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远连连谦逊:“同去,同去!”一边不着痕迹的拉起江志轩的手,一同向正厅走去。能当上县长的人,拉关系的功夫着实一流,没的说。
青儿在江志轩叫出那声“县尊大人”后就焉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如同普通士子一般的年轻男子,竟然是本县的县尊大人。那颗刚刚萌芽的春心,一瞬间就被*给摧残了个透。一个人自伤自怜的在门口收拾一下心情,等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跟着回了正厅。
回到正厅,小小让鬟儿先将桌上的饭菜撤了。鬟儿闻言撇了撇嘴,看着那新来的客人就有些不爽了:人家饿了一上午,眼看着可以开饭了,你却来搅和人家的午饭,真是可恶!待看清楚这客人那俊美的相貌,更是怒火中烧:个杀千刀的白面相公,你可以长得俊,但你怎么可以长得比姑爷还俊?
话说这段时间鬟儿伺候姑爷读书,对姑爷那俊美的相貌和满腹的才华,那可是倾慕不已的,好感值哗啦啦往上蹿!
吴思远没想到他来的这么不巧,竟然正好赶上人家的午饭。不过话说回来,这解元郎一家的午饭也着实有些晚,他可是在镇子上吃过午饭才赶过来的……
但是耽误别人的午饭,毕竟是非常失礼的。于是当她听小小让鬟儿撤去午饭的时候,连忙出声说道:
“无妨无妨,本官来得不凑巧。还是请解元公和夫人先用饭吧,本官到……”说到这里举目四顾,却发现除了厨房和卧房之外,好像就只有茅房可以让他休息了,于是尴尬的停住了话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江志轩连忙说道:“学生怎敢怠慢大人!”,又转头对小小说道:“夫人,你们先用饭吧,为夫陪县尊大人到书房叙话!”。在外人面前,夫纲还是要的,可不能用那惊世骇俗的称呼。
小小点头应下来,接着吩咐道:“鬟儿,为姑爷和县尊大人送茶去!”
“大人,请!”,见小小应了下来,江志轩这才在前头引路,带着吴思远往书房而去。
鬟儿气鼓鼓的应了一声:“嗯!”,然后却又贼兮兮的笑着斟茶去了,弄得小小莫名其妙。摇摇头招呼青儿坐下来用饭。却在动筷子之前,先将所有菜肴都夹出一部分放到一个空碗里,再将碗放进温酒的铜盆里保温!
书房内,江志轩和吴思远分宾主落座。吴思远虽是县令,但是江志轩也有举人身份,可以见官不跪,因此也不必和吴思远过多客套。
吴思远一直保持着那张和煦的笑脸,从进入书房起就一直在四处打量。见这书房亦和这整栋宅子一样寒酸。除了一排挨着一排的书籍之外,没有任何摆设。心中鄙夷,面上却点头赞道:
“人言十年寒窗苦,解元公这书房,倒是实实在在的印证了我辈读书人的辛酸,不易啊!”
江志轩正要答话,却见鬟儿托着茶水走了进来。于是便停住话头,等她上完茶水再说。鬟儿乖巧的将两只茶杯分别放在他们的面前,乖巧的说着:“姑爷请用茶、县尊大人请用茶!”,然后一个万福,这才施施然退出书房。
吴思远虽惊奇于这丫鬟称江志轩为“姑爷”,手上却也端起了茶杯,准备喝两口再说。话说这五月天,虽不是骄阳似火,却也着实热得不行。吴思远是从镇子上用完午饭才过来的,赶了这一里多路,还真有些口渴,当下也不推辞,端起茶杯张口就喝。
于是,一个小小的杯具发生了……
第三十九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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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思远万万想不到,他的一张俊脸会遭来一个丫头莫名其妙的愤怒。所以他也根本想不到,这个丫头送上来的茶水会有问题。于是见江志轩端起茶水敬茶,他也端起茶杯来张口就喝。
茶水一进入口中,吴思远的表情一下子就精彩起来,这茶水实在是太…………烫了!他不想太过失礼,但是那滚烫的感觉让他异常难受,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喷了出来,一边大口呵气,缓解痛苦。
江志轩端起茶水惬意的喝了一口,见他那副模样,奇怪的问道:“大人这是……哦,学生家境贫寒,家中一直未曾备过上等的茶叶,还望大人见谅!”,他以为吴思远是喝不惯这种粗茶。
吴思远心中怒火中烧,却又发作不得。傻乎乎的丫鬟有一个就够了,怎么江家两个丫鬟都这么傻乎乎的呢?这么烫的茶水,那是给人喝的吗?瞧这江志轩竟然毫无反应,想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心中不由同情起这个解元郎来。听闻江志轩这样一说,他当即笑笑:
“哪里哪里,解元公不要误会,本官是因为喝得太急,呛着了,失礼失礼,呵呵……”
江志轩没有往别处想,听他这样一说,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
“无妨,大人请慢慢享用。今日大人光临寒舍,必有见教,还请直言!”
