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
就见着暮色之中,穿着古装的白雪公主在一群漂亮的小矮人的簇拥之下,浑身散发着耀眼的火焰,如同复仇女神一般往他们这边走来。
万三金迷迷糊糊睁开眼,轻声低喃:“不好,白雪公主来抓奸了。”
叶闻人听的一愕,明明这个情况下绝不可笑的,唇角还是不禁上扬。宠溺的眼神从她的身上转过来,目光左移却是落到山坡上。
山坡之上,未轻寒负手站着,衣袂飘飞,细长的凤眸里隐隐有火色弥漫,全身泛着冷肃气息。
※
雅小宝一脸歉疚的在万三金面前立正站好:“三金,对不起,我会逼着叶闻人负责娶你的。”
万三金很有冲动一巴掌抽上雅小宝那张可爱的脸,碍于他旁边那个冷着脸跟冰块有的一拼的福郡王,竭力忍住:“小宝,我不过是睡着了而已,没必要为这个嫁人吧。”
“你们是奸夫淫妇……”雅小宝嘟囔,话音未落,被万三金阴恻恻凉飕飕的眼吓的瑟缩了下,赶紧很没胆往李危后面一缩,偷偷露出半张脸,“好啦好啦,未清韵跟叶闻人才是奸夫淫妇,我不说了就是。”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古怪?
雅小宝还待发言,衣襟被李危忽的拎起不客气的往外一摔:“在外面看门去,我待会出来。”
雅小宝位卑权小,磨磨蹭蹭蹭出去。
书房里少了一个聒噪的雅宝登时清静不少,万三金虽然颇为纳罕这位福郡王会有什么跟她足够哈拉,但还是很有待客之道的将手中毛笔搁了下来,“郡王爷,有事?”
李危淡淡看过去:“我只说三句话。”
万三金做洗耳恭听状。
“以后离雅宝远一些。”雅宝跟在这个女人身边,永远学不到什么好东西。
万三金嘴角抽了抽。
“以后离叶闻人远一些。”本还打算撮合她与叶闻人,从昨日一事看来,她完全是叶闻人生命中的灾星。
万三金眉头跳了跳,脸上笑容有些僵,然后僵硬的等着他的最后一句。
大眼瞪小眼……
小眼瞪大眼……
一直瞪到李危表情有些怪异,冷冷酷酷的转身就走。
万三金一呆,忍不住开口问道:“不是说三句话?”
李危脚步顿了顿,酷酷回头酷酷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
万三金慢了半晌方才醒悟过来,原来,三句话也包括前面那一个我只说三句话……
郡王爷,你到底有多少惜字如金?
门外丁丁当当的铃铛声伴随着小宝清脆到俐落的声音已经渐渐远去,动作之迅疾,看起来李危真的是被气的恼了。向来无法无天的小宝身边有这么个人物,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万三金搁下笔,慢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落叶随风曳起,在地上堆成厚厚一叠,不远处有佣仆不断扫着落叶发出唰唰的声响。
转瞬间,她已经来到这里足足有大半年了。
却是忍不住再度想起,叶闻人于她,又是什么心态?
那日之后,叶闻人因为高烧突然陷入晕厥,一群人忙的人仰马翻,她不过是个小小婢女,即使身为当事人之一也无人理会,就算她心里有些挂碍,除了被打发回家,又能如何?
明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了,钧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出席,叶未两家也递了拜帖,但是到如今都没有回帖回来。不知道,叶闻人会不会来?
下意识的,抚上唇,那日的温暖依稀还在……唇角忽的轻轻扬起,瞧他那日的惊慌狼狈,现代社会可看不到那么羞涩腼腆的男孩子,忍不住,她都有些心动了。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她脸上一红。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姑且不论年纪,人家那边还有一个未家十二小姐。
“三金丫头,三金丫头!”黄叶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未家居然回了一张驳帖过来,怎么办,怎么办?”
万三金一愣:“未家驳回了拜帖,怎么会?”
这几日,她早就命人拿了两个钱袋送入邱家衣肆里摆放,钱袋之精美,早就惹来了许多富家的询问,而一句开光大会之后再说早就吊足了那些人的兴致,一传十十传百,舆论效应早就铺展开来。她甚至可以想见明日开光大会会如何热闹了。
一般富贵人家之间都有一定的交往在,邱家也是大户,开光大会是佛事,送拜帖也不过是个说辞,就算不来,也不会特特回一张驳帖的。未家是钧州城众富贵人家之首,他这么堂而皇之的送过来,不是摆明着跟旁人说你要去就是跟我做对吗?
看来,未家是存心为难了。
黄叶愁眉苦脸:“可不是,未家已经明说不去了,城里的富户说不准也就不来了,那明儿开光大会可就办不起来了!”他一屁股在三金旁边坐了下来,“所有的东西都置办好了,钱也花出去了,这下可好了。嗳,三金,你去哪里?”
“未家!”
