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吧,长得可真是俊俏。”
“姨娘夸奖了。”
陈姨娘正值盛年,可眼角眉梢都有股幽怨的味道,看来,陪着比自己年长很多的丈夫,并不是件轻松地事。“几年没见,姨娘却是一点样子也没有变!”沈穆清和她客气。
“真的!”陈姨娘有些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每天敷面……”眼角看到大太太,又知道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改天我和姑奶奶细细说——老爷还在书房等着姑奶奶呢!”
田妈妈就带着那群丫鬟婆子屈身给大太太和沈穆清行礼。
大太太早有准备,叫玉簪赏了每人一个银锞子,自己则和沈穆清去了书房,把莺莺燕燕的道谢丢在了身后。
沈箴站在书房的中央,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可当穿着桃红色褙子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眼中立刻噙满了泪水。
“穆清!”没待女儿给他请安,他已上前携了沈穆清的手。
沈穆清就顺势跪在了沈箴的面前:“老爷……”望着父亲满头银白,一语未完,她早已泪流满脸,“您,还好吧?”
“好,好,好。”沈箴望着女儿,只知道喃喃地说“好”。
“女儿不孝!”沈穆清握着父亲的手抽泣起来。
她这一哭不得了,兴哥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而萧悦影歪着脑袋望着沈箴,满脸的好奇。
“这是悦影和兴哥吧!”沈箴忙擦了擦眼角,摸了摸站在沈穆清身边的悦影。
抱着兴哥的明霞立刻上前几步走到了沈箴的面前。
兴哥看见陌生的人,止住了哭,张着大眼睛望着沈箴。白白嫩嫩的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一双眼睛如雨后的晴空……沈箴立刻就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小家伙。
“来,让外公抱抱!”沈箴把兴哥抱在了怀里。
兴哥也不认生,直直地望着沈箴,沈箴更是喜欢。
“你是我外公吗?”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沈箴低头,就看见外孙女满脸不解地望着他。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未能见面
沈箴低下头,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我是你外公!”
萧悦影伸出手臂:“还有我!还有我!”
沈箴不解。
“抱抱,抱抱!”萧悦影瞪着沈箴,有些委屈的样子。
沈箴大笑起来,把兴哥交给明霞,抱起悦影。
孩子的童言冲散了有些悲伤的气氛。
大太太笑着给沈箴福身:“亲家老爷别怪,小孩子不懂事!”
沈箴望着悦影笑:“想要什么就说什么,这可不是一般人的夫妻。”
又笑着对大太太道,“穆清在沪定多亏有了您的照顾。”
“看您说的。”大太太和沈箴寒暄,“我也只能为他们做这些事。还请亲家老爷不要怪我人微力薄才好。”
“这就是您太客气了。”沈箴笑着,“身边有一老,如同有一宝。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如果不是有您在身边,哪能平平安安地回到沪定。”说着,握了悦影的小手,“两个孩子都养得白白胖胖,这就比什么都好啊!”
古时候孩子夭折率非常高,像沈穆清这样生两个,两个都健健康康地活下来是比较少的。
“这也是托了您的福。”大太太笑道,“虽说是在沪定,可这一年四季您都捎东西过去——悦影要吃蜜饯就想起外公,有段时间还叫蜜饯做’外外’呢!”
沈箴微怔后哈哈大笑起来:“悦影,是不是啊?”
