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一串整齐的脚步声带着铠甲的摩擦声缓缓而来。
“将军,将军?”
“在!在这!什么事?”月朝惊慌失措地答道。
“将军,宫里来人了。陛下要将军即刻进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月朝扭头朝猴子望去。
此时的猴子,整个已经如同浸泡在血泊中,这种情况如何能去见恶蛟。
而以恶蛟的修为,要近距离识破月朝的伪装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怎么办?”他有些慌乱地对着杨婵打唇语。
“说你不舒服!”
月朝连忙定了定神,仰起头用猴子的声音道:“麻烦使者回禀陛下,臣今天身体不适……恐怕没办法……咳咳……没办法进宫。”
只听门外当即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说,车骑将军啊,这才册封了多久呢,就开始摆架子了?”
“臣不敢……咳咳,臣,今天当真不适……”
“你车骑将军武艺高强谁不知晓,那么重的伤,也只几天便可复原。如今与属下说身体抱恙,这莫不是在刻意为难属下?”
那话音未落,便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身响起。
还没等那陪伴而来的妖兵撞门,却见那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月朝化成的猴子穿着一件睡袍,脸色惨白的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又转身将门合上,拱手道:“劳烦使者白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只是……只是臣下当真是身体抱恙。”
那使者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一双眼睛悄悄往房门撇去,当即一个大步想窜入门中。
月朝连忙伸手拦下。
那使者似笑非笑地看着月朝,道:“大老远来一趟,既然车骑将军身体抱恙也就罢了,却也不请老奴进去喝杯茶水。这待客之道,是不是太……”
月朝装着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这,真没什么好茶。若拿出些个寻常的茶叶,又怕坏了使者的胃口。”
说罢,月朝转身朝着府里的妖仆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名字,只得指了指他。
“我?”那妖仆恭敬的躬身。
“对,你。去库房取些金精过来。”
“哦哦!遵命!”那妖仆连忙躬身跑开。
听到有金精,使者的脸上顿时眉开眼笑的。
又拉扯了好一阵,最终给使者献上了二十个金精才送走了他。临走的时候,那使者握着月朝的手一副相见恨晚的神情。
二十个金精,便是按照猴子的俸禄,那也是要两个月,他能不开心吗?
待到使者走后,月朝才将房门开开一条缝隙,一溜烟进了去。
“呼……总算走了。”他抹了把冷汗道:“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别高兴地那么早。”坐在一旁的杨婵注视着还在痛苦挣扎的猴子冷冷说道:“使者好打发,恶蛟,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
“什么?你说他病了?”恶蛟的嘴角微微上扬,若有所思。
跪在一旁的使者叩首道:“回禀陛下,车骑将军当真病了。老奴见到了他的面,看起来病怏怏的……”
还没等他说完,便已经被恶蛟拽着衣领一把从地上提了起来,一只手瞬间伸入他的衣袖之中,掏出一个小袋子。
“这是什么?去的时候,好像兜里没这个吧?”
那使者的脸色顿时煞白。
恶蛟一把将他推到在地,又将那装有二十个金精的袋子甩在他脸上:“真病了,何须给你送钱?这蠢货,留你何用?”
“陛下……陛下饶命啊!”
“来人呐!拉下去斩了!”
“陛下,陛下!老奴错了!陛下饶命啊!”
待到两个妖兵将那使者拖离了大殿,一直站在一旁的晋枝才拱手道:“陛下认为他耍诈?”
“耍不耍诈,我见见便知!”
说罢,恶蛟转身一拂衣袖,当即一股凌风卷来,瞬间飞出了殿外。
转眼间,他便已经到了车骑将军府。
这城池本就不大,一概妖仆又都是恶蛟龙赏赐的,自然认得恶蛟。
一见这位蛟魔王来势汹汹,一个个当即跪倒在地不敢做声。
直径大步迈入车骑将军府,恶蛟来到猴子的房门前,伸手就要去敲门……
第一百零七章杀心
还没等恶蛟的手触碰到木门,只听“咯吱”一声,那木门自己打开了。
布满血丝,却黯淡无光的双眸,浑身上下的绒毛都犹如在血池中浸泡过一般湿哒哒地,额头上打毛孔还在缓缓渗着血,身后,是长长的血渍,蜿蜒到一片狼藉的卧榻处。
身子一斜,他整个趴到在地上,喘着粗气,一滴滴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摊。
“参……参加陛下。”
此时,那身躯瑟瑟发抖,看起来触目惊心,已是虚弱至极。
见到这一幕,恶蛟也是稍稍一呆。
他低垂着双眼俯视趴到在地的猴子,拉长了声音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呵呵……练一门功法,想是出了岔子了。咳咳咳……让陛下见笑了。”他扶着木门一次次试图站起来,却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哟?什么功法这么凶险啊。”恶蛟伸出左手推开另一侧的木门,右手已经悄悄运起了灵力,抬腿跨过门槛与猴子交错而过,那冷冰冰的目光缓缓地扫视着室内:“也不先拿来给我瞧瞧,本王也好先帮你鉴别鉴别。”
“陛下说笑了……如此琐事,臣怎敢劳烦陛下。呵呵……呵呵……”猴子缓缓闭上双眼,又无力地撑起眼皮。
一只手扶着木门,那脸色已是惨白至极,看上去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在确定屋内空无一人之后,恶蛟的眼睛最终落到染满血渍的卧榻上。
那卧榻上的被褥草已被猴子撕地粉碎,甚至连木板都被折断,整个崩塌了去。可谓一片狼藉。
“这是你干的?”
