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质呢?我死了,你没了人质,该怎么和暮凝澈交代?”
“你不知道这世上有易容术吗?随便找个死囚,弄成你的样子,只要有七分像就可以了,我们会把那个晕过去的‘你’,吊在城门上,请君入瓮,你就不要担心了。”
君凌的话让我的心“咯噔”坠到了谷底,所有的砝码都输了,唯有一死,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救我了,再也没有了……
我闭上眼,却迟迟没等到他动手,“还不动手?不是要我死吗?”我冷笑,告诉自己,林汐荷,不要怕,一眨眼就过去了,别怕。
君凌诡异的拍拍手,慢慢走到我身边,蹲下来,用力的捏住我的下巴,很疼,“啧啧啧,瞧你,真丑,杀了你都嫌脏手,真不知道凤潇看上你哪点。”
“是,我很丑,至少我是个人,不像你,心都是黑的,小心报应!凤潇真是不值,他真心对你,你却把他当做一个杀人工具,你连畜生都不如!呸!”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标致的俊脸吐了一口唾沫,又换来一个响亮的耳光。
“贱人,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方圆百里,渺无人烟,神仙,也救不了你,来人,”门外把手的士兵冲了进来,“把她扔到地窖去,就让她在这里好好地长眠吧,哈哈哈……”
君凌丧心病狂的注视着我被关进地窖,像进行国庆阅兵典礼一样高兴,在地窖门被锁上的那一刻,君凌脸上盛开出一朵妖娆冷艳的笑,诡异恐怖,阴森可怕。
而我的世界,一片漆黑……
我处在黑暗中,不知道这个地窖有多大,也不知道地窖里有些什么,没有一点缝隙,透不进来一点光亮,没有一丝流动的空气,我没有听见老鼠的唧唧声,连蟑螂在地上爬过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有,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我自嘲的笑笑,手上和脚上还帮着绳子,无法走动,我只能保持一个弯曲的姿势躺在地上,偶尔侧侧身,温度很低,地面冰凉,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到自己浑身在发抖,可是越到后来,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可供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在这个地方,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光阴几何,下雨天晴,我通通都看不见,不清楚。我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没有水,没有食物,连呼吸都挨不过去,胸腔里全都是疼痛,有谁可以来救我,有谁……可以……救……救……我……
军营,帐内。
“君凌,把林汐荷交出来。”凤潇站在君凌面前,丝毫不输他一分的气势。
“凤潇,你怀疑我?我日日与你在一起商量战事,哪有时间去管那女人的事。再说,她是人质,对我们很重要,我怎么会动她?你怎么会怀疑我,任何人都可以,只有你不行。”君凌走到凤潇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面露认真和诚恳。
凤潇只是看了君凌一眼,退后一步,看似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搭在肩上的手,并不理会君凌诧异的目光,声音冷清,却带着坚决和刚毅,“皇上,请交出林汐荷。”
君凌怔怔的望着凤潇后退的方向,脸渐渐黑了,怒气涌现,“都说了不是朕,你就是不能相信我!你要知道,如果人质失踪,坐收渔翁的人是谁!”
“皇上,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到了现在,你还是要骗我。张显那里,我一直派人监视着,并无异动,就算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要想有小动作,更何况还是从我的府里掳走一个大活人,还是在露晨的眼皮底下,他们还没有这个本事。而皇上,昨夜根本不在帐内,您,自然有这个能力,还请交出林汐荷。”
君凌一掌劈碎了书桌,额上青筋暴起,目光射出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刀刀插在凤潇的身上,“你居然派人监视我?凤潇,为了一个女人,你不值得!她哪点好,你说啊,我们是兄弟,除了我登基的那一刻你唤我为皇上,这是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你我生疏,值得吗,你说啊,你说啊!”
“她在哪里?”凤潇并未回答君凌的问题,他盯着君凌暴怒的双眼,眼里的情愫模糊不清,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震撼到了君凌的心。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软了下来,“是,我承认是我谋划已久抓了她,那是因为只要她在你身边,你就会变得不对劲,变得犹豫,变得优柔寡断,变得不像你自己,你是大将军,你有自己的威武和霸气,你必须冷血冷面,不能有一丝儿女私情,凤潇,我的用心良苦,你可明白!”
凤潇沉默,良久,重复刚才的话,声音里没有温度,“她在哪里?”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君凌气急,冲上去抓住凤潇的衣襟,“你死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你!”
君凌凶狠坚决的表情因为凤潇下一刻的动作在脸上静止,而这一刻,凤潇双膝跪地,右手握住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前,泛着冷光,“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君凌猛吸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他在笑自己,又在笑凤潇,可是这笑声里却是满满的悲凉和痛心,“凤潇,你这样做,值得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求我,你在求我啊!你从未求过我,这一次你居然为了那个贱人求我!”
