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连忙笑了笑,将他们一同拥入怀中,低声道:“放心,娘不会去的,我们一家五口,不会分离。”
“外公为什么要捉拿父亲呢?”年龄较小的孩子低声问道。
“外公是受了谗臣迷惑罢了,过几天,肯定就会醒悟过来。”
这两人,男的是宝象国的三驸马庄狼,女的是宝象国三公主百花羞,至于那三个孩子,皆是他们所生。
稍稍沉默了一下,屋外传来一阵马蹄,驸马爷又起身朝着窗台走去,掀开竹帘看了一眼。
“怎么样了?”公主又问。
“没什么,巡视的兵卫罢了。”
公主轻声道:“这样下去,每日提心吊胆地,总归不是个办法啊。”
“办法多的是,只是不能用罢了。”
“不能用?”
驸马爷回头看了公主一眼,哼笑道:“要战,这宝象国全部军力集结一处,也不是我的对手。即便不施法力,只要我修书一封送往军营,明日,自然兵变。即使是这围困驸马府的西允将军,也早在围困此地之前便给我偷偷来了密函,询问该如何应对陛下旨意。”
说着,驸马无奈摇头,接着道:“这些个将帅都是我一手提拔,如何可能凭陛下几句话,就信了我是妖对我兵戎相见呢?若当日不是我点头,陛下哪里调得到兵马围困驸马府守护王宫?”
公主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
“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做的。”
闻言,公主强撑着笑了笑。犹豫了许久,她又低声道:“你……真的是妖吗?”
“怎么,你到现在还不信?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了吗?”
“我那时候……以为你在开玩笑。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妖怪啊。”
注视着公主,驸马轻声道:“其实严格来说我也不算妖,我应该算是……偷偷下凡的天神。被天庭招安的妖,便不再是妖了。六百多年前那一场大战,天庭元气大伤,仙位多有虚席,便不得不用凡间招安的妖填补空缺了。而你前世,则是天庭披香殿的侍女。你被判下谪仙井,我是追着你来的。”
公主没有接话。
低下头,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长子的额头。
那额头上,有一撮小巧的狼绒。
不仅仅是如此,孩子的耳朵,也是好像狼一样,只是覆盖在特制的假发下,平日里看不清罢了。
其他的两个孩子,包括那襁褓中的婴儿,也都是如此。
十余年前,宝象国还只不过是西牛贺州上的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国罢了,甚至还需要通过给周边的其他王国上贡才得以安身立命。
然而,这位忽然出现的男子,给这个国家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先是在危难之中加入了宝象国的部队,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硬生生将这个国家从覆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紧接着,这个刚刚受了封赏的年轻将领向国王提出给他五千兵马,他便可直取敌国都城。条件是事成之后,他要娶三公主为妻。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被胜利冲昏了头,想当驸马想疯了。
莫说五千兵马了,就是五万,举国上下也没有任何将领敢接下这任务。
与所有人一样,宝象国的国王,也并不相信这个口出狂言的年纪将领,婉拒了他的请求。
结果,他连夜带着自己的五百亲兵出击了。
没有后援,没有粮草,没有辎重,他孤军深入敌境,然而,他真的成功了。敌国三万大军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溃千里。
仅仅一个月时间,他便结束了这场打了十五年的战争,将敌国王室所有成员的人头打包送了回来。从此之后,方圆万里,再也没人敢小瞧宝象国。
想起与自己的驸马初见之时,公主不由得面露甜甜的笑。
那一天,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血染的旗帜得胜归来,整个都城都在为这位战神欢呼。
她戴着面纱,易了妆容,混杂在人群之中喊哑了嗓子,拍红了手掌,像一个热情的小粉丝。
他们没有见过面,然而,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骑着马,他脱队朝她飞奔而来,单膝跪地,双手将一封卷轴捧到她的面前。那是敌国的地图,也是他准备献给宝象国国王的聘礼——一块相当于宝象国国土三倍大小的领地。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这位公主殿下,她感觉自己都要被那炙热的目光融化了。
他用只有他和公主能听到的声音说,他是一只狼妖,是天庭二十八星宿之一,天将奎木狼。而公主,是披香殿的侍女,因犯错,被判下了谪仙井,所以,他就跟来了。他说他想娶她,问她愿不愿意嫁?
其实那时候她什么也没听清,一股热血上涌,她早已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了头,只记得他问自己愿不愿意嫁给他。所以,她拼命地点头,什么矜持都不要了。
紧接着,国王也同意了他们的婚事,王都中的每一座房子都挂起了红绸以示庆贺,宴席足足摆了三个月,举国欢庆。
那一刻,她无疑是天地间最最幸福的女子。
婚后,他被委以重任,好像变戏法似地整顿吏制,强化军统,兴修水利……每一项政策,都恰到好处,每一个举动,都卓有成效。就连什么年份应该种植什么作物,他都一清二楚,从未有过遗漏。
仅仅十几年的时间,他将一个原本贫弱的国家变成了一方霸主。也正因此,他在这个国家有着远远超过国王的威望,有人敢抗旨,却没有人胆敢违抗他的命令。
因为违抗他的人,会被所有人唾弃。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也许,会变成一段千古传唱的佳话吧。
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完美的事物。
当日第一个孩子出生,便已经吓坏了驸马府里的众人。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想尽各种办法不让孩子接触外界。当时所有知道的人,包括公主自己都还以为这特异的长相,不过是巧合罢了。谁知道,第二个孩子又是如此,紧接着,第三个依旧如此。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坊间早有各种谣传,而直到前几日……终于,事情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怎么?”驸马缓缓地朝公主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后悔嫁给我了?”
