高层中的低阶。
其他的,还有正六品的贵人,从六品的常在,正七品的答应,从七品的官女子。
这些有品级的,人数不定,也没有固定职务。基本上属于上层的随从。在整个后宫体系中,属于中层。
剩下的,就是最底层的秀女了。地位最低,基数庞大。
因为是伺候公主的,所以,立春也是有品级的。是正七品的答应。跟一般的县令平级,属于正处级干部。
对于公主的主意,立春大吃一惊。但是,随即也就释然了。
自己这位主子,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若是几天不干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就不是她,而是个假公主了。
这长安公主素来是个胆大包天的,认准了的事情,就一意孤行,没有能挡得住她的。
立春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个主意。
“既然没有钱,又要入股,那就只好入个干股了。”
“干股?什么叫做干股?”
“就是既不出钱,也不出力,什么都不用出,只等着拿钱就行了。”
这一下,长安公主倒是有些愣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挣钱?
不过,她是个极为聪明的人,随即就开窍了。
这个生意,倒是跟父皇的生意差不多。什么都不用出,这全天下的银子就都是咱家的了。
第0105章 莺歌燕舞(一)
跟沈冰衣依依惜别后,贾珉就出了美月楼。路过玉华楼门口,就看见一个女郎在门前的竹椅上斜躺着,露出了半截雪白的小腿儿。
仔细一看,正是谷盼盼。
一个年轻姑娘,在大街上就这么躺着。若是在私人家里,是很没有体面的,至少属于没有家教的。
但是,这里是风月区,就不在此列了。
这个社会虽然保守,但是,那是对一般的正经家庭来说的。象谷盼盼这样的欢场女子,人们对其还是很宽容的,用的是另一套评价标准。
看见了贾珉,谷盼盼坐直了身体。
“谷大家好兴致啊。”
虽然不是太熟,但也算是认识了,贾珉就主动打了个招呼。
“哟,这不是珉四爷嘛,又在沈姑娘那里过的夜?”
语气有些怪,既象是嘲讽,又带些酸味儿。
“是啊,莫非谷大家吃醋了?”
贾珉嬉皮笑脸道。
“哼,我吃的哪门子醋。四爷莫非以为天下就你一个男子吗?”
“哦,不吃醋就好,也省得我走了之后,心里还惦记着。”
“四爷真的要走了?”
谷盼盼显得正经些了。
“是的,走了。以后再跟谷大家相见了。”
“也是呢,这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儿个你走了,明儿个他走了,到末了,都是要走的。”
竟然有些伤感了。
贾珉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客气了两句,就走了。
在城里慢慢地走着,无聊地转着,快到巳时的时候,就出了城。那马本是走惯了这段路的,也不用驱赶,信马由缰地自己慢慢往野渡居踱来。
到了野渡居门口,就见对面的河滩上,林大江领着几个兵卒在周围站岗放哨,中间的河滩和浅水区里,正是一片莺歌燕舞的情景。
一帮姑娘们,或是在河滩上嬉笑,或是站在水里戏水,嘻嘻哈哈,娇嗔薄怒的,好不热闹。
这正是贾府的女眷们了。
见贾珉回来,在门口坐着的贾琏迎了上来。
“珉兄弟回来了?姑娘们都来了。”
“嗯,来了就好,玩儿的开心些,缺什么东西,就跟平儿和焦力说。我就先进去了,中午一起吃酒。”
话不投机,贾珉也不愿意跟贾琏多说,就先进去了。
进了院子,就看见两个美艳少妇,坐在灵芝培养室门口,正在喝茶聊天,正是秦可卿和李纨。
“珉四弟回来了?”
李纨站了起来,秦可卿也跟着站起,说了句:见过珉四叔,就不再说话。只是脸上却变得有些绯红。
“没想到,大嫂也来了。也是呢,正是应该出来走走,散散心。总是关在府里,怕是要把人都个憋出病来了呢。”
“老祖宗高兴,就叫我们都出来散散心,这不就来打扰珉四弟了吗?”
