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要挑紧要的刺,他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傻子。
小猴儿笑的更加欢乐:“郡王爷也要快大婚了吧,我未出府之前还听王妃说端侯爷家的郡主相貌标致,不知道雅宝小姐听到了作何感想。”
李危脸色黑了。
叶闻人笑看两人斗嘴,从棋盘中慢慢捻出一颗仅剩的黑子,居然是找拈花下棋,没想到还真的有志一同,看来拈花寺还真的得对一趟了。
“小猴儿,你告诉万三金,明日自有棋手会去。”
小猴儿忙躬身:“是。”他顿了顿,“这棋手是?若三小姐问起来我也好说。”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若她问起来,你直接找个名姓敷衍过去便是了。事成之后我会通知你的。”
小猴儿眸里略略闪烁片刻,却还是退了下去。待小猴儿已经没了踪影,李危才皱着眉头看向叶闻人,“你疯了不成,你要是赢了,那未家的婚事……”
“叶未两家的婚事迟早要摆上明面,本来便是迟早的事。”
“你果真愿意娶未清韵?”
叶闻人默然半晌,清眸里却是如苍茫雪落大地,一处寂寥满地洁白,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她是最适合我的人。”
※
“小心点,这里面装的是玉佛像,可千万别碰破了。”万三金盯着铺里的伙计将那个足以装得下一人的描金木箱子搬上马车后方才上了车。小猴儿紧随其后,一上车识相上来替她揉肩敲背,嘴里“啊啊啊”的叫了几声。
马车辙辙向前,踏着青石板路慢慢往前走,
“拈花不收礼,可他那帮子徒子徒孙也是要收礼的,我这段时间日日过去,再不送点过去,恐怕人家也要嫌了。”万三金舒服的舒了口气,“没办法,既然这件事应下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的落败。”现代的生意理念运通到古代社会,不知道是什么效果?
“黄叶找的那棋手,是在拈花寺里等我们了?只是他下棋而已,我又不懂棋,为何让我也去掺上一脚?”
小猴儿眨眨眼,很是无辜的冲着她笑。
“也是,素来高手都有些怪癖,你怎么可能知道人家在想些什么。”万三金失笑,随手从车厢暗屉里摸出一个水蜜桃,宽袖因为扯动撂至小臂之上,露出手腕与手腕上的银环。
原本漫不经心打哈欠的小猴儿无意中一瞥,整个人仿佛被点中了穴道陡然僵住。
万三金径自取出布跟盘子,剥皮去核,再用薄如蝉翼近乎半透明的小刀一分,果肉立刻分成四班,桃核也分离开来。一回头,却见着小猴儿呆呆的看着她的手腕,不觉诧异:“怎么了?”
小猴儿震惊之下连脸上惯常的笑意都没了踪影,怔怔的瞪着那方纹路精致的银镯,怎、怎么会……这手镯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手腕之上,而且他这几日居然一直都没有察觉。
万三金顺着小猴儿的视线看去:“你认识这个?”
小猴儿呆愣愣的点头。
万三金心中一喜:“那你知道该怎么解?”
“不……”
“没办法解开了啦!”一道声音凭空出现,声音清脆而大声,巧巧将小猴儿几乎已经脱口而出的声音压了下去。一只手从旁边伸出,将白瓷小盘连带水蜜桃全部拦截了过去。
万三金目瞪口呆的看着似凭空出现正抱着水蜜桃大吃特吃的雅小宝,惊道:“小宝,你从哪里出来的?!”
奇怪,她刚才是不是听到小猴儿说话了?
万三金回头看向小猴儿,小猴儿却是笑嘻嘻的跟她比了个手势:“我在店铺里看过这个的,很贵。”
万三金盯着他,随即暗笑自己多心,小猴儿不过是贫苦人家的哑儿罢了,怎么会知晓未轻寒随随便便抛出的定情信物。
见万三金目中疑惑之色渐消,小猴儿也跟着松了口气,真是好险,若不是雅宝小姐突然岔了一句,他恐怕已经破功。饶是如此,视线还是不是不自觉的落到万三金手腕之上,心里忍不住抓狂惨嚎。
凭嘛啊,门下弟子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凭嘛让他每次都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雅小宝很快便将桃子啃的干干净净,也不解释自个儿怎的窜出来的,反倒狗眼巴巴的看着万三金:“三金,我饿!”