公主缓缓摇了摇头:“荣华富贵都享受过了,这患难,也该跟你共度才是。”
“不介意我是妖了?”
“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你是我的丈夫。”
说着,公主仰起头看着驸马,淡淡笑了笑。
驸马微微一愣,伸出手,将公主拥入怀中。
“放心吧,没有人能分开我们的。即使是玉帝,也不能。”
……
此时,王宫中,年纪一大把的宝象国国王正在书房中来回地踱着步,嘴里不断叨念着。
“那妖怪十几年前用妖法迷惑了几乎所有人,就连本王也着了他的道,让娶了本王的三公主,成了我宝象国的驸马。这些年来,他在我宝象国作威作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不仅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时候他连本王的旨意都敢不听。那些个臣子,一个个也是阳奉阴违,显然都是受了他的迷惑!此妖不除,难卸我心头之恨!”
“那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呢?”一旁的玄奘轻声问道。
“为什么?这还有为什么?”宝象国王勃然大怒,吼道:“肯定是为了本王的王位!为了我宝象国祖传的江山社稷!”
“还有贪图三公主的美色。”一旁的大臣附和道。
“对对对!一定是如此!”宝象国王猛地点头,望向玄奘,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一定是如此!”
玄奘与身旁的天蓬面面相觑。
只听天蓬干咳两声,道:“陛下,此事,恐怕还另有内情。”
“什么内情,你说!”
深深吸了口气,天蓬道:“这妖怪,在下见多了。可古往今来,妖怪莫不归于山林,会为了美色王权跑到城邦之中的,当真是少见。如果他真如陛下描述的那般,识得变化之术,又懂得观风测雨,那起码也有化神境了。如此妖怪,放到哪里,都是一方霸主,犯不着冒着风险跑到这里来当驸马。”
“怎么?”宝象国王把眉一横,冷声道:“你这是觉得本王在撒谎,还是觉得我宝象国的驸马不值一文了?”
“不敢。”
一旁的大臣低声道:“就算不是为了美色王权,也是为了我宝象国国库中堆积如山的财宝。”
咬着牙,宝象国王重重唾道:“对!一定是如此!只要你们替本王除了这妖怪,要什么,本王都给你们!我堂堂宝象国的驸马竟然是一只妖怪,若是流传出去,让本王颜面何存?让本王如何面对我宝象国的列祖列宗?”
紧接着,宝象国王又是一通咒骂,越骂越难听,越骂越匪夷所思。
那一旁的玄奘与天蓬都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
到末了,宝象国王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重重哼道:“今天天色已晚,也不为难你们了,就先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明天替本王除妖!听懂了吗?”
说罢,甩手就走。
也不等两人回答,一旁的侍从便已经将他们都请出了书房。
一路上,天蓬与玄奘对视了好几眼,却都只是沉默着。而那四周的侍卫则都时不时地悄悄朝他们望,眼神之中似有异样的味道。
到了宫门口,见了在门外等候的黑熊精和小白龙,他们一起被侍卫领到了城中一处僻静别院里。安顿好了,那些个带路的兵卫才离开院子,却并没有完全离开,而是将这所别院团团围了起来,就好像生怕他们跑了一样。
那兵卫刚把大门关上,小白龙便急匆匆地问道:“不是要我们降妖吗?那妖在哪里?”
“大圣爷不在,那宝象国王所说,听上去又不合情理……”说着,玄奘转而望向了一旁的天蓬。
“怎么啦?”小白龙有些疑惑地瞧着两人,道:“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妖不成,要大圣爷出马?难不成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够他打?”
稍稍沉默了一番,天蓬轻声道:“此事事有蹊跷,暂且还不能妄下定论。今夜,我先夜探驸马府,查一查虚实。”
第五百三十三章夜探驸马府
兜率宫中,那金刚琢还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猴子盘起手道:“究竟行不行,给一句话。你不是说你没法联系到太上老君吗?”
“师傅刚刚跟我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刚刚?”