悦影还不明白大人为什么笑,但她喜欢自己的要求立刻就被这个称作外公的人采纳,也跟着甜甜地笑起来。
大太太就把悦影拜了常惠为师的事告诉了沈箴。
沈箴笑望着常惠:“常师傅是义薄云天之人。学艺是其次,学做人是正经。我这外孙女,以后就有劳常师傅了。”
常惠见沈箴这样客气,嘿嘿笑着摸了摸头:“我这是后继有人,高兴着呢!有什么有劳没有劳的。”
大家正说着高兴,有小厮进来禀道:“老爷,大爷回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陈姨娘听了神色有些慌张,“不是要上学的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笑道:“大爷听说姑奶奶这几天要回来,就派了贴身的鸣镝在家里侯着。这不,鸣镝一听,立刻就去报了大爷。大爷一听,就请假赶了回来。”
“这怎么能行!”沈穆清有些急,“会不会耽搁了大舍的学业——听说他明年开春就要参加童试了。”
沈箴点了点头,眼底闪过满意之色:“这圣贤之书总算没白读,还知道手足之情。”转头对沈穆清道,“毕竟是在闵氏家学里读了几年书,功底还不错,一天两天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穆清见沈箴说的十分有把握,不由笑道:“看这样子,大舍的功课很不错。”
沈箴笑着没有回答,而是叫那小厮:“请大爷进来吧!”
就有丫鬟撩了帘子,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孩子走了进来。
“大舍?”沈穆清望着眼前眼神羞涩的男孩子,有些不敢认了。
大舍喊了一声“姐姐”,给沈箴和大太太、沈穆清、常惠、任翔、时静姝等人行礼,大太太等人还了礼。
沈穆清这才有了真实感,她不由泪盈于睫,上前拉了大舍的手:“你长得比姐姐都高了……”
大舍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低了头,神色腼腆。
沈穆清就向他介绍:“这是你外甥女,叫悦影。这个是你外甥,乳名叫兴哥。”
大舍望着沈箴怀里的悦影,有些怯意地摸了摸悦影的小手。
“快叫舅舅!”沈穆清吩咐悦影,悦影立刻大声地叫了声“舅舅”。
大舍红了脸,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红色的是给悦影的,蓝色的给兴哥的。”
明霞忙上前收了荷包,又让跟着沈穆清回来的人给大舍请安。
大舍对着明霞等人到是神色自然,大大方方地受了礼,让随身一个叫锋镝的给明霞等人打了赏。
看样子大舍只是对着自己有怯意……
沈穆清的念头一闪而过,陈姨娘已笑道:“大太太和姑奶奶都一路劳顿,还是下去歇歇……我已吩咐厨房备好了酒菜,等会大家吃个团圆饭。”
“好,好,好。”陈姨娘的话让沈箴很高兴,“等会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庞德宝知道自己进京,应该会安排好一切的,怎么听沈老爷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和沈穆清都住在沈家?难道是萧飒出了什么事?可看沈老爷的表情,不像是出事的样子……
大太太满腹狐惑地由时静姝陪着,跟着沈穆清去了听雨轩。而常惠则由任翔陪着去了外院歇下。
“奶奶!”远远地,有个穿着湖色褙子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
沈穆清定睛一看,竟然是英纷。
“英纷!”沈穆清急步上前,“怎么是你?”
英纷就跪了下来,恭敬地给沈穆清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沈穆清亲手携了她,“你这是做什么?”
英纷还是执意给沈穆清磕了三个头,这才起来和大太太见礼,又要给萧悦影和兴哥磕头,“大姑娘和大少爷我还是第一次见面,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请个安。”
规矩如此,沈穆清没有拦她,英纷就恭敬地给萧悦影和明霞怀里的兴哥行了礼。
萧悦影就好奇地望着英纷,喜鹊等人对英纷也有所耳闻,知道她是沈穆清留在京都负责掌管京都事务的人,个个睁大了眼睛瞧她。
英纷眼里却只有萧悦影。见悦影小小年纪却雪肤花容,眉宇有英气,不同于一般的小孩子,很是欢喜。
“你怎么在这里?”沈穆清奇道,“爷住哪里?谁服侍呢?”
英纷笑道:“这不是听说奶奶回来了,所以我特意过来给您收拾收拾屋子——家里原来服侍的都嫁出去了,新进来的哪有我知道奶奶的禀性,没有我怎行!”
