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望着地藏王,张大了嘴巴。
只见地藏王双目低垂,轻叹道:“疑为什么,为何不接着往下说?”
“是啊,为什么不往下说?”
“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说完呢?”
一时间,殿内诸罗汉纷纷议论了起来,那诸佛却不吭一声,一个个都望向了地藏王。
“尊者!”只听那僧人惊叹一声,朝着如来叩拜了下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汇聚到了如来身上,一个个静静地望着。
那僧人依旧维持着匐地的动作,微微颤抖着不敢抬起头来。
整个大殿又是寂静无比。
许久,如来微微睁开双目,轻叹道:“你,先下去吧。”
“谢尊者!”缓缓起身,那僧人躬着身子一步步退出殿外。
殿堂内,每一个罗汉皆是一头雾水,每一个佛陀却又都是若有所思。
好一会,如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轻声道:“那本应陨于天劫的魂魄,可是你借着地府之力放出来的?”
“陨于天劫的魂魄?难道是……”
顿时,在场的罗汉纷纷面露惊恐之色,那在场的佛陀,则一个个都朝着地藏王望了过去。
能借助地府之力的,非地藏王莫属了。
侧边的台阶上,只见地藏王微微振了振衣袖。站在他前方低一级台阶的两位佛陀当即识趣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过道。
一步步走下台阶,地藏王缓缓来到如来身前,双手合十,躬身道:“禀尊者,正是贫僧将他放出来的。”
“为何?”
“为证道。”
“证道……”顿时,殿内议论之声再起。罗汉们都朝着正法明如来望了过去:“正法明如来当初助玄奘逃脱监牢,又助玄奘获得妖王孙悟空的支持……莫不是,地藏王也站到了玄奘那边了?”
缓缓闭起双目,如来如同寒冰一般的脸上难得浮现了一丝笑意。
人群中,一位罗汉站了出来。他双手合十朝着如来行了一礼,又朝着地藏王行了一礼,道:“当日正法明尊者救玄奘于水火,或可说是保玄奘一路西行。如今,玄奘一行已至求法国,贫僧不解,放出那本应陨于天劫的魂魄,与证道何干?还请地藏尊者解答。”
台阶的高处,正法明如来默默地注视着大殿正中的地藏王。面无表情。
“当日正法明尊者救玄奘于水火,乃是为了助其施行妙法。若此道得证,三界皆安。只是……”淡淡笑了笑,地藏王接着说道:“那妖王孙悟空实在太过强悍,斜月三星洞须菩提祖师,又横加干涉,即便是三清之中的老君,也时不时出手相助。呵呵呵呵……这三界之中,群妖唯猴王马首是瞻,天庭畏惧猴王武力,道门坐山观望虎斗。凡人况且知道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如此西行十万八千里,不异于春日郊游,何以证道?”
“那地藏尊者以为该如何?”
回头望了如来一眼,地藏王振了振衣袖,缓缓道:“贫僧以为,要么证道,要么,烟消云散!”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那莲台之上,如来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许久,他缓缓睁开双目,轻声叹道:“既然地藏尊者如此说,那,本座就先来看看,深陷求不得苦的玄奘,要如何普渡同样陷于求不得苦中的,求法国上下一干人等了。”
远远地,他与地藏王对视着。两人的脸上皆是笑意。
那殿中,一片寂静。
……
张灯结彩的王宫中,一台又一台的歌舞唱起。
众臣一贺再贺,往返不断。虽说杯中尽是清水,他们却依旧乐此不疲。
这一场大戏落到玄奘眼中,就如同滚滚红尘的缩影一般。
满目铅华,熙熙攘攘之中粉饰的太平,落到杯中,却只是清水,而那桌面上摆放的,也尽是素食。
僧人戒酒,食素,乃是为了摆脱欲望的枷锁。
这灭法国的人们,似乎也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追求心中的佛法。本该赞赏,可不知为何,玄奘却产生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活佛呀。”撑着膝盖,国王朝着玄奘的方向微微靠了靠,道:“本王的灭法国,早在多年前就禁了酒,禁了肉食。之所以这么做,只因经文有云,不得贪图口腹之欲。不知活佛以为如何?”
