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下去,那伤痛,我已经无力承担。”
淇安站在他身后,默然无语。
她也不敢想,再想起来,是绝望的心痛和背弃的难堪,那也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可是小七,如果我不敢触痛这伤疤,就要永远的失去你了吧?当年的事太突然,没有给过你开口的机会,小七,你现在,可以对我说一次吗?这一次,只要你说,我就信。”
洛怀礼转过身来,眼神沉痛莫名。
淇安看着,忽然有些想笑,她也真的笑了。
当然好笑,她几次三番开口,都被他打断,被关起来的那一夜,她一直坐在门后,盼望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可是一夜啊,她一直等着等着,心在等待里慢慢变冷,变痛,变绝望,最后,变老!他终于还是没有来。
直至再见,他拥着别的女子轻言抚慰,却对着她失望的指责。
她缩在太子哥哥的怀里,想要捂住耳朵,却已经无力抬手,就算闭上了眼睛,那声音也如影随形,直直刺入心里,痛至肺腑。
洛怀礼,那样的你,现在再来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
那些绝望悲伤,那些耻辱不甘,就能消失不见么?
笑容里,她闭了眼睛,轻喘口气,“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我,已经忘了。”
“忘了?”洛怀礼呆呆的重复。
淇安睁开眼来,万种情绪都已经散尽,“洛将军,都已经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徒添困扰而已!我都忘了,你也忘了吧,老是想着过去的事,容易变老。”
转身要走,洛怀礼却是快她一步,握住了她手臂,“小七!”
淇安用另一只手,缓慢,却是坚定的推开了他,“洛将军,请自重,我不想引起将军夫人的误会!”
“小七,没有什么将军夫人,我的妻子,从来没有别人。”
心中暗自诧异,淇安却也没多说什么,轻叹一口气,她转身,“过去便是过去,永远的过去了!”
从她踏出的洛府的那一刻,就已经全部抛下。
曾有那一点的怨恨,也在朗儿的笑靥里,慢慢消散。
至少,他给了她朗儿,嘴角慢慢翘起,想到那个小家伙,总是忍不住的甜蜜。今天应该可以去太子府看他了吧,这么久不见,不知道胖了还是瘦了?
很快就走回到洛英门前,一愣。
门前站着轩辕杉,隔着他十米开外的地方,立着龙怜,虽然站的方位不同,目光却一致的向他们这个方向看来。
“相公!”龙怜轻呼一声,小跑上去抱住了洛怀礼的手臂,一双眼,却惴惴不安的向她看来。
是在担心她说了什么吗?
淇安转回了眼,她没有多嘴,却也没有义务去安慰某人惶恐不安的心。
轩辕杉的目光在她嘴角的笑容上打了个转,上前几步,把手中的衣衫往她身上一盖。
大热天的,虽然说是黎明,但也不至于冷到还要加件衣服吧,尤其,还是在她走了这么大一段路之后?
她动了动身子,“我不冷!”
握住她双肩的手力道加重,淇安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某人,那抿得紧紧的嘴唇,似乎正酝酿着怒气。
淇安眨了眨眼睛,按住他放在肩上的手,那手一震,却没有拒绝。
顺势把他的手扳开,把自己的手塞进去,摇了摇,然后笑道,“你看我都出汗了,不要加衣服好不好?”
语气里有撒娇的意味,轩辕杉放柔了脸上的神色,只紧紧的握住了她。另一只手,就直接拿着刚才的衣服,轻拭着她额头上的汗。
淇安仰着脸,微笑着。
洛怀礼手一动,却被龙怜拉住,
“相公!”低低的一唤让他回过神来。
他看着轩辕杉的动作,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那是他的妻啊,怎么能任别的男人轻薄!可是,理智提醒着他,她不是他的妻了,早在四年前,就已经不是了。
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护她在身后,不让别的男人接近?
那画面,刺得他心头滴血,他想要逃开,脚步却有千斤重,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屋内,咳嗽声起,几人一愣。
淇安喜道,“洛叔醒了!”当先一步冲进房去,当然,还顺手拖着轩辕杉。
“小七?”洛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一眼看见小七,不免几分疑惑。
“是啊,洛叔叔,看见小七是不是很惊喜?”
洛英看了她一会儿,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对不起,洛叔叔的病让你劳累了。”
洛怀礼和龙怜都是一惊,
“爹,你早知道小七会医术?”忍不住的,洛怀礼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洛英看着他,心底暗叹,“是,四年前我就知道了!”
洛怀礼后退了一步,龙怜攀着门框,摇摇欲坠。
萧七医术卓绝,为什么从不为人所知?
洛怀礼还要说什么,淇安却已经搬了一张凳子往洛英床前一坐,
“洛叔叔,那些先不说,咱们来谈谈你的病吧!”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不重要,现在最紧要的,是解开他的心结,要不然,再有一次,怕是药石都无效了。
“谈我的病?”
“是啊,洛叔叔应该听过心病还须心药医吧?”
洛英没有回答,他的心药,早已经不可得了。
淇安没有去看他的黯然,只不紧不慢的说道,“那些已经过去不可追的,就不要再去想了吧!实在痛不可抑,便忘了它!”
