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我们俩’呀?得罪人的明明是你,又关我什么事?”罗成觉得自己挺委屈,不过这委屈受得挺甘心就是了。
“你们俩才多大呀?能得罪什么人?”竞天对天下的话一点也不信。
“得罪人这种事,还分年龄大小的吗?”罗成瞄了天下一眼,说道:“就她,才来洛阳没几天,已经得罪了一大票人了,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丫头!”
天下不服气地噘着说道:“是啊,得罪人的都是我,可是起因到是有一大半能扯到你身上!居然还好意思说我……”
竞天被两人的斗嘴惹得大笑起来,他伸手给罗成斟满了酒杯,说道:“说起来,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和来历呢……”
“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来历吗?这不是很公平?”天下挑着眉说道。
竞天一拍额头,连声说道:“哎呀,是我糊涂,竟然给忘了,那就我先说好了……”说着,他正襟坐好,说道:“我姓张名烈,字竞天,渤海人士……”
“你……你是张烈?你就是‘那个‘张烈’?”罗成吃惊地看着竞天,象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天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罗成怎么就会知道这么多“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竞天倒是好象对罗成的表现很习惯一样,端起酒杯啜饮了一口,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就是‘那个’张烈!”
“哪个张烈呀?你们打什么哑谜嘛,说来听听!”天下扯着罗成的袖子问道。
罗成看着天下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呆会儿回去,你还是赶快让人帮你准备一份当代人物谱吧,每次都这样,很丢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这有什么好丢人?明明是因为他们不够出名,所以,我才会不知道的啊!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天下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还真就拿定主意,等得了空,一定要让人按罗成说的那样,准备一份名人谱录,省得总是隔三差五的蹦出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名人”来……
竞天对于天下评说他“不出名”,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仍是笑着说道:“没错,明明是因为我不够‘出名’,怎么能怪人家不认识我呢?”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
罗成看着竞天,很认真的说道:“你还不够‘出名’?如今说你称霸东海不为过吧?听说前几年靠山王派了支舰队去剿灭你,结果反而被你给灭了,从此东海就整个成了你的‘私产’了,是不是?朝廷的船只如今打东海过,得给你‘交税’,你这样的人物还想要怎么出名?听说现在海边的人哄小孩儿,只要一说‘虬髯客’来了,那孩子立马就吓得不敢哭了……”
虬髯客?天下原本刚把一口酒含到了嘴里,可一听到这三个字,立刻全喷了出来,还被呛得直咳。一边咳,一边指着竞天说道:“你……你是虬髯客?”脸上的表情极其怪异,象见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罗成赶紧递帕子给她擦嘴,一边帮她拍着背,一边笑道:“你这么激动干嘛?难不成,你小时,你娘也是这么哄你的?……”
天下瞪了罗成一眼,一边擦拭着衣襟上沾到的酒,一边偷眼打量竞天,象是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一样。
竞天被她看得一阵不自在,干咳了两声,说道:“我有什么不对吗?其实我只是这把胡子吓人了些,我可不会吃人的……”传说里,他是个顿顿无人肉不欢的恶魔,他以为天下是被这给吓住了。
天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突然两眼放光地说道:“我们三个结拜吧!”
“什么?”竞天想不明白天下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古怪念头,他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别说竞天了,就是罗成也被天下这突如其来的提议给震蒙了,讶异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五节 结拜
“不管,我就是要结拜!”天下嘟着粉嫩嫩小嘴,有些任性地坚持着:“大哥,你不会是嫌弃我们年纪小吧?”虬髯客都还没答应,她倒是先叫上大哥了。
“不是……”虬髯客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只是……”
罗成刚想说话,谁知天下却比他更快一步,一下子站了起来,挑着眉说道:“只是,如果你争气点,女儿也有我这么大了,是不是?说到底还是嫌弃我们!”说着嘴角已经向下垂,眼睛有越发地湿润光亮起来,大有决堤之势。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好!结拜就结拜!你们都不怕有我这么个做海贼的大哥,将来会被牵连,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虬髯客的话里,自有豪情万丈。
罗成也被虬髯客引的热血沸腾起来,也顾不得去想天下的用意,一拍桌案也站了起来,说道:“正在计划做马贼的兄妹,就是认个当海贼的大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嘛!”
“马贼?!”虬髯客一愣,刚想细问,却被天下拽着跪在了甲板上。
“我,张烈……”
“我,罗成……”罗成的名字引得虬髯客一阵侧目。
“我,”到了天下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用天下这个有点惊世骇俗的名字:“云俏君……”她心里其实挺喜欢云槿叫她的这个名字的,至少比天下好听多了,象个“正常”的女孩的名字。
“洛神为证,我们兄妹三人今日在此结拜,有生之年,愿福祸相依,荣辱共担,如背此誓,天地共弃之!”誓约是虬髯客定的,罗成跟天下也一脸肃然地跟着说道:“如背此誓,天地共弃之!”
