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九、十、十一……”段灵娜手指一一数过放在旁边的空酒坛,撑着下巴朝黄药师娇笑说道,“才十一坛,你醉了没?”
黄药师仰头又是一大口,“你都尚未醉,我又如何会醉?”
段灵娜似笑非笑,似叹非叹,“你这自傲的毛病真该改改了……”说罢,仰头又是一口。
黄药师大笑,“这老毛病怕是一辈子都改不掉啦!”语气里倒丝毫没有遗憾,倒是有些沾沾自喜之意。
段灵娜又喝完一坛,放在一边,支着脑袋说,“这么多年没来,这酒都淡的跟水一样了。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又怎么分出胜负来?”
陆卿衣有些错愕,淡的和水一样?不是明明说是几十年的陈酿嘛……而且,就算是再淡的酒,也禁不起他们这般喝法吧?
段灵娜眯了眼睛,望着不远处围着的小池里的月亮,轻风拂过池水,引起阵阵皱纹,水里的月亮也一晃一晃,破碎了又圆满了……耳边尚有几声鸣叫,也不知是什么虫啊鸟啊,竟然半夜也不去睡。
又是一阵轻风吹过,水里刚刚圆的月亮又被打散了,段灵娜喃喃自语,“碎了碎了……总归是碎了……”
伸出右手撩了撩耳鬓垂落的几缕发丝,段灵娜笑的依旧妩媚,对着黄药师轻声细语说道,“罢了罢了,倒真是要拿我压箱底的好酒来了……”
黄药师摇头叹道,“这么多年朋友你竟然还藏私哇?”段灵娜笑的促狭,“我倒是怕你醉了陆妹妹不好背你回去。”说罢朝陆卿衣一笑。
陆卿衣温文说道,“就算醉哩,大不了就在这凑合一夜,也未免不可的。”
段灵娜抚掌大笑,“好好,还是陆妹妹爽快。”
下人这时候已经拿了一壶酒过来,段灵娜挥手让人退下,转而抚摸上这小小酒壶。
黄药师笑道,“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小小一瓶让你宝贝如此?”
段灵娜好似有些遗憾又好似有些满足,“这是当年我从我爹那偷出来的,号称三日醉,一口喝下醉三日……那时候我十几岁,喝下去之后果然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之后就再没尝过了。”
“噢?”黄药师略略有些诧异,“倒是有些年头没有听说江湖中有人有三日醉了,却不想是被你这个小酒鬼给藏了。”
段灵娜凑上去嗅了嗅,满脸的怀念,“就是不晓得你黄岛主敢不敢试了……”
通常而言,激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敢不敢?若是不敢,未免成了懦弱之人,是故此法多年来被用的最多,也成功最大。
黄药师冷冷一笑,“区区三日醉也值得你用上激将法?小段你也未免太小瞧了我黄老邪了!”
段灵娜倒仍是笑的腻人,“好好好,被你拆穿了都。”挽了袖子,露出一大截藕臂,月光下更显细腻动人,配着手里通透的玉壶,竟是一时间颜色无二。
三日醉缓缓从玉壶中倾泻到黄药师面前的杯子里,弥漫的酒香就连在一边的陆卿衣也有些神醉。“好香好香……”陆卿衣一脸感慨的叹息。
段灵娜骄傲一笑,“若是没这点香气,又怎是三日醉呢!”说着,又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了。
黄药师端起酒杯,先是闻了闻,笑道,“真是好酒!”才遥遥举着,待段灵娜也举杯。
两人杯子一碰,相视一笑,正要一齐饮完,却听旁边陆卿衣一声娇喊,“等等……”
黄药师将酒杯从唇边移开,奇怪问道,“卿儿怎么了?”
