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惠儿所说,尽量少动,还要注意……。”徐氏细心指点起来,末了朝沉默少言的王氏和声道:“思儿,你有什么要补充地吗?”
王氏神思恍惚了下,眼眸随之恢复清明,轻声说道:“嫂嫂所言句句在理,无须我再多言了。”
王氏的兴致似乎不怎么高,芸娘美目轻盼,也猜测出几分原因来。
王氏不喜欢楚质地事情在楚府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理由似乎是楚质不求上进,王氏恨其不争,加之害怕近墨者黑,会对楚珏的学业有所影响,所以干脆疏远楚质,这是摆在明面上地理由,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担心楚质夺走楚珏继承楚洛家业资格。
楚洛有四子,楚俭和楚是妾所生,按照大宋的法令,没有资格继承楚洛的家业,也不能享受恩荫的待遇,小的时候,楚洛对待三子(楚没有出生)就一视同仁,但是同床共枕多年,王氏却知道楚洛其实最喜欢的是楚质。
王氏也清楚这是爱屋及乌,毕竟在妻妾之中,楚洛最喜爱的是惠夫人,对于这点,楚洛的妻妾心知肚明,出于爱子心切,或者心中隐藏的嫉妒情绪,王氏当然不可能喜欢楚质,虽然楚洛一再表示以后继承自己家业的人一定是楚珏,而惠夫人也含蓄表示过不会与之相争的意思,但是王氏的担忧总是放下来。
直到楚洛有意把楚质过继给楚潜为子,虽没有成功,但让王氏心中稍安,特别是当楚洛有意识的疏远楚质之后,王氏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暗暗有几分悦,不过看到楚质慢慢的消沉起来,被楚洛训斥责罚,王氏也有一丝不忍心。
但这丝不忍心在近段时间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涌现的是深深的忧虑,楚质突然之间好像是换了下人似的,不仅学业突飞猛进,而且连连得到一些名家大儒的赏识,名气也随之日积月累,在汴梁城中广为传诵。
楚质高中童子试榜首,楚洛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王氏却知道他心中的喜悦,早晚他要过继到三叔家的,王氏不停在心中安慰自己,期望能隐藏心底的不安,没有想到事不随人愿,突然听到潘氏怀孕,王氏怎能淡然处之。
王氏的心理,一帮女眷谁都隐约明白几分,见到她有些黯然的模样,惠夫人红唇微动,十分想开口表明自己的心迹,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她的举动,细细想来,在惠夫人的心中,何尝没有让自己儿子继承楚洛家业的念想。
经过繁琐的仪式,祭祀祖先的活动总算结束,楚质连忙站了起来,悄悄舒展身体,楚俭不在,身为楚家的长男,楚质要承担的礼节自然要比其他弟弟繁重一些。
“岩儿,你随二哥、三哥、儿到那边玩耍吧。”仪式结束,楚汲立即拉着一个身穿锦衣华服,年约十岁,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孩和颜悦色说道。
“二哥、三哥。”楚岩微微点头,上前两步拱手行礼,眼睛里有几分喜悦。
“你是岩哥哥?”一旁的楚含着小手指,眨着漆黑的眼睛,好半响之后才恍然似的呼叫起来。
“才几个月没见,小儿就不认识我了。”楚岩垂头丧气说道,随即又振奋起来,上前搂抱只到自己半身的楚,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如玉的脸庞都涨红了,这勉强抱起楚,在原地绕了几个圈,惹得楚欢笑不已。
“质儿,看着他们一些。
”楚潜微笑吩咐道,深情望了不远处的潘氏一眼,扯着两个兄长到旁边的宴席举杯畅饮起来。
“岩儿,最近怎么样了?”分开两个小孩,以免他们摔着,楚质笑问起来,楚汲中年得子,对楚岩自然是宝贝异常,但凡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基本是没有什么自由可言的,楚岩也是如此,为了将之培养成材,楚汲可是不遗余力,亲自对楚岩进行启蒙教育,平日里管束严格之极。
