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我祖宗。
我实在是太着急了,一把挣开了魏凌辞的手,我双手挥舞,作投降状,我很是慌张地看着端坐在马背上不厌其繁地朝我们射箭的绯衣男子,我几乎要哭了。
我朝着他喊了一声,“祖宗!停停停停停——!”
他正要拉弓的动作,终于顿了一顿。
魏凌辞一看机不可失,伸手过来,拉住我就要狂奔,可只是一刹那间,绯衣男子的脸色就又变了,他抄起那把弓,引箭就朝魏凌辞牵我手的那只手射了过去。
我呆了一呆,下一秒,总算恍然大悟、福至心灵。
我猛地甩开了魏凌辞的那只手,与此同时在他身上推了一把,他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却险险避开了那支力道强劲的箭簇。
“手手手手手……”我看着魏凌辞的脸,震惊万分地说,“他他他他,他是让你放开我的手!”
魏凌辞摔得不轻,皱紧眉毛跌坐在地上,我正背对着他,耳边忽然听到马蹄声,还没彻底转过头去,腰间忽然一紧。
下一秒,就大头朝下地被人拎了起来,天旋地转地横在了马背上面。
“救——”我出于本能一般地张嘴要喊,绯衣男人忽然勒紧了我的腰,他的声音就在我头顶绽开,清清冷冷。
“闭嘴。”
我:“……”
他勒紧我的身子,面无表情地,开始策马狂奔。
我宽面条泪:都让我闭嘴,都,让,我,闭,嘴……
【129】你把我当谁
我不知道祁清殇究竟是要把我带到哪儿去,自从把我抱到马上之后,他就一直面无表情,只顾策马狂奔。
我不怎么认得魏国都城景安的路,总之七绕八绕之后,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出城,他到了一座并不怎么显眼的府邸面前,然后下了马,伸手将我抱了下来。
我站稳身子,愣愣地看了看眼前那座丝毫不起眼的府邸,然后转过脸来,怔怔地看了看祁清殇。
我说,“这,这是哪里?”
一袭绯衣的祁清殇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他那张俊美的脸孔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神色冰冷地牵起了我的手,举步就往那座府邸里面走。
进了那座府邸的时候,刚刚转过影壁,我的脚步就是一顿。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噢噢噢不要误会,在此处,这句话,应该反着来用。
这座府邸从外面看起来,特别特别的不显眼,可是,我只是转过了影壁而已,就看到了锦绣花簇,就看到了雕梁画栋。
这绝对不是一座普通的府邸,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它简直和寻常民宅一样普通,可是,真正走进里面,就会发现,里面的一草一木,里面的一砖一瓦,甚至就连里面的回廊和柱子,都带着令人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与冷艳。
我的怔愣表情,祁清殇自然看在了眼中,见我自从进了府邸之后,就开始很认真地表现我的吃惊,祁清殇有些不耐地抿了抿唇。闷
他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臂,二话不说地就往前走。
直到将我带到了目的地——一个精美温暖的房间当中,祁清殇这才松开了那只手,他撩了撩眼皮,终于肯认认真真地看我一眼,一张嘴,说出口的,却是让我万分站不住的一句话。
他说,“把衣服脱了。”
只有这五个字,连称呼都没有。
他的语气再落落大方不过,他的神色再自然而然不过,他的那双颜色偏浅的狭长凤眸,却是一霎不霎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祁清殇的这一句话,带着命令的口吻,让我僵了好久好久。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猛然发现,他已然不悦地蹙起了眉。
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霎,我恍然领悟过来,自己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失了神,赶紧收敛心神,抬手就捂住了自己的领口。
我被他那句话雷得已然口齿不清楚了,我目瞪口呆地瞪着他,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你要干吗?”
他就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他动了动那双薄如刀削的唇,一字一句地说,“你曾经,被人围追堵截过。”
他的这一句话,说得简直没头没脑,我顿时就怔了一下。
他嗓音清冷,语气笃定,“你曾经,和萧惜遇单独相处过。”
这句话,让我心尖一颤。
那一秒,我的心脏,无意识地缩了一下。
我隐约……有些懂了。
他盯着我,继续往下说,“你还在魏凌辞的府上,住了少说——”
这一次,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被我打断了。
我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突然间被什么锐器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
我撤下了捂在领口的那只手,我目光炯炯地盯着祁清殇那张邪肆俊美的脸孔,我缓缓地勾起了唇角,我笑得既嘲讽,又寥落。
我看着祁清殇那张漂亮至极的脸,我很慢很慢地说,“所以呢?”
“所以,你要我脱了衣服,你要亲眼看看我,看我是不是还完好如初,是不是……还守身如玉?”
