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八一口气没噎住,登时狰狞起来。
万三金与叶闻人相视一眼,叶闻人掩唇咳了声,万三金也忍不住笑了,这小姑娘还真的是天赋异禀啊,嘴里的成语腾腾的往外冒还不带一个好的,怪道惹得群情激奋非杀了她。
“她除了嘴里不干不净,也没有其他坏处,以后不准她进来不久得了。”
刘八一听这话立刻幽怨了:“哪里准她进来,可她会飞啊,大门不准进她就从后门进、窗子翻、天窗里钻……咱们开门是做生意的,又不是防蚊虫的……”
万三金早就笑到几乎打跌,叶闻人也跟着后面笑,一只手牢牢托住万三金免得她摔了下去,小姑娘大眼珠滴溜一转,好生钦羡:“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的感情可真是好,木头答应我做我的奸夫的,可他到现在还没来。”哀怨语气登时一转,勃然大怒“丫丫个呸的,我不过是想跟他做对奸夫淫妇而已,他居然借口事忙不理我!”
做对奸夫淫妇?
“咳,为什么要做奸夫淫妇?”万三金很客气的讨教。
小姑娘横了一眼过去,“男女一对对的,不是奸夫淫妇是什么?”得意洋洋,“木头都说我举一反三很厉害的!”
……
万三金又被呛着了,马上又同情了,原来这是个不学无术乱用成语的主。
她指着雅宝与侯瑄:“那他们都是男的,为什么也叫奸夫淫妇?”
“他比我还漂亮,不做女人可惜了!”小姑娘义正言辞,大眼却是闪闪烁烁,最后老实坦白,“我还没有找到好用的词,等哪日我找到了再帮他们起个名啊。”
原来,没有文化不丢脸,乱用文化才是真的丢脸……
万三金服气了,果真是天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小二哥,她也没犯什么大错,以后不准她进来店里就是了,这些银钱给小哥们买点酒钱。”这小姑娘得她的眼缘的很。
刘八看着那锭银锭子不觉吞了吞口水,那可是够他们几人一个月的花用……“可是掌柜那里我们不好交代啊。这姑奶奶日日来夜夜来的,咱们可是受不了了啊。”
万三金轻笑:“你就算教训了她一顿,她以后就不来了?小二哥,小二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二公子,你道可是?”
叶闻人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过去:想将他拉入浑水之中?
万三金丝毫不客气:您面子最大,不用您面子用谁的?
娇小少女靠着阳光而坐,眼底全是狡黠光色,眉眼慧點幽幽荡出小女儿家的三分妩媚,唇角含笑,笑容却是极美的……叶闻人看着,忽的想将现在的光阴给留住,将这笑容给留住……
忽的察觉到自己已然心神荡漾,他咳了声下意识收回眼,慢道:“你去跟掌柜的说了,轻风十里如今正好研制出一种新的配方,明日我便让你拿过去你家试试。”
叶闻人都发话了,小小店小二哪里拧不过大腿,匆匆忙忙退下去了。不到须臾片刻,一直缩在角落不出来的掌柜立刻笑眯眯的出来道谢,至于某个口里没王法的丫头,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照例一阵寒暄过后,叶闻人一回头,便见着众人都盯着他看。
四人之中只有雅宝心思纯善:“闻人,你好厉害。”
侯瑄不说话,扫了叶闻人一眼,眼底颇有些不以为然。
小姑娘眨着大眼:“老奸巨猾!”
万三金好生欣慰,她总算是用对了一句成语了。只不过,她眨眨眼,立刻俐落的捧了一杯茶殷勤送过去:“二公子,这种四两拨千斤,明明是拿人家做试验品却搞的人家享了多大荣宠的本事可否教导小妹我?”