万三金咂舌,“你没吃饭?”从车厢里再摸出唯一剩下水蜜桃,才要为他去皮却被雅小宝一爪子抢了过去,她也懒怠剥皮,直接咬了个破口吸吸咬咬,狼吞虎咽的模样看的万三金惊了又惊,“你到底饿了多久?”
雅小宝顾不得答话,伸出一巴掌。
“五天?”
雅小宝将最后一口桃肉吞下肚,“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都饿成这样,要是五天岂不是直接咬人了?
“五个时辰很长了好不好!”两只水蜜桃暂且抚慰了雅小宝空虚了五个时辰的胃,瞟了一眼身后足以容纳一人的大箱子,笑眯眯,“我是从那里出来的。”
万三金脸色陡然变了,“你从那个箱子出来,那箱子里的东西呢!”忙扒着箱子往里一看,登时傻了眼,箱子里面别说是玉佛像了,连个玉渣子都没有!
“木头不准我出门,我不藏在这里我怎么出来?”雅宝笑嘻嘻的从箱子里爬了出来:“别看了,那玩意给我扔后花园的湖里去了,等改日我回了山里,我保准找一堆更大更好的送你慢慢把玩。”
万三金气的想掐死恬不知耻的小宝,那个东西可是她花了一贯钱从古董店里淘出来了!她这个败家子居然给她扔河里去了!
“回去,赶紧回去!”时间还来得及,她得赶紧捞出来。
雅小宝吓的一跳,赶紧抓着她不让她下车:“不成不成,现在要是回去,肯定会被木头抓回去!”她要让他知道,得罪了姑娘她,后果比得罪了皇帝小儿还严重!
你拉我扯,我扯你拉,正在疾速行驶的马车忽的顿住,巨大的冲力让两人不由自主一个趔趄,直接往外冲出去!
车帘忽的被人从外一掀,一个黑色人影一晃扣住马车车板,衣袖再一挥,刚才还往前冲的摔跤二人组已经被劲风拂着往后一跌,正好撞上躲避不及的小猴儿,三个人立刻玩起叠叠乐叠的不亦乐乎。
万三金揉着头爬坐起来,看向倚在门口站着的黑衣少年,冰冷的脸,暴烈的气质,他不过站在那里而已,却陡然生出一股让人为之颤栗的凶猛气息,仿佛站神一般。
虽然那日在春风阁里迷迷糊糊看的不甚清楚,但大抵可以确认该是那日来救人的黑衣人。
李危视线与万三金的视线交汇片刻,纵使对万三金此人有许多意见,还是对她异于常人的勇气颇为起了几分赞赏之意。他自幼便随着父亲征战于沙场之上,全身也早就被鲜血杀戮浸淫,就算他强自遮掩,强烈的杀气也足以将一般人吓退,这个女人居然胆敢这么看着她,该说她是大胆还是莽撞?
这样的女人,怪道会引起闻人的兴趣,不过,只能是兴趣而已。
“你们还要趴在那里趴上多久?”伸手一勾,直接将扔趴在地上哀哀直叫的雅小宝勾起,“走了,船已经在等我们了。”
雅小宝忽的飞脚一踹,直接往李危的要害处踹过去,李危眉头一皱,身子往后一侧将她那一脚避了开去,眉头微微皱了皱,“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歪招?”居然如此阴损!
雅小宝趁此空当往后一跳跳入万三金身后,探出个脑袋大叫:“我才不要跟你回去!”
李危危险睐眼,慢慢的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车厢内的陡然凉上了好几分。
雅小宝扣住万三金的肩膀登登登往后退,“我偏不回去,就不回去,你非让我回去我一定杀你全家然后卷款潜逃!”
