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说了啦!我要煮菜。”
“人家诸葛亮七出祁山,败了又战,战了又败,你不过一次失利,怎么就如丧家之犬?”
“我才不是丧家之犬!”她抗议。
“你做人家老师的,整天在教学生做人处世的道理,怎么连这一点都想不清。”
敏柔沉默著,听见爷爷接著说:“再给你两天好好想想,要是再这样拖拖拉拉,爷爷就打电话给沈盟。”
“啊?你打给他干嘛?”她急道。
“你管那么多!”他打一下她的额头。“看这样有没有聪明一点。”话说完,不顾孙女追问,他悠闲地走出厨房。
两天后。
“吃来吃去,还是这家的饺子好吃。”沈德庆咀嚼著包著韭菜馅的水饺。
“是啊!”白锦凤附和。
沈德庆瞄了眼沈盟跟沈娟娟。“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从刚才出门到现在都没吭一声。”
沈娟娟瞥了眼兄长,见他无动于衷地吃著东西,她只得开口。“饺子很好吃。”
沈德庆不悦道:“谁要你说这个,我是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几个礼拜几乎都不在家吃饭,好不容易现在一家人出来吃顿饭,还摆个脸色给我看,想气死我是不是?”
“爸,说哪儿去了!”沈永昌出来打圆场。
“是啊!”白锦凤也道。“对了,明天礼拜天,纳穆,你跟爷爷去安家打牌。”
“我可以送爷爷过去。”沈盟说道。“不过没办法在那边待久,我还有事。”这一个礼拜虽然没与敏柔出去,但他并未因此天天待在家里,几乎都留在公司居多,因为爷爷想插手他婚事的意图太过明显,待在家只是增加他安排相亲的机会。
“有什么事?”沈德庆不悦地问。“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别又拿什么私事来搪塞。”
“我——”他突然缄默下来,双眼直盯著服务生后面的人儿。
“坐这里可以吗?”穿著白制服的服务生领著四个人来到窗边的长形四人座位。
“可以,谢谢。”敏柔坐进靠里头的位置,一抬眼就瞧见熟悉的面孔,让她惊愕得不能动弹。
“在看什么?”白锦凤顺著儿子视线转过头。
“我去打声招呼。”沈盟起身朝敏柔走去。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她,这一个礼拜来,他一直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但后面这几天实在难熬,他几乎忍不住想打电话给她,但这股冲动最后还是让他压下,因为他已应允给她时间,他便会遵守。
“是谁啊?”白锦凤问道。
沈娟娟耸耸肩。“朋友吧!上次我看到哥哥跟她在这里吃东西。”
“难道他说的私事就是这个?”沈德庆看了长鬈发的女人一眼,说漂亮嘛也没有特别漂亮,瞧她的穿著及跟她一起来的家人,应该是小康之家,纳穆是怎么认识她的?
“沈……沈先生?”敏柔略显慌张地站起身。
“朋友啊?”叶胜男问道。
“对。”敏柔立刻介绍。“爸,这是沈盟先生,水云她先生的朋友。”
她的介绍词让沈盟挑了下眉。“你好,叶伯父。”
“你好,你好。”叶胜男微笑地说。他有张方正的脸,梳著西装头,脸上架著圆框的深蓝色眼镜。
“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他转向敏柔。
她点点头。“爸,你们先点,我等一下就回来。”
叶洺聪皱著眉头看著姐姐与沈盟离去。
“坐啊!”叶新川拉了下孙子的手臂。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瞧见他们往楼下走。
一到楼下,两人站在人行道上看著车流,敏柔整理自己的心绪,想著要怎么开口,她原想明天打电话给他,可没想到提早一天碰上面了。
“没想到会碰到你。”敏柔瞧了他一眼后,便急忙将眼神栘开。“爷爷说上次带回去的小笼汤包很好吃,所以我才带他们来的。”
“没想到我被归类为阿尔萨兰的朋友。”他沉著声音。“我记得我们认识跟他没有关系。”
她酡红脸。“这样比较好解释。”
他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打转,因为他的耐性已经接近临界点,于是单刀直入地切进重点。“这几天你想得如何?”
“我——”
“纳穆?”
一道娇柔的女高音打断敏柔的话语,她微转身,瞧见一名穿著粉色洋装的女子跑到两人面前。
“我在对街看到你,觉得好眼熟,没想到是你。”女子高兴地说著。“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朱琼于,我们吃过几次饭——”
“我记得。”沈盟截断她的话。
“这是你新的相亲对象吗?”她看著敏柔。
敏柔尴尬地摇头。“不……不是,你误会了。”
朱琼于哦地一声,便立刻将注意力移回沈盟身上。“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
朱琼于格格笑著。“你还是老样子,回答这么短。”她转向敏柔。“我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有事吗?”沈盟再次打断她的话。
“没有,难得看到你就跟你聊聊嘛!”她看著他皱紧的眉头,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敏柔摇头。
沈盟直接道:“你打扰了。”他已经没心思维持礼貌。
敏柔讶异地看著他,难以相信他会如此不客气地回答。
朱琼于笑得更开心。“看来我出现的不是时候,那我走了。对了纳穆,对小姐要有情调点,去赏花赏月都好,干嘛在路上吃灰尘,你这人就是一点都不浪漫。”
见朱琼于神采飞扬地又跑到对街去,两人有几秒的沉默,而后沈盟才打破沉默。“她是去年我跟你认识不久后母亲的朋友介绍的,我们只吃过两次饭。”虽然他从没习惯向人解释这些,但他却不想她有所误会。
不知该接什么,她只好说:“她很活泼。”
他颔首。“对我来说太活泼了。”他颇富深意地看著她。
她腼腆地转开头,红霞晕染。“你……愿意听我说一些话吗?”
