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畔一直在看墙上的画面,见他们都不再说话了,转头望着神仙问:“能让我看看我家里人吗?”
他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只是墙上地画面忽然变了,突兀地变成一个城市的街景。未希忽然看见一座建筑,很眼熟,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一些画面。昏迷的日子里做了许多梦,她都记不起来,就在看到那建筑的一瞬间,忽然想起其中的一些来。胡畔从大厦顶层坠下地画面定格在她脑海中,她吃惊地“啊”了一声,心狂跳不已。
胡畔边看那画面边问:“你来过这里吗?我的家就在这个城市。”
未希摇摇头。勉强地笑着:“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她望着胡畔,脑子里被那可怕的画面占得满满的,胡畔却压根就没查觉到她的异样。只是专注地看着墙上。
画面转向一个居民区,一个女孩骑着自行车从远处过来。就象有个镜头一直在她前方拍摄一样。胡畔和未希都觉得这女孩很眼熟。
那神仙却忽然拍了下脑袋:“弄错了!不该给你们看这个!”说着就要切换画面,墙上的画面一阵抖动。刚好那女孩骑得近了,胡畔和未希都吃惊地站了起来,画面里那女孩分明是胡畔!即使画面抖动得厉害,画面里的人和景物都扭曲变形了,她们仍然可以确定那就是胡畔!画面一下子变了,转进了一个楼道里。
“怎么会有两个我?”胡畔盯着他:“那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是谁?我根本就不会骑自行车!”“你好奇怪哦……”未希在一边嘟哝:“会骑马不会骑自行车……”
“你闭嘴!”胡畔瞪她一眼,继续盯着神仙:“你弄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该给我们看这个?这女孩是什么人?她为什么在我家楼下?还穿着我地衣服!”
神仙眼珠乱转,显然是被自己的乌龙操作搞得措手不及,想了一会儿才说:“你听说过关于同卵双胞胎的一些传闻吗?”
胡畔沉着脸:“你要说什么?”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有点心虚地说:“据说有些受精卵,被来是同一个卵子,后来分裂成两个胚胎,将来会生长成同卵双胞胎,可是在生长地过程中,一个胚胎将另一个胚胎吞并吸收了,这样,本来是两个生命体,就合并成了一个。当这个生命体出生后,其实是一具身体里,有两个人……”
胡畔眉毛都快立起来,打断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忙不迭地摇头:“不是胡说!是真的!你……”
“我就是吞并了我地双胞胎姐妹,独自出生地那种怪胎,是么?”胡畔冷哼着问。
“嘿嘿,虽然有点令人难以接受,不过人类的生命确实非常奇妙,这一点连我都时常感到惊奇……”
“然后呢?怎么会出现了另一个我?”
“因为一个身体里是不能长时间容纳两个生命地,所以,你的命相才会变得异常混乱,导致你不断地穿越呀!”他眨着动人的紫眸不知廉耻地说。
“嗯哼,我不断地穿越不是你操做失误造成的么?”胡畔斜睨着他。
“那个啊,那是因为怕你接受不了事情的真相,所以我就无私地选择了委屈自己……”他笑得象可以渡人去天堂的大天使:“为了让你身体里的两个生命都活下来,我们好不容易造出一具和你一模一样的身体,把你身体里的两个生命分离开,她承接了你所有的性格和记忆,其实,只有一些潜在的性格,可能和你不太一样,所以她会骑自行车……”他指着画面,那女孩已经进了家门,坐在令胡畔一看就泪湿双眼的那张熟悉的沙发上吃起水果来,他指着那女孩说:“她喜欢吃榴莲,你却是连闻到都会皱眉,对吧?”
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其实这样很好,你的父母不会因为失去女儿痛苦,你也可以不用再为离开了他们而担忧。”
胡畔看着那女孩在她的家里自在地走来走去,泪如雨下:“为什么留下来的是她,不是我?”她扭头看着他:“你是想告诉我,我永远也回不去了,是吗?”