“嫂子不必客气,都是熟人,谈不上打扰的话。若是喜欢,在这里住多久都是可以的。缺了什么东西,尽管找平儿去要,反正都是府里的东西。跟在府里也没什么区别的。”
贾珉对李纨的印象,还是一直很不错的。现在也不到三十岁,就自己守着儿子贾兰,一天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在宅斗成风的贾府里,也算是不容易了。
贾珉不方便跟秦可卿说什么,客气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李纨在府里,虽然与世无争。但是,对于府里的形势,却是观察得一清二楚的。她本就是个家教极好的人,加上贾珠一死,没了靠山,根本就没有争斗之心。
但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能躲就躲,能不出头就不出头。一心只盼着儿子贾兰将来成年,自己也好有个依靠。
不争,不代表她糊涂,对于府里的事情,她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对于贾珉,李纨就持同情的态度。
贾珉这一走,她的心里可就核计开了。
这珉四弟,刚才的话,就露了他的心思了。
按理说,他应该说:“都是家里人,不必客气”。现在却说“都是熟人”,显然是不再把府里当做自己家了。看来,这回是真的伤心了,离开府里,怕是要难免了。
“婶子,你说老祖宗突然叫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用意?”
秦可卿举起茶杯,在嘴边慢慢的抿着,娇娇滴滴的说道。
“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就跟你说实话了。虽然老祖宗没说,但是,我琢磨,怕是想要把珉四弟给留下来。叫咱们来,珉四弟也不好就这么快走了。兴许是等着珉四弟消气儿呢。”
“那珉四叔的气儿能消吗?我看可未必。看他那天那样子,可是真的寒了心的。”
秦可卿说着,心里就感到难受。既不愿意珉四叔离去,又不愿意看着珉四叔在这里受气。又纠结起来。
光是纠结还不要紧,可卿还感到有些可怕起来。怕什么,怕她心里的一个猜测。
她害怕老祖宗是想借此机会,给珉四叔相亲的。
此时的男女婚姻大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的。但是,在父母做主之前,试探一下儿女的态度,也是未尝不可的。许多开明的父母,其实就是这么做的。
此次来的人,她自己、李纨、和府里的姑娘迎春、探春、惜春,自然是排除在外的。剩下的就是三位外来的姑娘:林姑娘。薛姑娘和史姑娘了。
莫非是老祖宗有意把她们当中的哪一位许配给珉四叔?
若是这样的话,珉四叔还真的就不好走了。
只是珉四叔是庶子,人家姑娘家会愿意吗?我看倒是未必。
林姑娘跟宝二叔是青梅竹马的,这事儿府里上上下下也都是知道的。这一位可以排除了。
薛姑娘是个一向眼高于顶的,未必会认可珉四叔。剩下的史姑娘,原本没叫她来,是听到了信儿,自己来的。可见老祖宗也是没考虑她的。
其他的,就剩下下人了。
那平儿姑娘、司棋、入画等,人品也都是不错的。但是,似乎只能做妾,还谈不上什么娶亲的。这么算来,也就没有什么合适的了。
难道是我自己想多了,害怕珉四叔娶了别的女子?那可就有些自私了,尽管不愿意,还是希望珉四叔将来会娶个好姑娘的。
这么想着,心里又轻松起来。不禁为自己感到有些好笑。不过,心里却有一种甜蜜感在慢慢地流淌着。
有些心虚地看看李纨,见她没注意自己,松了口气,继续跟李纨闲聊。
贾珉在屋里正看自己新买回来的书,平儿进来了。
“四爷,你那琼脂还有吗?”
平儿脸绷着,显然是心里不高兴,说话的语气就比较冲。
“剩下的,不是都在你那里吗?”
贾珉见惯了她的脾气,也不在意。估计平儿是听说了自己在府里受了气,为自己打抱不平呢。
“偏生你家的东西就那么管用,能用上一辈子。就那点儿东西,姑娘们一来,就嚷着要吃粒粒橙,早就用完了。姑娘们还要吃呢。”
“哦,那就再做一点儿呗。姑娘们难得来一趟,人虽然多了点儿,咱们也是要招待好的,银子什么的,尽管花,也不用太算计了。你也把你那脾气收一收,省得叫人家说咱们给人家脸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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