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恼怒：“那也是被你害的，哪一次正正经经地洗过澡了？”
“最后不还是洗了吗？”
“可……”探春气结，回身把他推出了房间，“出去”
游诽顺着她的力道走出去，才到门口就被门板擦着身子关上，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果然是河东狮吼，有点功力了。”
他说得并不大声，却像说在探春的耳边，让她气不得也笑不得。
这人可真是
不过浴桶里的水倒是正好，而且这浴桶甚大，做成了船形，倒与现代的浴缸有些相似，半躺着很舒展。
待得探春出来，席面已经送上，游诽发丝微湿，想来也沐浴过了。
“怎么头发也不拭干就出来？”他拿过一旁的大毛巾，亲自替她拭干。
“她们几个呢？”探春看到鸳鸯和侍书都不在，忍不住问。
“在侧厅另开了一桌，让他们自管乐去。你又向来不喜欢别人服侍，我们两个吃得更痛快。”
探春一路急赶，早就又累又饿，坐下拿了筷子就吃。几个菜都是京中名菜，做得也很有些火候。直到吃了半饱，才喝了游诽亲自盛出来的汤。
“看你脸色，似乎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她问，多少有点紧张。
“你二哥和环弟都进了大比之场，昨儿就放了榜。”
“中了么？”探春紧张地问。
“嗯，都中了。你二哥中了二甲第七名，你弟弟更好，中了一甲十二。听说皇帝还当殿召见了他两个，奏对称得君心，得了不少赏赐。”
探春喜不自胜：“我环弟竟然中了一甲？想来我走以后，他念书更加用功。明儿想法子让他出来，我有话与他讲。”
“明天让人接他过来。”游诽很自然地接话，又沉默了一会，才压低了声音，“还有你大姐的消息。”
“她还病着么？”
游诽搂住了她的肩：“昨天已经去了。”
“啊”探春吃了一惊，茫然地喃喃自问，“怎么会……”
“听说两天前已经水米不进，撑到了昨天晚上。她在宫里的情况并不大好，太医也只隔天诊一次。”
“不可能大姐既然已经病成这样，太医该一日诊脉三回的。姐姐的品阶高，太医们怎敢如此疏忽？”探春叫了起来，忽地一怔，小声问，“难道是姐姐早就失了圣眷？”
“七月里就不好，但还强撑着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到了八月，卧床不起。”游诽叹息。
探春知道他宫里有人，探来的消息不会是假。只是想到元春含笑的眼眸，心里像是被撕裂了似的难受。
游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揽着她的肩。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探春含泪。
“好。”游诽犹豫了一下，拿起一边的大氅替她裹上，“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若是回得晚了，你就先睡下。小心着凉，知道么？”
“嗯。”探春点头，虽是泪盈于睫，脸色倒还平静。游诽反倒更不放心，哭不出来才是伤心到极处吧？他颇有些后悔，若是知道她姐妹感情这样深，倒是缓缓地告诉她才是。只怕客栈里鱼龙混杂，她总能听到消息。
仔细嘱咐了鸳鸯和侍书在门外伺候，才带着两个随从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下了小雨。他顾不得肩头微湿，忙跑回房间：“王后怎么样？”
侍书忧虑：“也不让人进去服侍，只坐在窗口发呆。”
“你们下去吧”游诽让她和鸳鸯都退下，自己才推开了门。