叶闻人似很满意她的态度,很客气的将茶水接了过去,优雅啜了一口方才慢道:“我刚才不就是在教你吗?”身教胜于言传也。
万三金悲愤:哪里有人这么教人的。却是敢怒不敢言,老实坦白道,“叶二公子,我刚才一不留神稍微晃了个神,可否再说一遍。”
“好。”叶闻人从善如流,温文软语,“你唤我的名字,我便教你。”
万三金:“……叶闻人。”叫个名字又怎么的了,她是能屈能伸的好女子。
叶闻人很是满意:“附耳过来。”
兔子立刻附耳过去,在毫不掩饰看八卦意味的三双眼睛之中兔子脸上先是喜,后是僵,到最后隐隐有青白的尴尬之色,最后羞意大起,兔子立刻化作河东狮,大吼一声:“叶闻人你给的我去死!”
话未说话,原本端坐的兔子立刻窜出三丈远,窜出三丈远之后又折了回来,拎着雅宝转身就走。雅宝一走,侯瑄自然是跟着走,刚才还是坐的满满的人立刻只剩下叶闻人跟小姑娘两人相对而坐。
小姑娘眉头皱了又皱:“她生气了?”
叶闻人笑的神秘:“错了,她是害羞了。您慢坐,我先走了。”说罢,施施然的就起身。
小姑娘见他居然就这么走了,立刻尖叫出声:“哎,你们解了我的穴道啊!你们过河拆桥!唉唉唉,你这个老奸巨猾,你这个奸夫快给我站住!”
叶闻人的脚步顿住,笑的温文和善:“你家大人难不成没教导你,有时候,人是需要藏拙的。”他扫了一眼暗处,慢慢的道,“你们要想她以后少惹点麻烦,最好让她定上三个时辰,不然不会受到教训。”
四野无声,小姑娘气的跳脚,结结巴巴,“你、你!”
叶闻人看了她一眼,继续微笑,“再说一遍,我跟三金是郎情妾意,不是奸夫淫妇,可记好了。”
※
从罪恶的让人腐朽的伴玩生活之中脱离了出去,万三金又进行到了伟大而繁琐的丫鬟生活。偏巧这段时日邱大小姐为了朝女强人方向发展,日日开始在店里指手划脚。
邱大河黄叶裘恭这些老人虽然觉得麻烦,但到底是主子,幸好也没有参于到什么关键性的决策上幸好大小姐之针对那么一个人,不好多说话,只得任着大小姐胡来。
大小姐胡来的唯一受害者,首当其中的便是万三金。
大约磨折了几日,邱大小姐实在是没法子了,当空看着火热的太阳,计上心来,大手一挥:“万三金,库房里有三百匹布,你今儿给我全部晾到后山去!”
正在整理货物的万三金下意识找帮手,人到倒霉处,喝水也是塞牙的,左右环视,居然发现侯瑄不在,黄叶不在,能帮的居然全部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暗暗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又能怎么办,晾布去也。
邱荣妍看着万三金垂头丧气的背影,得意大笑:今儿未哥哥会来家里赴宴,我怎么能让你在他面前现眼。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荷包扁扁,但跟搬布累死相比,万三金慷概舍财,还是非常容易的花钱找了几个小厮才请他们帮忙将三百匹布匹全部搬上后山。
布匹全部晾晒在山坡之上,漫山遍野,远远望去,清风拂动间觉得连绵不绝如云翻雾涌一般,瑰丽不可方物。
万三金又给了几个钱给那些小厮下山买酒去,自个儿找了个阴凉的地儿坐下了,和风徐徐,青山碧水,美景几乎美不甚收。既然今儿的任务是晒布,她若是早早下山去了,不是明摆着让邱大小姐找茬来着。
虽然看着邱大小姐气的跳脚变脸着实也有几分兴味,但看的久了也腻味,而且距离她离开邱家这个大染缸还有半年光景,可别逼得狗急了跳墙。
清风徐徐,一时居然有些困倦了,迷迷糊糊之间忽听到有人呓语:“三金,为商之道最大的便是本钱,你只要嫁了我,这钧州城里哪怕是天下,只要你想横着走没人敢说你一句不字。你道,可好!”
耳边一痒,似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记,一点一点的酥麻从那一口里绵软到了全身。
那人又笑:“你看你身体几乎软成了水,还道与我无意?”