吴思远一愣,他不过就是想来看看这江家有何特别之处,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事情。江志轩这么一说,倒还真把他给问住了。脑子快速转动着,很快他就有了说辞:
“呵呵,解元公言重了。本官虽是这华阴县人,但自小便在商州进学,对华阴县反而不甚熟悉。如今履新华阴县,自然要好好走访一番,看看咱们这桑梓之地的风土人情,便于更好的为乡邻造福啊!”
江志轩从他这话里听不出什么好坏,只好拱手一揖:“大人心怀黎民,必是桑梓之福,学生感怀不已!”
吴思远呵呵轻笑两声,接着话锋一转:
“本官方才听那伺女称解元公为姑爷,这是何故哇?”
“哦,那两个丫头是家岳派来伺候内子的,故而如此称呼,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没有,本官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呵呵。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敢问解元公,令岳可是本县前任县尊,刚刚升任陇州长史的李大人?”
江志轩稍一踌躇,然后点了点头:“正是!”
“嘶……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本官听闻,李大人膝下仅仅一独子啊,何时有了一个女儿呢?”吴思远吸了一口凉气,让被烫伤的舌头舒服一些,然后明知故问。
“呵呵,内子乃是李夫人的义女,因学生夫妻皆已双亲不在,所以走得亲近些!”江志轩不明白这新任县尊为何对他这家事如此好奇。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便没有什么隐瞒的照实说了。
“原来如此……”
这边二人在书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那边小小和俩丫头的午饭也用得差不多了。饭后,小小让青儿收拾碗筷,自己到卧房换了衣服,准备继续到农场里呆着。临行前,着鬟儿去跟江志轩说一声。
鬟儿恨不得立马将那劳什子白面相公从书房里赶出来,于是走到门口,故意高声说道:“姑爷,小姐准备动身去农场了,差奴婢向您说声:饭菜都温在桌上了,请您趁热用!”
江志轩其实也失去了和吴思远继续聊下去的兴致,绕来绕去,尽是些白开水话题。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还得做足,因此当他听到鬟儿催促之后,佯怒道:“知道了,催什么催?和县尊大人一席交谈,胜过一月山珍海味。你让夫人自去农场吧,我不饿!”
鬟儿挥舞一下小拳头,点头退了出去。江志轩准备开口继续找些话题,吴思远却有些坐不住了。鬟儿嘴里说的那个农场引起了他的注意,很想跟去看看,于是长身而起:
“解元公还是先用饭吧,如果饿出个什么毛病,届时李大人追问起来,本官可真不知道如何担待了。”
“大人说哪里话,能聆听大人的教诲,是学生的荣幸!”
“哈哈,解元公客气了。本官今日来得着实太不凑巧,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同在桑梓,今后咱们应该多加走动才是!”吴思远不着痕迹的又一次想要拉近关系。
江志轩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丫的早该走了。嘴里却貌似受宠若惊的说道:“那是当然,改日学生定然到县衙拜访大人!”
“嗯,那本官就先告辞了。哦对了,方才本官听闻尊夫人要去什么农场?敢问解元公,这农场是何物啊?”
“呵呵,不过是内子为操持生计而弄的一个营生,喂养些牲畜而已!”
“农场,这个称呼倒是新鲜,本官冒昧,想去参观一番,不知是否方便呐?”
江志轩怔了怔,心里寻思着这县尊大人可真是奇怪,为何对他江家的事情如此上心。想要拒绝,但是又不好直说。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
“呵呵,大人请稍候,容学生让丫鬟给内子传个信,让她稍作准备!”接着出了书房,叫鬟儿去跟小小说这个事情。毕竟农场是小小的心血,什么事情都是她来拿主意的。
他这遮遮掩掩的态度,让吴思远心中愈发奇怪,难道这农场还有什么猫腻不成?这样想着,他心中想要去农场探查一番的想法反而更加强烈起来。
小小带着青儿已经准备出门,却听见鬟儿在身后呼喊。于是驻足停步,等她过来。等鬟儿将消息说了,小小心中亦升腾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的农场,暂时还不想有太多人知道。毕竟只要有财力,很多人都可以办起来,没办法呀,核心技术太少,很容易被复制。
但是一县之尊提出这样的要求,又由不得她拒绝。毕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们夫妻俩还要仰仗着人家的鼻息,在华阴县这一亩三分地上面讨生活呢!
想到这些,她有些无奈的点点头:“那就请县尊大人同去吧……”
鬟儿得了小小的首肯,转头复命去了。等鬟儿一走,小小马上又吩咐青儿:
“青儿,你先去农场,让江云和江叔夫妇,先将发酵房的所有东西都收拾起来,将门关起来。”,想了想,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出声吩咐道:“同时通知江云江枫,把今日所有的饲料全部换成精饲料,最好的那种!”,青儿点点头,迈着急促的步子先一步朝农场跑去了。
这边的江志轩见小小同意了,这才回到书房朝吴思远拱拱手:“大人,内子正在院内等候,请大人移步!”
吴思远心中暗喜,脸上却不露声色。微微点了点头:“如此,就请解元公先用饭吧,有尊夫人为本官领路做向导足矣!说来,耽误了解元公用饭,本官心中甚是不安啊,呵呵!”