还是那脾气。
沈穆清笑着,有种重回往昔的踏实感觉。时静姝则掩袖而笑:“那是,我们穆清屋里没有了英纷姐姐,只怕是热茶都喝不上了。”
“任太太也不用打趣我。”英纷和时静姝说笑,语调十分的亲昵,“我们姑奶奶屋里没有了我,虽不至于热茶热水都喝不上,可那贴心的话只怕要少说几句。”
“听见没有,”时静姝就望了明霞,“可见你们在穆清身边,穆清多委屈。”
明霞笑道:“我们都等着看英纷姐姐的手段呢!”调侃着英纷。
大家都笑起来。
大太太看了暗暗点头。
家和万事兴。能这样亲亲热热地过日子,才是兴家之本。
进了听雨轩,屋檐下立着一溜低头垂目的小丫鬟,沈穆清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两棵芭蕉树。
她不由上前轻轻地抚着树身:“没想到长这么高了!”
“您去了沪定,老爷依旧留着以前在院里服侍的小丫鬟,”英纷笑道,“仍然和奶奶在时一样,每天打扫,按四季替换花草……屋子和您走时一样。”
沈穆清低头掩饰眼角的泪水:“我们也别站在这里说古了,拖着大太太跟着受累。”
“我不累。”大太太笑道,“听你们说说话,感觉到自己也年轻了几岁似的。”
“就怕大太太到时候嫌我们聒噪。”英纷笑着亲自上前撩了帘子请沈穆清等人进屋。
大家坐下喝了一杯茶,时静姝和陈姨娘就起身告辞了——把空间留给沈穆清等人梳洗。
英纷则留下来服侍沈穆清。
沈穆清见屋里没人了,一直笑盈盈的脸就沉了下来:“英纷,爷出了什么事?”
英纷回答的也干脆:“爷去了甘肃,任甘肃总兵。原想等您回来再启程的,可吏部那边下了文,爷等了几天没等到奶奶,眼看着到了上任的日子,只好带着庞管事去了甘肃。这件事,老爷也是知道的。”
重点不在于萧飒去了甘肃,而是“老爷也知道”这句话。
沈穆清决定等会去问沈箴。
“奶奶,爷走的时候,给您留了一封信。”英纷又道,走到八步床里的闷户橱边打开了中间的抽屉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沈穆清,“还说,让您在家里住几天,陪陪老爷,再搬去南薰坊也不迟。”
沈穆清点头,打开了信。
“穆清,久候不到,只得启程前往甘肃。沪定一别,已有半年有余,以为京都夫妻相聚不再分离,谁知道却不能见你一面,不知道悦影、兴哥可好,我心十分挂念你们母子三人。只是京都形势十分复杂,你来后就会知道。和老爷筹谋多日,苦思脱身之计,正值甘肃战事吃紧,我主动请缨去甘肃,是在是不得已,还望你体贴……”
沈穆清看着信沉思良久,问英纷:“京都现在到底怎样了?”
英纷上前几步,低声道:“说王阁老有逆谋之罪,已下了诏狱……今上病了……一山不能容二虎,大家都说今上可能活不长了……”
读古鉴今。历史是多么地相似……
沈穆清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黯淡。
英纷见状不敢多说,招了小丫鬟进来,自己轻手轻脚地伺候沈穆清梳洗。
待收拾整齐,沈穆清站了起来:“我去老爷那里,你传话下去,大太太那边,暂时稳稳。”
英纷明白,照着沈穆清的意思嘱咐下去后,服侍沈穆清去了沈箴处。
第二百五十九章 京都形势
沈箴见到沈穆清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而是指了指身边的太师椅:“坐!”
沈穆清福了福身,坐了下来。
有小厮上茶。
“这是瑞春送来的铁观音,”沈箴笑道,“味道很不错。”
沈穆清笑道:“难得老爷喜欢。”
英纷见这架势,朝着屋里服侍的丫鬟打了个手势,大家都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父女俩,沈箴直言不讳地开了口:“想来萧飒给你留了信了!”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沈穆清点头:“我还听说王阁老以逆谋罪下了诏狱,今上病的不轻。”
沈箴点头:“不处罪王阁老,不以正名。今上遭此大劫,又怎能不病。”
沈穆清沉吟道:“相公此去甘肃,是不是与此有关?”
