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呵斥道,“你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又怎地带你陆姊姊!”
洪七公适时笑道,“若是黄老邪你不嫌我老叫花,我来带着你儿子,你背着卿衣丫头罢!”
陆卿衣听他们这么说着,双颊微红,嗔怒道,“何必弄的我这样劳师动众的。”
黄药师却是抿嘴一笑,“那便依七兄所言了。”
“师傅……”陆卿衣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黄药师却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说了。
小心的将慎儿交给了洪七公,幸而他向来不甚吵闹,不然这场比试怕是早不能比下去了。小娃娃睁了乌黑的双眸,似是好玩的向洪七公白花花的眉头抓去。洪七公故意作了凶恶的样子吓唬他,却不想他倒是格格的笑开了。
洪七公被他弄的无法,高喊一声,“我先带他下去了!”双腿并起,拔足便往下跑去。
黄蓉与郭靖牵了手也说道,“爹爹,那我和靖哥哥先下去了。”
黄药师微微颔首,又抚了抚爱女的长发说道,“你要记得小心,只管下山便是。”又厉声对着郭靖说道,“若是蓉儿少了一根毫毛,哼……”
郭靖忙是连声答应,牵了黄蓉的手也一块下山了。
此时山上唯余下了黄药师与陆卿衣两人。凉凉山风吹来,衣袂微动,两人却都是站着不言不语。经历了两场大比武之后,早过了几个时辰了,夜幕低垂,山上天色暗的早,甚至可以看见天边北斗七星微微闪耀。
“师傅……”陆卿衣眉眼弯弯,轻声喊着,好似怕惊醒了云间的星辰。
黄药师也是眸光微动,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却没有言语,只是眸光温柔无限的看着她。无比静谧的华山,悄无声息的夜晚,总是让人容易有着错觉,好似这天下仅仅留下了他们两个人,好似这彼此天地间就是他们两人的。宇宙洪荒、八荒四合……与子执手、相得乃飞。
两人互视良久,黄药师终是一声叹息,“傻孩子啊!”
陆卿衣扑到他的怀里,认认真真的说道,“卿儿不傻!也不是孩子!”
黄药师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脊,轻声说道,“卿儿,卿儿……”
“师傅?”陆卿衣疑惑的看着他。
黄药师面上全是温柔,眉眼舒展,却是显得面容更是风姿隽爽,本是潇洒写意却平平多了几分柔情。“日后这天下第一也不是我黄药师一人的,终究是你我两人一同的。”
陆卿衣随意笑道,“这什么天下第一我又不想去争的,不过是哄得师傅开心罢了。”
黄药师仍是笑着,“你当我不知嘛?”目光望向远方,声音轻若晨风,却又是一字一句无比清朗,“我要天下人都知晓,你我同站这华山之巅上。”
陆卿衣听了,心中大震,脑海里只余下了他最后一句话,胸口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分不清是狂喜还是大惊,她几乎要感到心脏将破胸而出,微微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该推辞还是该说谢谢?她突然发现她活了这名多年的书都白读了,一时竟是词穷,身似浮云、气若游丝,她的脑子混混沌沌,看不清来路。
黄药师见她痴傻样子,心中不免有几分恻隐,却又不能说出口,只能将她又是搂紧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叹道,“我的傻卿儿!”
这次陆卿衣没有反驳了,却只是哽咽了一声,站直了身子,然后睁着圆圆的眼睛脸上都是认真,“师傅,若是你因此对我觉得愧疚了,则是大可不必的。”
黄药师听了她的话,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甩开她的手冷笑,“愧疚?”
夜风拂过两人面庞,陆卿衣忽然感到被他甩开的手有些冷意,她睁大了眼睛,只见得朦胧月色下却显得他面上更有霜意,“师傅……”她心中忽然有些不确定,忐忑不安的喊着。
两人之间忽然变得无比安静,周围本就没什么人了,现下更是安静的甚至她都能听见自己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安静的她甚至能听见他微微的喘息声音。
“陆卿衣!”黄药师咬着牙,喊着她的全名,自从两人相识以来,他甚少喊她全名,总是爱唤她卿儿,让她的名字缠绵于自己舌尖。
他也极为难得恼她,虽是两人时不时争执上一回,他却都晓得是自己脾气太差,他也晓得让她一个小姑娘去忍受自己乖张孤僻的脾气是难为她了,是以平日他也愈发是宠她。只是……他却从不晓得……在她的眼中,他黄药师竟然是个会因为愧疚才去对她表白的人!
他,黄药师,头一回对她说出……他想到这里,便怒极拂袖。
黄药师双手背在身后,站于华山顶上,侧过身子不再看她,他不晓得再看见她眼眶含泪的模样会不会就一时心软,又是原谅了她去。他也不知道若是再开口,他会不会凶的她落泪。十指微微曲起,他握掌成拳。
“师傅……”她怯怯弱弱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传到他耳朵里,已是破碎不堪。
他硬着心肠,愣是不去看她。
许久之后,身边还是寂静无声,他终是忍不住转身,却看见月色之下,她泪珠轻落,无声低垂。
他咬牙,却再发不了狠,只能扣住了她的手腕拉向自己怀里,“你何时变得这么笨了!”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字字句句清晰而直接的传递到她的耳朵里,两人相贴的姿势,也使得他呼出的热气全部都喷在她的耳边。
她往旁边一躲,却被他又紧紧扣住,在他开口之前,她脸颊绯红,忙是叫道,“痒啊!”
