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他全力调查仙阳教,自然知道他们的势力极大。
而且从他们窥探席家矿场一事可知,仙阳教很可能参与谋逆。
要想彻查此事,从根本上肃清残余,恐怕非一时可竟之功。
就算证据确凿,仙阳教主毕竟没有亲自参与此事,大可以不知情推诿。
顶多处他一个不察之罪,并不能奈他何。
最关键的是,贩卖女童虽然可恶,却怎么也不及席家矿场的秘密泄露在即的危急。
皇上为何不设法补救,偏舍重就轻,本末倒置?
澹台凤鸣微微一笑,道:“你心中无底,是吧?”
“是~”陈风点头。
“那么,你有多少时间跟他们耗?”澹台凤鸣再问。
“我明白了!”澹台文清眼睛蓦然一亮:“四哥此举意不在擒王,只是惑敌之计,旨在拖延时间,对吗?”
此次他们托词皇陵祭祖,实则奔赴萦州,原本十分机密。
不料葛易跟踪而至,泄了行踪。
皇上于是将计就计,索性把陈风推出来,让他从暗处跳到明处。
这边明修栈道,由陈风大肆查办贩卖女童一案;另一方面,皇上乘船东去,坐镇京中,从而迷惑敌人。
让他们琢磨不透,皇上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又做了多少准备?
葛易在席家矿场所看到的这些,就算能令他们起了提防之心,毕竟并无确凿的证据和确实的数字。
而光是验证这两项,往返所需时间就得数月。
皇帝就能抓住他们犹豫的时机,腾出手来布置应应之策。
澹台凤鸣望着他,赞许地笑了:“小七这几年,有不少长进。”
“名师出高徒哇~”澹台文清掀唇而乐。
澹台凤鸣示意小安子解下腰间玉佩,递予陈风。
陈风跪下,恭敬地接过玉佩贴身藏好:“遵旨。”
澹台凤鸣这才继续吩咐:“你去萦州府,让他派官兵剿了这两处贼窝,将所有被卖女童解救,并以官府名义妥善安置。记住,要大张旗鼓,弄得声势浩大些。”
“是!”
“取纸笔来,”澹台凤鸣再下命令:“小七代我修书两封。”
小安子立刻去备文房四宝。
澹台凤鸣则附在澹台文清耳边低声交待。
澹台文清听了几句,吸一口冷气,蓦地转头看他,失声惊嚷:“四哥!”
预定的时间是明年,加上钢厂被炸,工期必然被延误。
此时冒然起事,会不会操之过急?
澹台凤鸣皱眉,不悦地叱道:“让你写就写,罗嗦什么?”
“哼~”澹台文清提笔挥毫,一边写信一边嘀咕:“差人办事,还不许人问?果然是暴君一枚!”
不一会,两封信写就,澹台凤鸣取了私章盖上,装入信封,小安子取了火漆封好。
“得,”澹台文清从小安子手里抢了一封,往怀里一揣:“一事不烦二主,这里只有我最闲,跑腿的事估计要落在我身上了。”
“你知道就好。”
众人不禁都笑了,严肃的气氛顿时冲淡不少。
“四哥,”澹台文清半是疑惑半是犹豫地道:“你确定他们都会听从你的调配?”
两边都是君主,岂会听凭四哥一封信就发兵前来?
“谈不上调配。”澹台凤鸣淡淡地笑了:“只不过是利益输送,相互利用尔。”
“什么意思?”
“这个你不必问,”澹台凤鸣不肯多谈:“我们之间早有协议在前,这次只是确定最终的行程。”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澹台文清掂了掂手中的信:“但是那一位是何理由?”
南淮那边可以看成是上次出兵西秦的回报,虽说已拿了十五座城池和一个云清歌。
他好奇的是,四哥究竟许了什么条件,让北越也来趟这混水?
“属下当仁不让了。”上官雅风伸手去要另一封信。
“不行!”陈风和澹台文清异口同声反对:“我们都走了,皇上身边不能没人,你必需留下来保护。”
“不必~”澹台凤鸣冷声道:“朕还没有弱到要人保护的地步。”
“另外派人吧。”陈风坚持不肯让步:“有雅风在,我们才放心。”
谁也不能保证影卫中的奸细已全部肃清,雅风走后,影卫中无人堪当重任。
他可不敢冒险,把皇上的安危交到那些人手里。
“此信关系重大,朕不放心交予别人。”澹台凤鸣试图说服众人。
万一落到别人手中,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若四哥有闪失,就算畴谋得再周密又有何用?”澹台文清断然否定。
“我去吧。”一直冷声旁观的唐笑,忽地站了起来,出手如风自小安子手里取走了那封信。
他们既然当着自己的面讨论如此机密的事情,自然是没有拿他当外人。
况且,他又不是傻子!
澹台文清和陈风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他,就只差在脑门上写字了。
谁让他失手炸了他们的钢厂呢?
这次跑腿,就算是一种补偿好了!
