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盾阵后面,刀剑阵的天兵则已经攥紧了武器分散开来,准备在戟阵出击之后填充缝隙突进,与妖军直接进行面对面的肉搏。
至于在那最后方箭阵上的天兵则一概绷紧了弓铉,只等着妖军踏入攻击范围。
在双方正面交锋之前,应该能有最少五轮齐射的机会吧。
若是利用得好,这五轮能杀灭不少妖怪,最重要的是,它能极大的消磨对方先头部队的士气。
这样的准备已经是绝无仅有了。不仅仅是天河水军,就是整个天军,这五百年来也从未遇到过需要他们如此应对的妖怪。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所有的天兵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妖军的速度渐渐加快,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看得越发清楚了。
站在战舰高台上负责测量距离的尉官闭着一只眼睛手持千里镜不断计算着。
“还有九十丈,八十,七十,六十,五十……二十!”
他的手已经缓缓抬起,身旁的旗令兵也已经憋足了劲。
只要那只手一放下,旗令兵便会使出全力挥舞令旗,然后万箭齐发!
正当此时,一颗水桶般大小的黑色铁球呼啸着从天而降,直往舰队的中心的空白地带落去。
“那是什么?”天衡问。
话音未落,只见那铁球的正中忽然闪出一道白光!
“轰——!”
那铁球瞬间化作一团火焰爆裂开来。
剧烈的气流迅速扩散,紧靠着的六七个天兵被轰飞,相邻的两艘重舰在肆虐的气流中摇晃不已。
“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全军哗然,阵型凌乱。
还没等天河水军搞清楚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天空中无数一模一样的铁球洒落了下来。
顿时,全乱了。
那些铁球落到甲板上,火焰瞬间就会横扫甲板,吞噬毫无准备的天兵。落到军阵中,整个军阵都会被摧得七零八落,落到战舰侧边,巨大的推力下,那钢铁重舰会整个失控,撞向一旁的友军。
一切都乱了,炙热的气流之中,普通的天兵甚至连身形都控制不住。
浓烟腾空而起,便是侧边的战友也看不清容貌。
天任与天衡彻底傻眼了。
远处的妖军已经冲过了进攻线,旗令兵的命令也已经下达,可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支箭射出去,还射得半点准头都没有。
整支军队,俨然已经呈现失控状态!
正当此时,冲刺中的妖军已经开始调整阵型。
原本冲在最前方的妖兵扑腾着翅膀放慢了速度,在他们身后的数十艘战舰反倒加速冲到了前头。
交锋的瞬间,妖军直接用战舰冲垮了天河水军放在第一线,还处于混乱状态的盾阵,好几艘木质战舰更是因为刹不住直接撞到盾阵后的钢铁重舰上,整个散架。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几艘战舰而已。
此时此刻的天河水军,早已经溃不成军。
这样的战斗,花果山的部队悄悄训练过无数次,天河水军却从未遭遇过。
有心理准备对上没心理准备,紧密配合对上一片混乱,清一色的行者道对上大比例的悟者道……
便是只有对方三分之一的兵力又如何?便是装备不如又如何?便是小舢板对钢铁重舰又如何?
天河水军的防御阵型,已经在花果山妖军的冲锋下被撕开了缺口,蜂拥而上的妖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迅速肆虐了每一个角落。
面对那一张张充满了仇恨的狰狞面容,面对那一双双发红的眼睛,骁勇善战的天河水军士气一点一点地崩溃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天衡与天任都脑海一片空白。
正当此时,两个身影落到了旗舰的甲板上。
“是美猴王和九头虫!”有天兵嘶吼了起来。
瞬间,无数的长戟将两人层层围住。
隔着层层的防御,猴子冷冷地注视着天衡道:“那个大胡子交给我,我和他有点私仇。”
“我和他也有私仇。”九头虫白了猴子一眼道:“你忘了上次弄个什么破战阵把我搞得狼狈不堪的就是他吗?”