凤潇用力对着胸口把匕首插了进去,胸前染湿了一片,成了暗色的花,“她,在哪里!”混含着痛苦,无奈,隐忍,只为了找到她,救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好好的,好好的。
君凌的手动了动,背过身去,“你威胁我,呵呵,凤潇,你是我兄弟,你威胁我!好,好,我告诉你,东去三十里,林中的茅屋,是死是活,全凭她的造化。”
凤潇站起身,把匕首扔在地上,发出“哐当”清脆冰冷的响声,他向前走了几步,在门边停住,留下一句,却犹如坚冰,让人心寒,“君凌,要不是你,只为了那声贱人,我也要杀了他,粉身碎骨。”
帐内一片寂静,匕首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君凌慢慢将它捡起,弹指一挥间,化为粉末,在粉碎的一瞬间,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始终,都只是我一个人呢,只剩下,我一个人……
凤潇疾驰而去,猛烈的风咆哮在耳边,风舞长袍,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念着在危险中不知死活的那个女人,林汐荷,你坚持住,我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等我!
凤潇把整个茅屋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发现林汐荷的身影,女人,你到底在哪里?逃走了吗?不会的,君凌布的陷阱,你怎么逃得出去,一定,一定还在这里,“林汐荷,林汐荷!”
是谁在叫我吗?为什么我会听见凤潇的声音?果然啊,人之将死,幻听都出现了,死在这里,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吧。
“林汐荷,你这个蠢女人,笨蛋……回答我,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不对,呼喊的声音陆续传来,声音里的着急担忧和害怕都告诉我,这是真的,真的是凤潇!我很惊喜,想立马告诉他我在这儿,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我闭上眼,静下了心,凤潇,如果,你能感觉到我,如果你能听见我,那,我在这里,在你脚下,你知道吗?
“嘭”的一声,门开了,一束强光猛地照射进来,一直处在黑暗中的我无法适应,眼睛就算闭上也被刺激得很疼,“嘶……”凤潇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碎布蒙上了我的眼,“不要张开眼,不要看,我来了,不用再害怕了。”
我坚持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现在,不用再强撑下去了,我渐渐失去了知觉,头无力地垂下,晕厥过去,最后一刻,我听见了凤霞慌乱的喊声。
“为什么她还是不醒过来?都两天了,还在昏迷中,你是太医,就这点本事吗!”是凤潇的声音,他在低吼,怕吵醒我,故意压抑住胸中的怒气。
“将军息怒,微臣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了,只是,只是……林姑娘她长时间滴水未进,所处的地方太过寒冷,阴暗潮湿,再加上之前受过伤,额头上撞伤了,小腿骨头碎裂,寒气倾体,那些尸体散发出的有害物质进入她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毒害,所以,尽管服了药,扎了针,还是高烧不退,气虚体弱,身体功能急剧下降,能不能挺过来……全凭天意,还望将军恕罪。”
什么尸体?高烧?是发现自己浑身滚烫,但周围好像总有寒风灌进被子里,冷的想多加几床厚棉絮都不为过,想喝水张不开嘴,想说话发不出声音,头烧的嗡嗡的,只能听见周围的人说什么,眼皮好重,再怎么努力都无法睁开,胸腔好痛,好像被硬生生的插了一块坚硬的木头,喘口气都是疼的。
“什么叫做全凭天意!你赶紧给我想办法,否则,你们都给她陪葬!”
“是,是,我这就想办法,这就想办法……”唯唯诺诺,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急得团团转,“将军,微臣有一个方法倒是可以一试,将林姑娘浸入木桶中,泡药浴,但在这其中,要分时辰,按不同的轻重为林姑娘分别施几次针,重新将她小腿还未碎裂的骨头——捏碎,然后再次给予塑造,复合,也许,可以救她一命。只是……”
“快说。”
“这种方法极为冒险,微臣也从未试过,只是在古书中见过,若不成功,就算保住了命,也是残废,若施针不对,不死则疯,况且,药浴是必须褪尽衣物,浴后身体冰凉,必须保持体温,这需要用人体取暖,这人必须是能保证源源不绝给她输送热量的人,手要稳,心要静,,要对穴位足够精通,才能下针,老臣不敢。”
太医把话说完,一片噤声,一个清冷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来。”凤潇紧锁眉头,“我是习武之人,精通穴位,也符合你提出的要求。”
“可是……林姑娘是云轩王朝的人,又是暮凝澈的王妃,你是我朝的大将军,你们必将坦诚相见,传出去,对将军的声誉……不好!”
去你的,我还没说影响我的清誉呢,他是男人还担心什么,姑奶奶我就快去西天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讨论有损清誉的问题,靠!
“不用操心这个,你只管下去准备好一切,要快,马上就开始。”
“将军,这要是被皇上知道……”太医还在一旁提醒,毕竟不是件小事啊!
“退下!”
