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璃直直地望着长条香桌,上面工工正正放着一块灵牌,书着:南氏之灵位,却没有刻名字。
原来,这就是南嚣尘的娘。
她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灵位会放在这家梅花庵?难道她从宫里出来后,在这里出家?
南嚣尘已经跪在蒲团上,苏瑾璃连忙也跪了下来。
南嚣尘双掌合十,缓缓开口:“娘,身边这位,是孩儿最爱的女人,孩儿要娶她为妻,孩儿信得过她,所以要把你的事情告诉她。”说着磕了三个响头。
“璃璃。”南嚣尘看着苏瑾璃。
苏瑾璃连忙洗耳恭听。、
“我娘,她是皇宫里的女人,我也出生在宫里,娘生前被封了贵妃,很受皇上宠爱,可是,宫里女人间斗争可怕之至,娘带着我被其他妃嫔设计赶了出来,那时我还在襁褓中,一无所知,宫里几次派了人出来截杀,不希望民间落下皇族之血,后来幸亏了师父出手相救并收留了我为徒儿,娘才留在这家梅花庵出家,然而,不过几年就逝世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苏瑾璃默然,南嚣尘果然是皇上的儿子啊,还不是私生子。
想到他小时候的遭遇,与这么多年的心结,苏瑾璃慨叹一声,握住他放在腿前的大手,以示安慰。
南嚣尘看着灵位,低声道:“我很想再见娘一面。”
苏瑾璃眉毛一挑,她感觉到了,庵堂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再看南嚣尘,也是面色激动了一下,然而很快恢复如常。
“那么,韩王是怎么知道的?”苏瑾璃问。
南嚣尘凄惨一笑,“韩王?其实皇上也知道,否则,你以为皇商之位这么容易就能得到吗?当年的事情他知道得最清楚,可是他都做了什么?我一直恨自己有着这样一位父亲!”
苏瑾璃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是庵堂里那个呼吸越来越远。
藏在里面的,是谁?
正文 第168章 梅花庵道身世(2)
静室之中,唯有沉默,苏瑾璃侧着双耳,听着那呼吸声远去,脚步轻盈,而且故意踮着脚尖,她心中极为纳闷,再看南嚣尘时,他的目光也穿过墙壁,似是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桃花目里满是沉思。
两人又叩拜了几次,才拂衣起身。
此时已近正午,明心师太亲自过来留二人在庵堂用些素斋。
南耀与清风在庵里候着,南嚣尘与苏瑾璃并肩徜徉在一片雪色的梅海之间。
新年第一天,两人都穿着一身新衣衫,好巧的是,一黑一白,冷风阵阵吹来,两人的衣袂随风扬起,一黑一白互相纠缠着,诉着绵绵情意。
“刚才你听到庵堂里有人了吗?”南嚣尘问道,声线极淡,可问出这话时,眸光不经意的颤动了一下。
“嗯。”苏瑾璃奇怪地问,“你知道是谁?”
南嚣尘在一旁梅树上轻折一枝雪梅,吹开浮散的花瓣,插在苏瑾璃发间,缓缓道:“我娘,她是个极爱梅的女子,皇上曾封她为梅妃,这些梅花,在我娘来庵之前并没有,都是我娘亲手种的,那时起,梅花庵的名声才慢慢传开。”
苏瑾璃怔着,不明白他说这个何意。
南嚣尘望着雪白的梅花插在她鬓边,素雅美丽,如梅林仙子般,不由微微一笑,“真没想到,我娘去世这么长时间,这梅林间的梅花,却一年开得比一年茂盛,尼姑庵里,原来还藏着养梅高手。”
苏瑾璃心底狠狠一撞,失声道:“你是说,你怀疑那个人——”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了,因为觉得不妥。已经接受一个人死去那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会活在世上呢?她会错意了。
然,南嚣尘却郑重地点点头,“是,我是有这样的怀疑,不,是确定。我娘身上,有着淡雅的梅香,她的气味,我不会嗅错。”
苏瑾璃真的傻眼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南嚣尘叹口气,“其实早在我第一次来梅花庵祭拜时就发现了这蹊跷之处,我一直无法明白,我娘她还活着,可为什么要明心师太带给我死讯,而且,不与我相见?当我确定每次会偷偷来看我的那个人便是我娘后,我真的好有冲动,想要揭开帘幔,当面质问清楚。可是,我一直在等啊,我在等她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想唐突了她的一番苦心,可不明白那又是为何?”
