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不多话了。”小白龙连忙摇头摆手,想了想,答道:“新婚之日,抛下新娘跑了,而且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这要换了我是女的,不只给新郎戴绿帽子,还要戴很多顶。”
话音未落,小白龙已经自己手脚利落地闪到一边去了。
两人隔着十来丈的距离对视着,小白龙小心翼翼地看着猴子,随时做好了跑路的准备。猴子的眼睛瞪得浑圆,嘴角不住地抽,不住地抽。
短暂的沉默之后,猴子一个弯腰去捡石头,小白龙连忙掉头就跑。
只听“刷”的一声,猴子的石头丢出去了。黑暗中传来了小白龙的惨叫声。
天蓬在一旁捂着嘴一直笑,一直笑。
……
华山,幽暗的洞府中,杨婵静静地端坐着,凝视着空无一物的石桌。
……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猴子气冲冲地坐回了原地,捡起一块石头,掐得粉碎,再捡起一块,又掐得粉碎。
不远处的黑熊精悄悄将身子往远处挪,以免殃及池鱼。
“我在笑啊,威震三界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也有今天。”
猴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
天蓬笑眯眯地瞧着猴子,猴子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篝火,那一对獠牙咬得咯咯响。一双手更是摸到什么掐碎什么。
“不要那么早下定论,去一趟华山,当面问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猴子用手重重地揉了揉脸,低声道:“你……替我走一趟?”
“这事儿得你去。”
“丢下她六百多年,我拿什么问?”
“那你问是不问?”
猴子盘起腿坐在石头上,猛地抓头皮,猛地抓头皮。
“不问!”
“不问你着急个啥?”
猴子仰起头正色道:“如果是真的,我问了又能如何?如果不是,我不问又何妨?”
天蓬撅着嘴,拍着大腿笑眯眯地说道:“对,说得好。就是这个理!”
猴子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是对着篝火沉默。
……
华山,幽暗的洞府中,杨婵静静地端坐着,凝视着空无一物的石桌,静静地等待着。
六百多年的光阴,她一直都在这么静静地等。
……
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猴子拿出发簪看了六次,叹气十五次,朝着华山的方向望了十八次,抓头皮二十六次。
天蓬低眉,悠悠道:“实在坐不住,就去吧。”
“不去!”猴子闭起双目,握紧了拳头。
“问一问,就清楚了,省得你在这里东猜西猜。”
“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是假的呢?”
……
斜月三星洞。
清心路过沉香的房门前,顺手将被沉香踢到了一旁的被子盖了回去。
伸手掐了掐熟睡的小家伙的脸。
远处林间,须菩提远远地注视着,淡淡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
“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坦然面对,该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我再找敖烈问问?”
天蓬哼地笑了出来:“齐天大圣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天庭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你这不管不顾的性格。怎么到这问题上,就这么畏首畏尾呢?”
“那……”猴子低头抱膝,有些茫然地问道:“见了面,我第一句话跟她说什么呢?”
第五百八十九章召唤
夜风缓缓地吹着。
不远处的几个人,包括重伤的鼍洁在内,全部都在装睡。
天蓬有些诧异地瞧着猴子。
猴子的眼神真真切切地告诉他,猴子是在真心求教。
虽然小白龙嘴硬地胡扯,但杨婵会真的这么做吗?更何况她还被杨戬压在华山下,就是杨婵肯,也得杨戬肯才行啊。
这两个人天蓬都极为熟悉,无论怎么想……不能说完全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但可能性极低。
可眼前的这只猴子已经彻底乱了,即使是极低的可能性,也足够让他坐立不安,乱了分寸。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猴子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挠了挠头:“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原本打算怎么跟她说?”
“我原本打算……”猴子挠头的手顿住了。
原本打算怎么说?
原本,他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结束所有的危险,所有的问题,然后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她面前,祈求她的原谅。
到那时候,无论她要打也好,要骂也好,自己都要扛住,都要死死地缠住。什么面子都不要了。就算他要自己当着三界的面给她叩头,被三界嘲笑也认了。
这是欠她的。
可是……可是……
猴子不断地揉着眼,不断地眨巴着眼睛。
现在,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圣爷……”
小白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猴子一个转身,拿起石头又要砸。小白龙吓得连忙往后缩了缩,高举双手喊道:“听我一句,说完我就滚!”
猴子握着石头恶狠狠地吼道:“你说!”
这一说,小白龙的心顿时定了不少。他盘着手,躬着身子笑嘻嘻地跑到猴子身旁,小声说道:“你别怕,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对付媳妇的绝招吗?”
“什么绝招?”
“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绝招啊。”掩着嘴,小白龙笑眯眯地说:“要说生气啊,六百多年,该撒的气早撒完了。你回来,她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怪罪你呢?所以啊,你过去,就直接跟她说:‘我来接你了。’”
“我来接你了?”