“是,是……我这就去准备,马上就好……”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声音,水声,瓷器碰到一起的响声,木桶被搁置在地面的声音……手腕上突然有柔软的触觉,轻轻地,柔柔的抚着,心痛透过指尖,进入内心最里面。
“他居然伤你如此之重,我答应过要护你周全,却还是办不到,对不起,对不起……”
“汐儿,你醒过来,快醒过来好吗?等你醒了,我带你去看漫山的雪和梅,只要你喜欢的,我都陪着你,好吗?求你,快醒过来,看我一眼,就一眼……”
“汐儿,你瞧,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你不想尝尝吗?只要你睁眼,我就给你怎么样?”
“汐儿,乖,你醒了,我……就送你回到暮凝澈身边,只要你幸福,不再受伤害……”
“汐儿,你醒醒……我一直都在等你醒来,你醒醒,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
凤霞一句一句在我耳边说着,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我的心里泛滥成灾,凤潇,你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怪你,你没有错,最重要的,我,正如君凌所说,不值得你为我如此付出。
“将军,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给林姑娘宽衣入浴了,在水中下针,请一定小心,一针都足以毙命,另外,房间里的人越少越好,最好,不要有人,若是将军施针,就您一人足够。。”
“我知道了,你守在门口,有事我会叫你。”
太医和一干人都退出房间,只剩下凤潇一人留在屋内。我感到身上的衣物被一件件的褪下,刚开始的凉意被木桶中药水的热气取代,整个人都变得暖暖的,疼痛似乎减了不少。
“汐儿,我现在为你施针,不疼的,乖。”凤潇明知道我处于昏迷状态,还是柔声地安慰我。他的手很稳,很仔细,一针,一针,丝毫容不得差错,仿佛是生死抉择,最后一针,也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一针,如果稍有差池,前面的一切都白费了,受针的人也没命了。
凤潇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最后一针让他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儿,“上穷碧落下黄泉,汐儿,你不用怕。”关键的一针准确无误地刺进穴位,在拔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凤潇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施针要分几次,水一旦稍凉,凤潇就马上命人进来加热水,这也是为什么施针的人也必须泡在水里的原因,只有那样,才能发现水温的变化,从而进行调节,以便药浴功效的发挥。有了第一次下针的经验,接下来的几次凤潇没有那么紧张了,只是每一次下针的穴位都不同,这让他不敢掉以轻心,必须聚精会神,这是很耗费精力的,所以上了年纪的太医不能下针,他们的体力和精力达不到这样的要求。终于,最后的一针结束,凤潇的手才开始发起抖来,不过很快就被克制住,因为,还有更让人胆战心惊的事要做——碎骨。
接下来,就是碎骨了。凤潇把我裹进浴巾里,抱回床上,平躺,唤进太医,“现在,如何了?”
太医把过脉,松了一口气,“将军,施针的问题已经解决,现在,还请将军碎骨。”他抬起我的小腿,在腿上扎了几针,对凤潇说,“现在可以动手了。”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黑社会老大说,动手吧,做了他!
凤潇点头,手搭上我的腿,快速捏碎我的腿骨,尽管我闭着眼睛,但还是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啊!”处于昏迷中的我痛苦的叫出声,又在凤潇给我重新塑造腿骨的时候再一次痛昏过去。
这是在梦中吗?白茫茫的一片,我不敢大叫,只好站在原地。
“孩子,你还好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很熟悉。
“谁?”我大惊。
“我是送你来这里的人啊,你不记得了?”
“啊,原来就是你这个老头,害我吃这么多苦,”我恍然大悟,“我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
“等一下,孩子,难道你就不想见见我?”大雾散去,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我眼前,活脱脱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演员一样,“怎么样,老头我长得还让你还满意吗?”老头笑嘻嘻的问,倒是很慈爱的样子。
“我说天神老头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吧?”我都要急死了!
老头很得意的笑了,大手一挥,我们居然悬浮在半空,眼前出现的是一件屋子,“你看——”
我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躺在床上的人,不就是我吗?脸色苍白,有些红肿,额头上全是冷汗,双眼紧闭,脸都皱巴在一起,看起来很痛苦,旁边躺着的是眉头紧锁的凤潇,他抱着我,脸色也不太好,看上去很疲惫,双眼布满血丝,可是那目光却一直在我脸上,不曾一动,他的手摩挲着我的脸,他的手紧握住我的手,他细细的轻轻地吻去我眼角的泪,满是心疼。
“小荷子,心疼了?”天神老头声音里充满笑意,一点都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你怎么这样啊?什么人啊!”我不满。
“呵呵,小荷子啊,你昏迷的时候我让你可以感知外界,现在我带你来看,这小子对你真算好的,你听见他在你昏迷的时候说的话了,现在你也看见了,有什么想法?”
我瘪瘪嘴,还能有什么想法,“再有什么想法也没用啊,反正都是要回去的,我只关心我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不会真残废吧,你别吓我!”
天神老头意味深长的捋捋胡须,眉开眼笑的,“有我在,还有那小子照顾你,想残废都不肯能啦,好了,既然你没有什么想法,就等着我一个月以后来接你吧,现在,你该回去了,赶快醒来,别再让他担心了,老头子我也看不下去了。”
他衣袖一挥,物换星移,四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