玄奘连忙转身拜道:“陛下大德。贫僧以为,如此,甚好。”
朝着四周指了指,国王又道:“明日,本王就着人将全国上下一应文号改回来。此地,依旧是求法国,而非灭法国。活佛以为如何?”
“陛下大德,贫僧以为,如此,甚好。”玄奘又拜。
国王微微仰起头,又道:“明日起,本王就下令撤除众僧的徭役,查封的寺庙重新开放,没收的寺产一应归还。不只如此,本王还要补偿他们,要赐给他们更多的土地,让他们可以养得起更多的僧人。在我求法国内,僧人的待遇,将比之前更好。活佛以为如何?”
“陛下大德,贫僧替求法国上下一应僧人谢过陛下。”玄奘再拜。
国王脸上缓缓绽开了笑,道:“那,本王在这都城之中修筑一座千人大寺,赐予良田,封予珠宝,由您来担任主持。活佛以为如何啊?”
此话一出,玄奘顿时一惊,惊恐地望向国王。
不远处,猴子眉头都蹙成八字了,与天蓬对视了一眼。
“西行取经路途遥远,万般磨难,实在不适合,也不需要活佛来走。”国王捋着胡须悠悠道:“若活佛执意要走这一趟……本王派人替您走,派一整支军队,上灵山,朝见佛祖,求取经文,再回来。活佛只管安心当我求法国的活佛便是了。”
话到此处,玄奘连忙起身走到殿堂正中叩拜了下去,朗声道:“陛下,西天取经,乃是贫僧夙愿。此事他人代不得,还请陛下谅解!”
顿时,原本喧嚣的殿堂整个安静了下来。
歌姬停止了舞蹈,乐工停止了弹唱,大臣们停止了来回走动。
他们一个个都站在原地,有些错愕地注视着深深叩拜的玄奘。
偌大的殿堂之中,只剩下窃窃私语了。
王座上,国王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那举杯的手顿在半空。
他也在注视着玄奘,一脸的错愕,好像自己听错了什么似的。
“请陛下成全!”玄奘又一次喊了出来,印证了所有人的猜想。
一时间,大殿之中连窃窃私语也没有了,国王的脸涨得通红。
“活佛这是做什么?”
“贫僧请陛下收回成命!”
“收回?方才在院落中,活佛不是说要普渡众生吗?”国王撑起双手,厉声道:“我求法国立佛教为国教,上下皆信奉,百姓无不向往西方极乐,活佛留在我求法国,不就可以更容易地普渡‘众生’了吗?难道方才活佛院中予本王说的,不作数了?”
“非也!”玄奘仰头道:“求法国上下皆向往佛门,此乃玄奘亲眼所见。玄奘甚感欣慰。然,玄奘此行所图者,普渡三界之法。不可长留此地,还请陛下谅解!”
隔着两丈的距离,国王与玄奘怔怔对视着。
一个已然恼怒,另一个,却依旧目光坚毅。
许久,国王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冷冷道:“既然玄奘法师心意已决,本王也不便多说了!”
说罢,他起身便朝着后堂走去,再没多看玄奘一眼。
宴会散了。
每一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玄奘,一个个离去,没有任何的言语。
转眼之间,大殿上便只剩下玄奘一行六人与其他位数不多的几个侍者。
猴子缓缓地走了过去,一把将玄奘从地上扯了起来:“你跪他作甚?”