探春开了一扇窗子，正沐风独坐。发丝微乱，泪落腮边，让他看得心脏揪住了一团似的疼痛。
“天气这样的寒，你还开着窗子”他亲自关了窗，想了想脱去了披风，把她拥进怀里，“就是伤心，也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若是得了风寒，咱们日夜兼程从茜香赶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病的。”
“我只是想到了和姐姐在宫里的日子，她可是真病了？”
游诽默然。
探春叹息：“是软禁了吗？”
“是，在八月中就被禁足凤藻宫，听说皇帝大发雷霆。但没有削了她的名号，还是以皇妃之礼下葬的。”
“人都没了，以什么礼葬还有区别吗？”
“有。”游诽很干脆地回答，“若是被削了皇妃的封号，和她私会的那个男子，就会身败名裂。恐怕是你姐姐和皇帝达成了什么私下的协议，才保留了这份体面，间接地保全了那个男人的性命。”
探春回心一想，不由点头称是。。。。
第二百零四章 多事之秋 “那个男人是谁？没一点男子汉气概，竟让姐姐在宫里替他委曲求全”探春恼怒，“不会是……”
游诽低声接口：“东平郡王。”
“真是他？”探春皱眉，刚想再义愤填膺地说几句，却打了一个喷嚏。
“看，真着了凉吧？”游诽替她宽了衣，把她抱上了床，紧紧地贴着自己，“好好睡一觉，明儿再去探听消息。你那弟弟倒真是争气，听说皇帝也着实夸了两句。”
“姐姐这一去，恐怕贾府里又会遭殃了。”探春担忧，“明儿把二哥和环弟都叫出来，趁着皇上还没有下明旨，赶紧辞了所有的差事，回金陵去才是。”
“是啊，就凭着你二哥这两年的手段，做个富家翁并不困难。”
“哦？他……在京里的生意，做得很好么？”
“你不是分了不少银子么？这会儿还来假谦虚”
探春被他逗得哀容稍减：“我也没细看，反正银子有入画替我收着。不过看样子，他和黛玉倒真是意气也相投得很，这里面有不少主意是林姐姐的 ，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替她母亲管过铺子。那会儿还只六七岁，如今更能干了。”
“你瞧中的人，哪里会差？”游诽随口恭维。
“什么叫我瞧中”探春白了他一眼。
“明儿接了他们过来再说，咱们既到了京里，就是有什么也能就近地照应着。大不了，咱们就接了回茜香，总少不了他们那口饭吃。”
探春却甚有顾虑：“这么一大家子人呢，皇帝怕是以为你心怀不轨。到时候，陈兵海上，咱们的实力还不够。”
游诽笑道：“你放心，咱们自然攻不上岸，可他也没想攻上咱们的茜香岛。南安郡王和西宁郡王都是百战之身，可那是陆上。你们没有拿得出手的水师，我倒不怕。”
“就是不谙水战，但架不住人多啊”探春没好气道，“况且，咱们和琉球的账还没算呢，若真开了战，就是两面受敌。”
她推测了半天，觉得琉球很有可能是现代的小日本，自然更想攻过去。
“就知道你贤惠。”游诽吻了她一下，“睡一觉吧，有什么想法明天再说。”
探春强忍着不安闭上了眼，怕吵了游诽也睡不成，也不敢翻身，结果第二天醒来，竟然觉得腰酸背痛。
游诽果然让人接了贾宝玉和贾环过来，三人相见，竟不喜反悲。
“三姐姐，你知道么？大姐姐在宫里去了。”贾环头一句话便说了这个消息。
“我已经知道了。”探春点头，“也知道你们都中了榜，很高兴。快坐下罢，侍书上茶”
三人便默然，直到侍书斟满了茶退下去，贾宝玉才叹了口气：“恐怕我们家也就是这几天了，我劝了父亲回金陵，只是不允。”
“他怎么这样的糊涂大姐姐一去，咱们还有什么？”探春恼怒。
“父亲怕还存着指望呢，毕竟三姐姐如今是茜香的王后，就是要动咱们家，也不会动得太厉害。”