黄药师听了这话,是又气又怒又笑,“你!”
本来是良辰美景时候,本来剑拔弩张的氛围,本来……那情意绵绵……最后被她一句,倒是弄的一点氛围都无。他无奈的咬着她的耳朵,“真是个傻孩子!”
陆卿衣最是懂得爬杆而上的,听他声音终于是软了几分,忙是手臂缠到他的脖子上,软语娇声道,“师傅,卿儿知道错哩,你别生气啦!”
“你又错了什么?”黄药师斜睨她一眼,冷笑说道。
“我误会你了。”陆卿衣虽是有些不确定,但是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丢脸了。
“误会什么了?”黄药师脸色果然是缓了几分,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冷了。
他步步逼问,她耳垂都羞的粉红,双眼无意识的朝着四周乱看,也不知这周围还有甚么能看的这么专心的,手上却传来他微微用力。她闭上眼睛,豁出去了,“我不该误会师傅是愧疚才欢喜我。”
她话音才落,微阖的眼皮上便感受到了一阵温热湿润。她眼皮微颤,不敢睁眼,任由他轻轻吻着。
黄药师扣着她的身子,却是微微苦笑,该说是她聪明还是说她太笨……只是经历了这次,怕是他也不想再说也不会再说了,果然有些事情,说了……更让他恼。
“师傅……怕是七公他们要等着急了罢!”许久之后,陆卿衣红着脸轻声说道。
黄药师倒是一派自然的抚着她的背脊,闲情惬意毫不着急。陆卿衣等了一会还未听见他有反应,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身子,“师傅……”
黄药师拉着她起身,抿嘴说道,“好罢好罢,我们下去便是了。”
走了没几步,陆卿衣便疑惑的看着他停下脚步,半蹲了身子在她前面,笑着说道,“我来背着卿儿下去罢。”
“啊?”她错愕惊呼一声。
“还不上来?”他催促着。
陆卿衣想了想,终是乖顺的爬到他背上,双手环绕在他脖子上,面孔相贴。
虽说已是夜里,他背着她如履平地,却好似丝毫未受到影响,陆卿衣在他背上,安安稳稳,只觉得他走起来甚是平稳。
她这么一天下来,本是早有了困意的,只是强撑住不睡去罢了。此时却有了几分调皮的心思,想到了他曾经在嘉兴南湖教她唱过的《山坡羊》,零零碎碎的又唱了几句起来。彼时两人新婚,此时……两人虽说不上是老夫老妻,却也是两年有余了。
黄药师听她唱着《山坡羊》,也是想到了嘉兴南湖之上,忍不住也是和了几句。两人一段唱完,都是轻笑出声。
“你若是困了,便先睡罢,等会我喊你便是了。”黄药师轻声说道。
陆卿衣摇摇头,才又想到他看不见,“我不困哩!”
黄药师继续背着她,却也不再说什么了。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
“师傅怎么了?”陆卿衣疑惑问他,问完之后自己脸色却也变了,她已是听见……“慎儿!”她一声惊呼,她刚刚,明明白白,听见了慎儿的哭声,虽是细小,她却必定不会听错的。
黄药师忙是往前赶去,陆卿衣也早早从他背上下来,与他一同过去。越是靠近,儿子的哭声便越是明显,陆卿衣简直就是心急如焚。
“慎儿!”她着急见到儿子,不经意间竟是被地上的碎石块拌了一跤,幸好是黄药师在身旁,及时扶稳了。
“黄老邪,这次是我老叫花对不住你了!”洪七公一边凄惨笑着,捂着胸口,见他们两人到来,脸上全是歉意。
“爹爹……”黄蓉看他脸色剧变,竟也只敢轻声喊着,不敢上前。
只见欧阳锋白衣胜雪,手里高高举着黄子慎,不远处郭靖全身戒备,与他对峙,黄蓉与洪七公分别站在他两边,互成犄角。
“哈哈……”欧阳锋举着襁褓哈哈大笑道,“黄老邪,你这儿子长得可真是像你啊……”说着,竟是一层一层剥开了包裹着的襁褓。
“欧阳锋!”黄药师怒极攻心,却又顾及着慎儿在他手中,根本不敢妄动。
“欧阳先生!”陆卿衣嘶声叫道,“欧阳先生,你别冲动。”这个时候,任意的一句话一个举动都可能引起他的狂暴,陆卿衣强忍了眼泪,缓步靠近。
“郭靖,你走开!”欧阳锋自是晓得陆卿衣武功不高,才敢放纵她走近了几步,只是最现实的威胁却是几步之外的郭靖。刚刚他与他对掌,明显就感受到了他内力深厚,至今仍是胸口翻滚。
“靖儿,走开!”黄药师向前踏了一步,沉声说道。
郭靖错愕的看了看他一眼,又望向黄蓉,黄蓉朝他微微偏头示意,他才往旁边挪了几步。
