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玄霜一身纯白传统衣衫,鞋子亦然。
显然这身打扮,还有她的年纪引起大家的注意了,打从她一进来,大家就露出困惑的眼神,只是那困惑显然还导因于疲累、繁重的工作。
“既然知道大家时间宝贵,就不该迟到!”
不算熟稔、不算陌生,那低沉、微愠的声音穿过人群而来。
司徒玄霜错愕的抬起眼眸在眼前数十人里梭巡着,未了,在室内的最角落她触及方才见过的那双狂傲不羁的眼神,眸光冷然得像寒冰似的。
他是公司的总监吧?方才那小姐是这么称呼他的。
“唉,今天迟到是我的疏忽,再一次向大家道歉。”她浅浅的微笑,再一次欠身道歉着。
那人虽不再说话,但是眼底透出的轻蔑,嘴边的那抹讥诮却是那么明显的传达出他的怒意。
背身避开他的眼神,司徒玄霜随即用双手抓拢长发,利落的旋转后依着颈子一圈一圈的绕着,将那头长发稳稳的盘走在她腴净的颈子上。
感觉那两道锐利的视线始终锁定她,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具危险特质的人,司徒玄霜有些不自在,稍稍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刻意忽略他的存在。
再度旋过身子,那人已然消失无踪。
深沉的吐纳后,司徒玄霜收敛注意力,“现在请大家席地而坐。”她略微跨步向前,娓娓叙述, “太极拳是一种深具哲理、美学、运动的高度组合。 ‘导’是‘导气’, ‘引’是‘引体’,导引就是透过呼吸引发肢体运动的养生术。”简单扼要的谈着太极的论述, “请起身,准备开始练习。”
台下的学员并不像到学院上课的孩子那样单纯,他们个个都是广告界菁英,不驯的态度是显而易见,不过大家还算是配合,至少比起那露脸后便消失的男人和善多了。
“今天先从旋腕、坐腕开始,需配合呼吸慢慢的活动。”
众人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挥动双臂,身体自然摆动,每个动作都不疾不徐,柔软的肢体动作似乎又带点劲道,其动如玉环之无端,绵绵不绝,而且变动不居,宛若风吹杨柳,摇曳生姿,煞是好看!
“放松身体,配合呼吸,调养气息……”她稳若泰山的说着口令,一边示范肢体动作。
这些观念新颖的广告人不约而同的用一种解析的目光看着她,不单好奇她古典的衣着打扮、乌黑的一头长发,还有年轻的她在太极拳领域上堪称出神人化的修为。虽然大多数的人不懂,但是内行的看门道,外行的凑凑热闹也不错。
不过,光是这看似简单的挥摆动作,不消半刻钟光景,这些引领风潮的广告人已经浑身酸疼、疲软,个个汗流浃背。
“先休息一下。”这些坐惯办公室的上班族,极少有机会这样活动身子,也难怪一下子就承受不了。
“老师,你年纪轻轻跟老人家练什么太极拳?这不都是清晨公园的老伯们在玩的游戏?”瘫坐在地上猛喘气,嘴巴还不肯歇息,最前排的一名男子问说。
身为广告人,他们每天都在为新点子绞尽脑汁、呕心沥血,他们追求的是全新的东西,太极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是传统的、食古不化的,而且是顶陌生的!若不是这阵子养生概念大行其道,太极或许只能局限在公园的晨间老人运动。
她和善的微笑,“家学渊源。”
“那要练多久才可以达到电影‘推手’里那种爆发力,一掌击退众人。”又一人间,在场的人都表现出高度的好奇模样,显然大家都对郎雄使力让胖子撞倒一桌子饺子的画面记忆犹新。
司徒玄霜仍是一脸恬静, “太极拳始祖张三丰曾言:”愿天下豪杰延年益寿,不徒作技艺之末也‘。学习太极拳主要是在养生,培养内劲,不着重’技艺‘的评比,更不是搏斗之用。“
“也是,现代科技发达,太极再如何深奥难懂,终究敌不过歹徒的一颗子弹,所以不以技艺为重,而以养生为主。”消失的白绍卿再度出现,嘴巴不饶人的消遣着,右手上拿着一只小型麦克风。
原地憩息的人因为这家伙的话而露出笑。
“总监又在整人了……”大家小声交谈着。