然后三个人起身,不用叙年庚也知道是虬髯客居长,罗成次之,天下最小,可他们还是认真地写了庚贴,然后便哥哥、弟弟、妹妹地叫了起来。
再次坐定后,虬髯客先端起了酒杯说道:“实在是没想到今日会跟二弟、么妹结拜,也没准备见面礼,这份礼日后再补吧,大哥就先饮为敬了!”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罗成跟天下忙跟着尽饮此杯。
虬髯客看着罗成,有些失笑,说道:“没想到,我居然还能跟一个少王爷结拜……”
罗成微微一哂,说道:“我这个少王爷在朝廷眼里,恐怕也没比大哥强到哪里去,我们家这个王位怎么来的,恐怕全天下就没人不知道了吧?只不过我们这个属于朝廷公开承认的,而大哥却只是默认的……指不定哪天大哥也成了东海王呢……”
罗成的话一出口,引来虬髯客一阵大笑,好半晌才说道:“毕竟是不同的,对我,他们不会下这么大本钱的,而且……”
“而且,朝廷的封赏很稀罕吗?跟套在脖子上的锁扛子有什么两样?要是我呀,就要自立,那多自在呀,想想你们家的监军,你都不呕心呀?居然还想大哥跟你一样倒楣呀?”天下说话,半点情面都不留。
罗成一阵苦笑,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然后看着天下,问道:“什么时候有空,去帮我把伍家兄弟解决掉吧,有他们这兄弟俩在北平,我们父子是一日也不得安心……”
天下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伍家的姑娘长得好看吗?”她始终记着罗成跟她说过,与伍家小姐定亲的事,这会儿这小心眼儿就又冒出来了。
罗成极精明的快速说道:“不记得了……”说她好看吧,怕天下呕气,说她不好看吧,怕将来天下真见着了,埋怨他哄她,也只能说不记得了。
天下冷哼了一声,不去看他。罗成又是一阵苦笑。
虬髯客好笑地看着他们两个,问道:“二弟跟三妹是同门?”
“嗯!”天下点头承认。
“三妹姓云,那不知道跟云槿先生……”虬髯客总觉得云槿他们提起天下时的神情有些不对,所以有些拿不准他们的关系。
“他是我舅舅。”天下平静地说道。
“喔?这样啊……那你跟太子的宠妃云昭训……”虬髯客说得有些犹豫。
“云昭训?”天下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地说道:“我见过,不过,不熟……”她见虬髯客仍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忙接着解释道:“其实我跟云家的人都不是很熟的,是我娘去世后,他们才一个一个的出现的,以前,我娘都没有跟我提过云家的事,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娘……过世了?”虬髯客眼中泛起几抹怜惜。
天下只是笑着,却没有说话。
罗成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大哥怎么会来洛阳呀?听说在沿海地界上,您的通缉还没有取消呢……”
虬髯客也看出天下有些不自然,就顺着罗成的话,说道:“我每年冬天都会趁着冰封的时候,上岸来走走,认识一些新朋友,顺便打听打听岸上的新鲜事,然后等到春潮来时,再回船上去……今年正好赶上万芳会,便想来见识见识,所以便把回去的时间延迟了一些,没想到却能与你们结拜,这也算是天意吧!”
“海上好玩吗?”天下满脸好奇地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虬髯客长叹了一声,苦笑着说道:“若是一两个月,自然是好玩的,可是若是一两年都在海上飘着,简直能把人逼疯!所以呀,我每年固定上岸来,也是为了散散心……”
“那等将来有机会了,我一定要去玩上一两个月,等腻了再下船……”天下自顾自的做着规划,罗成看着她直摇头。
“对了,二弟,你刚才说什么马贼?你一个堂堂的少王爷,怎么想起做马贼了?”虬髯客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罗成跟天下相视一笑,这才娓娓道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六节 坦诚
“关于这件事,分为两部分,大哥是想先听简单的呢?还是想先听复杂的?”罗成又帮虬髯客将酒杯斟满。
“嗯……”虬髯客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是先听简单的吧……”
“简单的?那就要我先说了……”罗成看了天下一眼,笑着说道:“其实不用我多说,大哥也该知道北平如今的形势,我们是夹在朝廷和突厥之间,半点动弹不得,而他们两方也因着相互顾忌,所以才给了我们父子一个喘息的地方……先不说突厥那头儿,就朝廷来说,一旦他缓过劲来,那是一定不会再放任我们父子独大的,可是这仗一旦打起来,突厥绝对会来占便宜,我们便会腹背受敌,所以,我才想着在突厥建立一股属于我们自己的势力,从内部破坏他们的秩序,将来若真有那一天,也不至于……而这‘马贼’只是一个踏板,是我分裂突厥的第一步……”
虬髯客听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付突厥这等游牧为生的族群,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用他们草原上的‘特产’来对付他们,一则能充分了解他们的势力分布,二则财帛方面也会大有收获,想法不错!”