“在随父亲学习诗经。”楚岩小声说道,侧身避开楚汲,语气有些无奈,显然对此非常不耐,毕竟孩童贪玩的天性可没有那么容易磨灭的。
“儿也在学诗。”楚不甘寂寞叫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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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帮忙
儿真聪明,学了什么诗,念来让大姆听听。”徐女眷走了过来,闻言微笑说道,非常自然的捏了下楚肉乎肥嫩的小脸蛋。
“云对雨,雪对风。
晚照对晴空。……,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自从学会对韵之后,楚似乎喜欢上这种声韵铿锵顿挫,朗朗上口的字句了,一有时间就摇头晃脑的吟诵起来。
“这是何诗?”徐氏出身文人世家,也是颇通文墨的,细听之下,有几分奇。
“这是韵诗,是质儿编来教儿识字的。”娘轻微笑道,童谣哩语联对韵始终上不了台面,她索性自作主张换了个名字。
“嗯,韵味深长,确实适合启蒙之用。”徐氏点头说道,露出一偻赞许的笑容:“质儿,数月不见,你长进许多,还成了秀才案首,大姆心中欣慰。”
“日后还须大姆多提点。”楚质微笑拱手道。
果然和以前不同了,徐氏暗暗惊讶,当初听到关于楚质的种种传闻,她心里还半信半疑,不相信楚家最不求上进的楚质居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直到知道楚质在童子试中一举夺魁,位居榜首,这才信了几分,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如今见到以前在自己面前拘谨不安的楚质,现在却坦然自若,进退自如的样子,虽没确信无,但也肯定楚质与以前有所不同了。
“质儿,最近是否有空?”众人笑谈几句,潘氏突然突兀询问道。
“童子试已过,解试还很早,书院的课堂也安排不紧,还是有几分清闲的。”楚质盘算了下,有几分迷惑道:“婶娘有什么事情吗?”
“如此甚好。”潘氏含笑道:“婶娘确实有一事相求。”
“会么求不求地。有事你就吩咐一声。质儿身为晚辈。理应效力。”惠夫人柔声说道。
“娘亲说地是。婶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楚质赞同笑道。
在众人地惑目光下。潘氏轻抚小腹。露出慈爱笑容:“婶娘最近应该没有什么闲暇时间了。你可否帮忙打理一下婶娘家中地生意。”
潘氏是商人之女。这点楚家上下都清楚。宋朝商人地地位虽然不高。但世人对商人地身份并没有歧视。只是见不惯某些奸商敛财手段卑劣罢了。有些名商巨贾人品高尚。时常救济贫寒士子百姓。一样得到世人地肯定。与商人联姻在社会各个阶层也不是什么稀奇地事情。不仅是权贵百姓。宗室子弟也没有例外。
“打理生意?”楚质惊讶道。虽然很少过问楚潜地家事。但是经常上门。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会了解一些。
楚潜还未进士及第之前,也是个清贫寒士,时常要靠长兄,也就是楚汲的接济才能度日,和绝大多数文人一样,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不懂营生的书生,中举之后,立刻成了香饽饽,各家媒人纷至沓来,根本不计较楚潜清贫如洗地家境,宁愿倒贴嫁妆也要与之联姻。
说明一下,宋朝的嫁娶也是要经过媒妁之言的,不过却可以相亲,也就是说婚前男女双方可以见面的,地点往往在酒楼、园圃等雅致环境,这颇有些今日自由恋爱的味道,若新人中意,男方即以金钗插于冠鬓中,这叫插钗,若不如意,送二匹彩缎,美其名曰压惊。