“入乡随俗,他毕竟是君王。”
“这种小国的君王,当初连跪在台阶下给我叩头的机会都没有呢。我的棍子往这地上一顿,他就得求爷爷告奶奶。”
“普渡之道,并非武力可为之。”
正当此时,一位侍者朝着众人缓缓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奉陛下之命,客房已经备好了。还请诸位随我来。”
“哟?”猴子一下哼笑了出来:“我以为要赶人呢,没想到还准备留我们住一晚。”
玄奘连忙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开口,免生是非。
转过身,玄奘躬身对着那侍者行礼道:“有劳施主。”
……
一场不欢而散的宴席下来,整个王宫都在议论纷纷了。
在侍者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被领到了王宫外围的别院里。
合上房门,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都笑了,唯独玄奘没有笑,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路,不愿受渡的多了去了。今儿个居然遇到了主动受渡,还要强留人的。”
“这是好事啊,说明证道成功在即。要是三界众生都这样,那渡起来,还不是事半功倍?”
这一说,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唯独玄奘依旧没有笑。
正当此时,猴子的眉头微微颤了颤。转过身,他用金箍棒轻轻顶开了房门。
只见那敞开的院门外,无数的僧人正在涌进来,很快跪得满地。
他们一个个泪如雨下,哭喊道:“求玄奘法师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陛下已经下令了,若是玄奘法师不愿意留下来,必要灭佛!届时,我等必要遭殃啊!”
……
此时,万里之外,殿堂之中,如来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笑意。
第六百五十章讨要棍法
猴子握着金箍棒就往屋外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那些个哭哭啼啼的僧人吓得一个个拼命往后缩。
见此情形,玄奘连忙一个箭步将准备发飙的猴子一把拽住:“大圣爷,别……”
“别干嘛?”猴子扭转头,一把甩开了玄奘的手,稍稍舒了口气道:“放心,我没打算揍他们,我是准备去揍那个国王。”
此话一出,那些个在场的僧人一个个连忙嚷嚷道:“不可啊!猴大仙万万不可啊!若是您伤了陛下,届时,陛下必要迁怒于我等啊!”
说罢,一个个连连叩首,嗷嗷大哭,衣襟拭泪。
“这样啊?”猴子直接手一盘,哼笑道:“那干脆宰了算了,这样他就没机会报复了。”
闻言,那些个僧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了。一个个面色惨白,睁大了眼睛望向玄奘。
原本熙熙攘攘的院落一下安静了下来。
猴子的眼睛也缓缓斜向了玄奘。
好一会,玄奘摇了摇头,轻叹道:“贫僧本欲普渡众生,到头来国王陛下却因贫僧而死,这……”
“放心,我开玩笑的。我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歪着脑袋,猴子白了那些个僧人一眼道:“大不了找吕六拐借点人手来,就在这里盯着他,盯一辈子,保准他这辈子都不敢胡乱下令。”
靠在门边上的天蓬一听这话,顿时笑了出来。
猴子扭头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我这办法不好?”
“好,怎么会不好。”天蓬悠悠道:“这点鸡毛绿豆的小事儿,哪里难得住齐天大圣呢?我是笑那国王傻,踩了老虎尾巴了都不知道。不过……这件事还得听听玄奘法师的意思。”
说着,天蓬扭头望向玄奘。
犹豫了半晌,玄奘才眨巴着眼睛轻声道:“这件事,还是贫僧自己来解决吧。待明日,贫僧再与陛下谈上一谈。”
说罢,玄奘往前一步,伸手去搀扶那些跪倒在地的僧人,道:“诸位还是先回去吧,明日一早,贫僧就去求见陛下,届时,必定说服陛下,不至于连累诸位。”
一时间,跪倒在地的一众僧人纷纷挪动双膝朝着玄奘涌了过来,无数的手从人群之中伸出,一下子揪住了玄奘的袈裟。
一位老和尚一边流着泪,一边拽着玄奘的衣袖,开口便哭喊道:“没法谈呐,玄奘法师,陛下已经铁了心……”
正当此时,只见猴子将金箍棒重重一顿,“咣”的一声,那老和尚当即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了。
不仅如此,所有的僧人都停下了哭喊,闭了嘴,一个个唯唯诺诺地望向猴子。
此时,猴子正冷冷地瞧着他们。
“让你们滚了,还不滚,是想等着吃宵夜吗?”