白绍卿不以为意,继续说着,“习武之人不都该是气沉丹田,有一定的音量,怎么你这鼎鼎大名的‘太极女’声若蚊蚋,猫叫声都比你响亮多了。”刚刚向秘书打听,才知道她还颇有名气的咧。
一旁的人只是无奈的笑,那样子好像在说她有跟不识泰山,平白无故招惹了公司的大角色。
司徒玄霜静静的看着眼前无礼、霸气的人,黑白分明的眼眸依旧淡然,直觉眼前这男人该练练太极,休养生息。
不理会她的注视,白绍卿走上前径自拉开她衣衫。
“唔——”司徒玄霜拧眉,惊讶的拉整衣襟。
将小麦克风别在她衣襟上,便又像阵风似的转身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她,还有那一屋子特立独行的广告人。
气恼的瞪着眼睛,感觉他是个很张狂、无礼的鲁男子,一点都不懂得尊重男女有别的论调。
眼见人已消失在门外,司徒玄双收敛思绪,刻意忽略他挑衅的插曲,索性将在意力重新放在课堂之上。
白色的中国传统衣衫随着身体的摆动摇晃着,足下白净的鞋子稳稳的踏在地上,脚步沉稳,身躯灵活,即使是简单朴实的动作,司徒玄霜却轻易的散发出独特的风格,让学员们莫不露出钦崇的眼神。
一个小时过后,她渐渐的收拢动作,“好了,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大家有空多多练习,一般练功以寅时为最佳,不过练导气功法,只要是在子夜十一时至第二天下午一时之间,都是很适合的。”瞧她气息稳定,丝毫不受先前的运动所影响。
结束后,这一大群人甩着酸疼的手臂,摇摇晃晃的往外头走去。
她吁了一口气,转身放下颈子上的长发,拿出白绢在脸上擦拭着,取下麦克风后,打算尾随着大家离开。
“似乎还真有那么两下子!”白绍卿轻蔑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这家伙如鬼魅般出现、消失,现在该不会又是来找麻烦的吧?司徒玄霜冷淡的瞅了他一眼。
“我合格吗?”不知怎么地,她就是想这么回应他的挑衅。虽然这气势是勉强自己佯装出来的,但是她仍掩饰得当。
“不错,挺好的!”他一挑眉,潇洒的倚在门边,态度不甚庄重。
“那下次的课程依旧。”一双清澈的眼睛定在他脸上,心里却早巳不知道暗吁了几口气。
下一秒,白绍卿闲适的扯开冷肃的笑容,“看来我太低估你了。”毫无预警的,他一把握住她的长发,“你的头发很长。”
“呃——”司徒玄霜一怔,直觉想取回他手中的长发。
白绍卿轻佻的搓揉着长发细致的质感,继而凑近鼻尖嗅着她的发香,那样子煞是亲呢。
没礼貌的家伙,司徒玄霜恼的想逃离他,然而他却存心不放开手,自在的看着她脸上微愠神色。
“你几年级了?大一吗?”邪气的笑容再现,见司徒玄霜不理会,他脸色一凛,压低音量威胁说:“回答我。”
“我毕业了。”趁他不注意,司徒玄霜抽回自己的长发,快步的离开这窒人的空间。
她微赧着脸,翩然离去,白绍卿则靠在墙上贪婪的汲取空气中留下的馨香,挑战似的邪笑久久不退。
这小女人有趣极了,她打拳的姿态很美丽,刚柔并济,很吸引人,只是性子似乎太过拘谨了。刚刚的麦克风让他即便不跟大家处于同一个室内,也可以清晰的听见她的话语,说穿了,这是为了满足他而给的。
下一秒,他不假思索的迈开脚步追上去。
“我送你回去。”他突地从她身后一把拉住她的右手腕。
也许是习武之人的直觉反应,司徒玄霜顺势缓下脚步,抱拳,曲起手臂,抬起左手,看似柔弱无力的手使劲一推抱拳的右手,以手肘顶向他的腰腹。
白绍卿机警的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顺利的躲过那一击,不过手倒是顺利的握住她的手腕。
“你真狠,不分由说的就要送我一击,你当我是铜墙铁壁啊!”他咧开嘴,吊儿郎当的样子,有别于刚刚的盛气凌人。
“你不该随便这么拉人。”她不安的说,眼前的男人手劲很大,害她心中警铃大作,直觉要使劲逼退他的拉扯,虚与委蛇的收回了力道,再出其不意的扭腕出击,可偏偏又被他给躲了去。
“我只是要送你回去而已。”白绍卿佯装无辜,其实他的手都被震麻了,幸好他机灵,否则现在可是蹲在一旁痛嚎了。
此时,办公室传来喊叫,“总监,待会儿要留下来加班开会吗?”