楚潜是如何相中潘氏,具体过程楚质当然不清楚,不过自从潘氏嫁与楚潜之后,楚潜再也没有为过钱财担忧,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楚潜的俸禄不高,却依然可以住上豪宅的原因。
“嗯,才几家店铺地生意,平日里就是对下帐本,不时到店里巡查一二,应该难不倒才高八斗的质儿吧。”潘氏巧笑嫣然道。
“自然没有问题。”也没有多想,楚质随口答应下来。
与后知后觉的楚质相比,几个女眷的思绪却灵敏许多,目光掠过一丝诧异,随之有几分明了。打理生意,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毕竟做生意的,谁没培养几个心腹,况且有楚潜在开封府当推官,就算放任不管一年半载的,恐怕店铺里的掌柜伙计也没几个敢偷奸耍猾。
其实潘氏这是在向几个女眷隐喻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依然是非常喜爱楚质地,毫无问,潘氏非常的聪明,并没有被怀孕的喜悦冲昏理智,在孩子没有降生之前,是男是女谁也不知,自然不能冷落了楚质,断绝了后路。
不等几人有所反应,潘氏立即笑脸盈盈的请众人入席,吩咐仆役奉上美味佳肴,珍果疏酿,轻
的把这事定了下来。
大宋都城东京开封汴梁城,自五代后梁建都以后日益繁华兴盛,到大宋开初之初,已发展为当时世界上百万人口地特大城市,商业也空前繁荣,城内形成几个繁华的商业街区,宫城正南门宣德门前地南北向大街称为御街街,自州桥出朱雀门直至龙津桥,是主要的饮食业中心之一,尤以夜市著名。
街道两旁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每一交易,银钱动辄千万贯以上,少辄数贯,在城东街有一处潘楼酒店,占地广阔,名为楼,其实是由十几座建筑联在一起地,在经营膳食酒水生意的同时,其下也兼营衣物、书画、珍玩、犀玉等物,与其说是一家酒楼,不如说一处具体现代百货商店性质地商铺。
潘楼的生意十分兴隆,每天迎来送往的,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前来潘楼的客人绝大多数是文人士子,他们前来的目的大致相同,不为它物,只是想从潘楼中抢购一两块珍稀的潘谷墨。
在古代,某件物品能列为贡品,那就是质量的保证,品牌的象征,自然受到世人的追捧,也不知道是明白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还是真的供不应求,反正在潘楼出售的潘谷墨,每日都有个定量,如果来得晚,只能乘兴而来、失望而归,所以在清晨时刻,潘楼前已经聚满三五成群、错落有序的人群。
辰时未到,潘楼没有动静,谁让整个汴梁城只有这里出售潘谷墨,门外的人群也了解这个规矩,唯胡耐心的等待下去,辰时一到,潘楼大门吱的一声,悄然开了半边,等待许多的人群立即见缝插针,争先恐后的挤了进去。
潘楼的伙计似乎早有经验,门开了一半,已经闪过身来,避开涌进的人群,过了半小小时,随着潘楼掌柜宣布货已清空同,成功买到潘谷墨的人兴高采烈的离去,而大多数双手空空的人也满脸的无奈,在嘴上报怨了几句,也随之散去,而在这个时候,潘楼的伙计才从店里冒了出来,收拾着眼前有些狼藉的场面。
过了片刻,从门外来了两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为首之人似乎对潘楼感到非常好奇,也不顾伙计在清扫店面,兴致勃勃的在店里来回走动,仔细的打量起来。
“二位公子,本店的潘谷墨已经售完,若是想要的话,明日请早。”店里几个在打扫的伙计面面相觑,相互示意一番,推出一个人出来开口说道,态度非常客气。
旁边的一个相貌清秀、唇红齿白、细眉明眸,有几分盈弱的秀气少年似乎有话要说,却被为首的俊逸少年暗暗阻拦下来。
“你们如何知道我们是来买潘谷墨的?”俊逸少年含笑说道:“潘楼可不只有此物出售而已吧。”
“自然不是。”说话的伙计还算机灵,立即露出笑脸道:“不知二位公子是要书画、珍玩、还是金石犀玉?”