色狼!
XX的,谁对他有意,谁对他有意!她是疯了才会对一个假冒龙阳君的狐狸有意!
一道轻微响声忽的传进耳膜。
正在对那只斯文狐狸拳打脚踢的万三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抬眼看去,便见着一个女子在不远处千难万难的拖着差点被风刮走的绸布,鬓上已有了汗意,柔美脸上也胀的通红。
“你在这里做什么?”
正在翻布的柳绿吓了一跳,一抬眼便见着万三金站在背后,立刻立正站好呐呐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双手不停翻搅着衣袖却是不敢抬头。
自从那莫名其妙的簪子事件之后,万三金便不曾去看过柳绿,她自认自己不是大度的人,也自认自己不爱干涉旁人的私隐,但实在那件事里她简直就成了其中跑龙套猴子耍的那一个角儿,这种认知实在颇为让人愤怒。
可如今看她这副模样,万三金朝天翻了一记白眼:“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跑这里来做什么,晒太阳?”
柳绿一听此话,忐忑不安的心绪登时似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眼眶一红:“三金姐,我……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有些事情我真的是不能说的,我在邱家足足待了十年,便是为了我娘。我不想让我娘死后也不安宁……”
柳绿也不知哭了许久,凄然的哭声在山坡之上分外连绵不觉,几乎惹的碧水一般的蓝天几乎氤氲出许多晦暗,天地同哭,万妍同悲。
万三金定定看着她,无可奈何,长长舒了一口气。
人生在世本来便有许多无可奈何之处,人生又有许多悲苦愁闷之处,能够痛痛快快哭上一场,也算是人生乐事。
柳绿哭的抽噎:“三金姐,你不要不理我,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娘她……”
“哭的话,还是到阴凉处去哭吧,今日太阳颇多,莫晒着了。”温文儒雅的声音蓦地出现,巧巧将柳绿的话给打断了下了去。
万三金吃了一惊,不置信的看着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叶闻人。他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些,她在后山居然也能找得到!
叶闻人很是愉悦的将她快要掉落的下巴给合好,很是欣然的道:“雅宝今日闹着出来远游,偏巧我想起后山那边有一竹寮,真没想到,三金你也在这里。我们可真的是有缘。”
叶闻人背后冒出一张笑眯眯花花黑黑的小脸蛋,仔细辨认了半晌,万三金大惊:“雅宝你怎么成熊瞎子了!”
雅宝低头看了看自个儿在泥浆里滚过的一身,浑不在意的一爪子摸上脸,脸上最后一点白皙也给黑泥遮了去,咧出了一口白牙:“三金,抓鱼,烤鱼!”说着,黑不溜秋尚粘着鱼鳞的爪子立刻抓上了万三金的手腕,“三金,吃烤鱼!”
看着雅宝顺利将佳人拐走,叶闻人低头睇眼已经呆滞的忘了哭的柳绿,微微一笑:“柳绿,有些事情我不想让她知道,你可懂得?你们邱家的那些龌蹉事情,你也不想让她搅进这些是非圈里,是不是?”
柳绿定定看着优雅斯文恍若高山浮云的男子朝着她微笑,笑的如同春风拂柳温软如玉,态度也是和煦软绵,清眸里却是幽幽的冷意,那冷意几乎让她打了个寒颤。
他是真真切切的在保护着三金的。
柳绿不自觉的,在那双似有着魔力的清眸之下,乖乖点了点头。
叶闻人满意轻笑,慢慢站了起来,身子忽的不由自主的晃了一晃。
柳绿慌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叶闻人揉揉眉心,眉眼里掠过些微惑色,惑色一闪而逝。
时日尚多,这段时间怎么会接二连三的觉得不对劲?
一抬眼见着柳绿怯怯而担忧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身后浮云流动,绸布翻腾恰似云却显得他的笑容虚无而飘渺:“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可好?”
那笑容真的是极美,柳绿几乎要被蛊惑了,乖乖点头,自己似说了些什么惹得叶闻人笑容愈发温和:“走吧。”
“去哪?”