祁清殇凤眸清冷,他抿着唇角。
他不说话,他盯着我。
我不退不让地和他对视,我的嘴角还是保持着笑容,可是我笑着笑着,眼睛就莫名其妙地有些酸了。
我不想掉眼泪,于是我咧开了嘴角,我扬起了脸。
我几乎是以下巴,对着祁清殇了。
我说,“你从楚国大老远赶来,你围追堵截魏凌川,你把我从魏凌辞的身边抢到这里,就是……就是为了,问我这句话吗?”
他没说话。
我把脸再扬起来一些,我的眼睛很酸。我说,“你时时刻刻关注我的动向,你把阳春雪送给我,你吩咐我不要砍帐篷,要砍人……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依旧沉默。
我很小声很小声地笑了一下,眼泪,终于还是从眼眶里涌出来了。
我不敢看他,于是我别开了脸。我几乎把脖子给拧断了。我努力用镇定而又从容的语气,很慢很慢地说。
“你知道的,我不是祁青柠,我是宋宋。你知道的吧?”
这一次,他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出声。
他说,“我,我知你是宋宋。”
我突然就将脸转了过来,我盯着他的眼,我一脸的坚持,我很是认真地问出一句,“我知道你知道我是宋宋,我问的是——你把我当谁?”
他突然就抿住了唇,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红着眼眶,我和他灼灼对视,我哑着声音,有些委屈,又有些地自嘲地说,“你,你知道我是宋宋,全西祁,全天下,只有你,只有你,知道我是宋宋……”
“可,可你在关心我的时候,你在紧张我的时候,你在因为我而发火而愤怒的时候,你眼睛里的,你心里的,究竟是祁青柠?还是宋宋?”
“你喜欢祁青柠,你不敢对她说,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
“那,如今呢。”
“如今你近乎慌乱一般地时刻守护着的,应该,也只是她吧?”
“祁清殇,事到如今,她已经死了,有什么话,是不敢说明白的呢?”
“我问你,你,你喜欢的,究竟依旧是祁青柠……”
“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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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一边流眼泪,一边说这些话。
我的眼泪流得好凶,把我自己,都给吓坏了。
我不知道,自己心底的那股酸涩,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不知道,自己心底的那股委屈,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祁青柠的替代品,虽然不甘心,可是关于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也正是因为,我是那个女孩子的替代品,所以,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绯衣男子,他才会关注我,他才会关心我,他才会因我而发怒,因我而失控。
他喜欢祁青柠,他很喜欢祁青柠,这件事情,是我一直以来都知道的。我既然对这一点心知肚明,那么,无论他对我多么好,无论他离我多么近,我都应该保持理智,不该自作多情。
他所给予出的那些好,那些关心,全部,都是因为祁青柠。这一点,我一直都很努力地,铭记在心。
可是,可是他在紧张祁青柠的生死时,又叫我宋宋。
他对我说,“活着回来,宋宋。”
他对我说,“别挑战我忍耐的底线,宋宋。”
他对我说,“别真把你当做她了,记清你的身份,宋宋。”
他对我说,“我知道,你是宋宋。”
他一口一声宋宋,让我差一点儿就以为,他真的,把我当做了宋宋。
那一天,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我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然后我忽然间抽出了阳春雪来,我含着泪,微笑着,将剑刃逼近了自己的脸。
我说,“很难回答,对吗?那……我来帮你,认清一下。”
他眼神震惊。
我扫了一眼玲珑剔透的剑身,一字一顿,“若我花了这张脸,你会如何?”
祁清殇神色一变。
我盯着他,“若我毁了这具身子,你又会如何?”
他身子一震。
我张了张嘴,“若——”
话还没说出口,他绯衣一闪,逼近我身前,劈手就将阳春雪夺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气息不定,既怒且惊,怒火熊熊地看着我的脸,我却是翘着嘴角,寥落地笑。
我的目光很坚定,我恨不得看进他的心里面,我很慢很慢地说,“你不想说出口的,我来替你说吧。你喜欢的,你关心的,你不容别人伤害,甚至碰一碰都不行的……不是我,不是宋宋,是祁青柠。”
我举步,我擦过他的肩,我声音很轻。
“我不会跟你走,除非……等你喜欢上我,那一天。”
【130】处罚
那一天,我是红着眼睛从祁清殇所在的那座府邸里跑出来的。
我跑得十分慌张,十分无措,阳春雪还在他的手里,我根本没想到要拿回来。
唔,也对——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如今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我凭什么再从他手里拿回来?