“听闻潘楼酒水乃是汴梁一绝,我们是前来用膳的。”俊逸少年轻笑说道。
“那要让公子失望了,想用膳的话,只能请二位请午时再来。”伙计笑道,心里暗暗嘀咕起来,虽然潘楼也经营酒膳生意,但并不是在这个区域,而且汴梁城中的酒楼在早上的时候一般也开门的,只会在午时开门迎客直到子时以后才打烊。
连这个规矩都不清楚,莫非是外地人?几个伙计猜测起来,在此时候,刚刚把钱银安置妥当的掌柜从内店走了出来,发现几个伙计待着不动,也没有仔细看清店里的情况,立刻放声斥喝道:“都楞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清理店面,才不在这里一小会就敢偷奸耍猾,小心我扣工钱。”
几个伙计闻言,也不敢反驳,手脚立即麻利的清扫起来,掌柜这才满意点头,忽然发觉店中多了两个俊美少年,不由惊讶打量,稍微一楞沉吟,随之恍然,脸上堆起了笑容,带着一丝讨好之意说道:“质公子来了,也不让人通知一声,也好让我出门迎接。”
自从决定让楚质帮忙打理生意之后,潘氏也没有耽误,找了个时间,直接吩咐各家店铺掌柜集合,当众宣布此事,当时楚质自然也在场,潘楼的掌柜当然认识,把一切安排妥当,潘氏从此撒手不管,安心的在家休养孕胎起来。
说是让楚质打理生意,其实真正管事的还是各家店铺的掌柜,楚质不过是从中监督罢了,潘氏掌柜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见到楚质出现在这里,心里难免有一丝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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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欢喜的初儿
只是东家雇用的高级伙计,随时可以罢免,而楚家人,若是在东主面前说了几句“谗言”,亲疏有别,自己的辩解东主未必相信,潘楼掌柜暗暗腹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质公子请往里坐。”潘楼掌柜客气引请,回身朝几个伙计轻喝道:“质公子来了,也知道奉上香茶。”
质公子是谁?几个伙计迷惑了片刻,回想前两日掌柜之言,突然恍然大悟,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连忙不迭的烧水煮茶去了。
楚质也没有拒绝,慢慢走进店铺的内室,本以为里面就是一个窄小的房屋,没有想到随着掌柜随手一接某处,内室立即多出一道门来,走过有些昏暗的长廊,豁然开朗处却是一处精制小院落,楚质好奇打量周围环境,发现这里与潘楼店铺邻近,从院落矮墙向外看去,还能瞧见潘楼店铺敝开的大门。
其实像这样的暗门暗道汴梁城中比比皆是,特别是权贵之家,或者生意红火繁荣的店铺,总有那么一两处防止意外的措施,太平盛世的时候当然用不上,但逢乱世,这个的作用就大了,毕竟宋朝才太平了几十年而已,若是在五代时期,还有权贵之家直接挖了条直接通往城外的通道呢。
在掌柜的带领下,楚质走进一间厢房,刚刚坐了下来,还没有开口,掌柜已经非常识趣的从房里一个暗格处取出账本,连同算秤恭敬的递给楚质,随后微笑说道:“质公子,请随意,若是发现不妥之处,可随时叫唤在下。”说完微微行礼,从原路返回,想来是去照看潘楼生意了,当然也有不打扰楚质核对帐本的意思。
接过帐本,楚质仔细翻阅起来,看了片刻,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晕,摸着身旁只有九档的算秤,楚质轻轻一叹,不要说这算秤与现代的算盘有所不同,就是完全一样,自己要核算准确这帐本里的数目,恐怕也要费一阵苦功才成。
“公子,茶水来了。”与楚质一同前来的秀气少年姿态优雅地走了进来,瓷白如玉地纤细小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茶水呈青白色,香气四溢。
“辛苦你了。
”随手把帐本搁放一旁,楚质微笑说道,端起杯子,细闻了下茶气微香,只觉心中一片清宁。
“公子。帐目可对?”秀气少年展颜微笑。细眉轻弯。眼眸如水。闪烁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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