“对,就这一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那我该怎么开口问……问那孩子的事情呢?”
小白龙摆了摆手道:“不用问。”
“啥?”
“干嘛要问呢?这要是真的,你下得了手打她?”
猴子呆呆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望着小白龙。
“下不了手吧?”小白龙盘起手,晃悠着脑袋道:“这方面你就没我有经验了。好歹我西海玉面小飞龙也不是浪得虚名,当年也是万花丛中过,半点不沾身的。”
说着,小白龙刻意摆了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姿势,得意地瞧着猴子。
猴子面无表情地瞧着小白龙,冷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得!”小白龙一下又恢复了原本的猥琐样,低声道:“你啊,当面问是不行的。是真的,你下不了手打。可遭此奇耻大辱,你不下手,你受得了?再说了,不是真的,你这么问,杨婵姐还不跟你拼命?到时候好事也变成坏事。”
“那该怎么办?”
“别急,山人自有妙计。你刚刚不是说他叫沉香,他爹叫刘彦昌,是华山脚下一介书生吗?”
“你都听到了?”猴子顿时吃了一惊。
“这能听不到吗?你说话连禁音阵都忘了布啊?”说着,小白龙伸手指了指远处躺着的几个人道:“他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信不?”
猴子本来就红的脸刷地一下更红了。
瞧着猴子,小白龙乐呵呵地说:“别急着害羞,我们先谈正事儿。你呢,下一趟地府,查一查生死簿。找一找沉香和刘彦昌,看看沉香的母亲是不是杨婵姐,不就一清二楚了吗?是,你又下不了手发难,就老老实实吞了这哑巴亏,回来和我们继续西行。不是……我劝你啊,就去一趟华山,见一见杨婵姐吧。”
猴子若有所思地瞧着小白龙。
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肩膀,小白龙悠悠道:“别谢我,本太子乃西海情圣是也。”
犹豫了好一会,猴子轻声道:“这里荒山野岭,把你们送到有人的地方,我就出发。”
那身旁,河水顺着陆地的曲线向南滚滚而去,不复返。
……
次日一早,沉香早早地跪在清心的房门前。
“弟子沉香,给师傅请安。”
房门缓缓地打开。
拖着长裙,清心抬腿跨出了高高的门槛。
“从今天开始,你修行者道。”
“谨遵师傅教诲。”沉香缓缓地叩首。
……
相隔不远的潜心殿中,须菩提双目紧闭,盘腿而坐,那耳朵微微颤了颤。
……
日升日落,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西行的路上,猴子依旧担负着开路先锋的职责,却也依旧心事重重。一路向西,那心却时刻在东方。
斜月三星洞中,银杏树下,清心默默地教授着自己唯一的徒弟。从最基本的识字开始教,一字一句地教经文,亲手炼制丹药提升资质,帮助沉香感悟灵力。
须菩提默默地观望。
华山下,杨婵依旧静静地等着。
虽说什么都没发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西行的队伍已经开始接近约定的人类的聚居点,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
半个月后,地府。
终年阴暗的天空,广阔的平原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阴间植物,两道长河穿流其间。
在那平原的正中,连鬼魂都见不到的平整土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什么人在这里建起了一个祭坛。
蓝色的鬼火悬浮在空中“吱吱”地燃烧着,将四周的一切都照成了阴森的颜色。
三位妖王单膝跪在祭坛前广阔的地面上,朝着祭台上身材高大的佛陀叩首。
这佛陀穿着黑色的袍子,头戴佛冠,赤脚,手持一柄金色法杖,浓眉大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俨然便是当日趁着猴子发难,三界大乱之时接管地府的地藏王!
“尊者,我等此行,幸不辱命。”鹏魔王从衣袖中取出了那柄沾过玄奘血的金锥,双手奉上。
只见地藏王伸手一扬,鹏魔王手中金锥当即脱手而去,稳稳地被地藏王接住。
将那金锥高举过头,地藏王细细地查看着:“做得好。”
小心翼翼地看了地藏王一眼,鹏魔王犹豫了好一会,拱了拱手,低声道:“不过……尊者,那猴头实在厉害,此行,我等没能将金身带回。”
“金身丢了?”
三个妖王悄悄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望着地藏王。
“丢了就丢了吧,无碍。”淡淡叹了口气,地藏王躬身放下手中法杖,握着金锥,转身朝着祭台的中央走去。
那三个妖王都微微睁大了眼。
表面上看,这祭台足有二十丈宽,二十丈长,平平整整,空无一物。细看之下,却会发现祭台的地面上有着繁琐的图案,似乎是一个繁杂的法阵。只是因为并未启动,加上光线极暗,任妖王们如何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步步走到祭台正中,地藏王将那金锥高举过头。松开手,那金锥却并未掉落,而是好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样悬浮在半空。
顿时,那脚下繁琐的图案似乎也有了某种反应,一道灵光如同涟漪一般,以金锥为中心顺着图案的轮廓迅速扩散,又迅速消失不见。
低下头,地藏王从衣袖中取出了什么东西。
鹏魔王眯着眼睛远远地看,待他看清时,顿时吃了一惊。
这是猴毛,三根猴毛,暗金色的猴毛!