唯一让他放不下心的是意意……
“唐公的武功和人品我们都信得过,你肯去那是再好不过。”不等澹台凤鸣说话,澹台文清抢先表了态。
“对对对,唐公子是最佳人选。”众口一词。
澹台凤鸣微微一笑,爽快地拿了信物出来,分别交到两人手上:“记住,快去快回,不得耽搁。”
“是~”唐笑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尚在沉睡中在唐意,转身,毅然离去。
“四哥,保重!”澹台文清抱拳一礼,飘然而去。
目送着两人离开,澹台凤鸣松了一口气,道:“小安子,去把席翰林叫来,立刻备船,咱们即刻返京。”
“现在?”小安子吃了一惊:“这可不行!大夫吩咐过,这几天绝对不能动,必需静养!”
“不就是腿折了?”澹台凤鸣瞥一眼唐意,眸间流露出温情:“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输给一个弱质女流?”
“咱们还有时间,也不急在这一二天。”上官雅风劝道。
“非也,”澹台凤鸣淡淡地道:“葛易的消息若然送出,两天之内必然抵京。到时他们一定会去皇陵查探,我必需赶在他们之前回京。”
而且,这里条件恶劣,也不利于她养伤。
回京之后,他还得考虑找个合适的地方给她静养。
既利于太医秘密前往疗伤,又不被人打扰,而且还不引人怀疑,这种地方一时还真不好找。
“那,好吧~”上官雅风也知他所虑非虚,劝不动只得听命而去。
不久,席翰林匆匆赶来。
“朕要乘船返京,”澹台凤鸣直截了当地吩咐:“船上照常装满货物,装好后即刻起程,不得有误。”
席翰林诚惶诚恐地抹着汗:“皇上圣体违和,是否再多将养几日?”
这次皇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几乎损了性命,虽说现在没有降罪,谁知道他回京之后,会不会秋后算帐?
他这里,可是提着脑袋,揪着心呢!
“朕走之后,炸毁的钢炉要尽力抢修,务必在二个月之内将东西送到指定地点。若有贻误,军法处置,明白吗?”
澹台凤鸣躺在床上,微微抬起头来看他。
语气并不如何严厉,甚至可以说过份的温和。
然而,那股隐藏在温和的表象下的肃杀之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次错误虽然按下不表,但已没有第二次机会。
如若再犯,二罪并罚,下场绝对很惨!
“是~”席翰林不敢辩驳,滴着冷汗,喏喏地退下去安排。
一个时辰之后,他过来请澹台凤鸣登船。
港内狭窄,大泵船不能进入,只能先上快船,再到码头转大泵船。
为防止伤势变化和消息泄露,刘大夫也被迫随船同行。
他虽百般不愿意,但为了保命,哪里敢违抗?
待他们到达码头,拔锚起航,已是暮色四合,归鸦唱晚了。
大泵船冲开碧波,平稳地顺流而下。
宽阔的河面上,涔涔水声伴着鳞鳞波光,一切都显得那么详和宁静。
谁也不知看似平静的水面下,蕴藏着怎样汹涌的波涛。
折腾了半天,澹台凤鸣却并无丝毫睡意。
这场战争虽于意外引发,提早拉开维幕,但他已在暗中筹谋多年,有把握掌控全局,故尔并不感觉仓促。
但有些事情,萦在心里,若不厘清,却着实不快。
低眸看着身边沉睡的唐意,弯弯的眉,柔柔的睫,略带些苍白的唇,和此刻因高烧而呈病态的晕红的颊。
她就象绽放在雪山之颠的一枝雪莲,素雅清丽,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这样的女子,足以令世上任何男人为其疯狂。
他低叹,伸手轻轻扶上她的颊。
良久,他低低地道:“叫雅风进来。”
“呃?”小安子愣一下:“皇上有何吩咐?”
澹台凤鸣并不吭声。
“是~”小安子不敢再问,出舱请了上官雅风前来。
“你出去吧。”澹台凤鸣看他一眼,道。
“哦~”小安子诧异地望一眼上官雅风,带上门离去。
“皇上?”上官雅风心中惴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坐吧。”澹台凤鸣淡淡地看他一眼:“桌上有茶,自己倒。”
“是。”上官雅风知他脾气,也不推辞,拣了个位置,侧着身子坐下。
“你说,四月时曾看到她出手?”澹台凤鸣慢慢地问。
上官雅风心中咯噔一下,急忙站了起来:“未向皇上禀报,卑职失误。”
“坐下吧,”澹台凤鸣摇了摇手,不紧不慢地问:“雅风,你我相识也有五年了吧?”
上官雅风欠身,低声回:“五年零七个月。”
“哦~”澹台凤鸣点头,依然慢条斯理地问:“你似乎,从来也不曾跟朕说过你的过去?”
“皇上没有问,卑职也就没有说”上官雅风小心地答。
澹台凤鸣笑了:“这么说,是朕勤于政务,对你关心不够?”