“让陛下……见笑了。”猴子缓缓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的神智更加清醒一点。
“伤得不清啊。”恶蛟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猴子,缓缓松开指诀,伸手想去探猴子的脉,却在看到那绒毛上悬挂着的血丝的瞬间连忙缩了回来。
猴子也不答话,站不起来,他只能翻转身子无力地靠着门板,瘫坐在地上,笑嘻嘻地看着恶蛟。
那笑容参杂着痛楚。
“既是真的身体不适,那便好好休养吧。这几天天军就要到了,你这执掌城外妖众的车骑将军可不能缺了席啊。”
“谢,陛下。”猴子无力地拱了拱手。
“好了,你早些歇息吧。”说罢恶蛟甩了甩衣袖,一脚跨出门外。
正当此时,猴子忽然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几滴鲜血落到恶蛟的裙摆上!
看到这一幕,那些个守候在门外的妖扑连忙惊呼了起来:“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一个个朝着猴子飞扑了过去。
恶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裙摆上的几滴血渍,那神情甚是厌恶,瞧着那慌乱的妖仆冷冷地说道:“放心吧,死不了。若是真那么容易死……哼,也便是该死了。”
此时,晋枝才匆匆赶来,见到恶蛟连忙跪下。
恶蛟也不多言,冷冰冰地拂袖而去。
待到恶蛟走后,晋枝才走过来推开妖仆查看猴子的伤势,只是看了一眼,便犹豫着转身跟上恶蛟的脚步。
人墙的间隙中,一双眼睛无力地盯紧了远去的两人。
……
“陛下,他这是……”
“天知道。”
门外,宫里的马车已经紧随其后而到。
见恶蛟出来,两个妖仆连忙一个趴到在地作脚垫,另一个掀开车帘。
抬腿跨上马车,恶蛟坐定。
“回宫。”
“诺!”
一声吆喝,那马车格叽格叽地缓缓前行。
晋枝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晋枝啊。”
“臣在。”
“他城外的那些个原来的部属,可是都入了伍了?”
“臣刻意查过,一个不漏。”
“与他有过接触没有?”
“没,从未接触过。那猴子也从未提起过任何调动,只当是普通妖众一般处理了。”
摇摇晃晃中,恶蛟靠坐在车窗处淡淡道:“瞧他刚刚那副模样,我估摸着,该是突破炼神境失败了。你以前可曾见过突破失败的案例?可是这等景象?”
“臣不曾见过。只是知道行者道突破炼神境凶险,若失败,非死即残。”
恶蛟长叹了口气,道:“哼,这猴子真是多花样。要突破,也不敢让我知道。也好,若真是突破失败,那他的修为此刻至少已废了一半了。此次城外怨言甚大,恐怕非得派出城守军压阵才行。先前还担忧着是否该让他与你一同统兵应战呢。现在倒是不用烦了,若他真是突破失败,此战之后,也便不用回来了。”
晋枝默默地低头拱手。
“可以安排他……带兵冲锋,如此一来,也好彰显我军民同心,让那谣言不攻自破。哈哈哈哈。”
“臣得令。”
……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妖仆们手忙脚乱地想要将猴子扶起。
然而,就在这时候,猴子脸上那痛苦的神情缓缓消失了。
“别……别碰我,咳咳咳……”
那些个妖仆猛地一惊。
“别碰我,我自己……能站起来。”他咬着牙,瑟瑟发抖,撑着门,一点一点地用力。
那血淋淋的身躯,就这么在那一众妖仆面前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转身,挪动步伐,走入房内。
“都出去……帮我关上门。”他艰难地说道。
“是……是,将军。”那一众妖仆一个个惊呆了,只得微微躬身,缓缓退出门外。
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
往后的时间,监控该是会更加严密吧。
不过,总算熬过一劫了。
想到这里,猴子不由得笑了,那淡淡的笑声迅速变成剧烈的咳嗽,将一滴滴的血溅落。
他不得不双手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立。
“这恶蛟……真是一刻都……不敢对我放心啊。咳咳……”
就这么呆呆地站了许久,一只飞虫从虚掩的窗的缝隙中飞入,化作人形。
“你知道,他刚刚已经动了杀心吗?你不会每次都这么走运的。”
“杨婵……炼神境术法的你都有吧?”浑浑噩噩中,猴子问道。
“你想现在就学术法?”杨婵缓缓瞪大了眼睛,抿着嘴唇,看着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刚刚强行冲破,现在全身经脉都受损了。这可非同一般伤势……你……”
“我没时间了……没时间了……咳咳……必须快点。”他缓缓地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我想先学……筋斗云。筋斗云的口诀……你也有,对吧?”