“我……”陆卿衣不晓得怎么就脱口而出了,现在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想不起为何要阻止。眼光触及酒杯,突然小声说,“不如这杯我来替师傅喝了罢,就算醉了,师傅也能带我回去。”
段灵娜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柔柔媚媚说道,“黄老邪,你的好夫人啊……”
黄药师拉了她的手,柔声哄着,“你不会喝酒,怕是这酒后劲太大,会头疼哩。”哪晓得陆卿衣反倒是铁了心肠的要喝,转而劝起黄药师来,“嘻嘻,我若是醉了自有师傅好生照料,师傅若是醉了,卿儿可煮不来解酒茶啊!”生怕他不答应,柔软小手早早覆盖上他的大手,扣住酒杯,不许他动。
黄药师无奈对着段灵娜说道,“罢罢罢,看来这杯是要卿儿替我了!”半晌没听见段灵娜答话,陆卿衣接着说道,“我与师傅既然早是夫妻,那夫妻一体,无论谁喝,都无差别的。”
段灵娜突然笑道,“好,好一个夫妻一体,没有差别。”顿了顿,又说道,“若是我再推三阻四,岂不是太不给黄夫人面子了?”说罢竟不待陆卿衣举杯,便一饮而尽。
黄药师与陆卿衣见她如此迅速,都是阻拦不及,两人错愕相视,陆卿衣浅浅一笑,拿开黄药师的手,笑道,“段姐姐这么爽快,我也无推脱之理了。只是一杯水酒,愿段姐姐找到有情人。”说完,举起杯子也是一饮而尽。
酒入喉肠,虽是陈酿,也是呛人。何况陆卿衣本就不常喝酒,突然之间一口饮下,自然有了反冲,陆卿衣放下酒杯,一时间狂咳不止。
这三日醉三日醉,自然不可能一喝下去就醉倒,段灵娜摇摇晃晃站起身子,“你们夫妻走吧……”步履蹒跚,竟是不再理会黄陆两人,只顾自己向着房间走去,无意之间抬头,看天上满月,才恍惚想起,今日好似十六。不远处树上,一个好似人影的黑点,在她动了之后,也动了动。
黄药师哪里还顾得上段灵娜如何,他低头看着怀里陆卿衣,双眼渐渐迷离,脸上酡红,嫣红薄唇张张合合,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一看即知是醉酒神色。黄药师是又好气又好笑,即便是两人新婚之夜,都没有见她醉过,反倒是这无缘无故的,白白喝了三日醉下去受罪。
轻轻拍了拍陆卿衣的脸颊,黄药师柔声喊着,“卿儿……卿儿……”
陆卿衣勉力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看见是黄药师在面前,心里顿时大为心安,伸了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将脸蛋埋到他怀里,调整好姿势,又秀秀气气的打了哈欠,才安心的闭了眼睛睡去。
黄药师一脸错愕的看着她睁了眼又继续睡,心里好笑的感慨,没想到她喝醉之后竟然如此乖巧,倒真不是难照料的。就这样抱了她回房,半路路过陈玄继房间时候,他还未睡下,诧异的看着黄药师抱着陆卿衣回来,两人身上又都是浓烈酒味,陈玄继便自告奋勇去煮解酒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晕,小娜姐挥着鞭子对我说,下春药下春|药,要扑到黄老邪!
我顶住硕大鸭梨,表示支持我家闺女……于是变成三日醉……
PS,荷兰赢了……明天凌晨德国VS西班牙~挥舞小旗子,德国加油!!!
三四 。。。
喝醉之后很乖?黄药师满额是汗的看床上痴痴傻笑的人,真不晓得刚刚那么乖睡着的是不是同一人了!
适时敲门声传来,黄药师起身开门,陈玄继端了满满一大碗的解酒茶站在门口,黄药师朝他轻声说道,“现在也晚了,你早些休息吧!”陈玄继点头称是,抬起的脸,一瞬间却有些僵硬。
黄药师转头,触及床上景象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拂袖关上了门,陈玄继脸红狼狈站在门口,手松了又紧,紧了又送,表情一阵尴尬。
黄药师差点没被陆卿衣气的一佛升天。黑沉沉的脸看着床上一件一件脱着衣服的人,黄药师都不晓得应该冲出去骂陈玄继好还是狠狠说一顿陆卿衣好。一脸怒气走到床边,却看见那个脱的只剩下亵衣的人乖乖坐着了。
还没等他开口斥责,陆卿衣嘴巴一扁,委屈不已的叫了起来,“我要洗澡!”