“忘了?”洛英闭了闭眼,半响,又咳嗽了几下,才低低的说道,“小七,怎么能说忘就忘。已经深入血液的东西,纵是想忘也忘不了,哪里由得了我作主。”
“如果忘不掉,就永远的铭记吧!永远的铭记,却只可以偶尔的想起,只想那些快乐的美好的记忆,而忘掉那些失去和无法得到的痛苦。”
洛英睁开眼看她,眼里有沉淀多年的痛苦。
淇安微笑,“洛叔叔还爱着我娘吧,如果爱着,就不要让她变成让人痛恨的对像。你先别急着辩解,你看看,你老是沉湎在痛苦中无法自拔,你身边那些关心你爱着你的人,一定痛恨着我娘,要不是她,怎么会害你至此。”
“就算你自己,痛到不能呼吸的时候,一定也曾经怨恨过吧,恨娘的离去,恨两人不能相守却偏偏相遇。”
洛英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淇安继续,“你看,就因为这样,把你们那些美好的相处时光都抹灭了,把那相遇变成了痛苦的源头,巴不得从来没有开始过。洛叔叔,对这样爱着她的你,一定是很舍不得,对不对?”
洛英突然笑了,眼神了有深深的怀念,“这样的小七,和阿季真的很像。每当她要我做什么事的时候,也总是这样振振有词,让我明明不愿意,却也无力拒绝。”
淇安一笑,“那么洛叔叔,你试一试吧,至少不要再将自已沉湎于痛苦里,学着怜取眼前的人。”
洛英看着她,“好,我会努力,永远的铭记,只是偶尔的想起。就算想,也只想那些美好的时光!”
喘一口气,“但是小七,我洛英这一生,爱的女人只会有一个,至死不变,也,不可能变了。”
淇安眼睛有些发热,看着洛英坚毅的面容,轻叹,“其实她,真的很幸运。一生一世的痴情,有几人能做到!”而他的一世痴情,却由岁月来证实了。
50。岁月'VIP'
待洛英喝完药,淇安又扶着他躺下。
洛英看看轩辕杉,又看看淇安,“小七,这几天你就住在府里吧,来来去去的太麻烦了。”
话音一落,屋内的三双眼睛就齐齐射来。
小七才要说话,轩辕杉就一步站到了她面前,小七只能瞪着他的背影,无语。轻五又不在,他站在她面前,跟洛英说什么,他能懂得起吗?
轩辕杉当然不会说话,尤其是轻五不在的情况下,他只冷冷的瞪着洛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洛英先移开了视线,忽地一笑,是叹是怜,“我只是,太舍不得小七。”
小七和怀礼的情缘,他一直当成,是他和她的继续。
皇上赐婚之时,他有公务在身。等他收到消息,已经是无可挽回,他看着小七的笑容,心痛却也无奈。
他早该想到的,以阿季的骄傲,会教出一个什么样的女儿!
只是,怀礼的心,他比谁都明白,他已受一世情苦,实在不愿爱子再尝此痛。更何况,归根结底,他也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怀礼少年有成,从来一帆风顺,骄傲自负已成自然。他明明看出,却一直不曾提点,只当少年意气,总会有磨去的一天。
谁曾想,成长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他最初的爱情。
轩辕杉不语,拉着淇安就往外走。
“等一下!”洛英叫道。
轩辕杉充耳不闻,拉着淇安直直向门口走去。
淇安叹气,脚下稍缓,“轩辕!”
轩辕杉霍地转过身来,胸膛微微起伏,双目灼灼。
淇安看着他,有略略的歉意。可是洛英再怎么样也是长辈啊,怎么能说走就走掉?
洛英的声音传来,“我只想问小七一句话,单独的。”
轩辕杉猛地推开了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最后,洛怀礼和龙怜也离开了。
“小七,王爷不是普通人,你真的确定了?”洛英问得郑重。
淇安一怔,随即释然,“洛叔叔是担心接下来我要面临的事吗?没关系的,他说不用管,我就信他。”
屋内两人的对话声音很轻,门外的两人却是同时一震,两人都是内力不凡,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轩辕杉缓缓低下头去,嘴角却温柔的抿起。
洛英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淇安疑惑的看向他,有些不解。
洛英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你将床下的铁盒打开!”
他的床下,有一个锈迹般般的铁盒,淇安打开,一愣。
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都是些女子的用品,珠钗,金饰,甚至,胭脂,还有几封信。
“最上面那封信打开看。”洛英的声音传来。
淇安没有多问,只取出那封信,打开。
屋内寂静无声,轩辕杉和洛怀礼都有些担忧的看向房门。
而淇安,心下震惊,竟是半响不能言语。
信是萧大写给洛英的,说要取消婚约,只因萧七,似乎恋上了另外一个男子。萧家父子对小七爱护有加,只想让她快乐自由的成长,并没有刻意告知她有婚约在身。而在这过程中,情窦初开的萧七,已然对人有意。
萧大怕幼妹情路生变,先向洛英声明此事,言二人既然还未生情,不如就此解约,也不耽误彼此。
只是洛英心下不愿,此事就拖了下来,却不想,是以那样的结局画上了句号。
洛英看着她,声音放轻,似乎怕惊动了她,“或许有一天,小七就恢复了记忆,也确定了自已的心意。如果是怀礼,洛叔断然不会让他为难了你,但是,如果是王爷,你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去追逐你想要的?”