待万三金匆匆忙忙的奔到大街上,正是正午时分,街肆上人来人往,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喧嚣吵闹声里居然让她冷静了下来。
未家不去,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未轻寒,一个便是未清韵。除了这两个人,她还真的想不通是哪个人的缘故。
如果是未轻寒的话,大不了她将邱荣祥给搬出去,他好歹也是邱家大少,虽然一天到晚捧着书本装成书呆样,可到底要做些事情。如果是未清韵的话,恐怕就有些难办了。解铃还需系铃人,除非是找叶闻人,恐怕没有旁人解决了。
她衷心希望是前者。
脚下一个没留神,肩膀忽的被人一撞,她禁不住捂着肩膀唤了声。
“咦,姑娘是你!”
万三金诧异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脱俗月白长袍的斯文男子,相貌俊俏,身量颇高,身上还挎着一个药箱,看样子倒象是个医者。但她可以确定她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人才是。
斯文男子被万三金明显的疑惑伤的俊脸扭曲:“你不认识我了,我啊,你看看清楚,我啊!”他瞥了眼自个儿身上华贵的稠袍,在大街上居然将稠袍一脱露出里面有些寒酸的内袍,“姑娘,你那首诗能不能抄给我,我就记得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那最后一句怎么说的?”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万三金一听那诗,到还真的是想起来。那日她跟春风去万氏古董行,确实见着了一个酸腐书生。相貌真的记不清,不过那酸腐模样倒是不差分毫。
她想了想:“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啊,对,就是这么一句,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佳句,佳句啊!”酸腐书生抚掌叹息,又是脱衣又是脱帽的,活脱脱的一个疯子,吓的路人纷纷躲避绕着他们走。
万三金嘴角抽了抽,悄悄也往旁边走。
她可不想被当作疯子。
“柏大夫,你怎么还在这儿!爷还在等你呢!”人群中忽的挤出一个半大小子来,眉眼聪明的不是轻风又是谁,“唉呀,我的柏大夫,你怎么把衣服又给脱了!”
轻风一边替酸腐书生穿衣服,眼角一瞥见那个熟悉的背影停留在未府门前,不由诧异嘀咕出声:“三小姐不在邱家好好待着,怎么到未府去了?”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一回头登时尖叫,“柏大夫,那发冠是给你束发的,不是给你当球踢的!”
※
万三金欠身朝那未府的门子客客气气的施了个礼:“这位小哥,能不能进去通报一声,我想见十四少爷。”
门子有些傲慢的扫了万三金一眼,“你说见我们十四少爷,你就能见?小丫头,要找也让你家主子来,你一个丫头的,凑什么热闹!”
万三金低头看看自个儿,她今儿出门出的仓促,穿的也是邱家的丫头服饰,就连头发也梳的是小丫头们惯梳的两把头,整个人活脱脱的一个小丫头。
她想了想,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额一贯的交子悄悄塞了过去:“还请小哥通融一下,您就直接说邱家万三金找十四少爷。”
门子脸色立刻变的和缓起来,迅速将那张交子收入袖中,笑道,“也不是我不通融,实在是咱十四少爷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得不在府里。得,我替你问问去。”
万三金等了没多久,门子就出来了:“小丫头,你运气不算好,十四少爷昨儿就没回府,今儿也还没回呢。”
未轻寒没回来,那么今儿这件事就不是他做的了。她迟疑了片刻,“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哥再帮我……”话还未说完,就见门里慢慢走出来一个容长脸儿的婢女,容貌俏丽,体态均匀。月华朝她抿唇笑了笑,“三小姐,快请进来吧。十二姑娘恭候多时了。”
万三金心中陡然一沉。
还真的是未清韵惹来的麻烦。
※
万三金跟在月华后面,觑了眼四周无人,加快脚步跟了上去,试探道:“月华姐,十二姑娘找我是为了……”
月华没有转头,低头走她的路。万三金正要放弃时,突然极细微的声音轻轻飘进她的耳朵里:“三小姐,自古门当户对这个道理,不用我提点了吧。”
万三金心中蓦然了悟,原来跟她猜的大差不差,还是为了叶闻人的事情。
未清韵倚着白玉栏杆正在喂鱼。
偌大的碧水湖中一点波澜也不兴,唯有数十条锦鲤聚在湖边抢夺鱼食,跃来跳去,波光泠泠间说不出的灵动。
月华在白玉桥边就停了下来:“三小姐,您直接过去的,月华在这里侯着。”
“有劳。”
万三金步入亭中,在距离未清韵五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三金见过十二姑娘。”
未清韵的动作没有停,等手中最后一点鱼食全部拍入水中,方才缓缓抬起头,淡道:“坐吧。”
不过一日不见而已,未清韵居然清瘦了些微,丹青色的长裙愈发显得她娉婷袅娜如出水芙蓉,刻意妆点过的容颜愈发显得清雅脱俗。
万三金心中了然,道了声谢坐了下来:“今日三金来,不是为了旁的,只是明日拈花寺中有开光大会,三金特来请十二姑娘前去热闹一番。”
石桌之上放着一个小小香炉,香炉缝隙之中有薄白烟气袅娜而上,未清韵用手轻轻挥着那些烟气,声音似乎也要蕴在烟气之中,飘渺不定。
她淡淡的道,“本来倒是要去的,可这几日未家上下都忙着迎太爷棺材回乡安葬的事,实在没人抽得出空来。下次邱家再有此等盛事,未家一定去捧场。”
万三金咬牙。
果然是她在其中使的绊子。
这未清韵今年也不过十几岁而已,居然学会了以权压人来了!