白绍卿倏地皱眉,口中暗骂着粗话,“shit!”今天还得赶一个Case,差点忘了。
司徒玄霜听见后,暗吁了一口气,“你还有事就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便可。”趁他闪神的空档,迅速抽回自己的右手,疾步离开有他存在的空间。
“总监,睡着了吗?”叫唤声再度传来。
“十五分钟后开会!”白绍卿粗声粗气的说看到她仓皇的背影,他就觉得有趣极了。
等着吧!今天是先礼后兵,下一次再见面,他可不保证自己还会有这样和善可亲的与她说笑,也许会整整她,也许……
第二章
“太极拳的层次是一层深一层,层层意无穷,一开始的旋腕、坐腕必须从单练腕到肘的部分开始,然后将肘抬起翻转,延伸到肩……”司徒玄霜一边口述提醒大家练习的要诀,一边不忘调整大家的姿势,时间就在照样反复的练习中消逝。
一小时过后, “好,今天就练到这里。”整个课程中没有那个嚣张邪佞的人的干扰,第二次的课程总算顺利完成,司徒玄霜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又有种怅然若失的莫名。
“谢谢师父指导。”大家一鞠躬后,便三三两两的朝门口离去。
司徒玄霜梳拢方才弄乱的头发,准备要离去,一走出来,就看见大伙儿还聚在门口,便开口问:“有事吗?”
“师父,有没有男朋友?我们吃个饭吧!”活泼外放的广告人,直接说明邀约的意图。
面对大家的热络,司徒玄霜仍维持着笑不露齿的面容不搭腔,十多人就这么在走廊上聚拢着,声音沸扬。
她司空见惯了,只当他们是寻她开心,司徒玄霜并不以为意。
‘’家里没大人啊!今天‘凯沁’的案子没完成,通通在办公室露营。“一个身影伫立在众人面前,脸色阴郁的盯着大家,那暴躁的声音总算适时制止了众人浮动的心情。
一群苍蝇看到一小块肉就失控了,尽是丢脸的模样。“这些好色之徒……”白绍卿低声咒骂着,脸色抑郁。
原本拥挤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没人敢留下来和那心仪的太极老师多寒喧。
望着一哄而散的人群,她纳闷了,是怎样?为何他每一次的出现都会以这种阴沉的模样昭告?