江志轩却有些不放心,他害怕小小应付不来这种官面上的事情。于是笑道:
“还是学生陪着大人一同前去吧,以免内子和丫鬟不懂事,冲撞了大人。”
吴思远还想要推辞,却被江志轩不由分说的搀住手臂:“大人无需客套,此乃学生应尽的本分,地主之谊嘛!大人,请!”
吴思远拗他不过,只好一边连声“罪过!”,一边跟着江志轩来到院子里。
临出门时,吴思远再度抬头看了一眼那面随风飘扬的解元及第旗。却意外的发现,这旗帜用的是普通的黄布制成,而非皇帝御用的明黄锦缎。他心中不由琢磨起来:不是听说这江志轩的解元及第旗是御赐的么……
第四十章 县尊游农场
眼见青儿抛开女子的矜持,用飞快的速度朝农场奔去,小小这才放下心来。前世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她非常清楚: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在外人眼前。一旦暴露,就失去了自己的竞争优势。
吴思远在江志轩的陪同下从院内走出来,见小小在烈日下等候他们。连连致歉,好一副谦恭君子的姿态。心里却一直在琢磨那面解元及第旗的事情,在这个年代,一旦涉及到皇帝的东西,哪怕就是一根头发,那都叫龙须,是件了不得的惊天大事!
一行三人慢慢朝农场而去,路上,吴思远详细的询问着农场的事情。江志轩对农场不甚了解,于是很多问题都是由小小来解说的。
当吴思远听说这农场开始的第一年,就能有三四百两的利润,不由暗暗咋舌。照这样算下去,两三年后,等这农场兴旺起来,每年的利润岂不是成千上万两?要知道他父亲吴孟豪,*这么多年下来,吴家所有产业每年也就万余两白银的结余。可就是这万余两白银,在这华阴县也是首屈一指的富绅了。甚至放到整个京兆府,那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到了农场,吴思远见那一大片被栅栏和土石墙围起来的农场,心中更是惊讶。这一大片土地,恐怕得不少银子才能拿下来呀。他当即就询问,这土地是多少银子买过来的,可有契约。
这个问题做不得假,一旦被有心人知道,恐怕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因此小小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江志轩见小小面露难色,心中微微一动:
“回大人,这土地本是镇隆镇的无主之地,但是遵从于律法,学生已经与里正签订了土地使用的契约文书,按时交租纳税!”。
“唔,甚好!奉公守法,不奸不昧,不愧是解元公啊,哈哈!”吴思远将这茬记在心里,面带着嘉许的笑容,抬腿跨进了农场的大门,小小和江志轩连忙跟进去。
原本在门口应该取了口罩戴上,因为天气炎热,农场之中各种异味交织,甚是难闻。但是小小觉得这县尊大人着实奇怪,本就对他有些防备和抵触。因此也就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事,反正她自己经常在这里出没,对这些异味已经有足够的免疫力,偶尔一次不戴口罩也不会觉得不适。至于江志轩嘛,只好让他跟着遭一回罪了,这样也更加逼真,不是么?
果然,吴思远一跨进农场大门,一股浓烈的鸡粪味道就扑面而来,差点熏得他当场倒地。强忍着没有摔到地上,却也顾不得失礼了,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香帕捂住口鼻。看得小小暗叫失策,便也连忙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块香帕递给江志轩。
江志轩倒是比吴思远好多了,毕竟他不同于从小锦衣玉食的吴思远,忍耐力比他强得多。因此当他看见小小递过来的香帕,再瞧瞧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坚定而缓慢的摇了摇头:
“夫人,你自己用吧,为夫忍受得住!”,心中虽奇怪爱妻为何不用那种方便的口罩,但是她这样做必有用意,所以他一直没有出声询问。见只有一块香帕,他怎么忍心让自己的爱妻被熏得秀眉直皱呢,当然要留给她了!
小小虽然担心他是否真的承受得住,但是更多的却是开心不已,虽然她已经习惯了江志轩时时处处都为她着想的体贴……
吴思远却不管这夫妻俩心里在想些什么。此时他已经被这种前所未见的养殖模式给吸引住了:那一排排整齐的鸡栏和猪舍,一群群正在外面放养的雏鸡,一栏栏肥嘟嘟的猪崽,还有池塘里那一尾尾游鱼。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一堆一堆的银子啊!难怪李如松临走之前要他照看,这农场一旦兴旺起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眼红——包括他吴家父子!
一边走,一边询问,将农场的一些重要部分记在心中,吴思远已经有了计较。
眼看已到日跌时分,也就相当于如今的下午两点半左右。这个时候正是一天当中日光最猛烈的时候,在这种又臭又热的环境里面逛了一圈之后,吴思远再也坚持不下去。该了解的他自认为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因此急急忙忙寻了个由头告辞而去。
走出农场大门,江志轩有些摇摇欲坠!真的是有些难为他了,咬牙强撑着陪小小和吴思远在农场里逛了近半个时辰之久,要知道,他可没有任何防护之物啊……
骄阳似火,夫妻俩在烈日底下炙烤了半个时辰,此时都想回家避避暑。正要动身,身后却传来鸡场负责人江云的呼喊。俩人于是停下来,只见江云气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