罗成也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目的就是这个,我这部分简单的说完了,至于复杂的那一部分就要‘三妹’来讲解了……”说完,他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天下,一副“我看你怎么说”的表情。
天下冲罗成扮了个鬼脸,然后略着着些委屈地说道:“人家这部分哪有什么复杂的呀?不过就是以后想借着‘二哥’这棵大树好乘凉,所以跟他想到了一起,也打算弄几个‘马贼’在突厥那边闹腾一番,顺便发点小财,捎带手儿的还可以把手下一些不安分的、天天给我惹是生非的家伙都撵得远远的,省得他们天天来烦我,这样也算复杂呀?”
“手下?”虬髯客对天下的话有几分不解,而这些不解几乎都来自对天下身份的疑虑,他想象不出来云槿的甥女为什么要借罗成这棵“大树”乘凉。
“就这样?真的这么简单?”罗成仍是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天下问道。
天下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关于‘马贼’就是这么简单呀,其实原本也是这样,复杂的只是我的身份而已……”
“身份?”虬髯客隐约知道这个才是真正的重点。
天下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云俏君这个名字是舅舅取的,我……我别外还有一个名字叫……天下……”天下说着偷眼观看虬髯客的反应,一如她所想的那样,虬髯客是满脸的惊讶。
“你……你就是最近被传得沸沸洋洋的那位靠山王的义女?昭华郡主?”虬髯客心里的感觉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不过几天时间,皇帝跟靠山王有多宠这位郡主都传遍了洛阳城了,敢给皇后脸色看,敢打琼华公主,这些事情搁谁身上都是诛九族的重罪,可是放天下身上却云淡风清的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只看她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传言不虚了。
天下看着虬髯客,神情有些沮丧地说道:“您也听说了?”
罗成有些失笑地说道:“那些事你都敢做了,还怕别人知道呀?”
天下用手捏了捏脸颊,振奋了一下精神,说道:“谁怕人知道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她见虬髯客仍是那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问道:“大哥,你怎么了?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
虬髯客没有说话,盯着天下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问道:“你既是靠山王的义女,又是得了朝廷封诰的郡主,怎么会跟二弟……”走的这么近乎?后面这半句话,虬髯客没好问出口,不过语气里已经把那意思带了出来。
“我这个郡主呀,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您不会真的以为我天生就是个爱惹事的主儿,闲着没事干,才去挑着皇后跟琼华找麻烦吧?”接着,天下并无隐埋地把杨坚和云殊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讲了出来,然后看着虬髯客,说道:“现在您知道了吧?根本不是我要找她们麻烦,压根就是皇后看我不顺眼,所以才闹出这么多事来的……”
思量了半天,虬髯客才一脸担心地说道:“那你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天下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大哥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找好一棵‘大树’来靠了……”说着,她看了看罗成,然后又对着虬髯客说道:“而且现在又有了大哥,如果以后实在没路可走,我就出海去投奔大哥去……”
虬髯客心底泛起一阵阵怜惜,他是打从心眼里可怜天下,这么小的年纪居然要为自己的将来做这么多的筹算,也难怪她说话、行事不象她这个年龄的小孩了……想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别说什么没路可走,有我跟二弟在,总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的,将来若真有什么事二弟护不了你周全,便来找大哥!”
罗成此时也是从心里敬佩虬髯客了,他身边少有这样豪情万丈又义气千秋的人物,一见之下,颇有些羡慕,又听他这样维护天下,心里更是喜欢,可是他的性子却是这样,越在意,便越不愿意形诸于口,这些感觉也只是深深地烙在了心底。
天下当时冲动的要结拜,其实只是图好玩。“风尘三侠”的故事里,她最喜欢的就是虬髯客,只是对故事的结局很是不满,最后居然让这么个英雄背家弃国,远走海外,怎么想怎么不服气。所以,今天遇上了虬髯客,便嚷着要结拜,当时心里只是想,如果抢在了李靖、红拂前面跟他结拜,那虬髯客的故事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可是这会儿,她却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庆幸,肯这样照拂自己的大哥上哪儿找去呀?
虬髯客此时却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心里的想头儿,只是用心地替他们盘算着:“你们既有了这个做‘马贼’的想法,那可有具体的盘算过?”
“盘算什么?”天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虬髯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