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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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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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军师!不过是大家开玩笑的。”我看到他眼睛转来转去,显然并不信。我撇嘴,这事反正也说不清,暂且不提,“对了,还没问过你们叫什么呢?” 
  “小的张炳。”他看一眼自己的兄弟,“这是大哥伍华,二哥王大昌,小弟金喜宝。” 
  我朝他们四人仔细看了一圈,点头,“好。那事……” 
  “哦。”张炳从绵袄中掏出五张银票,“这里是四百五十两,我们只用了五十两。本来也不用那么多,是小弟受了重伤才……” 
  “他受了重伤?怎么回事?”我看向最小的金喜宝,果然面色苍白,有些气喘。难道这事还查不得? 
  张炳神色凛了凛,“喜宝背后被一个黑衣人砍了一刀……” 
  “黑衣人?”我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先把事情始末说一遍。” 
  “嗯……我们到蒙乾镇,摸熟了情况,我就向镇里最老的一个五婆婆打听……” 
  没错,五婆婆是镇上辈份最大的,今年该是七十多了吧。 
  “她说得不是很清楚,我们又打听了几处,拼起来,大概是这样的……十六年前,镇上突然搬来了七对夫妇,都是好人家打扮,各家也都只有一个女婴,最大的也不出两岁。他们说是逃难至此,恳请镇长收留。镇长同意了,本想安排他们住一块儿,但他们坚决要求分开住。这也是桩怪事。后来他们就各在镇的边角住了。七户人家之间也从无来往。名人都只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三年后,镇上忽然流行一种疫病,有三户人家的孩子死了……” 
  “三个孩子死了?”我暗暗一惊,真是出人意料。 
  “是啊。孩子死后不到一个月,那三户人家也一夜之间没了影。这事太过离奇,我们怎么也查也查不出个眉目来。” 
  一夜之间全没了影……这一年下来,我多少也知道这里面的手段。没了影,这是什么意思想也明白。“后来呢?其他几个孩子没得病?” 
  “呃……也有得的。不过正巧镇上来了位云游的道士,医术高明,把疫病都治愈了……这样又过了几年,镇上搬来一位很有学问的先生,姓水……” 
  原来,一切真的都有安排。
  “他将剩下的四个孩子收为学生,也另外收了三个孩子,刚好又凑成了七个。” 
  “那另三家是哪三家的孩子?”如果按年份算,我和燕巧最晚入学,是不是我和她可以排除在外? 
  张炳摇摇头,“就为了查这个,喜宝被砍伤了。那黑衣人还说有句话要带给你。” 
  “带给我?”他们早有预料? 
  “他说带句话给你们主子:有些事还是莫要知道的好,知不知情原是于事无补。” 
  知不知情原是于事无补?……于事无补…… 
  “你先别担心。我们回来时打探到最后一件事。一年半以前,那七人都被人接走,而后不到半年,另外四家人都搬走了,就是原来七个里头没死孩子的。” 
  “什么?搬走了?”我抓住他,“什么意思?也是一夜间没了影?” 
  他被我吓得一呆,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是搬走的……有收拾东西。后来还回来过一趟……那水先生也在前些日子搬走了。” 
  我手一松,退开几步,是搬走,那么还活着? 
  张炳上前扶住我,“军师,你怎么了?……你的脸白得好吓人啊!” 
  我抓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才勉强笑笑,“没事……没事。啊,喜宝的伤不要紧吧?” 
  “嗯。小的的伤已好了。”他上前一步,还挺了挺胸。 
  我点点头,抬起眼,满目的雪射得人眼花。心口一痛,我差点站不住,忽感身后有一双手在肘处一托,“姑娘……” 
  是左梧,我站正身子,笑了笑,“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让请托您呢。” 
  “姑娘请说。” 
  “什么……姑娘?”另四个人都张大了嘴。 
  我拍拍张炳的肩,朝左梧道:“前些日子的仗,你死伤了几个弟兄,你看这四个能凑合不?” 