天衡的嘴角猛地抽搐。
第三百零四章噩耗(上)
鲜血、羽毛,甚至尸骸如雨点般洒落,一艘银色战舰穿越云层拖着滚滚浓烟冲向地面。
“他……他真的做到了?”
狂风卷着残云从身旁刮过,哪吒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先是覆盖整个舰队的爆炸,紧接着是冲锋,两军相交的瞬间,天河水军便已崩溃。
这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
双方的将士已经彻底混到了一起,天军如同一盘散沙般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防御,整个战场已是一团乱战。
天空中流矢横飞,短嘴带着他的禁卫团穿插往来于战舰之间,不断地用弓箭猎杀落单的天兵。
大角整个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敌舰上,抓着一根桅杆便是横扫。
角蛇提着提着三叉戟来回穿插,不时将被挑在戟上的天兵尸骸丢弃,就如同躲在阴暗处的恶鬼一般。
至于那些个妖兵,更是一只只发了狂一般扑向眼前的天兵天将,他们用刀砍,用剑刺,用牙咬,无所不用其极。
几乎每一只妖兵都杀红了眼,几乎每一位天兵都面带恐惧。
此时此刻,就算装备精良,就算人数众多又有什么用?天河水军的士气在两军对冲的一刹就已经被彻底摧垮了。
仅存的还保留着一点点组织性的天兵们还在死守战舰,妖怪们却已经将自己的战舰抛下化作黑色洪流涌上敌舰。
眼前这血肉横飞的一幕彻底把哪吒给震住了。
“这才是花果山的实力吗?”
以前,花果山他只忌惮猴子。在他的眼中,花果山除了猴子其余不过是一堆喽啰罢了。
可今天击溃天河水军靠的是猴子的力量吗?
当初如果不是李靖被俘,面对这样的军团,南天门该也是撑不了多久吧。哪吒想。
生死搏杀之间,许多天兵还在拼死坚守,可有什么用呢?
哪吒亲眼看到一位天兵好不容易架住了身材比他高出一倍的象精手中的狼牙棒,转眼间却被身后的鼠精一剑刺穿了心脏。
天河水军败局已定!
纷纷扰扰之中,甲板上,猴子缓缓抬腿,往前跨了一步。
顿时,整个包围圈刷的一下扩大了一圈。
“既然这么怕,何必呢?”猴子似笑非笑地环视着手持长戟指向他的天兵。
一支流矢射中了阁楼上的尉官,惨叫声中,那尉官的身躯翻越护栏重重砸落在猴子侧边的甲板上。
所有的天兵都恐惧地瞪大了眼睛。
淡淡地瞧了身旁奄奄一息的尉官一眼,猴子转而望向天衡:“还记得我吗?”
“你,是紫云碧波潭那只猴妖!”
“记性还不错。”猴子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脚步,天兵们一步步地后退,直到退可退。
猴子停下了脚步,仰起头,咧开嘴问道:“是之前就记起还是现在才记起呢?我记得偷袭花果山那次你也有份。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天衡紧咬着牙不吭声,那脸已成猪肝色。
天任一步拦到了猴子与天衡中间,抽出长剑大喝道:“布阵!”
“诺!”
一声令下,他拽着天衡后仰着腾空而起,十余名天将当即朝他们聚了过去,更多的天将正在赶来。
“没那么容易!”只见猴子脸上笑容一收,随手一扬,挡在身前的数名天兵已被金箍棒扫飞了出去。
不远处一颗正从天空中坠下的黑色铁球瞬间被他吸入掌心,朝着众天将正在汇聚的地方抛了过去。
“轰——!”
又是一声轰鸣,肆虐的火焰,升腾而起的浓烟。
这爆炸对天兵具有相当的杀伤力,对天将却几乎全无效果,不过那火焰以及浓烟已经硬生生中断了战阵的形成。
只要一瞬间就够了。
还没等天衡从浓烟中挣脱出来,一只毛茸茸的手已经从浓烟中伸了出来,一把扣住他的咽喉。
紧接着显现在他眼前的,是那张毛茸茸的脸,带着狰狞的神色。
“你还以为你逃得掉吗?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的!”