“我等了一个礼拜,就是等你来跟我说话。”
他的话让她头垂得更低。“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不是在怪你。”他声音沙哑,同时发现自己的耐性原来没有想像中好。
“嗯……”她沉默著,一会儿后才又接著说:“我对自己一直很没有自信,所以总是很羡慕别人,羡慕别人有妈妈,羡慕别人漂亮、聪明,羡慕邻居的女生可以去学钢琴,可是我什么才能都没有,只会跟著爷爷唱戏,爷爷说我很有天分,唱得很好,我很开心,每天都起来吊嗓子。”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但他仍静心听著,没有打断她。
“有一天我的同学跑来问我是不是在唱戏,她说我的邻居雅恩在班上说我的坏话,说我每天吵得她睡不了觉,唱歌又难听,所以她这次考试才没有第一名,因为我吵得她没办法念书。我听了好难过,眼泪都要流下来,那天的音乐课雅恩还故意举手告诉老师我会唱国剧,结果老师要我到前面表演,但是我好紧张,根本唱不出来,好不容易挤出声音,全班却哄堂大笑,说我唱得很奇怪,我当场哭了起来……”她顿住话语,感觉到他的手掌温柔地触碰她的头顶。
她心中一阵激荡,让自己贪恋在他温柔的抚触中,一会儿后才接著道:“回家后我告诉爷爷我不要再唱戏了,爷爷安慰了我好久,但是都没有用,一直到一年后爷爷说老人会里要演杜十娘这出戏,他们找不到人,所以要我一定要帮忙;我犹豫了好久,最后拗不过爷爷才答应,原本我演的是杜十娘,但我对自己没信心,所以将机会让给婷爱。上国中以后,我想摆脱自己畏畏缩缩的个性,所以很努力的想做一个开朗的人让爸爸,也让爷爷放心,后来爸爸认识了杜阿姨,她对我跟弟弟很好,我很开心,心想我们家就要有一个新妈妈了,可是有一天爸爸很落寞的回来,我问他怎么了,他总是说没有,可从那天起,杜阿姨都没有再来过我们家。有一天我听到爸爸跟爷爷说他跟杜阿姨分开了,因为杜阿姨说,如果结婚,她不想跟爷爷、我还有弟弟住在一起,我听了好震惊,因为我一直以为杜阿姨喜欢我。
“虽然爸爸嘴巴上说不在乎,可从那天之后,他的酒愈喝愈多,最后病倒住进医院。我吓坏了,跑去找杜阿姨,她一听立刻就赶到医院,我看得出来杜阿姨是真的喜欢爸爸,后来我要爷爷去找爸爸谈,告诉他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比较喜欢跟爷爷一起住,不喜欢跟后母一起住。”她长叹一声。“结果因为这件事,国中时期努力要开朗的承诺又破碎了,一直到上了高中遇见思琪,我才又恢复信心,渐渐开朗起来。”
她抬头看他,露出笑容。“虽然说我跟水云还有思琪是大学同学,但我跟思琪其实在高中时候就认识了,她虽然爱闹了些,但跟她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很有活力,上了大学以后……”她微扯嘴角。“你已经知道了,我以为我的前男友喜欢我,所以才会追求我,可事实是并不是这样,结果这次我的自信心又严重地摔了一跤,如果不是水云跟思琪一直鼓励我,我想我现在一定还是很畏缩。”
“你认为我会伤害你?”他柔声地问。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努力想要踏出那一步,可过去的梦魇不时会跑出来,我真的很害怕再受到伤害。”
他皱紧眉头,感觉胃部莫名的不适。“所以你打算放弃我——”
“老师?”
一个女孩突然跑到两人眼前来,敏柔在短暂的惊讶后露出笑。“连燕芬。”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连燕芬露出酒窝,她绑著马尾,身形略微肥胖。
“老师在这儿吃晚饭。”她指了下二楼的招牌。“你呢?”