雀儿默默点了点头。
猴子不由得一阵哼笑:“看来,他知道我来了啊。”
雀儿低着头,也不答话,只是细细地泡着茶。那眼睛时不时朝院中瞥去。
清心盘着手在院中若无其事地踱着步,那一旁的树木上片片枯叶飘落。
……
密室中,太上老君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将口中咬着的,手里握着的四支笔都丢到一旁的笔筒里。
低头看着已经绘成的繁杂法阵,他呵呵地笑了起来。
一步步退出法阵之外,只见他双手一掐,道道银色灵力汇于一处,原本幽暗的密室之中顿时被照得通亮。
紧接着,他隔空对着那法阵的阵心一指,以那法阵为中心,地面顿时掠过一道涟漪,阵心缓缓出现了一股小小的银色喷泉。
银色的泉水顺着法阵的纹路流淌,很快遍布了整个法阵,道道银色光华闪烁着。
见此情形,太上老君缓缓闭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咒文之下,那原本固定不动的法阵纹路迅速运转了起来,正中缓缓拱起一个拳头大小的银色圆球悬浮在半空中。
不多时,那四周的纹路之中也浮现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银色圆球。大的如拇指一般,小的犹如黄豆。所有的这些银球在法阵的上空飞速运转了起来,形成一道道银色的纹路。
道道闪电交错。
只一会,老君停下了口中的咒文,双目猛地睁开。
顿时,那空中运转的银色球体纷纷炸开,化作银色液体洒落在地,形成了不规则的图案。
这些个图案若是放到寻常人眼中,也就是如同一勺子泼出去的水一般,没有什么规则可言。可在老君眼中却不是。
一刻也没有停顿的,老君迅速步入阵心,低头细细查看着。
与此同时,那些个银色的液体正在迅速地渗入地面,到最后,一滴也不剩,就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微微仰起头,老君捋着长须无奈摇头。
“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不过……也好,知道这么多,也就够了。”
……
阁楼的厅堂中,雀儿微微仰起头,轻声道:“师傅回来了。”
“回来了?”
猴子和那门外的清心皆是一怔。
话音未落,老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外。
见了老君,李靖连忙躬身拱手道:“李靖参见老君!”
“免礼吧。”
一旁紫袍以及其他两位道徒也连忙走上前去躬身拱手。
“师傅,大圣爷已经久候多时了。”
“知道了。”老君摆了摆手,与紫袍擦肩而过,提起裤腿跨过了门槛。
再仰头,老君便已经看到了叉着腰,站在厅堂之中的猴子。
一别六百五十多年,再见面,猴子、老君,皆是一顿。那不同之处是,猴子面无表情,老君,却是笑眯眯地。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君轻声叹道:“出来多久了?”
说着,老君便缓缓地走入厅堂之中。
原本居于正位上泡着茶的雀儿简单地行了个礼,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刚出来不久……我出来,连玉帝都知道了,没人告诉你吗?”
“当然有人告诉老夫了。老夫再不济,也是三清之一嘛。”卷起裤腿,老君晃晃悠悠地坐到了雀儿原本的位置上。
那门外,清心微微蹙起眉头,细细观察着两人的举动。
指着一旁的蒲团,老君轻声道:“坐吧。说起来,这该是你第一次到我的兜率宫来做客吧?”
猴子悠悠叹了口气,躬身坐了下去:“是第一次来吗?”
“不是第一次来,不过,应该是第一次来做客。先前那一次,应该不能算做客。”用手中拂尘指了指四周,老君轻声道:“怎么样?不破不立,这可是你那师傅说的。老夫的兜率宫整个都被你给毁了,这重新建起的,你感觉如何啊?”
猴子礼貌性的扫了两眼,道:“还不错。”
低头倒腾着茶具,老君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就好,老夫也是比较欣赏这如今的布局。原本的兜率宫,显得太冷清了,还是如今的好。”
说着,他微微侧过身子,亲手给猴子将茶杯里的茶满上了,笑眯眯地问道:“不怨老夫了?”
“怨。”猴子面无表情地答道。
“嘿。”将手中的茶壶放下,老君轻声叹道:“还怨啊……那可真是不容易了,若是以前的你,怎么可能心中怨恨老夫,还能跟老夫一起坐在这儿喝茶呢?”
“但更怨我自己。”猴子补充道。
老君微微点了点头。
“说正事儿吧。”猴子伸手将地板上的金刚琢缓缓推了过去:“这次过来,是想请你修整一下这个金刚琢。”
老君斜斜地瞥了那金刚琢两眼,缓缓地摇头,道:“没了天道石,修整不了。”
“是修整不了,还是不愿意修整?”
“既修整不了,也不愿意修整。”老君歪着脑袋,悠悠道:“以前老夫要守护天道,许多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这三界走向与我何干?不过,老夫倒是可以给你一些关于你要找的那个人的,有用的信息。”
“哦?”猴子当即抬头瞧了老君一眼。
捋着长须,老君轻叹道:“不过啊,这求人办事,可就今非昔比了。要老夫忙前忙后地,总得有点好处不是?”
说着,那眼睛悠悠地瞥向猴子。
“你想要什么好处?”猴子狐疑地问道。
老君抿着唇轻声道:“把金刚琢还给老夫就行了,也算是物归原主,你也没亏。如何?”
猴子的眉头微微挑了挑。
……
此时,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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