天衡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一阵狂风掠过,吹散了烟尘。
在身后,天任已经手持长剑嘶吼着朝着猴子冲了过来。
一位不幸的天兵正好在此时由于烟雾的迷惑来到距离猴子只有一丈上下的地方。
只见猴子身形一晃,拽着天衡闪到了那天兵的身后。
“接着!”
他一脚将那天兵踢向天任,重重地跟疾驰而来的天任撞到了一起。
待天任将天兵一把推开再从如同蝗虫一般漫天飞舞的妖军与天兵中找到猴子的时候,天衡早已经被猴子拽着走出一里开外的高空中。
高空中,见到眼前的一幕,天任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了,手中长剑无力地下垂。
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漫天飞舞的流矢,升腾而起的浓烟,一艘接一艘坠落的战舰,一个接一个战死的天兵。
天将们偶然摆出的战阵也很快被汹涌的妖军冲垮。
己方的部队,早已经被杀得溃不成军,许多天兵正在开始向外围逃窜而妖军却死咬不放。
就在他营救天衡的这么一会,九头虫已经在他身后杀伤了三位天将。而敌方的主将现在正扣住他副将的咽喉在一里开外的地方朝他笑。
“怎么会这样?”他呆呆地问道。
他已经够小心了,可终究还是失算了。仅仅三刻钟不到,九万大军,兵败如山倒!
“将军,现在怎么办?”将近五十名天将聚到了他的身后。
天任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四名天将纠缠在一起的九头虫,又最后望了一眼被猴子死死扣住咽喉的天衡,无助地闭上双眼:“撤退。”
刺耳的声音渐渐在战场上荡漾开来,这是撤退的信号。
以天内为中心,五十余名天将拼了命朝外围杀去,沿途无数天兵加入他们的队伍。
依旧被天军控制在手中的艘战舰开始调转方向试图突围,可那舱道口早已挤满了妖怪。
更多的天兵天将根本活不到离开战场的一刻。
距离战场十里外的地方,杨婵站在孤孤单单的一艘战舰上远远地看着。
看着战舰坠落,看着天将被围困,看着天兵被撕成碎片,看着猴子挥舞着金箍棒在万妖之巅叱咤风云,看着黑色洪流肆虐每一个角落。
天庭,威震三界的天河水军,将近三分之一的军力,就这么在她的面前缓缓地土崩瓦解了。
那眼眶,微微红了。
“怎么啦?杨婵姐。”站在一旁的以素问道。
杨婵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没。我们回去吧,赢了就好。他的决定没有错,火器……对天军确实有用。”
孤零零的战舰缓缓地转舵,回航。
这一战,花果山妖军追击天河水军五十余里。天河水军中路九万大军,除了少数将领成功逃脱之外,无一生还。
那些垂直砸落地面的战舰如同一块块巨大的墓碑般伫立。
战到最后,发了狂的妖怪们再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天军士兵,只能将尸体千刀万剐,只能对着金属制的战舰一阵乱砍,只能对着天空疯狂地咆哮。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愤怒需要宣泄一般。
足足九万大军,天庭之利剑天河水军,却只坚持了不到两个时辰,更准确地说,他们连一刻钟都没坚持够。
这就是花果山十年韬光养晦的结果,也是千万年以来,天庭对妖作战损失最惨重的一次,然而,这不过是个开始。
三个时辰后,这个消息被侥幸逃脱的天任透过玉简通知了霜雨山一线写成战报放到天蓬的桌面上。
端坐桌前,看着那一份竹简,天蓬久久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他并不知道,将要面对的噩耗还不仅仅是这一桩。
……
霜雨山东南面一千两百里外。
春末夏初,蜿蜒小河中大小不一的鱼虾浮在水面上奄奄一息地漂流。所过之处,草木凋零。
那小河一路流经山林,流过平原,最终流入一座沿河而建的小城。
这小城仿佛死了一般,街道上空荡荡地,莫说是人,连牲畜都见不到。
一阵微风吹过,街边的矮树洒落了一地的叶子。
一个脸色惨白的终年书生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门,却在跨过门槛的瞬间绊倒在地,没了声息。