探春跺脚：“茜香在朝臣们的眼里，不过是弹丸小国。况且，如今我的玉碟也改到了南安太妃的名下，跟咱们府里原本就没有了什么关系，谁还会顾忌着呢”
“就是大伯父也存了这样的心思，不肯走的。”贾宝玉叹了口气，“还有太太，原指望着王仁能在科举上谋个出身。”
“他得了什么没？”探春忙问。
“名落孙山。”贾环扁了扁嘴，“前日放榜，我和二哥都榜上有名，他们就更不肯走了。不过，这功名革了，恐怕还有转寰的余地。”
“也对。”探春稍稍放心，又想了想道，“我回头去南安府上看看，南安太妃和太后自**好，兴许会有些消息也不定。”
“郡王府上总比我们的消息灵通些。”贾宝玉同意地点头。
“对了，我听说你和薛宝钗订了婚，那林姐姐呢？她如今身子可好？估计又被你气得病了，我这回还带了些上好的血燕窝，回头你带给林姐姐。”
贾宝玉一脸的怒气，倒把探春吓了一跳。
“三妹妹，你是不知道，我找贾菱去看过了，薛宝钗送来的那包燕窝倒是没什么问题，可雪片糖是下了药的。难怪那一阵儿林妹妹吃着越来越不好，竟是她……”
“果然是啊”探春低呼，又有些懊恼，“我只道燕窝有问题，谁知她竟下在雪片糖里”
王熙凤看得准，虽说林林黛玉也是个聪明人，可论起宅斗，这心计比起薛宝钗来，就是研究生和幼稚员小朋友的水准。想到这儿，更无比庆幸自己嫁去了茜香，她根本不用在宫斗上花功夫。
“哼，平常摆出一副厚道人的样子，谁知背地里竟用这样下作的手段”贾宝玉气得脸色发白。
探春更奇：“既如此，你怎么又答应了和她订亲？”
“哪里是我答应的，是被太太逼的。我的庚帖也是她自说自话拿出去，和她合了帖子，就算是定了亲。”
“你就这样答应了？”探春满脸不解，“她既害了林妹妹，你还能答应？”
贾宝玉冷笑：“我若不答应，她也不过聘个人家，还是好好儿地做当家奶奶。我答应下来，拖她三年再毁了婚，看她能嫁给谁去”
探春张了张嘴，贾环却笑道：“其实二哥这也没法子，现在若说要退亲，太太的面上头一个就过不去。倒不如答应下来，把她拖成了老姑娘……”
看来，这兄弟俩倒不愧是亲兄弟，果真手段也如出一辙。
“到时候再说，单是毁个婚也太便宜了她。”贾宝玉却仍满脸恨意，“如今看着她在太太面前承欢，我心里就恨得想捏住她的脖子。还说什么大家闺秀，太太满口子说她的好，竟是有这样歹毒的心肠。”
探春暗想，王夫人当初给元春的那些东西，可不更歹毒？恐怕这是王家的传统，薛宝钗那一份还不定是王夫人给的，还是薛姨妈给的呢
“往后她送来的东西，一概不用。”探春想到前世看过的宫斗戏，急忙提醒，“还有，交代林姐姐，平时别落了单，给人可乘之机。你这一招，我瞧着她不会不明白，恐怕还有后着。”
“知道，雪雁这丫头精明着呢”贾宝玉不由得笑道，“还有春纤，也是个忠心的，紫鹃就是向着太太，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毕竟如今当家的是太太，若见势不妙，不如让林叔把林姐姐接出去住。哪怕住在咱们金粉世家，也没什么。”
贾宝玉郑重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把林叔悄悄安排在梨香院门外的平房里，若是那里有些什么事，他纵上围墙进来也很便宜。”
“你有安排就好。”探春松了口气，“只要你心里有数，我从金陵听了这消息就揪着心。”
“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总不会让她好过。”贾宝玉叹气，“如今咱们家里，才是生死存亡的关口。好容易我和环弟两个科举上争了气，却又遇上大姐姐的事。看来，咱们府里，可真是在劫难逃，倒不如当年抄家那会儿就回金陵老家去。”
“可不是？当年也劝过父亲的，可他老人家只不听，我又只是个女儿，劝不上的。”探春抱怨，“明明没有那斤两，还总想着揽上瓷器活儿。”