黄药师瞠目结束看着她,他还真不晓得卿儿竟然有喝醉之后就要洗澡的习惯。“卿儿……”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陆卿衣就抓住了他的领口,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再次说道,“我要洗澡!”
黄药师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的神色,如果不是她现在脸色潮红,眼神又执着的过人的话,他必然以为她是清醒的。轻轻抚上她的脸,黄药师看她仰着头,一脸又脆弱又执着的看着自己,就没法去凶她,何况她现在醉酒,怕是凶了也是朝着自己笑嘻嘻的。“你这个嬉皮笑脸的小坏蛋。”黄药师一声喟叹,安抚着她,“卿儿等会,我去拿些热水来。”
怎奈何这人根本不配合,死死拽紧了他的衣袖不放,他伸手,一指一指掰开了她的手,微微皱眉说道,“乖乖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黄药师心急出去为她打水沐浴,却根本忘记同一个醉酒人说乖乖等我回来是件多么傻气的事情。也合该他回来调好了温水之后,看见的却是陆卿衣如同蚕茧一般窝在被子里。
“卿儿,起来洗澡啦!”拉开被子,露出她喝的红彤彤的小脸,黄药师不得不感慨,这三日醉毕竟是有些来头。只见陆卿衣咕哝一声,继续将头埋进了枕头里,却不去理会黄药师。
“折腾人的丫头,不是明明自己说要洗澡吗?”黄药师坐了床边,看这样子也不急着喊她起来了,反倒是一脸迷醉的抚着她的脸颊。
似是被他惹醒,陆卿衣脸上颇有些不耐烦,挥手隔开他恼人的大手,微微睁开的双眼却在触及他轮廓的时候有些怔忡。“爸爸……”
黄药师忽然听她轻轻喊了一声,变见到晶莹泪珠随后落下,从她微微眯着的眼眶划过粉嫩的双颊,最后隐落到了耳垂之后,消失不见。黄药师忽然有了几分烦躁与慌乱,他与陆卿衣相识以来,总是见她笑盈盈站在自己身边围自己分忧解难,即便是流泪,也大多是为了自己的缘故。刚开始是两人关系尚未亲近时候,她哭过;自己为阿衡难受的时候,她陪自己哭过;再便是夜里,他每每失控,惹她哭泣。如现在这般为着他不晓得的缘由而落泪,倒是头一遭了。
“卿儿……卿儿……”黄药师喃喃喊着,心里有些恻恻的痛。
“爸爸……对不起……”苏轻低声啜泣,掩面流泪。
黄药师怔怔坐在一旁,枉费他才思敏捷、惊才绝艳,忽然之间竟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好在陆卿衣也没哭多久,慢慢的声音便低了下去,只是闭着眼睛,眼泪却依旧不断滑出。黄药师一时手足无措,举起手半天都未下手为她擦拭。
不知过了多久,陆卿衣的呼吸渐渐趋缓,黄药师估摸着她大概是睡着了。才起身去拧了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从她泪痕犹存的小脸,到青葱十指,她自是极爱干净的,不洗脸洗手便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平日夜里若是仍有力气,都会依着他帮她擦拭干净才睡下。
搂了她睡下,这一夜倒是寂静无语到天明。只是天明又岂是醉酒的结束?黄药师着恼的看着仍旧好梦的陆卿衣,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改去训斥小段一顿,竟然弄了这样一件麻烦事情出来。
直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段灵娜一脸萎靡的过来同他告辞。“黄老邪,我要回大理了!”
这怕是段灵娜自从认识黄药师以来最不客气的一次说话了。黄药师只是奇怪问道,“你才刚醒罢,不多呆上一天?”