“又一个,这城里还剩下多少活着的?”一个面色白如雪的鬼差戴着高帽子,拿着铁链从角落里飘了出来。
那一身衣着像极了官府捕快的服饰,只是胸前换成了个“差”字。
“城东的李寡妇还活着,不过快死了。林家大院里的林老汉还硬朗着,估计还能撑两天。”一个身穿白色文吏袍的地府文官翻着本子跟到鬼差身边:“哦,对,还少两个。瘸子李的儿子外出未归,应该这几天会回来吧。进了城,也就差不多了。还有是田家有个大水缸,粮食也都是囤积……”
白袍文吏一面翻着本子一面数,数得鬼差都有些烦了。
“行啦行啦,我先把这个带回去,回头再过来。”说罢,他用力一甩,手中铁链当即朝着中年书生飞了过去,却是如同幻影一般穿透了书生的身体。
用力一扯,书生的魂魄当即被扯了出来,浑浑噩噩地只懂得跟着鬼差走。
待那鬼差带着书生的魂魄消失后,文吏抬头望了望天,咬着笔杆子自言自语道:“上头说把这里的事报上去,也不知道报了没。怎么龙王还没来?”
正言语间,只听一阵电闪雷鸣,天开始稀稀疏疏地下起了雨。
站在城中抬头仰望,隐约可见足足四条颜色各异的巨龙在云中跃动。
第三百零五章噩耗(中)
“陛下,天河水军滥用瘟水残害苍生已是确凿无疑,臣等恳请陛下即刻拟旨捉拿天蓬!”
“陛下,天蓬目无法度已是不争的事实,万万不可放纵啊!”
“臣等恳请陛下为万万生灵做主!”
“天河水军已成三界一害,臣等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臣愿领兵征讨天河水军,恳请陛下恩准!”
灵霄宝殿上,众口一词。
证据确凿,再没人为天蓬说话了,便是原本属于玉帝一系的仙家也纷纷倒戈。
在这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人敢与天蓬站到一起。
太白金星站在群仙之中高高扬起头,面无表情。
此时此刻,谁还能力挽狂澜呢?
龙椅上,玉帝静静地坐着,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他轻轻摆了摆手,一旁的卿家宣布休廷。
跨入内室,还未等卷帘将房门关上,玉帝已经一把将桌子上放置的紫金香炉打翻。
“你立即下凡,当面给朕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使用瘟水之前就没有注意到流经霜雨山的河流吗?”玉帝指着卷帘叱喝道。
多少年了,坐镇凌霄宝殿以来,他从未如此愤怒过。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欺骗了,被他一直以来最信任,最器重的天蓬元帅欺骗。
“陛下息怒。”卷帘忙拱手道:“此事恐怕另有内情。”
扶着桌子,玉帝急促的喘息稍稍平复了些许,许久,冷眼瞥向卷帘问道:“什么内情?”
卷帘道:“元帅并非如此鲁莽之人,数百年前,天河水军也曾奉旨使用瘟水,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误。况且,此次虽无事先通报,但元帅也是一再保证会严格控制……不应该会有如此幼稚的错误。”
“瘟毒本来就难以控制,难保他不是操作失误了。”玉帝冷哼一声望向窗外,稍稍犹豫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用玉简把灾情通报给他,让他即刻给朕一个交代。”
“诺!”
此时,门外已传来卿家的声音:“陛下,时候不早了,众仙家请陛下归座。”
玉帝略略沉默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道:“摆驾。”
……
高坐龙椅上,玉帝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南瞻部洲瘟毒之疫事出突然,虽说先前天河水军曾报备在南瞻部洲少量使用瘟毒,但那是对妖孽使用。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若有关联,瘟毒之疫是否天河水军所为?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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