也罢,她错开话题, “白先生呢?”受邀前来,她总要跟主人问好一声,上次他不在,这次总得拜访、打声招呼。
“快走,我没时间陪你溜达!”他粗暴的低吼。
这女人竟敢在这里迷惑大家,真随便!没错,是不干他的事,可他就不喜欢。
“对不起,我有事找白先生。”她蹙眉看着这态度狂傲的家伙。
“忘了告诉你,我也是白先生。”冷肃的从齿缝进出这句话。
司徒玄霜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他伸手无礼的扯住她的长发,拖着她往外大步走去。
“放手!”性情温和的司徒玄霜难得变了脸色,迫于长发被握在他手里,头皮发疼,只得跟着他走,还不忘为受困的头发努力着。
谁说女人善变?这粗鲁的男人才是善变的最佳代言人——
上次对她阴险、诡谲的笑着,这次却像个暴君似的无礼!看来晴时多云偶阵雨并不是女人的专利。
“放开我的头发!”司徒玄霜一路上不断的喊着。
白绍卿蓦地停下来,结实的臂膀一揽将她扛上肩,不理会她的抗议、挣扎,快步的走到大门口。
一辆车子正停在门口等候着。
在她慌乱得不知所以之际,白绍卿将她从肩上甩下,下一秒,他粗暴的将司徒玄霜扔进车内,迅速关上车门。
“快走,把她载回司徒太极学院!”交代司机后便转身离去。
车子急速驶去,被摔晕的司徒玄霜狼狈的起身,回头一瞥,只见他先是得意挥挥手,继而惬意的走回办公大楼。
二十多年来,一向好脾气的司徒玄霜动了怒,不得把这狂妄的家伙大卸八块。
当天晚上,白绍擎独自出现在司徒太极学院。
温文儒雅的相貌、瘦高的身影、笔挺的西装、金丝框的眼镜,怎么看都与这学院格格不入,惟一相符合的是他散发出沉、稳、缓的气质,若是打起太极,必定是极好看的画面。
“打扰了,请问司徒老师在吗?我是白绍擎。”他弯身问着一名坐在阶梯上吃冰淇淋的女孩。
及肩的头发任由在晚风中飞扬,一袭黑色的传统衣衫,舔舐着冰淇淋的鲜红小舌灵活的很,那活灵活现的眼眸却有些冷淡,一如她身上的黑色衣衫。
司徒降雪头抬也不抬的说:“吱,搞不清状况,你要找哪个司徒老师?”全司徒太极学院有三个司徒老师,天知道他是在寻谁?
“受邀到‘绍’广告公司授课的司徒老师。”他不愠不恼的看着她,反倒觉得她率直得可爱。
“往里走,到院内的客厅去问吧!”她依旧专心的舔着手上的冰淇淋,一时兴起还会晃动双脚,完全沉溺在冰淇淋的世界中。
“谢谢。”白绍擎露出微笑,听从指示继续往里走着。
忽闻回廊旁的空地有声响,他循声一看,一男一女身着白衫,正专注的练习“推手”,近距离的两人一来一往的比画、过招,两人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潜沉的美感,而那白衫的女子正是他要寻找的司徒老师。
意识到有人来访,两人不约而同的放缓动作,逐一收拢。
“司徒老师。”
“请问你是……”收纳吐气,司徒玄霜甩开颈于上的头发后,上前问。
“白绍擎,‘绍’广告公司总经理,特来为今日舍弟失礼之处,表达歉意。”
下午他外头开会回来,一进公司就听见秘书转述那狂风性子的弟弟所干下的事迹,当下他从真的想宰了那心浮气躁的白绍卿。
拾阶而上,司徒玄霜看清来人的长相,“白先生?”
“是的。”他弯腰行礼,“很抱歉今天舍弟对司徒老师做出不礼貌的举动,所以我特来拜访,请老师原谅。”
她身后的男子上前问: “玄霜,今天发生什么事了?‘’虽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是骨子里保护的姿态很明显。
“没事的兆言师兄,误会一场。”她虽气恼,但也不想为难无辜之人,况且现在她气也消了。“白先生,里面请坐。”领着他,进入朴素的客厅。
“阿爹,广告公司的白先生来了。”司徒玄霜轻唤着里头阖眼、兀自练功揣摩的父亲。
司徒封睁开眼眸, “喔,请坐。有什么事吗?”爽朗的微笑很是和善。
“今天舍弟冒犯了司徒老师,所以前来致歉。”
“玄霜,是什么事?”司徒封纳闷的别过脸问女儿,今天一个宇都没听她提起。
“阿爹,没啥大事,只是误会一场。”她对父亲露出无碍的笑容,让他宽心。
“没事就好。”他安心的接过她递来的杯子,悠闲的喝着茶。
司徒玄霜将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