这一句话放下去,顿时,那些个和尚纷纷松开了拽着玄奘衣袖的手,一个个连忙退后,叩拜道:“多谢玄奘法师大德,贫僧这就回去,静候法师佳音。”
转眼之间,那黑压压一片的僧人已经走得一个不剩了。
侧过脸,玄奘正想开口与猴子说话,却见猴子直接摆了摆手道:“明天搞不定了,喊我一声。”
说罢,转身进屋。
那门外,剩余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甩了甩头,天蓬率先走入房中,其他人等也一个个走了进去。
此时,就在城中佛塔顶上,一个黑影正静悄悄地注视着这里。
少顷,他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摸出了一片玉简,贴到唇边。
……
南天门城楼中,李靖握着玉简,那眉头蹙成了一团。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卑职虽未亲耳听见,却是亲眼所见。除非那孙悟空已经知道我们在监视他们,否则卑职读唇不可能读错。”
“求法国国王那边呢?”
“国王那边至今对我们深信不疑,今天他从头到尾甚至没给过孙悟空一个好脸色看。不过……如果那妖猴要硬来的话,我们确实没法再拖延时间将他们困在这里了。毕竟他……”
“我明白,尽量吧。”
放下玉简,李靖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他只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眼下的情况着实棘手。
如果不是案件当中出现了一只强大的猴妖,可能牵扯的危险极大,他绝没胆子去给西行队伍设这个局。要知道,万一暴露,他可是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所以这次行动,最重要的其实是隐蔽性。
千万不能让对方捉到一点把柄,否则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只能期望在西行队伍离开求法国之前,其他几个方向能早点出结果了。
想着,李靖端起茶盏,无奈地抿了一口。
正当此时,他忽然看到在身前一字排开的几片玉简当中,有一片亮了!
“哪吒?”放下茶盏,他连忙拿起了玉简。
……
北俱芦洲。
暴风雪之中,哪吒握着玉简顶着如同雷鸣一般的风声喊道:“父亲,我们找到猕猴王了,在北俱芦洲。不过,他已经发现我们了……接下来怎么办?”
……
南天门城楼上,李靖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犹豫了许久,他咬牙道:“想办法,困住他,至少,跟紧他……别跟丢了。”
……
北俱芦洲。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南天门的诸位啊。怎么,太久没给你们添乱,反倒不安身了,主动找上门来?”一个声音从山顶上远远地传来。
暴风雪中,包括哪吒和持国天王在内的十来个天将面面相觑。
“怎么办?困,还是跟?”
持国天王干咽了口唾沫,道:“这还用说吗?太乙金仙巅峰的妖王,你困给我看看。肯定只能是跟了。”
说罢,他转身朝向山顶,高声吼道:“猴王,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挑事儿的!”
“那你们来作甚?难不成,我们还能叙叙旧?就算有旧可叙,一下来这么多人,就不怕我忙不过来吗?”
“我们……我们只是来向猴王请教一点事情的,事后必有重谢。”
“请教啥?别是请教其他妖王的弱点吧?我虽然身无长物,但还不至于为了点东西,就出卖同伴。”
“有的谈了。”低声对哪吒说了一句,持国天王又是面向山顶,高声喊道:“棍法,就是请教棍法而已。元始天尊新收了个徒弟,极为宠爱,那人想学棍法,可天庭又没有好的棍法。放眼三界,当数猕猴王您的棍法最佳,所以,我们便来了。”
“你唬我啊!”那山顶上当即传来了一阵咆哮声:“就算元始天尊自己不懂,想学棍法问老君就行了,用得着找我?”
“这……元始天尊和老君,猕猴王难道还不知道吗?”持国天王连忙干笑道:“咱也不说虚的,这三界之中,使棍的人就那么几个。你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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