沈箴喝了一口茶,神色凝重:“事情过去了四、五年,皇上被圏禁尚能复辟。而今上还有林家旧部拥护,秦王又蠢蠢欲动,自然是观望的多,出力的少,皇上想坐稳那把交椅,却又不拿雷霆手段,朝廷局面自然暧昧不明。好在萧飒冷静下来后能谋定而后动,趁着甘肃有战事,自动请缨为国分忧,我也十分赞成……穆清,你的眼光要放远,胸襟要放宽,这争的不是一朝一夕,是谋得百年身。朝廷之上,拥立之功固然显赫,可只有纯臣才是中流砥柱。何况,萧飒这一去,从四品升为正三品,也是件好事!”
知道了事情的内情,沈穆清放下心来。她笑道:“老爷放心,我不是那狭短妇人。”又想到王盛云被定的逆谋罪下的诏狱,不比沈箴当年的贪墨狱,不由长叹一口气,“那王阁老……只怕是凶多吉少。只是可怜三亲六眷!”
沈箴苦笑:“如果当年他拥立的是秦王,哪里还有这等事发生。这就是天意吧!”语气很是唏嘘。
一啄一饮,是不是天定!
沈穆清也颇为感慨。
“你既然只身前来,亲家太太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沈箴道,“她不是寻常闺阁,你等会回去就把萧飒的事对她言明。南薰坊的房子虽好,这个时候住进去却不是时机,让她委屈委屈,暂时就在我们沈家落脚。皇上身边还有汪图这个谋士,相信朝廷局势这两、三个月就会明朗的。你们也不要着急。”
沈穆清应“是”,起身道:“我这就去见大太太。”
沈箴点头,沈穆清屈膝行礼退了下去,转身去了大太太那里。
大太太虽然疲惫,可想到今天的事处处透着蹊跷,哪里还睡得着,斜在临窗的大炕上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听说沈穆清来了,亲自去迎了进来。
沈穆清朝着大太太使了个眼色,大太太遣了身边服侍的人,沈穆清把萧飒去甘肃的原由说了,大太太脸上就露出欢喜来:“我们飒儿能娶到你,可真是修来的福气。商品我不稀罕,只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劫。”
“八河那样的险地他都能安然渡过,”沈穆清笑道,“遇难呈祥,必有后福。您且放宽心,等相公的好消息就是。”
大太太连连点头,道:“既然亲家老爷让我们暂时别搬,那我就厚着脸皮住下了。趁着我们是客,家里的事还不多,我们不如找个日子去庙里给萧飒上柱香,求菩萨保佑我们家飒儿顺利平安。”
别看沈穆清说出来的话充满了自信,可自己心底也不十分有把握,这个时候能去庙里上上香,至少可以自我安慰一下。
她能理解大太太的想法,何况自己也想去。
沈穆清满心欢喜的样子:“还是您考虑的周到。”请玉簪去拿本黄历来,“您看什么时候去合适。”
大太太翻了黄历,看着这几日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要到五月二十五才有祈福、祭祀、出行的好日子。
“横竖还有六、七天,”大太太笑道,“你趁着这几日好好休息休息。”
沈穆清点头,两人说说笑笑,大太太落了心,自然不再强忍着,倦意丛生,沈穆清见着,说了两句话就起身告辞。
……
回到听雨轩,沈穆清也睡了一觉,再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悦影和兴哥呢?”她坐在镜台前由丫鬟们给自己梳头,问一旁服侍的英纷。
“大姑娘和常师傅在后花园玩。”英纷笑道,“兴哥跟着黄妈妈在睡觉。我刚去看过,还没醒。”
李妈妈留在了沪定,郑三奶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