他直视她的眼睛:“你自己明白的,即使回去,也解不开那个死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未希闭了闭眼,她终于明白胡畔为什么从来不说是怎么穿越来的,那的确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啊!即使回去了,也只是重复一次当时的惨剧。
胡畔伸手触摸画面里那些家俱,摆设,床头相框里父母的相片。画面忽然转到门口,一个中年女人开了门走进来。“妈妈……”胡畔叫着,把手贴上妈妈的脸,看着妈妈放下包就去厨房里忙碌,而代替自己留下来的那个女孩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吃着水果,就象很久以前的自己。如果还可以回去,她绝不会让妈妈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好多事情当时为什么都不懂呢?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为什么那时候都没有说没有做呢?她把脸贴在画面里妈妈的背上,好象还是从前的温暖,妈妈,我在这里,我好想你……你看不到我,听不到我说话,我永远永远留在另一个时空里了,这里没有家,没有妈妈和爸爸,没有我疯狂想念的一切,永远……原来是这么远的……
未希再也看不下去,轻声向神仙说:“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回来。”不等他答话就转身冲出去,关上门,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出来。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外走,掌柜和伙计看她哭着出来,不停地交换着眼色,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一对八卦男又会造谣说她是去捉奸去了……这么一想,觉得有些好笑,走到外面被夹杂着食物香气的风一吹,心里的郁闷散去不少。
正靠着客栈大门发呆,一把扇子伸过来,轻轻敲了敲她的肩,抬起头来,却见皇帝正含笑望着她:“为什么在这发呆?”
她呆呆地看着那把扇子,正是胡畔题诗的扇面制成的折扇。
高台灯影月沉沉,阅尽江天幻可真。
梦里花落秦淮路,何当杯酒忆故人?
看着这首诗,眼泪又涌了上来,其实她也一样很想家啊即使,她根本就没有家。
(又写哭了……我没出息……)
第三卷第一章纵使相逢应不识(上)
第三卷第一章纵使相逢应不识(上)未希盯着那扇子流泪,皇帝诧异起来,笑道:“是想家了么?还是为兄的画画得太好,感动了你?”
未希指了指扇子上的字:“是这首诗写的太伤感了……我没有家可想。”
皇帝看着她:“没有家?胡畔不是你表姐么?”他抬头看看客栈的招牌,又往里面看了一眼,掌柜和伙计正凑在一起看着他和未希窃窃私语,被他似笑非笑的眼光看得一凛,立即住了口,假装各忙各的去了。
未希揉揉鼻子,看着他的折扇:“画是不错,就是字丑了点,你带着题了这么丑的字的折扇到处跑,不怕人家看了笑话你么……”
皇帝笑道:“难得妹妹为我的画题诗,再丑也要珍惜嘛!你是一个人出来的么?你的表姐呢?”他刻意把“表姐”两个字念得重了些。
未希心里惦记楼上的两个人,盘算着怎么过皇兄这一关,这家伙不好骗……一条丝帕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皇帝的声音里带着暖意:“先把眼泪擦了,再想该如何回答。”
被他识破她打算说假话骗他的企图,未希忍不住笑起来,眼泪刚好滴在他手上,那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缩回去,固执地拿着那条丝帕。
她接过丝帕擦了擦眼泪,抬眼看他,笑了笑:“我和胡畔是老乡,所以看到她的诗,我也很伤感。她是我姐姐,就好象你是我哥哥一样。”
楼梯上一阵响动,胡畔和那神仙一起走下来。皇帝回头看着他们,目光从胡畔哭红的眼睛掠过,落在她身后那男人身上。
胡畔用眼神讯问未希这位皇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未希回给她一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瞄了一眼皇帝,又看看神仙。这两个男人正面对面站着,向对方微笑。
掌柜和伙计在一旁看傻了眼。连八卦都忘记了。未希拉过胡畔轻声说:“他们在比微笑么?我怎么感觉有种不友好的东西在他们之间呢……”
胡畔因为刚刚哭得太厉害,不只眼睛肿了,说话也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们比他们地,我们先走吧……哭得好饿。”拉着未希的手就要走。
“等等……”神仙扔下皇帝跟上来:“记着我的话,那手势是无害地。玉坠不要摘下来。还有……也许,也许,你不是永远都回不去!”他的语气不太肯定,胡畔却听得眼睛一亮,正想说话,只觉得手上一紧,却是被未希狠狠扯了一下。
“大叔,再不走就没有神秘感了……”未希笑嘻嘻地看着他,这家伙有话干嘛不在上面说完。偏要当着皇帝地面说这些,分明是想给她们找麻烦!