  左梧朝他们认真审视了一番,点了下头,“可以。” 
  “多谢。”我朝他拱了拱手,又转回身,对四个人道:“还不见过你们的上司,左队正?” 
  张炳一个激灵,连忙拉了兄弟跪下,“左队正。” 
  我看着他们正色道,“好。从今往后,你们便是定南军中的人了。一个军人就要服从指挥。日后,在军营里,我不认得你们,你们也不认得我。记清楚了?” 
  “是。小的记清楚了。” 
  我扶起张炳,将五张银票交给他,“还有什么亲眷的都安置了。”说罢,我转身就走。脑子里好乱。三个女婴死了,三户人家一夜之间无影无踪,道士,黑衣人,还有爹娘……真的只是搬走了么? 
  黑衣人……黑衣人…… 
  有些事有些事还是莫要知道的好,知不知情原是于事无补…… 
  眼前忽然闪过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有些事命中注定,有些人也注定要死,你又何苦自迷?……会是……会是他么? 
   
  “平澜……平澜。” 
  我猛一回神,是虞靖。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青青白白的?” 
  我抹了把脸,“太冷了……” 
  “真是的。都设了一只火盆了还冷!才刚入十二月呢!”虞靖将外袍脱云扔在床上,“啊,对了。六爷唤你过去呢。” 
  我一惊,他知道得有那么快么?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她走到我面前,捏了捏我的手,皱眉,“也真够冰的。……把我的那件穿上,还正暖着呢。”她将刚脱下的还温热的外袍交到我手里。 
  我抓着衣服。……要不要告诉她?要不要告诉她? 
  “……平澜,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暖暖的手温传了过来,我马上抬起头,“呃,没什么。没什么。想着六爷会不会因几日都没拿出个主意而责问呢……我先过去了。”我逃也似地奔出帐外。不可以告诉虞靖,她现在是那么意气奋发,身世对现在的她来说并无丝毫意义,只要活得开心就好。她不必知道这些,不必知道的。的33e7 
  我深吸一口气,捏捏脸颊,走入军帐,“六爷。” 
  他抬起头,眼中闪着冷芒,“那四个是什么人?” 
  果然是知道了。“六爷若想让平澜能独当一面,平澜必须得有自己的人。” 
  他冷笑一声,“好个自己的人。干的都是私事吧?” 
  “是奴婢的私事,也是六爷的公事。”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我有些疑惑六爷说话的语气,平静,十分的平静,波澜不兴。我一直低着头,刚才是凭着一股劲所,现在却打心底涌上一层寒意。此时的六爷,让人捉摸不透。 
  他浅灰的裘袍飘至眼前,“你可想过,这事十多年下来都能隐得那么好,为何今天你却知道得这般容易?” 
  我一颤,他的意思是……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是他故意透给我知道的?……是了,一定是这样,不然张炳他们早被杀人灭口了。 
  “关于七星的神谕是早就破了的。我也从没当过真。但是,”他一顿,声音如出冰窖,字字冷然,“七星会助我成大业,而如今这七星也已在我身边。这一点,外人却非信不可。天下能人异士要信得,就是敌人也要信得。所以七星从来就存在,你明白么?” 
  他的话里有一种暗示,我听明白了,也因为听明白而觉得无比阴谋。七星从来就存在,那么说,三家女婴死了的事是捂定了。估计连谌鹊也不知道吧?要不他怎么会心心念念地盯着我和虞靖?只是,按六爷的意思,我知道了这事,也担上了要保密的职责,否则,依六爷的手段……我微微一抖。的 
  还有敌人也要信,那自然会想办法除掉这个威胁或者以一些人事物相要胁。难怪爹娘会搬走,这……算不算是不会动他人的保证或解释呢?我惊喜地抬头看他,却见他一皱眉,别过头,微哼了声,“你不担心在凌州的那四个么?” 