……好生狠辣的威胁,可是能成功吗?
万三金流汗。
抬头一见,却见着李危俊脸已经黑了大半,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的往外跳,明显被雅小宝气的够呛。身为站在两人中间很容易被误伤的挡箭牌,万三金忙挥手示意:“等等!”
李危睇眼过去。
万三金掩唇咳了声,“两位要打要杀,是不是让我先去拈花寺再说,我还有事。”
李危闻听此言,煞气一敛,“你要去拈花寺?”危险冷眸慢慢往左移,移到小心翼翼掀帘往外遁逃的某人身上,冷冷的哼了声。小猴儿身体一僵,干笑两声直接躲到车厢边边面壁思过去也。
他记得,今天闻人可是跟未清韵一起去的拈花寺。
或许,也是时候让闻人彻底死心的时候了。
李危上下扫了万三金一眼,冷冷丢下一句:“那好,我先送你去拈花寺。”
哎?
怎么回事?
※
到达拈花寺的时候不过是晌午时分,今日是初一,烧香朝拜的人极多,信男善女络绎不绝。足以见得这拈花寺香火着实鼎盛,李危借口要去找人,早就拎着叫嚣并试图淘宝的小宝逃犯直接进了正殿,连小猴儿都借口肚子不甚舒服丢下一句“那棋手在左殿”等着也不知去了何处。
万三金无可奈何之下,买了三柱香直接进了左殿。
左殿供奉的也是迦叶尊者的雕像,不过大殿里的是金胎金身,而左殿里的全是泥胎木塑,就连屋舍都是古朴肃静。所以相比较大殿里的人来人往,左殿里就人烟稀少,只有偶尔几个虔诚拜佛的人抽空到这里烧了一炷香。
据说这拈花大师是不世出的高僧,以佛法禅理为精,游历宋朝山山水水,路经钧州城里忽的一夜遇见迦叶尊者从天而降对他拈花而笑,他就此得道,落地生根建下了这拈花寺。人云亦云,传说里的人物总是添了好几分虚幻,虽然她不信,但这拈花大师的威望正是她要借用的。
这拈花大师有个惯例,若是对弈一定要在左殿后山的懒云亭,所以她便约着那棋手在这里等。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也是被逼无奈,已经输了九次了,再输下去她也没脸天天来磨拈花大师了。
难不成真的得去别的城里请?一来时间不够,而来名头也不够想啊。
只希望,兵行险着,她昨夜苦思冥想了一夜的法子能够有用。
万三金诚心烧了柱香,左殿里除了一小和尚外,根本没人在。
不是说在左殿里等着的吗,难不成还没有到?
果真是极不守时。
心里正在腹诽间,忽的一小童怯生生的走进殿里,将一张纸笺往她怀里一塞一溜烟的就跑了。
她长的很吓人吗?跑那么快……
不过,这是谁送的纸笺?
心中纳罕,她顺手打开来一看,这一看不打紧,登时怒火上升。
“收了银钱不干事,居然敢不来!我明儿非得想法子掀了你家棋院不可!”
——万姑娘鉴上:小生这几日身子不适,不能如约而至,还请姑娘海涵。
这话说的,仿佛是她对他很有意思,而他对她很没意思似的……
万三金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的跳了又跳,小猴儿到底是找了什么人?
居然放她鸽子?!
一小沙弥快步走进左殿,左看右看却只看到一个矮小瘦弱的少年站在殿里,抓着张纸笺双手抖啊抖的,表情很是吓人。小沙弥迟疑了好一会,方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敢问是邱家请来的棋手,师父已经恭候多时了。”
吓,这张脸怎么这副样子。
小沙弥被万三金掩不住的狰狞之色吓了往后退了一步,呐呐道:“如果不是,我再等等就是了,施主莫要动怒。”
万三金咬牙,一字一句:“是,我是!”
