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林风往前一举酒碗,手腕力度强硬,展现出超乎他这个年纪的气魄,声音稍显稚嫩,却是一派草原男儿的豪爽之风,「酋长,我敬你,我长大后,也要成为像您这样的大英雄!」
禺疆开怀大笑,赞许道,「好,好样的丘林风长大后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英雄!」
两人退下,禺疆发现,丘林基泰转身的时候,眼睛的余光无意地扫向呼衍揭儿所在的位子,顺着扫过须卜也刚的位子,只见须卜也刚也看向丘林基泰,平静的眼神似乎没有任何寓意——禺疆更加怀疑,没有任何内容更加可疑……
接着,陆续几个部落首领上前敬酒……猛然的,禺疆吃惊地发现,呼衍揭儿已经不在位子上,他的心口仿佛被马鞭狠狠地抽过一般,辣辣地火烧。他很清楚,呼衍揭儿一定按耐不住、找寻她去了。
他朝麦圣勾勾手,麦圣凑过身子,恭敬地听着,「注意那几个人的行动,我去去就回来!」
话毕,他悄悄地溜出人群,冷凝的面孔微微露出慌乱之色,快步走向寝帐,仿佛慢了一点点,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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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惊涛骇浪(6)
距离酋长寝帐尚有一段不近的距离,禺疆看见,远远的一簇火红,在跳跃,在快速地移动。他心急火燎地跟上去,赫然发现,那是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人,被扛在肩上,而快速奔走的身影,是一个背影挺拔的男子,与一个人非常相似:呼衍揭儿。
轰的一声!他的怒火,在胸腔、在脑中疯狂地轰炸,一声接着一声,响雷一般从身体内部斩碾而过,炸毁了他所有的冷静与理智。这时,呼衍揭儿扯住一匹骏马,把她横放在马背上,接着策马狂奔而去,消失于远处的树林之中。
禺疆掉头,幸而神驹“烈火”全副武装、弓箭齐备,于是飞跃而上、狂追而去。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意念:她绝对不能有事,不管呼衍揭儿有何阴谋,绝对不能让他阴谋得逞!
呼衍揭儿似乎察觉到后面的追踪,抽动马鞭,加快速度。禺疆远看着他穿越树林,往月亮湖的方向而去,亦扬鞭策马穿越树林……行驶在林中,突然的,疾风劲雨似的箭雨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他大大的震惊,心中明白,定是早已安排好的埋伏,引诱自己到此,置之死地……
他雄鹰一样的锐眸,冷酷得有如冬季冰冻的河床,升腾起丝丝缕缕狠戾的白烟。他心中冷哼:呼衍揭儿,你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在避无可避的危急时刻,他迅速地脱下暗红外袍,躺倒在马背上,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腹,力贯双臂、疾速地挥动着红袍,尽数收下几十支冷箭。
接着,在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禺疆策马前奔,抽箭搭弓,反仰身体,往后面的敌人三箭齐发,连续三次,百发百中。二三十个蒙面的杀手再次射出催魂夺命的箭雨,逼得他从马背上跳起来,攀住头顶上方的枝干,翻转身体,以双脚勾住枝干,吊在半空中,手上飞射出精短的箭镞,一枚又一枚,快,狠,准,无一不中,蒙面杀手纷纷倒地。
剩下的十几个蒙面杀手面面相觑,惊愕的眼神表露出他们从没见过如此高强的身手,竟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们的使命,接着发射羽箭。
“烈火”奔跑回来,很有灵性地站在主人的正下方。禺疆跃下来,坐在马背上,往敌人狂冲而去,斜侧着身子,拉弓、三枚疾箭飞射而出;转换到另一边,接连射出羽箭……一个个蒙面杀手,应声倒下,只剩十个左右,其中一个瞄准“烈火”,咻的一声,射中马腿……
“烈火”吃痛,猝然地跌倒在地,禺疆心痛极了,却顾不了那么多,抽出马鞭,快速奔跑,跃上一匹敌人的骏马,挥动马鞭,打下一支支发出冷笑的箭镞,却有一支箭镞,生硬地没入左肩,接着,又一支没入右腿……热辣辣的疼痛,灌满全身。
蒙面杀手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的身手非常不错,可惜呀……」
禺疆咬牙切齿,怒瞪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如果宝刀在手,他们早就死在他的宝刀之下,忍痛憋出声音,「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说话的蒙面杀手一使眼色,在禺疆后面的一个杀手痛击他的脑部,禺疆便失去了知觉……
而禺疆所追赶的那两个人,确实是呼衍揭儿和尚未酒醒的杨娃娃。月亮湖边,薄雾渺渺,晚风夹带着丝丝的凉意,拂过霞光残留的湖面,荡开一圈圈的粼粼波光;拂过她的沉睡容颜,掠起她迷迷糊糊的意识。
杨娃娃觉得有点冷,冷风吹着脸、吹着手,泛起阵阵的清冷。怎么会有风呢?不是在帐内的床上休息吗?咦,奇怪了,这不是湖边吗?怎么会在这里呢?那人是谁?呼衍揭儿吗?他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糟了,如果禺疆知道了,肯定有的解释!