若是按照她以往的脾气,她肯定会拂袖而去。可她现在可不是万氏千金,不过只是万三金而已。她又有什么资本在未清韵面前佯装清高。
她深深吸了口气,直接挑明了:“十二姑娘可是为了那日山谷一事?”
没想到,未清韵眼皮轻抬,掩唇轻笑了数声。笑声清雅柔美,却有着说不出的讥诮嘲讽意味。
万三金愕然抬头。
“你以为,未家回了邱家的拜帖,是因为我嫉妒?”未清韵的笑意慢慢淡去,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挑弄着香炉,悠悠的道:“不错,我确实嫉妒,但山谷里事情我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中,不管你与闻人有何想法,日后能够成为他妻子的……只有我。”
最后三字说的毅然果断,全是不容人反驳的冷然。
好理智的女人!
万三金眼底的再也掩不住惊骇。
未清韵今年不过十七岁啊,居然这么克制而聪慧,真真的自愧不如!她十七岁在干什么?一径只会腻在父母怀抱里面玩闹,为了高考而头疼,忙里偷闲间与朋友玩闹偷看校草。
这些大宋朝的古人们,果然早熟的很。
未清韵将万三金的讶然收入眼底,继续道:“不过我不否认,未家拒绝邱家的拜帖,有一方面因素确实是因为山谷一事。但更大一部分因素,却不光光只是为了我而已。”她顿了顿,“你想知道为什么?”
万三金唇角上扬扬起些微笑意来,“不需要了。”人家的家事,她不想多管。“明人不说暗话,十二姑娘,我只想问未家有无可能参加开光大会?”
未清韵脸上微掠过一抹讶色,不觉多看了万三金一眼,她倒是小觑了这万家三女了。她唇角微扬,慢慢的道:“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
“第一个,男女授受不亲,三小姐与闻人到底男女有别,有些事情不要多想,也不该多想才是。”未清韵盯了万三金一眼,那眼底俱是没有什么掩饰的警告。
“第二个,我们未家聚古斋也有一批刚烧制的梅花瓷瓶,邱家可愿意借用开光大会的场地,让我那批梅花瓷瓶也请拈花大师一并开光了。”
“第三个,我前阵子偶去苏绣坊游玩,无意中得见邱家请托绣制的钱袋,只觉得图样精致细巧,所以想请邱家那位绘制图样的师傅过未府帮忙。”
三个条件一说完,万三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苛刻。前两个倒还好,大不了以后不见叶闻人或者亏些钱也就是了,可第三个明摆着是抢人了!暂不说柳绿是邱家的人,她支应不了,就算柳绿是自由身,她也根本没有权利将柳绿让给未家。
柳绿是个人,又不是可以任意呼来喝去的畜生!
未清韵她看准了此次开光大会对邱家对她的重要性,明摆着存心刁难!
心中忽的生出一股无名火,那火闷闷烧着,让她心底一如兽挠二如火燎,恨不得现在就爆发出来才好。囊入袖中的左手握拳,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深入皮肤之中。
未清韵定定看着她,不期然的又忆起那日山谷里的情形,两人依偎而靠她可以相信是误会,比起那个误会,她更在意的是闻人的反应。他的面红耳赤,他形于外的忐忑,哪里还有面对她时的客套有礼。
他对万三金会忐忑,他对她却以礼相待,这其中的悬殊,她不是傻子,哪里看不明白!
纤手慢慢抚上香炉,稍微带点温热的冰凉稍微冷却了些微心里的怒火。
“三小姐这想的,未免也太长了些吧。我还真的乏了。”未清韵斜睇一眼过去。
她早就派人查的清楚,这次的开光大会乃至这次邱家突然决定出售钱袋,全部都是万三金一手张罗的,包括万千金与邱管事定下的契约,她也明了。
如果开光大会不能收到如期的效果,万三金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万三金深深吸了口气,眉眼俱开,站起身来嫣然而笑。她一身月华长裙,迎风而立,十分美丽脱俗,甚至可以称得上洁白无垢之雅致。
“十二姑娘的条件……”万三金眉眼俱是谦卑,傲色凛然,“三金,恕难从命。”
未清韵手一顿,慢慢抬眼看去,目中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讶然,还有……愤怒。指甲划着香炉,发出清脆冷冽的声音,她这么说,是不是代表着她与闻人之间果然……
万三金哪里知道未清韵是想到这边,相比较未清韵的波涛汹涌,却是波平浪静寂然无声。
四目相视,周围隐约有气流盘旋而转,渐渐露出峥嵘之态。
※
原本守在桥边的月华忽的匆匆忙忙的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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