淇安回过神来,将那封信折好,又放进铁盒里,原样推回。
缓缓舒口气,她上前,轻轻抱了抱洛英,“洛叔叔,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萧七的爱情,已随着她的离去,永远的埋葬了。
洛英还要再说什么,却忽然听见喧哗声起,然后,
“娘!”一个清脆的声音尤其清晰。
淇安一愣,朗儿?
“娘!”朗儿一路叫着,从大门外冲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一大群人。
“小朗儿,你慢点!”轩辕骥擦擦汗,在后面紧张的喊道,就不明白他一双短胖腿,怎么会跑那么快。
刚在宫中,他与胡太医聊起洛英的病情,无意间就提到小七,没注意到旁边突然冒出来的朗儿。
结果,那孩子一听,揪着萧历就往宫外跑了。
萧历那个闷葫芦,就是一根筋到底的家伙,朗儿一句话,眉头都没皱一下,蹭蹭地抱着就跑了。
害得他和凤定一干人等只能在后面上演一出你追我干的戏。
结果,洛府门前这声“娘”一喊,轩辕骥就只有苦笑了。
朗儿和那丫头,果然是母子。
枉王叔煞费心血百般谋略,丫头在那武林大会上一抱,就将两人的关系大白天下;
而朗儿,轩辕杉更是叹气,这样从皇宫一路喊到洛府,只差没昭告天下了。
“娘!”朗儿无视满府投来的诧异目光,直直推开了洛英的门。
“朗儿?”洛英还没回过神来。
“娘!哇!”朗儿一下就扑到了她怀里,憋了很久的伤心,终于爆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朗儿!”淇安心疼不已,连忙捧着他的脸,不停的擦着,“怎么哭成这样啊,娘不是来了吗?”
“呜!娘你骗人,你说好一个月的,都好多个月了都没来。”朗儿不依的控诉,继续张嘴大哭。
“是,是,都是娘不好,娘错了,朗儿原谅娘好不好?”眼泪越擦越多,淇安只得抱着他,柔声哄道。
“不好不好,娘那么久没来找朗儿,是不是不要朗儿了?”
“怎么会,娘最喜欢的就是朗儿了,怎么舍得不要?”
“不管不管,反正是娘不对。”朗儿搂着她的脖子,伤伤心心的哭着。
除了轩辕杉,轩辕骥和萧历几个外,其他人,早已呆作一团。
洛怀礼脸上青白交加,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腿一软坐到地上,脑中嗡嗡作响。那个孩子,叫她娘?
他怔怔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对母子。
四岁的朗儿,眉宇间有他的影子,而他的娘,四年前,是他的妻。
洛英也惊得从床上坐起,指着朗儿,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来,“朗儿,是小七的孩子?”力气用尽,颓然躺回,金芸及时扶住了他。
“朗儿,是小七的孩子?”他紧紧的拉住了金芸,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金芸泪痕满面哽咽着点头。
洛英手指一颤,无力的掉下。
难怪,初见便觉得相似,再见就觉得投缘,原来不过,是血浓于水。
而龙怜远远的跌坐在地,早已无力站起。
当年的萧七,竟然有了孩子!孩子,孩子,已成为午夜梦回她永远无法逃脱的悲哀。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她用一个孩子逼走了萧七,而萧七,孕着孩子,却只字不提远走天涯。
“萧七,萧七!”每叫一次,心头都滴一次血,自已的悲剧都源自于她,她明明已经离开,为什么还要拥有这个孩子?
朗儿哭得快要背过气去,淇安无奈,拍着他的脸,“朗儿,怎么越哭越伤心了,你再哭娘也要哭了啊!”
朗儿不理她,把脸埋在她颈侧,只顾专心的哭。
叹气,叹气,又叹气,“唉!哭得好难看啊!”
此话一出,立马消音,朗儿抬起脸来,还在一抽一抽的喘着,但是明显在拼命的压抑着哭意。红着一双大眼睛,委屈的看着她。
淇安看看自己已经一片狼藉的衣袖,余光看见站在门口的轩辕杉,伸出手去,“衣服借来用一下。”
反正已经给她擦过汗了,再给她儿子擦擦眼泪应该也没关系吧!淇安想着。
“看,眼睛都哭肿了,像只小兔子。”淇安有些心疼。
朗儿扁扁嘴,反驳,“朗儿才不像小兔子!”
“那像什么,爱哭鬼!”
朗儿吸吸鼻子,又搂着淇安的脖子把脸靠上去,闷闷的说,“就算像,也是最可爱的小兔子。”
淇安微笑,“是,再不会有比我家朗儿可爱的小兔子了。”
朗儿趴在她肩上,也不说话,过好一会儿,又仰起小脸问她,“娘,朗儿没有哭难看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