“卑职惶恐。”
“船在江上还需行走二日方才入京,咱们君臣不妨促膝长谈一次,好好沟通一二?”澹台凤鸣望着他,莫测高深地笑。
“卑职是西秦景王,上官轩之幼子。”上官雅风轻声道。
这些基本情况,他不相信澹台凤鸣没有做过任何调查。
澹台凤鸣果然并不吃惊,只淡淡地问:“为何要到东晋来?”
“因为……”上官雅风犹豫了一下,低低地道:“清歌。”
“嗯,”澹台凤鸣点头,对他的坦诚表示满意:“说下去。”
“父王是先帝的皇兄,我与上官奕林是堂兄弟,关系一向亲密,又自幼习武,因此被先帝选为太子伴读。”
澹台凤鸣静静聆听,并不打断。
“皇上应该知道,云锦纶是左都御史,权倾朝野,更是先帝驾前红人,时常出入宫闱。上官奕林与他十分亲厚,亦常到府上拜访。”
“云锦纶有三子二女,清歌性子冷漠,不喜与人亲近,加上年龄相差甚远,因此一开始并未引起上官奕林和我的注意。”
“直到有一年,云锦纶四十大寿。”上官雅风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一眼澹台凤鸣:“皇上也曾亲临,或许还有印象?”
“嗯~”澹台凤鸣从鼻子里逸出一个气音,显然并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
“若没记错,当时皇上十三岁,奕林哥十二,我十一。”上官雅风陷入回忆,脸上的神色逐渐温柔:“当时的清歌,还只是个五岁的黄毛丫头。”
“奕林哥心高气傲,又不喜与人应酬,送完贺礼,就溜到后院闲逛。无意间听到小女孩的哭声,闲得无聊跑过去一看,一个小女孩混身是水,**地站在荷花池边哭。”
澹台凤鸣皱起眉头,冷声道:“过了这么多年,还提这些无聊事干嘛?”
“不,”上官雅风轻轻摇头:“皇上并不知道,我们与清歌的纠结都起缘于这一天,这一个荷花池畔。”
以及,清歌那豁出性命地一咬所留下的齿痕。
“哦?”澹台凤鸣惊讶地道:“这是为何?”
“我不知道那天她因何掉入池塘,却知道是皇上救了她,对吧?”上官雅风苦笑。
“哼!”澹台凤鸣冷着脸,嘴里咒骂,眼中却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朕好心救了她,她竟把朕的手都咬破了!”
直到现在,他手背上依然留有两个极淡的牙印,可见当时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只是,她的倔强和不知好歹的犟脾气在那时已可见一斑。
“是,”上官雅风道:“皇上很快离开西秦回了东晋,这件小事自然早抛之脑后。可那次之后,奕林哥和我却知道云府有个漂亮到惊人的小丫头。”
“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歌渐渐长大。她的才情,她的美貌,引起京中无所贵胄子弟的追逐。”说到这里,上官雅风抬眸看他一眼,确定他并无怒意,这才慢慢地接下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奕林和……我。”
“他开始频繁出入左都御史府,并且察觉了我对清歌的情意,有意疏远了我。他是太子,是未来的西秦皇帝,他看中的女人,谁敢跟他争?”
上官雅风低声叙述:“有一年春天,我被大哥大嫂硬拽着去游宜兰湖,再次邂逅了清歌。原来她与大嫂是手帕交,其实说手帕交,还是高看了大嫂。”
说到这里,他不自禁地苦笑:“她眼高于顶,年纪虽小,未将任何人看在眼里。那股傲气着实让人受不了,偏又奇怪地受她吸引。”
“她似乎跟水犯冲,那一次遇上大风,她再一次失足掉落湖中,是我出手救了她。”上官雅风目光迷离,脸上不可抑制地浮起红云。
“后来,她设宴答谢,邀我前往。此事不知如何被奕林得知,大发雷霆,找上门来理论。你也知家父性子懦弱,一生都在避嫌,生恐我与他争清歌,严令我不得与她来往。”
“所以,你一气之下就离了西秦,到东晋来了?”澹台凤鸣奇道。
事情,竟会如此简单?
不,不会的!
以他对雅风的了解,他应该不是个这么冲动,行事不顾后果之人。
“若真有如此简单该有多好?”上官雅风苦笑。
正文 姓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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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不住父王的哀求,我终究没能赴清歌之约。三天后,清歌找到我,问我当年是否奕林救了她?我犹豫了一下,并未否认。谁知半个月之后,却传出了清歌和奕林的婚讯。”
“你的意思,”澹台凤鸣惊讶地道:“清歌一直记着那次溺水,她想嫁的人一直是朕,却阴错阳差嫁了奕林?”
“我不知道~”上官雅风苦笑着摇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有赴约,如果我和盘托出了实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上官奕林为何如此对清歌?”澹台凤鸣百思不得其解。
看按雅风的说法,上官奕林非常喜欢清歌,以至不择手段骗了清歌的感情,诱引她嫁给了他。
究竟是什么横亘在她与上官奕林之间,令他们在五年的婚姻里,同床异梦,形同陌路?
以至做了五年皇后的她嫁给他后,仍然保持着童贞?
渗“奕林对清歌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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