不好!难不成,呼衍揭儿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她的心脏怦怦而动,汩汩冒出的火气瞬间又冷却下来——她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凝水的美眸转了几圈,轻轻地坐起来,却感到浑身软绵绵的,一丁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费了好大劲儿,仍然没有坐起来,却惊动了呼衍揭儿。他回过身子,爽朗的脸上布满了惊喜,「你醒了?」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无辜地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觉得全身没有力气?」
呼衍揭儿蹲下来,帮她坐起身子,轻轻地揽着她,柔声道,「哦,没事,你可能喝多了酒,待会儿就会好的!」
他避重就轻的回答,杨娃娃更加确定了他带她出来是别有企图;她看着他,虚浮地笑着,浑似不觉危险似的,「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哦,我该回去了!不知道酒宴怎么样了,也快结束了吧!」
「是该结束了!」呼衍揭儿肯定道,俊逸而清炯的眼睛转向月亮湖,闪现出灼烈的光芒,「恐怕,所有人都会大吃一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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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惊涛骇浪(7)
杨娃娃吃惊地看着他,清透的脸腮凝出一抹醉人的嫣红,心中略略动荡,故意着急道,「大吃一惊?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快告诉我,酒宴怎么了?」
呼衍揭儿不语,延展着目光、望向月亮湖对岸的长草,冷风过处,瘦长的长草顺风摇摆,滋生出点点孤涩之感。她望着他苍重的表情,平静中蕴含着涌动的思绪,不由得抓住他的胳膊,追问道,「还有,你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他转过脸,定住眼睛,看着她道,「为了引他出来!」
她抓住他胳膊的手、更加用劲,却无力地颤抖着,「什么?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说呢?我想,不死,也是重伤!」呼衍揭儿望着西天缓缓下坠的夕阳,一点一滴地没入萧疏的长草,刚毅的两片唇瓣,不经意地吐出短促有力的话。
绚烂的晚霞,随着黯淡天色的笼罩,渐渐弥散出一种苍壮与凄凉。
杨娃娃瞪圆了眼睛,凶悍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一般,咒骂道,「你混蛋!」她挣扎着站起来,却绵软得无法支撑起轻飘飘的身子,复又跌坐在草地上,「如果他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告诉你,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哦,是吗?」呼衍揭儿扶着她,帮她站立起来,侧着身子搂住她的纤腰,凝视着她,温柔的眼神、幽幽荡荡一如月亮湖的湖水,「只要能拥有你,我绝不会后悔!」
她的手掌撑在他的胸口,用力推开他,却始终使不上力,恼怒地喝道,「放开我!」
呼衍揭儿乖邪地一笑,放开她的纤腰,摊开双臂,煞有介事般的隆重地放开她——杨娃娃突感支撑力量的消逝无踪,双腿虚浮地打摆,整个身子亦瘫软地下坠,宛如风中摇摆的长草,无心无骨般的柔弱。
他眼疾手快地捞住她的腰部,却没想到由于过于心急、致使力气过大,生硬地把她压向自己的怀中。她惊魂未定,不由自主地伏在他的胸口,一副小鸟依人的娇弱姿态;男子的异样气息,窜进她的口鼻,扰乱了她已经紊乱的心神。
她连说话都觉得无力,更何况独自站立了,想要推开他、保持一定距离,那除非是他愿意放开她,「你到底给我吃什么了,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呼衍揭儿情深地望着她,俊亮的眸子锁住她的视线,微微蹙着挺拔的剑眉,轻颤的目光如此忧伤,让人不忍拒绝,「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一时之间,她愣住了,被他情意深厚的眼神制住了,被他温热的气息熔化了,竟觉得他是如此可怜,而他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自己;他也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他对她的爱,本来就无所谓对与错,错的是,他们相遇的时机错了!
也或许是自己太过虚弱,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怀中,惊醒的时候,竟然发觉——他的热唇正轻触着她的双唇。她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立刻推着他的胸膛,却像是风中摇摆的花朵一般、轻柔娇脆,无法撼动,反而促使他更紧地抱住她。
她发出急促的呜呜呜的声音,然而他不管,温柔而又狂热地吻着她恬美的双唇。自从搂住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全身的血液立即沸腾,体内奔窜的热量狂烈的躁动,疯狂得连他自己都惊骇住了,他从不知道,自己对她,竟是如此的痴迷、眷恋与渴求,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让他如此想念,想得心痛,痛到没有知觉。
他饥渴地索求着,即使她的反应是冷漠的、僵硬的;他热切地在她的脸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即使她之前并不属于自己;然而,很快了,很快地她就会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了……天,他想要更多,她简直让他发狂……
她无力反抗他,虽然万分不愿意、千般痛恨,她是那么无力的呀!只能任凭他的热吻落在唇上、颊边、脖颈、锁骨……她感觉到胸口冰凉冰凉的,知道他已经拨开了胸口的衣服!老天,今天是她嫁给禺疆的大喜之日呀,这是她的嫁衣呵,而如今,她在另一个男子的怀中,无力地承受着他的热情与深情!