待万三金的背影消失在后门之时,一直缩在墙角的小猴儿才偷偷摸摸的钻了出来,眉开眼笑才要找个茅房方便去,忽的背后出现一道冷音:“这就是你想的法子?”
小猴儿笑眯眯的回头:“郡王爷觉得这主意不好?若是不好又何必看着呢?”
李危冷冷看去:“这是最后一次,若是还有下次,莫怪我不留情面。”他顿了顿,“你可以买通小沙弥,难道不担心在拈花那边出了岔子?我怕你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小猴儿呆了呆!
糟糕,忘了还有拈花老僧了!
李危丢了一记废物眼神过去,大踏步走进左殿。
※
万三金跟在小沙弥后面慢慢走。绕过大殿,往东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眼界忽的开阔起来。一座石桥,石桥下流水潺潺。石桥这边是殿宇森森宝相森严,石桥那边是古树遮天野趣盎然!仿若天地冰火共生而处,唯有流水为界,殇然共舞。
小沙弥合十作揖:“过了石桥,沿着小石子铺就的小路往前走,便是懒云亭。施主可自行过去。”
万三金忙还了一礼,过了石桥,沿着小石子路往前走。虽然是春暖花开时节,可四周古木森然遮天蔽日的,居然一点阳光都没有透进来。走到石子路尽头,果然见着有个木亭子,上面挂着个匾,懒云亭三个大字写的清隽俊挺,如翠竹凌然而立,傲然不屈。
亭子里坐着两人,一人正面对她,慈眉善目须发皆白,一袭灰色袈裟朴素干净,倒有几分得道高僧的脱俗之态。另一人则背对着她,树影遮住了他半边身子,隐隐绰绰间只见的他黑发束冠,青衣翩然,在古木森人之中浑身透着股里清雅出尘的贵气。
心中忽的有些自惭形愧起来,伸手将自己的衣服理好,深吸了口气,她慢慢往亭子那边走,距离亭子三尺时停下了脚步:“在下邱家随伺,特来见过拈花大师。”
耳熟的声音灵那青衣之人执棋的手略略一顿,回头看去,巧巧对上万三金抬起的眼。
两个人都是一怔。
说起来,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见过了,那些日子里的熟络仿佛在转瞬间已经没了踪影,剩下的不过是些零落淡然。
两人默然半晌,她似乎瘦了许多,身量也见长,容色似乎比以往更添了三分丽色……
叶闻人摩挲着棋子,强自将震惊的心绪压了下去,淡淡微笑:“没想到在此处居然遇见万三小姐,可真是极巧。”
三小姐?
万三金又是一愣。
这称谓仿佛是一道鸿沟,将两人之间隔下了道无形屏障。
没来由的心中忽而变的极不舒服,万三金摇去心中不舒服,垂了垂眼:“三金见过二公子。”
拈花神色愈发显得古怪,若有所思的瞥了叶闻人一眼,抚须呵呵一笑,“原来是万施主,万施主请坐。待我与叶施主这盘棋下完,可好?”
“大师客气,不要因为我坏了大师与叶二公子的兴致才好。”万三金道了声谢,在剩下的那个蒲团上盘腿坐了,幸亏她今天穿的是男装,否则还真的坐不了这蒲团。仔细往棋盘里面一看,这两人下的居然是围棋。
她象棋还能懂一点,可就是拿这横七竖八的黑白子没奈何,看得懂,却不会下。
拈花抚须而笑,眼底全是洞悉世情的了悟。“叶施主,万物皆有佛性,佛性也是人性,这盘棋你怕是要输了。”说罢,他白子一掷,立刻解了刚才的围困之势,豁然开朗间居然已经完全开朗。
叶闻人笑的淡然而温雅,只是清眸之中泛起些微涟漪,原本已经落入棋局之中的黑子已然收起,视线微转,已经落到另外一处。棋局一动,败势已经挽救不了了。
拈花仔细看向棋局,神色略显古怪。
叶闻人落子之处是死棋,他不敢那般蠢笨连死棋都看不出来才是,眼前这少年是难得能与他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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