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受了极重的伤,却不知伤势到底如何!
值得庆幸的是,身边全是松软的泥土,她很快掏出一个更大的空间,从他身下爬了出来。
唐意想帮他调整一个体位,却悲哀地发现,他被压在一块巨石之下,动不了分毫。
在这种情况下,就连替他包扎都不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流血。
镇定,一定要镇定!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浪费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比时间更珍贵的是空气!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很快会被消耗光。
她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鼓励自己要坚强,要冷静下来,思考如何摆脱眼下的困境!
她要在最短的时间里为他们挖出更大的空间,从泥石的缝隙里挤出更多的空气!
她必需做出决定,是向上挖,还是向前挖?
在里面转了两天,她已知道矿洞主道是圆环形的,总共五层。
她不知道前面还垮塌了多远?
只依稀记得从小凤倒下去之后,过了十几分钟震荡才停了下来。
塌方是多么可怕,十几分钟能塌出多远,不得而知。
但,显然不可能只有几米或十几米的距离。
向上的话,若整个矿洞从上全塌下来,那她挖断手也出不去。
若只垮一层呢?向上的距离显然比向前的距离要短得多。
当然,如果垮下来二层三层,理论上虽然仍然比向前要距离短一点,但实际上,她已不可能挖得出去了。
算来算去,向上的胜算比向前似乎要更大一点?
所以,她决定赌一下运气!
她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把松软的泥拍紧,慢慢向前移动。
遇到木头,就用匕首一点一点地削,以精卫填海的毅力,最终把木头切断,若遇到石块,就只能绕行了。
幸运的是,这个矿洞被挖空,已没有多少巨石。
也不知挖了多久,她终于从泥堆里爬了出来,进入了矿洞主道。
当那股新鲜的空气吹在脸上,她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只略休息了片刻,她燃起了火折子,点燃了一堆篝火。
有了火光的映照,速度快了许多。
到最后,她硬是手脚并用,挖出了一条连接生命之路的通道!
当带着一截圆木,再次返回他的身边,唐意惊喜地发现,澹台凤鸣竟然醒了。
“小凤!”她喜极而泣,扑过去,捧住了那张满是泥沙的脸。
“意意~”澹台凤鸣躺在血泊中,仰着头,微笑着安慰她:“不用怕,席翰林一定正在组织矿工们全力挖掘,咱们很快就可以获救了。”
“傻瓜!”唐意啜泣着抱紧了他。
这个时候,他想的还是她!
却不知道,她最担心的是他的伤,才不管能不能出去!
“你的手~”他看着那双伤痕累累,混着血迹和泥沙的手,心疼得胃都揪在了一起。
他不该让她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没事,不疼~”唐意含着泪笑道。
比起他的伤,这些皮肉之苦,算什么?
“这,是你用手挖出来的?”澹台凤鸣看着她身后这条能容一个人爬过的曲折蜿蜒的通道,惊讶得无以复加。
十指连心,她怎么会不疼,怎么可能不疼?
看着她如花的笑靥,他的灵魂再次深受震憾!
眼前跪着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她的身体里,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又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如此坚定而执着的她?
“你忍着点,我用这根圆木撑着这块石头,看能不能把你挪出来?”
唐意含着泪,拿出圆木在他跟前比划,说着自己的计划。
看一眼身上那块巨石,澹台凤鸣摇头:“这些事,等陈风他们来了再做也不迟。”
那块石头太大,不是她一个弱女子独力应付得来的!
万一弄得不好,石块失了平衡压下来,只怕两人都难逃厄运。
“我会很小心~”唐意企求地看着他。
她怕他的腿受到压迫,血液长期不能流动,会损坏神经,造成严重的后果。
“若你有把握,那就试吧~”他笑了笑,没有再拒绝。
她眼底的希翼太明显,他实在不忍打击她。
“可是,”唐意有些犹豫,微垂了头,小声道:“不管成不成,都会碰痛伤口……”
这么做,等于把他已麻木的伤口再次撕开,那种痛苦,难以想象。
他看着她,笑:“你不试,一定不会死心,对吧?”
“是~”唐意有些歉然。
这样虽然有些冒险,他也会吃很多苦头,但仍然值得一试。
“如果我同意了,”澹台凤鸣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将你挫骨扬灰的罪,是不是可以抵消?”
他承认,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多少有些要挟之意。
但如果不这样做,她心底的那个结,也许永远都不会解开。
“我,”唐意沉默片刻,淡淡地道:“其实不在乎怎么死。只是,你不该把我的骨灰拿去换唐笑的情报!”