那一天,我跑得很快,似乎是潜意识里,生怕会被他追上,会听到他,对我说出什么我不想听的话来。可是,我跑过回廊了,我跑过假山了,我转过影壁了,身后一直,一直没有人追上来。
我扶着门框,气喘吁吁,我挂着眼泪,有些寥落地,笑了起来。
他不追我。
他不再管我,会去哪儿了。
跑出了那座宅邸,我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没头没脑地拐进了一条悠长的小巷里,这几日间,魏凌辞素来不许我出门,景安城的路,我是真的不大认识。于是走着走着,我就发现,天空下起了雨来,再走着走着,我就发现,哦,这是一条死巷。
我浑浑噩噩,浑身湿透,直到走到了小巷的尽头了,这才发现,前面没有路了,前面,是堵墙。
我盯着那堵墙看了好一会儿,我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我在心底默默地想着,老天爷,你在这个时候下起雨,不是欺负我吗?
我在心底默默地想,你这堵墙,你怎么偏偏要出现在这儿,你故意把我的路给挡了,你也欺负我吗?
那个时刻,我就那么莫名其妙地不讲理,我不可理喻地,同一堵墙生着气。
大雨哗哗地浇在我的身上,冲得我浑身冰凉,我几乎将嘴唇咬破了,我抬起脚,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堵墙上。
我凶巴巴地说,“你这堵墙,你不喜欢我,就离我远一些,干吗要杵在我面前?!”
踹完那一脚,那堵墙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完全没有丝毫的反应(然澈:乖女儿,你冷静些……它,它要是有反应,那就怪了……),我终于察觉到自己没趣,恹恹地垂下了脑袋,
大雨宛若瓢泼,浇得我好不狼狈,我根本就没有要躲的意思,就那么直接迎着风雨,扶着那堵墙站了好一会儿,又喃喃自语地说了好几句神经兮兮的话,然后,我慢慢地转过了脸。就看到——
一袭白衣的萧惜遇,正蹙着眉,撑着一把竹骨伞,站在我的身后,几步开外。
他眼角红蝶如血,他脸色略微苍白,他用一种既怜悯又有些愠怒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脸。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所以我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怔愣。下一秒,我还没来得及张张嘴,说出一句什么缺心眼儿的话来,就见他衣袂一动,举步朝我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快,他眉眼很冷,他逼近我的身边,带过来一阵夹着雨丝的扑面凉风。
他将伞撑在我的头顶,然后微微低了眼睫,他一脸不悦地盯着我,缓缓地说。
“你是最近过得太舒服了么?”
我被淋得像是落汤鸡,很配合我那副狼狈形象地呆愣了一下。
他伸手扯紧我领口,不让雨水滴进去,手上明明是在做一个几乎算得上是呵护的动作了,嘴上却是有些恼火地说了句。
“让我省些心吧,别没病找病。”
我张了张嘴,觉得嗓子还是哑哑的,于是我就说,“你,你怎么来了?”
他转开了脸,没再看我,他看着小巷的那头,没什么情绪地说,“出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小巷的那头,出现了一抹身影。又高又瘦,清冷挺拔。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定睛去看,那人正一步一步地朝我们走近。
我这才看出来,那是冷翠。
那是比前几日见到时,要落寞许多,要清瘦许多,要阴冷许多的,冷翠。她也没有打伞,她和我一样,浑身湿透,不知在雨里淋了有多久。
我愣愣地抬了抬脸,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可萧惜遇虽然一手为我撑着伞,冰冷的一双眸子,却根本就没有看我。
他直直地盯着冷翠。
他动了动唇,声音比雨水还冷,他说出了一句我当时没怎么听懂的、没头没脑的话。
他说,“你是用哪只手,伤的她?”
他的这一句,令我脸色迷惑,可是冷翠,却是瞬间惨白了那张脸。
她咬了咬牙,像是既不甘,又挣扎,好半晌之后,她慢慢地,动作很挣扎很挣扎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萧惜遇的神色很淡,他的手指紧紧捏着伞骨,他垂下了眼睫。
“你可知错?”
冷翠身子一颤。
她在听到萧惜遇这句嗓音不算高的话之后,霍然抬起了脸来。她那张脸惨白惨白,可是眼神却倔强而又执拗,她狠狠地瞪了我一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最好*看的女*生小*说眼,然后将那张冷酷的脸转向了萧惜遇。
她很不服气地说,“属下不知!属下一心护主,不知错在何处?!”
萧惜遇眼睫一抬,眸中冷光乍现,他的神色有些愠怒,眸色冰凉地紧盯着冷翠的脸。他的表情有些阴鸷,他语速非常慢非常慢地说。
“罔顾主上命令,这不是错?”
冷翠面色又是一白。
“出手伤及主上,这不是错?”
冷翠身子开始明显发颤。
下一秒,她的神色猛然间变得激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