“在咱们手上丢了爵，就是回了金陵也不好看。”贾宝玉低声道，“就是到如今，还不肯走呢”
兄弟二人忧心忡忡，显然对前景并不看好。鸳鸯忽然进来道：“茗烟在外面找二爷呢，说是家里又出了事”
三人唬了一跳，急忙叫了他进来回话。
茗烟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也没顾得上跟探春行礼，劈头就道：“二爷快回去罢，平儿姑娘急得在那里跳脚呢”
探春定了定神：“出了什么事？”
“是平儿在邢太太屋里，听他们说了巧姐儿的事，也没有听得十分真切，只隐约听说对巧姐儿不好，要卖了去什么地方”
“我们就是再苦，也还没到卖女儿的地步”贾宝玉跳了起来，“三妹妹，我们先回去，你回头再来。啊，不行，你别回府去，有事我再让墨雨送信出来。”
探春知道自己的船队还没有京城，若是在贾府露了面，恐怕座上的那位又会有些什么想法，再给贾府定个交通外国的罪名，更是有嘴也说不清。因此虽然心里着急，也只得点头，送了二人出去。
鸳鸯满脸愁容：“就算是二爷和三爷回去，也阻止不了他们的主意。琏二爷听说出了门，邢夫人和王仁一个是巧姑娘的正经祖母，一个是正经的舅舅。”
“我也知道。”探春心乱，“让游诽去伤脑筋，我先去一趟南安郡王府，兴许太妃那里的消息会更可靠些。早在去茜香前就说过，最好不过把京里的宅子卖了回金陵，皇上就是想要流放，心也能熄了。那时候大姐虽不甚得宠，好歹还能说得上话。”
第二百零五章 施救巧姐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游诽迎着一室的阳光走进来，探春已经幻想他背后生了一对白色的羽翅。她似乎已经习惯于遇上什么伤脑筋的事，就扔给游诽想办法。再怎么强的女人，其实还是希望有个人可以给自己依靠的。
“巧姐儿的事，快帮我想想法子，我先更了衣去南安郡王府。”她风风火火地就要往房间里走。
“不急的，太妃今日刚进宫看太后，你现在去也是扑个空。”游诽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按到自己怀里。
鸳鸯和侍书都看惯了他的作派，时不时就喜欢和探春亲热两回，虽然有点脸红耳热，也只站在一旁没有避开。
“邢夫人和王仁要把巧姐儿卖入烟花之地，我们想个法子把她救出来，送她往塘沽去。”探春皱眉道。
“不会吧？”游诽不以为然，“他们说的卖，应该是给巧姐儿嫁入一户人家吧，毕竟是孙女儿，卖到那个地方去，也不会多得几个银子，还有无穷的后遗症。”
探春想到了《红楼梦》里对巧姐的判词，忽然眼睛一亮：“对了，侍书，你赶紧带人去刘姥姥家里，把她接来。当初巧姐儿的名字是她起的，琏二嫂子又让女儿拜过干妈，辈份儿也高。她只要去求见太太，王夫人也不能把她拒之门外。到时候，我也扮个人跟她进去……”
“王后糊涂了，刘姥姥是个村妇，身边又没有人伺候着的，能带谁进去？”侍书提醒。
“我扮成她媳妇儿，到时候让巧姐穿了她孙女青儿的衣服出去。啊，对了，刘姥姥拖住王夫人，还得有人拖着邢夫人呢刚才让二哥和环弟去得急了，也没好生商议着。小沐，你去花枝巷接尤二姐，琏二哥休了凤姐姐，有意把她扶正，这时候去拜见邢夫人，也勉强说得过去。只把她两个拖住，旁人就不妨事。”
小沐答应着匆匆忙忙地去了，游诽看她虽是心急如焚，但一举一动仍很稳重，也放下了心。
“你自个儿小心着些，若是被上头那位知道了，暗中对咱们怎么样也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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