他淡淡地笑了,笑得无比酸楚。
“对吧?”
看着那随时都会倒下的身躯,杨婵只能咬着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见到杨婵肯定的答案,那双眼睛终于放心地闭上,身子微微一斜,缓缓坠下。
恍惚中,他看到杨婵朝着他急奔而来,惊慌失措……
……
这似乎是一只注定了命途多舛的猴子。正如他自己所说,是鬼门关的常客。
但也正是这颠簸的命途,压抑的人生,让他变得越发坚毅。
痛苦,既是力量。
所有的痛楚,化作力量汇聚,汇聚在这一颗坚韧的心中,成为那一颗深深埋下的种子的养分,静候破土而出,遮天蔽日的一刻。
三百年的误差足以改变无数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能否改变,他想改变的。
第一百零八章前夕
突破之后,他全身经脉受损,那生命如同风中的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如此沉重的伤势若是放到其他任何一只妖怪身上,除非太上老君亲自出马,否则无论如何都必将留下永久性的隐疾。
然而,这只猴子却靠着月朝提供的丹药,用他无比顽强的生命力在短短的三天里便缓了过来。
到了第三天,他已经勉强能下床,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召唤杨婵,取得《筋斗云》的口诀。
这一仗,他无论如何都必须胜!
在过去的这三天时间里,城外的军营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
在晋枝的铁腕政策下,原本愈演愈烈的逃兵不见了!
这种变化,只能用“忽然”来形容。
许多原本冷眼旁观的首领们开始活跃了起来参与到整个整顿当中来,虽然那一双双望向晋枝的眼睛依旧发红,依旧充满了仇恨,可好歹新收编的部队终于得以顺利地进行了番号划分并开始组织训练了。
虽然这帮子妖怪本来就是货物,但一支两万人的队伍,如果未经训练想在战场上指挥,那是不可想象的。
甚至别说指挥,便是要将他们送入天军的虎口都难以做到。
要知道恶蛟旗下的正规军不过五六千的数量。如果放到战场上,五六千的精锐部队要歼灭两万的散兵游勇可以说轻而易举。
但即便这五六千的精锐倾巢而出,也无法完全控制并指挥这一支毫无纪律性可言的部队。
如果真的一旦出现那种状况,为了履行对增长天王的诺言,恶蛟将不得不忍痛将自己苦心经营的精锐部队打乱分散下去。
到时候一开打,天兵可认不得谁跟谁。
五六千的精锐,到头来全部换成金精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这五六千的精锐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方案还难说。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在距离天兵到达仅有五天的时候,这支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杂牌军总算被驯服了。
现在晋枝可以抓紧时间在这五天里教会他们一些最基本的服从命令的常识,以便将这批“货物”顺顺利利地送到天军的虎口之中。
此时,南天门增长天王的部队已在路上,原本计划好的训练也终于得以推行,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恶蛟都已经开始做起了数钱的美梦了。
如此又过了四天。
到了第四天深夜,恶龙潭北面外围三百里外正是万里星辰璀璨,离地一千八百丈的高空,云层缓缓卷动,十余名天河水军的哨兵拍打着翅膀悄悄往来于云雾之间。
匿藏在云层之中的战舰的甲板上,天蓬拄着剑,静静仰头,闭眼。
温软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犹如夜明珠般祥和的光华四散。
一位偏将缓缓走到他的身前,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参见元帅!”
“情况怎么样了?”天蓬依旧紧闭着双眼沐浴在月光之中。
“回元帅的话。”那天将道:“南天门的舰队目前位于紫云碧波潭以东千里的地方,正朝着紫云碧波潭进发。”
“来了多少?”
“一万精兵,看旗帜,应该是增长天王麾下玄龟部。”
“派防御部队进攻?真有创意。”
“还有便是,我们的斥候没有看到增长天王的旗帜。”
“知道了。”天蓬的嘴角微微扬起。
“另外……我们的斥候对玄龟部进行了试探,但是,即使我们贴近到十里范围内,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们的斥候。”
天蓬沉默了,深深了吸了口气,低下头来睁开眼睛注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甲板,抿了抿嘴,缓缓笑道:“这是来郊游的吧……哼,紫云碧波潭那边呢?”
“紫云碧波潭的防御倒是不松懈。这两日以来,我们分批进行侦查刺探,在那里发现了一座妖怪聚居的城池。初步估算,包括郊外军营里的妖怪,总共三万有多。看旗帜,很可能是南瞻部洲悬赏百万金精通缉的蛟魔王。”
天蓬顿时笑了起来,那双犹如星辰般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状:“干得真不错。每日晨起派兵围剿,日落而归。连剿了百日,居然还剿出了一座妖城。这增长天王的本事,是越发大了。”
一位一直守候在一旁手持巨斧的天将当即冷笑了起来:“等我们查清楚了,看他李靖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这位天将一身银甲,留着大胡子,身高足有九尺,虎背熊腰。握在手中的巨斧上雕刻有骇人的恶鬼图腾。
前来禀报的天将低下头来,问道:“如今我等该如何,还请元帅明示。”
“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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