段灵娜茫然摇摇头,好似神思未清。“我走了,有缘再会吧!”若是平日,她必然是艳光四射的慵懒坐在旁边,一边玩着丹蔻,一边用着若有似无的暧昧语气同他说话。只是今日,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气力了,她只想好好一人呆着,连黄药师都不想去理会。
黄药师若有所思的目送她离去之后,想了想,先是转身去了陈玄继的房里。去看看这新入室的弟子这几天的修为。虽说这几天忙着照顾陆卿衣倒是少了指点他的时候,不过幸好陈玄继悟性不错,常常在独自一人的时候翻来覆去的想,往往又能比前日又多得了心得。两人絮絮叨叨了半天,黄药师看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不免多问了句,“这几日有了烦心事?”
陈玄继抬头看他,一时间神色竟然有些慌乱,好一会才故作镇定的说道,“师傅,我只是觉得武学即非我所好,到此也够了。”
黄药师闻言,神色有着怅然,“也罢也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过些时候回桃花岛,你除了每日晨昏仍旧练习外,其他时候便自己去看书罢。”
陈玄继睁大了眼睛,有些失望的问道,“师傅不教我嘛?”
黄药师失笑,“傻孩子,我若是教你才是浪费时间,一般的书你自己看着便成了,等到你不懂了再来问我便是。”
陈玄继涨红了脸,有些尴尬却又大声说道,“师傅,我……我识字不多。”
黄药师望着他涨红的脸,有些歉然,哑然失笑,“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好吧,在回桃花岛之前,我先教会你识字,将来的事情……”悄无声息的轻轻一叹,“就靠你自己了。”
陈玄继点点头,脸上有着不容错辨的兴奋。
黄药师没再多言,心里记挂着陆卿衣,便交代他自己好生照顾自己,回房去了。
“师傅……”陆卿衣见他推门进来,就是一阵哀哀的叫唤。
黄药师哼了一声,反手关上门。“现在才晓得难受了?”步到窗前,陆卿衣早是一脸泫然欲泣的扑到他怀里了,“师傅,头好疼……”本就娇软的声音,此时更是有气无力。
黄药师故意沉下脸来,佯怒说道,“那喝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陆卿衣捂了耳朵,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黄药师被她逗的难以再作严肃状,只好端了旁边的解酒茶来喂他喝下。
“咦,还是温的呢……”喝完之后,陆卿衣才睁着亮亮的眼睛新奇的说道。黄药师没好气的斜睨了她一眼,“我想着你大概也快醒了,就备在一边了。”陆卿衣愣了一会,才醒悟过来,虽说是估计着自己要醒了,怕是这解酒茶也换了三四道了罢。
“又想什么了?”看她坐着发呆,黄药师轻声呵斥。看她乖乖摇头,才指着屏风说道,“你睡之前还心心念念要洗澡的,现下又不要了?”
“要要要!”陆卿衣连忙下了床,抬起手臂闻了闻,一脸奇怪的问,“咦,怎么没有酒味了?”黄药师偏过头去冷冷说道,“你还想我晚上抱了酒鬼睡?”
陆卿衣此时是真的尴尬了。圆圆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师傅受累了,等我晚上为师傅做好吃的去。”黄药师早不领情了,淡淡说道,“你还是去洗澡去罢,为师这老骨头可禁不起你再这样折腾了!”
陆卿衣抿嘴一笑,闪进了屏风后头。
黄药师是主张直接回桃花岛,陆卿衣却有些委屈的提醒他忘记了弯弯的事情。“师傅要背信不带弯弯回去了?”一句话说的黄药师哑口无言,只好陪同她一起先去了陆家庄。
“爹爹……”陆卿衣见此次陆乘风站在大厅接她,自然是欣喜不已。陆乘风也是许久未见女儿,自然思念的紧。搂住了人在怀里轻轻拍着,陆乘风满足叹道,“卿儿长大啦!”
“再大也是爹爹的女儿!”陆卿衣脱口而出便是这句话。许不是真心,只是一种条件反射罢了,曾经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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