杀她或许有苦衷,手段也有令人无法接受,但相比之下,被他彻头彻尾的利用的事实,更让她寒心和齿冷。
“如果我说,”澹台凤鸣看着她,慢慢地道:“唐笑拿的并不是你的骨灰呢?”
“你不要告诉我,你一开始就知道牢里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她不会相信这种说词。
“我确实不知道,”澹台凤鸣点头:“所以,我用了一坛石灰跟他换。”
“石灰?”唐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君无戏言,他是皇帝应该一言九鼎,怎会谎言欺诈?
“别这么看着我,”澹台凤鸣有些狼狈:“我并未答应用你的骨灰换,是他自己误会了。”
当然,前提是,他一直在用语言暗示,然后误导了唐笑。
“不信的话,等出去后,你可以问小七。”澹台凤鸣略有些不自在。
他习惯了隐藏心机,已不记得有多少年不曾向人解释过什么?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没有死?”唐意很不想追究,因为这会让自己显得很小家子气。
但从她莫名被下旨挫骨扬灰之后,她心里一直有个结。
当站在那具尸体面前,为何他会认不出来,那个人不是她?
不管易容得有多象,她毕竟是他最亲密的枕边人,怎么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有理由相信,自己是绝对不会把他和任何一个人混淆的!
澹台凤鸣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更品到了那一丝酸涩之意。
“你不在现场,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选择适当的词汇:“有多么不堪入目~”
视觉和心灵的双重冲击之下,他哪里有余暇分辩真伪?
“不堪入目?”唐意不解。
张永的死,她亲眼目睹。
脑浆迸裂,死相很惨;而当时的她,也是遍体鳞伤。
若他说残酷和血腥,还可以理解。
但是,他竟用了不堪入目这样的词汇?
“总之,”澹台凤鸣不愿意详述,一语带过:“当时的情况,我别无选择。”
“难道……”唐意心中打了个突,蓦地煞白了脸色。
现场只有张永,而一男一女死在一起,什么样的场景才会让人感到不堪入目?
这么龌龊的场景,她连做梦都没想到!
“总之,我是后来才发现你有可能没死,只是一直不敢确定,直到红叶镇的消息传来。”
澹台凤鸣握住她的手,悄悄按了按她的手心。
事实上,有红叶镇的消息也不代表她百分百活着——毕竟,那只是猜测。
直到在万花楼亲耳听到她的声音,亲眼看到她之后,才敢真正地放下心来!
“所以,”唐意淡淡地道:“你特地准备了那些银两,想让我跟着唐笑远走高飞,再也不回京城?”
澹台凤鸣沉默。
经过那么多事之后,他已不认为她还能原谅他,他们之间还会有未来?
但京中销烟欲起,局势动荡,他确实认为让她远离京城是最佳的选择。
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是他的女人!
让她不必为金钱而忧心,是他当时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你怎知唐笑一定会来盗铁盒?”唐意很不甘心,再问。
“我不知道,”澹台凤鸣摇头:“只是看你连进冷宫都带着它,知道这东西对你一定很重要。我于是想赌一下,唐笑找到你之后,也许会进宫来取这个盒子。”
她纠结了半个月,他竟然只是下了一个赌注?
唐意愣了半晌,不服气地嘟囔:“你的运气还真好。”
“呵呵~”澹台凤鸣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我的运气,一向都比别人好。”
“切~”唐意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做任何事,对任何人,都设想得如此周到,滴水不漏?”
算尽了一切可能,不放过任何一个,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
“对事,我向来如此。”澹台凤鸣淡淡地道:“对人嘛……”
身为帝王,接触的人何止万千?
若每一个都如此耗尽心机,那他的寿命只怕要短上五十年!
仔细想想,似乎只有她,才能令他如此煞费苦心!
“怎么不说了?”唐意心中一甜,摒气凝神,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哪怕是一丝的表情。
慧黠如她,怎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明明可以一句话就可直呈心意,省却许多解释,他却吝啬到连一句甜言蜜语都不肯说!
澹台凤鸣笑了笑,轻松地转开话题:“你不是要帮我挪出来,怎么,改主意了?”
“啊!”唐意惊叫,顿时汗颜:“对不起,我把正事给忘了!一定很痛吧!”
澹台凤鸣宠溺地望着她。
这点痛,与乍然失去她的痛苦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等等,我很快的!”唐意把圆木塞在他怀里。
他抱着木头,看着她,笑。
她真单纯,一句话就被引开了注意力。
唐意跪在地上,先把石块下部掏出一个洞,把圆木塞进去。
再用手指小心地去抠他腿边的泥土,一点一点,极小心地挖着。
他以肘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指挥她:“笨蛋,用匕首!”