不仅南嚣尘不明白,苏瑾璃也想不通,握着他的手,轻柔道:“你娘既是个爱梅的女子,定然天性淡泊,或许,她是在逃避些什么。”
梅妃,多么高雅的一个称呼,可想而知,那该是一个如何高洁的女子,苏瑾璃为南嚣尘有这样一个母亲感到高兴。
“我和我娘,七岁时就分散了,这么多年,她竟是一点也不想让我见到她吗?她可知道,见不到自己生身母亲,与生身父亲又不能相认,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南嚣尘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悲伤,脸上,再不见往日的风轻云淡。
在他心底,竟然深埋着这样的痛!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
苏瑾璃心思微动,攀住他细壮的腰,将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之上,低喃道:“不要伤心了,尘,你还有我不是吗?”
一双铁臂反抱住了她,南嚣尘将脸埋进她的大衣领中,闷声道:“是,我还有你。”
两道相拥的身影,为梅林雪海,添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梅花庵,院后一间二楼阁楼。
一位体态削瘦的女子站在窗前,曼妙的身姿背对着房门,墨发如云铺在肩上,却不显懒散,赤足站在丝绸地毯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他走了吗?”女子低低问,声线极是圆润动听,随之回过头来,是一张惨白无血色的面容,柳眉杏眸,樱唇紧抿,皮肤白净,美则美已,空洞的双眸内,却少了几丝生气,眼角的细尾纹,昭示着她已青春不再。
明心师太站在房中,单手捻着佛珠,叹道:“十几个年头了,你就不想见他一面?”
女子扬起唇,苦苦一笑,“见他一面?为何要见他一面?”
“他做的事情,你也全部看在眼里了。”明心师太继续道。
女子摇摇头,转过脸,望着窗外一片梅林盛景,惨声道:“他做这么多,不过是以为我是他的母亲。与他相见,固然有无尽的荣华富贵,可有朝一日,他知道我欺骗了他,我不是他的生身母亲,到头来,只怕失去的更多。”
“那你为何不把事实告诉他?”明心师太念着佛号,淡淡道。
女子冷冷一笑,“不,我不会说的!就算说,也不是这个时候!他不是掌管了皇商之位吗?他不是想要为当年的事情报仇血恨吗?那个女人也不会放过他的,如果他赢了,我也可以出掉当年被赶出宫,四处逃生的那口恶气,如果他败了,他死在了那个女人手下,哈哈,那就好玩了,亲生母亲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只怕那个女人这辈子都会活在罪孽之中吧。哈哈哈——”
女子狂笑三声,停下来时,眼角已渗出了泪。
明心师太摇摇头,“梅儿,你太偏执了,这么多年,你心中的魔性始终未除,这满目洁白的梅花,都洗不净你的心灵吗?”
女子大吼,“不,不是这样的!是那个女人她太残忍了!他不是我的儿子,师太,可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年,留在我身边的是我的亲生骨肉,那个恶毒的女人也是不会放过的!她还是欠了我们母子的!她欠得太多!为什么我不能报仇?!”