神仙看她一眼,忽然伸手拍了拍她头顶。。。一脸慈祥地笑道:“还有你,你实在是太笨了。帮你开一下窍。哈哈!”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未希却觉得脑子里象有一股清泉流过。说不出的舒服,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一时却又说不来。
神仙满意地笑了笑,也不理会身边还有位天子,转身就要走。皇帝把手中的折扇交到左手,右掌轻轻拍出,眼看手指就要触到神仙的后背,却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袭来,手掌竟穿过他地身体,拍了个空!他目光闪动,脑子转得飞快,轻声问:“是春风花月楼的那位道长么?”
神仙扭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看相测字批八字还有推演八卦以及抽签摸骨,贫道统统不会。”
胡畔和未希看着他走过长街,直到终于再也看不见了,两人心里都是五味杂陈,却是酸楚多过欣慰,苦涩多过快乐。
胡畔忽然想起三皇叔最爱的《鸾镜记》,想拥有有一样东西,就必须用另一样去换么?她用曾经拥有的一切换来了一个活下去的可能,可是从前的那些幸福和快乐却是永远失去了,再也回不来。尽管刚才他说未必永远回不去,她却也明白,即使回去了,也只能是看一看,那些都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未希回过神来,见皇帝正一脸玩味地看着她们,他身后的背景中,那对八卦男正头碰头地八卦着。她眼珠一转,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哥哥很宝贝这把扇子嘛,刚才我看见你特意把它换到左手,腾出右手,这样一拍……”手中的丝帕轻轻一挥,藏在丝帕里地一样东西朝那对八卦男甩了出去。
那东西是端木给她防身用的一粒丸药,去了蜡壳后见风就会化成粉末,打不准也无所谓,方向对了就行。药粉在那对八卦男附近飘散开,那两个人顿时呛得涕泪纵横,满脸通红。
未希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扯着皇帝的袖子大惊小怪地说:“哥哥看啊,他们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难道是思乡情重?或是孩子不听话?还是老婆出了墙?生意亏了本?”哼哼,让你们八!她看过胡氏母子后去钱记找胡畔,人家却告诉她胡畔早走了,她顺着人家指地方向打听过来,居然听到这对八卦男正到处跟人八卦新赐封的公主如何如何……
皇帝用扇子敲了敲她地头,宠溺地笑道:“女孩子要留口德才是!”转身向街上走去。
未希忙拉着胡畔跟上他,继续扯他地袖子:“哥哥,我们饿啦,难得今天你既没带小灰,也没带海棠……咱们兄妹一起去吃大餐啊!”她回头看了胡畔一眼,刚刚她说到海棠时,胡畔的手忽然一紧,指甲都掐进她肉里了,她怀疑自己地手已经被胡畔掐破皮了。
皇帝笑道:“去玉人阁可好?红柳姑娘的家常小菜味道令人怀念啊!”他边说边瞟了胡畔一眼,胡畔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听到玉人阁和红柳姑娘,半点反应也没有。
玉人阁里一切和平日一样。这里的姑娘们都认得未希和胡畔,一些呆的年头多地也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头,忙飞跑去通报。
秦红柳迎出来时。那三个人正站在亭子里赏景,微笑着走过去。盈盈一拜:“公子来了,红柳礼数不周,有失远迎。”
皇帝用扇子虚扶了一下,笑道:“红柳姑娘,好久不见。”
秦红柳眼波流转。把另外两人也打量一遍,向皇帝笑道:“的确是好久了。”笑靥如花,拉起未希和胡畔的手:“两位公主也有日子没来了。”
胡畔看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说:“云石最近还常在你这里么?”