“我怕割到你。”唐意老老实实地道。
通道并不是直线的,外面的火光照进来已极微弱。
再加上,她必需跪在地上,背对着他,又挡住了大部分光源。
说实话,能见度已是相当地低,几乎是凭着感觉在挖。
这匕首锋锐之极,一刀下去,就算不伤到骨头,血液过份流失,同样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傻瓜!”他一窒,为她的毫不造做与矫饰。
热血在胸中翻沸,象一头暴走的兽,横冲直撞,殛欲破体而出。
终于,她在他腿边挖出一个空隙,正暗自欣喜。
石块重心改变,向下一沉,咔嗒一声,圆木被压碎,重量重新回到他的腿上。
伤口触动,再一次剧痛袭来,澹台凤鸣闷哼一声,额上倏地冒出豆大的冷汗。
“小凤!”唐意用肩膀去顶,哪里挡得住?
被撞得向后跌扑,撞在洞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心!”他咬着牙,发出的却是气音。
“对不起,是我的错~”唐意眼里蓄满了泪,颤着手去摸他的伤腿。
“你能做的事,已全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够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救援了!”他喘着气,努力安慰她。
她跪在他身侧,泣不成声。
澹台凤鸣望着她,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擦伤,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浸满了晶莹的泪珠。
泪水流下来,混着泥沙,在脸上留下脏兮兮的污迹。
可,这样她,却令他怦然心动。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能活着走出去!”他心疼万分,轻声道。
他说得对,他们还活着,而且一起正面对困境!
唐意笑了,目光闪动,温柔地擦掉他脸上的泥土。
感觉两颗心,从来也不曾象现在贴得这么近。
澹台凤鸣的眸色黯下,心跳迅速加快。
因为那个令他心悸的女子,很温柔地凑上来,吻住了他。
蛰伏在体内的情/欲被唤醒了,他搂住她,衔住柔唇,近乎疯狂地吻着她。
似乎想借这一吻,将长期积压在内心的情感,思念,爱慕,渴望……统统渲泻出来!
唐意热烈地回应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酸,甜,苦,怨,念,爱,痛,喜,忧,伤……无数情绪汇聚成一股泓流,冲击着她的心弦。
泪却莫明其妙地流得更急了,好似要把生离死别,历尽劫难后,藏在心底的泪一次性流光。
“傻丫头~”澹台凤鸣贴着她的唇逸出低低地叹息。
说自己傻,她又何尝不傻?
“讨厌,放开我~”唐意红了双颊。
他的怀抱太温暖,他的臂弯太有力。
在相拥的这一刻,她深深地明白一个事实。
她无法拒绝,也无法挣脱,她早已深陷在他织就的情网中,无法自拔。
“不放,这辈子,我都再也不会放开你!”
他吃力地抱紧了她,向她更是向自己发下誓言。
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低头嗅着她独有的馨香,终于为他漂泊了二十七年的心,找到了归宿……
正文 见证奇迹
…
…
…
咱们回过头来说说葛易。
那日他指挥教众,远远地坠在澹台凤鸣所坐的快船之后,尾随着他进入了青阳湖。
他们躲在芦苇荡里,直到澹台凤鸣一行人被接入庄园,这才悄然从湖的另一面上了岸,接近庄院。
此时侍卫绝大多数被派往山上搜索,湖边的警戒已是形同虚设。
咖他领着几人很轻易地接近了庄院,因院中有太多影卫,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在墙外悄悄窥探。
不过,他并没有闲着。
派了二个人在院外守着,以便有异动,继续跟踪。
聆他自己则带了几个人分头混进搜山的侍卫里,四处刺探。
越往里面走,越吃惊。
想不到,这个平时看似十分温柔、无害的君主,竟是一只十足的笑面虎!
他不禁暗咒萦州的教众全是些吃干饭的蠢货!
澹台凤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地做了这么多的布署,竟然毫无察觉!
若不是他心血来潮,往萦州走这么一趟,只怕最后仙阳教如何落败的都不知道!
悄悄潜到钢厂,看着被爆得面目全非的现场,他不禁疑窦从生。
是谁敢与皇帝叫板,公然与他做对?
正打算再往纵深潜入,忽听四周人声鼎沸,从矿洞和深山里涌出大量的人潮,漫山遍野的火把,把青阳山照得如同白昼。
他一惊:一群蠢猪,连潜伏都不会,这么快被人发现了!
躲在树上一听,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似乎是有人走失,他们奉命停了工,全员展开搜索。
漫山遍野都是人,多一个谁会注意?
葛易冷哼一声,乘人不备,从藏身处飘然跃下,堂而皇之地混进了搜索的队伍之中。
“兄弟,这是要干嘛?”他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