*****
南嚣尘、苏瑾璃、南耀、清风四人在庵里用了斋饭,告辞而去。
马车赶着赶着,忽然停了下来,南耀掀帘,探进头来,“公子,是夏侍郎。”
苏瑾璃微一思索,夏侍郎,想必就是夏紫柔的父亲了。
南嚣尘沉吟半响,弯腰下了马车。
苏瑾璃的小指微微挑起车帘,看清了外面的情形,马车正停在三皇子府外,修景弘与一个陌生削瘦的中年男人与南嚣尘在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南嚣尘走了过来,猫进车内,握住苏瑾璃的手,“我有些事要跟夏侍郎谈谈,你先回去。”
苏瑾璃点点头,待南嚣尘几人进了府门后,她没急着离开,要南耀将马车驾到对面路边等候,她才挑帘质问南耀:“南嚣尘与夏紫柔什么时候断绝的师兄妹关系?”
南耀没想到刚才他们的谈话叫苏瑾璃听去了,无奈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小尘尘没跟我提过这事。”
苏瑾璃放下帘子,心想,南嚣尘都没有告诉她,南耀应该也不知道。
刚才,她听得清楚,看得明白,夏侍郎指着这架马车怒气冲冲地指责南嚣尘道:“就是马车里这个女人让你跟柔儿断绝关系的吗?”
拜托,她对这事一无所知好吧?
搞得她像红颜祸水一样。
再说那夏紫柔本就不是啥好东西,做她师兄,还真是辱没了她家尘尘。
正想着,马车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清风的声音:“王爷,你不能进去!”南耀似乎在与谁动手。
苏瑾璃知道是修景弘在外面了,拉开轿前的帘缦,懒懒道:“让他过来!”
南耀现在早将苏瑾璃当做他主子了,听得她吩咐,皱皱眉,虽是不乐意,却也退到了一边。
修景弘大步跨上了马蹬,一手撑着轿帘,朝里面望去。
苏瑾璃端坐在轿中间,雪白的狐狸毛皮大衣紧紧裹着,玉白的小手互相扣着放在腿上,柳眉微扬,灵动的双眸如以前般,闪烁着迷人的光茫。
好久,没有这么细细地看到她了,修景弘心头一热,眼泪便要冲上眼眶。
这么多天,他的脑海里都挥之不去她的倩影。
她一挑眉时的古怪精灵,红唇轻勾时的高傲自信,衣带翩跹间的舞姿绝美,虽谈不上唯一的天香国色,然她的一颦一笑,都具有她最独特的魅力。
今天早上,想到她与南嚣尘一起出门,他就心酸难抑,整整半天,竟是烦燥不已,什么事都没做。
只要一想到她与南嚣尘亲亲密密,他就浑身不自在,不舒服。
“王爷有事吗?”苏瑾璃语气淡淡。
修景弘的心猛然一阵刀划的痛,她竟是每次都与他这般疏离吗?
修景弘眸光沉痛,强撑着笑容道:“今儿大过节的,不到府里坐坐吗?”
他想要的,当然不止这些!
可是,只要她愿意跟他回去坐坐,不再对他冷言冷语,他的心里,也会和喝了蜜一样甜。
正文 第169章 新年斗地主
然而,事情总不是想的那么美好。
“王爷,请回吧,我是个被休的女子,怎么好再回夫家?”苏瑾璃语毕,闭上眼,装作休息。
修景弘一个激动,冲上马车,抓住她的手,“璃儿,我不是想要休你的!你也知道啊!你是不是在怪本王?那么本王再八抬十轿,将你明媒正娶过门可好?”他一想到再将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娶回来,修景弘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茫。
苏瑾璃不得不睁开眼,好笑地勾起唇,甩开他的手,“修景弘!你有皮没皮啊!娶什么娶?谁怪你啊!我根本不恨你!没有爱,哪来的恨?你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修景弘浑身一震,整个人有如跌进了冰水之中,扶住了马车壁,双腿打颤。
没有爱,哪来的恨?
他的心,有如被刀划过,本已千疮百孔,更是受不住力道,零落成片。
璃儿,她就算真的不爱自己了,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清楚?