“我跟爸爸一起。”她往后指了下正跑来的中年男子。“我们要去外婆家。”
沈盟捺著性子等待家长与老师、学生之间的寒暄谈话,约莫过了十分钟后,他们才再次独处,正当他要接续之前的话题时,一个声音又插了进来。
“小姐,可以请你帮我做一下问卷吗?只要一点点的时间。”
“可是我……”
“拜托你,只耽误你一点时间。”
“抱歉。”沈盟开了口,眼神带著不悦的冷意,他已经完全失去耐性了。
工读生看了他一点,有些退缩。“嗯……不会花很多时间。”
“我已经说了,不要。”他的眉头压下,双眸是毫不隐藏的怒火。
敏柔看看他又看看工读生。怎么办?虽然她不想做问卷,可是又觉得工读生很可怜,她第一次看到沈盟这么不耐烦的表情。
“其实……”她正想说做一下问卷没关系的时候,工读生已自动打退堂鼓。
“哦!好。”工读生看了沈盟一眼,只得再去找别人。
“他看起来好像很可怜。”她有些于心不忍。
“接受拒绝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直截了当地说。他自己都顾不了了,才没心思管别人。
他的论调让她惊讶了下,随即心有所感地说:“或许我就是因为没法坦然接受别人的拒绝,所以才会每次都觉得受伤。”她从来没以这种角度去思考事情。“杜阿姨拒绝与我们一起住,我因为无法接受,所以才受伤……”
他突然抬手覆上她的头顶。“接受拒绝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停顿一秒,随即嘲讽地扬起嘴角。“我今天也要接受你的拒绝了,不是吗?”他的声音低沉,黑眸深下见底。
她抬眼与他黑黝的眸子相对。“不……不是这样……”她突然红了睑。
他的眼神立即炽烈起来。“什么意思?”
“我……”她低下头,这教她怎么说呢?“我还是很害怕,或许别人跌倒可以很快站起来,但我没有办法,我也好讨厌自己这样怯懦的个性,可是……”
“不需要去跟别人比较。”他出声截走她的话。“你就是你。”
她点头。“道理都很容易懂,可要做到好难。”她鼓起勇气望向他。“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对我的怯懦不耐烦,希望你能多给我一点时间,不要否定我。”
听到她的话,他胃部纠结的肌肉开始放松,眼神燃起阒暗的火。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她不安地偏头偷瞧他,却见他目光灼热,她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盯著人行道上的红砖。
还没深思他为何如此看她,突然间,她便让一股力量往前扯去,她疑惑地任他拉著。
“你要去哪里?”她小跑步地紧跟上他。
“我不能在在大街上吻你。”
“你在干嘛!”叶新川拿筷子敲了下儿子的头。“弄得玻璃白蒙蒙的。”
叶胜男将脸移开。“那个男的拉小柔不知道要去哪里?”
叶洺聪立即站起身,贴上玻璃。
“哎呀!到底在干嘛啊你们!”坐在孙子旁边的叶新川以手推了下杵在自己眼前的人。“坐好。”他拍了下叶洺聪。“她已经是大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叶洺聪推了下镜梁。“那男的花招太多,姐姐会中计。”
叶新川瞪他一眼。“什么计?空城计?三十六计?你管好你自己就好。”
“洺聪,那男的不可靠吗?”听到儿子这么说,叶胜男一颗心七上八下。“看起来一表人才啊……”他叨念著。
“那种叫衣冠禽兽。”叶洺聪不以为然地说。
“真的假的?”叶胜男心停了下。
“你们到底要不要吃东西?”叶新川瞪了两人一眼。
叶胜男拿起筷子吃了个小笼汤包,可双眼不停往楼下看。“我去买包烟好了。”他站起身。
“给我坐下。”叶新川生气地斥道。
叶胜男只得坐好。
“他们在看我们。”叶洺聪忽然道。
“谁?”叶胜男立刻问。
“那个男的家人。”叶洺聪喝口酸辣汤。
“是吗?”叶胜男转过头,瞧著沈家正往他们这儿看,他立即微笑点头,随即转回来。“看起来好像很有钱。”他抽了张面纸擦了下略显光溜的前额,沈家的穿著一看就跟他们很不一样。
“纳穆到底在搞什么?”沈德庆不高兴地咕哝。“就这样跑掉,也不晓得到哪儿去了!我说你们……”他看向沈永昌跟白锦凤。“做人父母的也留点心,他这阵子在做什么你们都不清楚!”
白锦凤扁了下嘴。“他也不小了,要做什么我们又怎么管得动。”
“是啊!您又不是不清楚纳穆的个性,拗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沈永昌也道,儿子平时看起来什么都好商量,可不代表他没原则,若是他不喜欢的事,谁也强迫不了他。
沈德庆哼地一声。
“要不要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沈娟娟以眼神瞄了下叶家。
“又不认识。”沈永昌转头看了一眼。“这样过去太奇怪了。”
“算了,吃东西,吃东西。”沈德庆又夹起饺子。“回来再好好说他。”
第七章
天啊!她快窒息了,敏柔喘息著开始推他。
感觉到她的抗拒,他稍离她的唇。“怎么了?”他粗嗄地问。
“我……”她急促地喘息。“我不能呼吸了。”他好像把她的氧气都吸走了。
他低笑。“我也是。”他描绘她的唇形,浅尝著她。“这样有好一点吗?”他放松全身的肌肉,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她愿意跟他继续下去而反应如此激烈,看来他比想像中还要更在意她。
“嗯……”她的呼吸仍旧急促,不过比刚才好多了,现在是小雨,刚刚就像暴风雨一样,她的腰还差点让他箍断。
“我们出来很久了。”她极力想拉回理智。
“我知道。”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