“看来,地藏王早有准备啊。”狮驼王兴奋地说道:“取玄奘的血也就罢了,若今时今日,要取那猴子的毛发,只怕……难!”
鹏魔王悠悠道:“闭上你的嘴,静静地看着就是了。”
“是……是。”
只见地藏王将那三根毛发用二指夹着,在半空中来回挥动,很快,毛发迅速伸长,如同有了生命似的舞动了起来。
三个妖王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
只见那三根毛发已经如同植物的根茎一般缠上了金锥。
顿时,原本沉寂的法阵被唤醒了。它如同忽然被注入了无尽灵力一般疯狂地运转了起来。
一道道的金光直冲天际。
地藏王一步步地后退。
大地都在震动了。
法阵的表面凝聚出无数跃动的梵文,一道道的环状金光夹带着碎石飞起,又凌空炸开,悄无声息地扫过整个平原。
三位妖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奇景。
金锥放射着光芒颤动不已,就好像随时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这澎湃的力量裂开一样。然而,疯狂滋长的毛发已经将它死死地缠绕,渐渐地,甚至连光都透不出来了。最终,那颤动变成了一阵阵的“嗡嗡”声,好像在召唤着什么。
……
“谁在叫我,谁在叫我?”
无边无际的虚空,黑暗之中,一个声音在喃喃自语。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我是……”在反复的自问之中,那声音渐渐地沉默了。
“六百多年了,也是时候回家了。贫僧,是来给你引路的。”
……
回头看了一眼三位妖王,地藏王轻声叹道:“金蝉子要证普渡之道,贫僧,便给他这个机会,让他来渡一渡,这沉沦苦海至深之人。”
第五百九十章一模一样的脸
荒芜的林间,猴子孤身一人缓缓前行着。
徐徐刮过的夜风压低了艾草,卷起了落叶,有那么一丝丝的凉意。穿梭在林间,引来一阵如同恶鬼嚎哭的声响。
猴子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断地走。
也不知道怎么地,越走天色越暗,天上的星辰,云间的月牙都失了踪。天地间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明。
到最后,竟连猴子的眼睛都已经看不清四周的景致了。
“这是怎么啦?”他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却又似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更准确地说,他的脑子早已放空了,以至于种种的异常,都没能引起他的警觉。
渐渐地,他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地,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拄着金箍棒休息。
忽然间,一个黑影从他的眼前掠过。
“谁!”猴子一惊,本能地操起了金箍棒。
然而,在他的前方,黑暗之中仅仅看到几根微微颤动的树枝,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就这么盯着那个位置看了许久,猴子才缓缓松了口气,放下金箍棒。
“我这是怎么啦?我……我在哪里?”
直到此时,他似乎才发现自己的一应外在感知,似乎都失效了。
感觉不到灵力和灵气的波动,没有了夜视,就连听觉,似乎也只剩下周遭这一点点的范围。
正当他一阵茫然之际,一个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了。
“是我。”
“你是谁?”
“我是你。”
“你是我,那我是谁?”
“你……什么也不是。”
“呵呵呵呵,我什么也不是?这三界之中,敢这么说我的人可不多呀。”
天空中的云层缓缓地拨开了,月光又一次照亮了大地。
就在前方十丈开外的地方,一个黑影静静地站着,背对着他。
一瞬间,猴子方才的无力感消失了,对外界的感知似乎恢复了一些。但对眼前的这个人的感知,却依旧是朦朦胧胧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当初在斜月三星洞刚刚领悟了灵气和灵力的时候一样,虽然知道对方就在那里,却无法直接透过感知获知对方灵力强度的虚实。
暗暗攥紧了手中的金箍棒,猴子低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真的想知道吗?”
这一次的声音不是在猴子的脑海中直接响起,而是实实在在的声音,却极为沙哑,难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就好像这人许多年都不曾开口说过话似的。
“佛门的人,天庭的人,妖怪,还是昆仑山的人?”
“你猜。”
“我不喜欢猜。我最讨厌的,就是打哑谜了。”
闻言,那人“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地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认识吗?”
“认识。”
“熟吗?”
“很熟。”
“有过节吗?”
对方犹豫着,轻声叹道:“算是……有吧。”
“有过节,应该早点说。这样就可以省去那么多废话了。”猴子已经暗暗运起了灵力,准备动手。
正当此时,头顶的乌云缓缓遮掩了月牙,四周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猴子的眼睛再看不清前方的身影了,但他依旧可以凭感觉锁定对方的具体位置。
“有过节,所以,你就准备杀我?”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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