“没有爱?璃儿,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修景弘捂住自己的胸口,颤声问。
苏瑾璃瞄了他一眼,道:“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苏瑾璃,现在的我,从来没爱过你。”
修景弘的头嗡的一声,仿若要炸开般,死死抠住了车楣,一双黑眸越加深沉。
从前,他看不到她的好,他不知道身边的她竟是那般娇美可人,现在,他知道错了,他发誓会好好爱她,可为什么,她居然这么无情,这么残忍?修景弘紧紧捏住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女人,真是最善变的动物!他在心里狂吼。
身后,传来沉重稳健的脚步声,修景弘下意识的回过头,却见南嚣尘站在车下,一双桃花目含着怒火盯着自己,他呆了一呆,连忙从马车上蹦了下来,悻悻的退到一边。
南嚣尘哼了一声,挑帘上了马车,“璃璃,没事?”
苏瑾璃摇头,“走吧。”
马车伊呀一声,从修景弘身边赶了过去,卷起一路烟尘,独留修景弘一人在路边,冰冷的风带起他深青色的长袍,墨发散开,如一个雕像般立在风里。
苏瑾璃掀开帘子,往后瞧了一瞧。
修景弘看到她探出头来,激动得上前一步,然而,只在她嘴角看到一抹嘲讽的笑。
他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
感觉不到四周肆意的冷风。
她袅袅远去,犹如当年那个爱他崇拜他、心心念念只有他修景弘一人的她,慢慢从这世间散去,留下的,便是那个不爱他、憎恶他的她。
“不要……”修景弘沙哑着嗓音,伸出手臂,横在了半空,想要去拉回什么。
然而,那个记忆中的小女孩再也无法与眼前这个优雅美丽的女人重叠。
因为他的自负,他的任性,他一直没发现自己身边藏着的,竟是这样一个光华大绽的明珠!
相比于苏瑾璃,她的思想,她的眼光,她的气质,瑶儿、柔儿,谁能与她相提并论?谁能比她更配站在自己身边携手笑傲人生?
她是唯一个可以与他站在同等高度,俯瞰人世的女人,然而,他却不是陪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修景弘苦笑,无尽的悔恨在心头纠缠,眼眶里,有什么是湿的……
***
翡翠楼,进楼后,掌柜的便说长公主过来了。
苏瑾璃面上一喜,走进后院。
修落雁今天着了一身绯红的新衫裙,挽着双凤髻,两边各插一只珠花,中间雕着一颗大红的宝石,整个人喜气洋洋。
“新年好!”苏瑾璃招招手,嘻嘻笑着。
“我来给你们拜年了!红包拿来啊!”修落雁咯咯一笑,眼光扫到她耳上的两颗蓝宝石耳坠,赞道,“这耳坠好漂亮!是真的蓝宝石吗?”伸手摸了摸,触感冰凉,质地柔滑,她眼里不禁满是羡慕,“南嚣尘对你真好。”
“你也会有的。”苏瑾璃的脸微微一红,眼里却掩不住的欢喜。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
“我?”修落雁坐到石桌边,叠起二郎腿,端着桌上茶抿了一口,“我快要定亲了。”
“不是吧?”苏瑾璃大为惊讶,也坐了下来,清风正好将茶送了上来,嘴甜道:“长公主,新年快乐!”
“好,赏!”修落雁侧头一笑,从怀里掏个小红包递给清风。
清风忙摇头不接。
苏瑾璃用眼暗示她一下,清风才敢接下来,连声道谢。
修落雁这才慢腾腾道:“昨儿晚上大宴,我本想去找你的,无奈宫里事情太多了,抽不出身,又在太祖庙里为五台山的太后祈福,祈了一夜也没睡。太后这些年都没有回过京过年,但礼法规矩一样不能少,宫里单为她的事,也够忙坏了。”
苏瑾璃勾唇道:“我知道,我现在好奇的是,你要和谁定亲。”
修落雁眉宇微蹙,淡淡道:“听说是吏部尚书的儿子,皇兄定下的。”
苏瑾璃叹口气:“就这样受他们摆布,你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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