秦红柳轻轻一笑:“他如今就在这,公主要见他么?”转向皇帝笑道:“公子对佛理还感兴趣么?今日有位高僧在玉人阁,公子可有兴趣一见?”
皇帝笑道:“高僧出现在玉人阁里,实在是高。”他看了未希一眼:“京城里几时出了这么多高僧,前些日子给你讲解八卦地,不也是一位高僧?”
被他用话一挤兑。未希一下子想起前些天她瞎掰的,高僧告诉她八卦辟邪,干笑一声:“似乎这两个高僧是同一个人哦……”看了秦红柳一眼。心里纳闷她为什么要让皇帝见云石。
皇帝一笑:“那就见见吧。红柳,这两位公主要吃你做地小菜。我也有些馋了。你去好好做几个菜,不用在这里陪着了。”说着就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了。小丫环见他就坐在这里了,忙不迭地跑来跑去端茶水点
秦红柳微微一怔,笑道:“那奴婢先告退。”她忽然改口称起奴婢来,皇帝听了也不在意,专注地品茶。
胡畔看她走远了,长舒了口气,皇帝笑道:“妹妹怎么了?”
胡畔白了他一眼:“心情不好。到了这花街柳巷就更糟了!哥哥今天怎么没带着钱海棠?”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在未希背上写字,写了两遍,未希才明白她写竟是“钱海棠是假的”,忙灌下一杯茶压惊,却又呛得咳嗽连连。
皇帝见她们两个举止怪异,正要发问,却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白衣僧人,本来他说要见他,不过是想看看秦红柳打的是什么主意,谁知只随意看了一眼,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
未希一看皇帝的反应,就知道他也被云石地美貌震憾到了。皇兄大人虽然不至于自诩美貌无双那么变态,但他本身确实俊美无比,又是这样的身份,天下的俊男美女他见的多了,连刚才那神仙都没能令他如此震憾,可是见到云石竟表现得象个色狼……呃,刚才胡畔告诉她的那个消息的震憾程度,跟云石带给皇兄的震憾程度,似乎不相上下。云石走到他们近前,双掌合什,微笑道:“三位贵客,贫僧云石有礼了。”
皇帝微眯起眼打量了他一会,忽然说:“云石,你胆子不小,前几日劫了公主的,就是你么?”
云石微笑道:“公主清丽绝俗,灵性非凡,心中不染纤尘,贫僧能请到公主去寒庐小坐,不胜荣幸。”
未希看了胡畔一眼,见她眼神复杂地望着云石,想起她讲过云石家破人亡,很是凄惨,便不愿皇帝在这件事上不依不饶,笑道:“喂,亲爱的姐姐,你有这么美好么?云石大师对你如此另眼相看,我都嫉妒啦!”冲云石一笑:“大师地湖水和满院繁花,都还好么?”
云石笑道:“还好。”
皇帝也换了幅笑脸道:“大师请坐。”云石略一点头,便在石凳上坐了。未希看着面前两个超级赏心悦目的帅哥,真是养眼呐!只是……为什么这两个人坐到一起,她越看,越觉得他们有什么地方,说不出的相似呢?
她在石桌下碰了碰胡畔,向皇帝和云石笑道:“秦姑娘不知需不需要人帮忙,我们去看看。”
拉着胡畔起身,走出老远,见四下里没人,低声问:“钱海棠是怎么回事?”
“这里说话不方便,回去再告诉你,总之,现在宫里地那个,是假的。你拉我出来不是问这个吧?”
未希看着胡畔:“你今天心神不定,有件事你一定没有留意到。皇帝和云石身上有些地方说不出地象,尤其是眼睛……”她沉吟着:“他们地眼睛真的好象……”
胡畔微微皱眉,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顿时有些心慌起来,难道……
未希看她脸色突变,问道:“你怎么了?”
胡畔抓住未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