“我们摸鱼去。”
“啊?”
※
后山之上有一条碧水溪,曾有文人雅士附庸风雅之徒题诗赋词:“盈盈一水间,碧落妆成镜,王母敛梳妆,尤嫌眉间痣。”由此可见这条碧水溪清澈成何种程度啊……
可如今……泥海翻腾,黑浪涌动,若是王母娘娘对着这个镜梳妆,恐怕大怒千里一巴掌挥了这张镜子。
万三金端坐在竹寮之上,很是无语的看着雅宝跟黑瞎子子似的在不远处碧水溪翻腾个不停,他自己下去也就算了,连带着居然拉着柳绿也下个河,两个人跟傻子似的在水里扑腾个不休,居然还笑的颇为开心。他侧头瞥眼看向旁边端着鱼竿钓鱼的高雅人:“你就任着雅宝这么瞎折腾?”
叶闻人斜睇了眼过去:“他现在不归我管,”鱼竿挑了挑,他在她唇边呵气如兰,“我管你就成了。”
万三金打了个寒颤,立刻抱着鱼竿转移阵地。叶闻人秉持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这一高尚品德,拖着压根没上鱼饵的鱼竿也挤到万三金那边去。
侯瑄看着你追我赶状的两人,摇摇头,漫不经心的将一条刚震晕了鱼直接往火堆上一架,然后附手看着在泥水里翻腾的开心愉悦的雅宝,唇角上扬,笑的满足。
须臾片刻。
一身泥水的雅宝从泥潭里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兴致高昂的抓着一件物事冲到万三金身前:“三金,我抓到鱼了!”
万三金好生稀罕,雅宝在泥潭里折腾了有一个多时辰到现在连一只蚯蚓都没有逮到,居然能够逮到鱼?
她兴致勃勃的凑过去。
“啊!雅宝,你怎么逮了条赤练蛇!”尖叫声响彻云霄。
过了半晌。
柳绿怯怯而又欢喜的捧着一件物事奔了过来:“三金,你看这是什么?”
万三金被雅宝那条蛇早就吓的魂不附体,隔着远远的,确认柳绿手里的东西不是细细长长的也不会动弹,方才觑眼过去,登时哭笑不得:“柳绿,你捞的是人家的臭靴。”
侯瑄在那边招呼:“过来吃鱼了,鱼应该熟了。”
隐约的鱼香在焦黑外壳之下泛着,虽然闻起来古古怪怪但也勉强算是极香的,虽然根本看不出是鱼的尸身。
几个人在旁边面面相觑,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侯瑄环视众人,冰冷脸上散着些微窘迫的色泽,他虽然在外漂泊了两年,但也算是有饭有菜一日三餐上面也没费折腾。烤鱼这种颇需要技术性的工作,他还真的没干过。
叶闻人咳了一声:“我今日胃口不甚很好,这鱼我就不吃了。”
万三金从善如流:“我今日中午吃的太多了,还没有消化完,侯瑄,你就自己慢慢用吧。”
雅宝苦着脸手指对手指:“侯瑄,太难看了,我不想吃。”
到底柳绿还是一个善良的娃,她瞥了一眼侯瑄过于难看的脸,干笑着挑了一个看起来最为完整的尸首,咬了一口。
柳绿在刹那间石化了:“这、这……”
雅宝小心翼翼的点点柳绿:“要不要紧?”
侯瑄严阵以待,生怕吃死了人,手中真气已经聚了起来。
柳绿环视众人,美眸已然绿了,嘴动了动,面色惨白:“侯瑄,你烤鱼都不用去鱼鳞和内脏?”话音未落,轰然倒地,壮士死的冤枉,呜呼哀哉!
趁着众人抢救雅宝功夫,叶闻人施施然的从人群之中牵出万三金的手,万三金才要挣扎,他凑到她耳边笑的清雅:“我那边藏着一盒糕点,我们偷偷吃了去。”
万三金眼睛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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