这不是很讽刺吗?
她感觉到一阵酸痛朝着眼部侵袭而来,迫使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绝望的泪水倾泻而下……
突兀的,呼衍揭儿碰触到一种咸咸的潮湿,火热的心中悚然一震,立马抬头看她——她的脸庞,泪流满面,笼罩在一片浓重的悲伤之中,如此脆弱,如此地——让人心疼、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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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惊涛骇浪(8)
呼衍揭儿仍然无法克制体内的那把火,可是,他仍然记得心中的那个愿望:等到完全拥有她的时候,才会让她属于自己。于是,他停止了所有的探求,只是把她抱得更紧,呢喃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放开我……放开我……我恨你……我会恨你一辈子……」杨娃娃哭叫着,细弱的声音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伤与绝望。
他拉开两人的距离,仍旧搂着她的腰,右手拇指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轻柔而悲伤地叙说着,「我无法克制我自己,你知道吗?我尝试了很多方法,仍然无法忘记你,你让我怎么办呢?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也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可是,一想到你,我就无法入睡,整个夜晚,我都无法入睡,我一直在想你,无法不想你……」
她看见,他的眉峰纠结着殇凄的流绪、跳跃着愁苦的伤情,一行泪水、沿着他俊逸的脸庞滚滚而下,流淌的过程,缓慢而又快捷,终免不了坠落的结局——从下颌滑落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嘀嗒的轻响,那是哭泣的声音,那是悲伤的响动。
呵,他也哭了,无助而忧伤,忧伤而疼痛,疼痛而坚狠。她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呢?值得他这般痴迷、甚至无法忘怀,为什么呢?一年的时间,他都无法忘掉、放弃她吗?即使她已经嫁人生子?
她从没见过他如此凄苦的表情,亦是无助地轻声叫道,「可是,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而且,我已经嫁给他了!」
「没关系,我只要你,我想要你,所以,我只能这么做!」呼衍揭儿帮她拉好衣服,摩挲着她细嫩潮湿的脸蛋,瞬间隐去忧伤的表情,清亮的眸子喷射出坚定的光泽,「有一天,我会让你穿上属于我呼衍揭儿的大红嫁衣!走吧,我们该回去了,所有人,正等着我们呢!」
他把她抱上骏马,拥着她,纵马驰回部落。她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任凭他摆布,只想着快点回到部落,冷淡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杀了禺疆,是不是?」
「到时,你就知道了!」
夜幕已经降临,冷凉的夜风掠过脸颊,杨娃娃混乱的意识顿时清澈不少。酒宴怎么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禺疆绝对不能死,她绝对不允许呼衍揭儿的阴谋得逞!
远远的,她看见,方形广场上、火光通明,部民们、骑士们静立在夜幕之下,黑压压的一大片,阵势不凡,耸动人心。近了,近了,两帮人对峙着,其中一帮人瘫软地坐在地上,另一帮人操着刀、耀武扬威,占得绝对的优势。
她的理智差点崩溃,因为:控制局势的那帮人,为首的正是丘林基泰和须卜也刚,而禺疆、已经被他们压制着,身上只穿一件月白色的单衣,腿上、肩膀上血迹斑斑,森然怵目,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挣扎着下马,呼衍揭儿顺了她的意思,抱她下马,紧紧地拥搂着她,往前走去;自信的脸上,不时地闪露出邪狂的冷笑,似乎在告诉某人:她,已经是我的人,从现在开始,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杨娃娃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又像柳絮似的飘浮在水面,迈不开脚步,任由他裹挟着往前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尚在远处的禺疆——只见,丘林基泰站在禺疆的面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缓缓地刺进禺疆的腹部,慢,很慢,非常慢,一寸一寸地扎入身体,以一种真切的疼痛,凌迟着他的神经,折磨着他的意志……
禺疆咬紧牙关,始终不哼一声。双臂被两个骑士钳制着,一双黑眸瞪着丘林基泰,平静地瞪着他,死死地扣住正折磨自己的敌人的脸面,风平浪静的眼神有如乌云滚动的大海、蕴藏着无法预知的颠覆力量,让人见之而心惊胆颤!
鲜红的热血,从匕首刺进身体的地方簌簌地冒出,染红了月白色的衣服,剜割着她即将崩溃的神经。她想要挣脱呼衍揭儿的拥揽,冲到禺疆面前,制止丘林基泰的可恶行径;可是,她被他紧紧地夹在身侧,没有一丝缝隙,而且绵软、袅娜地靠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呼衍揭儿的女人!
一切,似乎静止了一般!
「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丘林基泰冷哼一声,凶蛮的脸上纵横着刻骨的恨意,抽出禺疆腹部的匕首,把鲜红的血液擦在他的脸上,「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吗?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丘林野,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招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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