  那便是是了?终于放下悬了半天的心,我不禁微笑,“凌州是六爷的地盘,谁还敢动六爷的人?”何况还有谌鹊坐阵,外人绝难有这下下手的机会。 
  六爷回过头,朝我盯了好半晌,才道:“下去吧。通知虞靖做好准备,马上就要打硬仗。” 
  打硬仗?那虞靖岂不是很危险?“六爷……” 
  “行军打仗,如何趋利避害是军师的事。” 
  我眉一皱,军师!又是军师。“呃,平澜才微德浅,难当大任。” 
  六爷并未接我的话,而是走到桌案前,看着军图淡淡道:“平州物产丰富,是天下最富,且位踞东南要冲,左接夏江,右临怀水,互为表里。只是平州甚是难下,要水战,则陆路易遭袭击。” 
  的确棘手,平州的难下在于水军陆军双强。水军有元承业、殷国富等军,陆军有或依山而恃的韩清,或据守要冲的祖永悌。 
  目前我军一直未与东丰重镇的元承业交锋,主要就是顾及柳城的杨届川。此人四十五岁的年纪,领兵却有三十年,本是北地羽州人氏,后在平州起事。平生惯经沙场,用兵慎重,少有败仗,曾与正驻守泸州的陈何年、鲜于醇将军并称“北地三将”。他又与元承业交好,并有姻亲关系。有他在,我军出战元承业就不能安心。 
  “由鲜于将军领兵,杨届川必定警诫。”六爷笑看我一眼,算计深深,“不如就让虞靖前去,她有智有勇,又是初生之犊,必能拿下柳城。” 
  这分明是在逼我!虞靖毕竟资浅,她又缺乏耐性,面对杨届川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沉不住气就会吃亏。可是六爷说的也没错,鲜于将军的确不宜出战,他只要一在,杨届川就根本不会出战。 
  “六爷,且慢决断,容奴婢下去思量。明日升帐时必给六爷一个交待。”今晚就是想破脑袋也要拿出个主意来。如果这算是之前所承诺的交换,那么,我甘心! 
  “好。今日便正式授你军师一衔。” 
  我朝六爷看了眼,一切都是局。从四个少年,到爹娘,到平州,到虞靖,六爷是挖好了坑等着我跳。他分明就是算准了我就是知道也会往下跳。听他意思,是想让我和虞靖一同攻下柳城,但……虞靖还是不去的好。 
  “平澜领命。”我退出帐外,至此才深深呼出一口气。蒙乾镇……如此也好……就算是去了后顾之忧吧……也好…… 
  “咦?平澜姑娘?”刑儒辉正朝这边走来,一身暗黄的绵袍,步履悠闲,竟带着踏雪寻梅的闲情逸致,让人见他心事全无,仿佛一切烦心事不过都是一口俗气。 
  “刑先生。”我见他手上拿了只小暖炉,知他这是要去宣霁帐中,他那只昨日已被我讹了来了。 
  “呵呵,恭喜姑娘,升任军师了。” 
  “刑先生怎么知道?”明明刚刚才说的。 
  “六爷早上便发了文书了。是鲜于将军提的议,今日军中都已知晓。咦?虞将军没和你说?” 
  “实在惭愧。”说到军师,我一直想起了柳城的杨届川,忙道:“刑先生,我还有事。回头再聊,回头再聊。” 
  “姑娘请便……” 
  我匆匆跑回虞靖帐中,才掀开帐帘,虞靖已冲上来,“怎么样?军师?今日咱俩好好乐乐。我是将军,你是军师,哈哈。” 
  我朝她随便点了点头,就拨开她去找平州的军图,“还乐呢!军师哪那么好当?” 
  “怎么?” 