“欧阳先生,”陆卿衣时时听着自己儿子的哭声,简直就是心如刀割,夜寒露重,山风又凉,慎儿才不足一岁,无论是她还是黄药师……对这个儿子向来都是极为爱护,从来舍不得冷了他一点饿了他一点。此时已过了晚饭时候,除了早上吃的,和中午的些许食物外,他根本就是尚未进食,又加上现在空气寒凉,陆卿衣闭眼又上前一步,颤着声音说道,“欧阳先生,慎儿尚且年幼,什么事情都好说,还请您手下留情。”
黄蓉与黄药师本都是极为乖僻的性子,最受不得人威胁了,若是往常,两人必定都是不在乎的冷笑一声,顺带还讽刺上几句,直接开打。只是这次被他拿捏在手里的却不是任何一个人,却仅仅是个刚满了周岁的孩子,他中年才得的儿子。
“欧阳锋,我人就在这里,你不必拿慎儿要挟,你要怎样直接说便是了。”黄药师握紧双拳,冷冷说道。
“好啊好啊……”欧阳锋大声笑道,“黄老邪你果然直爽,不像老乞丐一样拖拖拉拉。”
洪七公听他讽刺自己,几乎要忍不住,却也是顾及他手里的孩子,连哼都未哼一声,全盘忍了下来。
欧阳锋抱了慎儿往后面退了几步,大声说道,“黄老邪,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既然是赢了老叫花,那我便和你讨教几招,看看到底是你桃花岛的武学厉害还是我白驼山的厉害!”
陆卿衣眼光微闪,却听得黄药师沉着声音道,“好!只是既然我们两人比武,你总是要先放下手中的孩子罢,不然可怎么比?”
“你当我欧阳锋是傻子嘛?”他听了黄药师的话,冷冷说道,“我刚与姓郭的傻小子打了一场,这个时候怎会是你的对手,不行不行……我们明日中午再比!”
“那孩子呢?”陆卿衣脱口而出,她现在已经根本无心去关心甚么比武甚么天下第一了,她的耳里只能听见自己儿子的啜泣声音。慎儿才一岁多些,今日吃的又是不多,哭了这么久,自然已经是声嘶力竭,现在已是无力哭泣,只能小小声的抽泣着,时不时还打嗝。
欧阳锋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几眼,冷冷抬眼说道,“孩子自然是等明日中午再还你!若是我现在还了你,怕是你们要蜂拥而上杀了我罢!”
“欧阳先生!”陆卿衣喘着气,心痛的看着他怀里的孩子说道,“能不能让喂他先吃些东西,我求求你了……”慎儿每哭一声,就是在她心口划上一刀。
“欧阳锋,你不要伤害孩子,你让他吃些东西睡下,明日中午比武前,我们必不会动手。”黄药师轻轻揽住她几乎站立不住的身子,朗声说道。
欧阳锋看着怀里的孩子,脸上神色忽然有些迷茫。
陆卿衣几乎是一瞬不动的看着他脸上表情,此时看他表情变了,心中早是翻天覆地了,“欧阳先生,你若是有孩子,必然也是会好好宠他的。你就……”她咬咬牙,才继续说道,“你也是他的父辈,将来也是听他喊你一声欧阳伯父的,你何尝忍心……”
欧阳锋呆呆看了孩子半晌,才低低说道,“你不用和我说好话,明日之前我自然不会动他的。我欧阳锋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是也不是欺负弱小的人。”
黄蓉听了他这话,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欧阳锋抬眼,狠狠瞪了她一眼。
陆卿衣听见她开口心中就是懊恼,她转身几乎哀求的看了眼黄蓉,黄药师此时也是对着黄蓉皱眉喝道,“蓉儿!”
黄蓉愤愤不平转头,郭靖愣了愣,担心的喊道,“蓉儿……”黄蓉终是怕他忧心,朝他灿然一笑,以示无事。
“好!”黄药师一口承应,“你我齐名几十年,东邪与西毒都是受尽天下人骂语,我也未曾伤过弱小,只望锋兄为西毒几十年的名声自重。”
陆卿衣掏出干粮,握在手里对欧阳锋哽咽说道,“欧阳先生,陆卿衣只是手无缚鸡之力弱小女子一名,若是您信的过,让我给孩子喂些吃食可好?”
欧阳锋皱眉,“你一个人过来可以,只是……黄老邪、老叫花……你们都退的远远的不许过来!”指着他们一顿大喊之后,又叫道,“黄老邪你鬼点子最多,是不是又要使什么诡计了?你别过来!”最后一句却是对着陆卿衣喊的。
黄药师被他喊的是怒极了,他聪颖?他若是聪颖怎会让爱子落入他的手里!这么多年以来,他虽然有受过多次气闷,却从未有过这般受制于人的时候。“锋兄何必对小弟这般揣测!”他怒极反笑,咬牙说道。
“老乞丐你去点了他的穴道,还有那个臭丫头和那个傻小子的,点了之后你离他们远远的!”欧阳锋想了想,还是对黄药师不甚信任,只好想了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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