  “过来帮我看看柳城带的地势。明日一早得有个定计。”我一把拉她坐下。 
  她摊开图,点了点平州西侧一座山城,“柳城就是此处,距我军驻扎处五十八里,与元承业的中条港相距三十五里,正处在首山东麓与昌山的交界地。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要拿下柳城,必须引蛇出洞,调虎离山才行。但杨届川其人,师傅曾经深为赏识,恐怕极难。” 
  愁的正是这个!我看着军图拍了拍额,“这是一处什么所在?如此一条山道,若能将杨届川引至此处,倒也不难擒了。” 
  “嗯。”虞靖点了点头,“这里叫束风道,是柳城往西的必经之路。两旁都是山丘,易设伏兵。不过这一点,你知道,那杨届川就更知道。” 
  那便要让他即使知道也会往这里来了。我看着束风道,隐隐有了个主意,但是,却险,只有三成把握。看来虞靖真的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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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回到军营,我、鲜于将军、儒辉自是要去帅营回禀。还没入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略显夸张地叹息,“哎呀,六爷、先生你们不知道啊!……我真的很苦命呀……嗯嗯,这个好吃……那邱老贼虽说没给我用刑,但一直把我关在黑屋子里,三天才送一次饭,也没人和我说个话……” 
  “宣先生可真是受苦了。”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说道。 
  我大惊,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分明就是…… 
  我一把掀开帐帘,闯了进去。那坐于侧位的,一袭淡黄夏衫的清瘦身影缓缓回过头,投给我一记非常熟悉的注视。“师……师父……” 
  他清明的眼看着我,里面闪过少许激动,但随即又平复,开口却是一句训斥,“身为军师,入帅营也不知通报,就这样闯进来成什么样子!快见过六爷!” 
  听到久违的训斥,只觉满心的酸涩委屈都涌了上来。师父,他没有再划清界线,他……他还是看重我们几个的……我赶紧眨掉眼中有些凝聚的湿意,向六爷一礼,“六爷,我军已回师,并未与邱御幸交手,一卒未伤。” 
  六爷朝我看过来,视线里传递过来一些暖意。我忽然有些明白,师父……是不是他叫来的?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淡笑的唇角,坦白的眼神,第一次,他那样明白地展现在我眼前。这样明白的意思,这样清澈的心意,一时间竟让我有些怔忡…… 
  “哈哈,水睿啊,什么风会把你给吹来!这么些年了,我还以为你都把老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鲜于将军豪放的笑语在身后响起,我这才回过神,连忙避开视线的纠缠,面上有些热,连心都有些乱跳。 
  “……你带的好徒儿啊!行军打仗是不用说,那个茶艺哟,唉!好得我真想一辈子都能尝到……” 
  “那有什么打紧,将军什么时候想着了,让澜儿奉上就是了。” 
  “呵呵,恐怕到时候老夫消受不起了,呵呵呵……” 
  我很想和师父说几句话,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能在一边陪看,师父与鲜于将军的交情看上去极好。想起黄天正那晚上的话,师父,当年在军中是何等样的意气奋发!几乎毫无败绩啊! 
  “晚辈刑儒辉,见过水先生。”我闻言抬头,正见到儒辉在那儿行了一礼。 
  师父朝他仔细地打量了一通,笑得有丝深沉,“刑先生才气纵横,水睿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当真风采绝伦呢!” 
  “先生过誉了。”儒辉浅浅笑着,那笑里温和而闲适,并不因师父锐利的探视为意,只是笑得澄明如镜,明镜如水,带着一如既往的倾城风采与山间疏朗之气。 
  我见师父颇有些喟叹地点了点头,“江山代有人才出,代有人才出哪!” 
  互相见过礼,自是要转入正题。我至今仍不明白六爷对那兄妹有着什么样的考量,但现下人已救出,对于他俩的安排就要有个计较了。 
  “六爷,那两兄妹……” 
  我还未说完,他便打断我,“给些银两,让他们回乡。” 
  我讶然,就这么简单?但看六爷脸色,显是心意已决,我自然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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