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魄的悲鸣,接着便忽然腾空而起。瞬间已经消失了踪影。
一阵风打着旋,把胡畔掉落的那条手帕又卷回她脚边,上面的斑斑血迹已经变了颜色。远处钱海棠带来地那盏灯笼滚在地上,竟还没有熄灭,挣扎着发出些微光来,那光线轻轻晃动着,象是怕把睡着的人惊醒似的,无声地映上钱六合的脸。
远处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那声音很奇怪。是在本来极静的情形下,忽然一齐响起来,跟着就越来越大。说话声、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刚才小巫设了界结吗?胡畔仅剩的一点思考能力只能给出这个答案,甚至没有力气抬头看一眼来的是谁。
先是听到一阵极力压抑地哭声。好熟悉的声音呢。象是未希。跟着,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她紧搂着钱六合的手。并没有试图把她地手掰开,只是把热度透过掌心传递到她冰冷僵硬的每一根手指。
缓缓抬起带着泪地眸子,眼前地人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是谁。手指终于不那么僵硬,她腾出一只手扯着那人的袖子,把他扯得俯下身来,他地鼻子和她的都快要碰上了,她才认出他是谁。所有的痛苦、委屈、绝望和压抑的哭泣隐忍的泪水一下子渲泻出来,她抵上他的额头,拼命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在他的衣服上和手上,象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有人轻轻把她和钱六合分离了开来,她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这温暖和安心让她的泪水更加泛滥。她要哭,她要拼命哭才会好受一点点……
她哭得嗓子完全哑了,眼泪也几乎流干,只剩下硬咽,整个天地都开始旋转。
“他们只是睡着了,是不是?”她哑声问抱着她的人,隐约见他点头,她满意地把头埋进他怀里,他们都睡了,她也要睡……在闭上眼睛前的那几秒钟里,她似乎看见一个身影木然立在一棵树下,跟着那身影就随着天和地颠倒旋转起来,无意识地握住胸前的鱼形玉坠,她沉沉睡去。
春水碧于天,湖中画舫。甲板上放了张藤编床,胡畔躺在床上闭着眼,身上盖了条薄薄的丝被。未希坐在船头光着脚,双脚垂在船外晃来晃去,身边坐着伤口总是“没有完全复原”的伤员萧声。端木一脸怨念地蹲在旁边,他面前摆了张小方几,手中一把刀上下翻飞,正在切水果。
画舫在湖中漂荡,不时有岸上的花朵被风送到他们身边,带着春末特有的香气和暖意。天上的云朵映在湖水中,湖水时而泛起细碎的波纹,水中的云朵也跟着变得细碎起来。未希歪着头,一会儿看看天上的云,一会儿看看水里的,仰头时发辫擦过萧声的脸颊,他忍不住往她身边靠一靠。一颗果核突然飞来,萧声以伤员的身份还是轻松地一伸手接住了,随手抛进湖里,回头斜睨着正怒视他的端木:“干什么?我伤还没好,想胜之不武么?”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来:“吵什么,扰了朕作画的兴致……”
一个带着几分嘲笑的声音立即接口:“朕?你现在的身份还敢自称为联?想篡权谋逆么!”
慵懒的声音笑嘻嘻地说:“二弟,何必这么认真……”
胡畔微睁开眼睛,床头被细心地放上了遮阳的纱帐,即使仰面躺着也不会被阳光刺痛双眼。
已经半个月过去了,那个夜里惨裂的一幕曾经把她彻底击倒,令她崩溃。现在想来依然痛得呼吸都要停止,可是,再大的痛苦持续得久了,也会慢慢变得习惯。
她昏睡了整整七天七夜,醒来时竟然是在云石那湖畔小屋中。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在她痛得只能以沉睡来逃避时温柔地抱着她的人,竟然如此豁达。也许他早就什么都知晓,只是装做不知道,他一直在纵容她的一切。包括她和云石间超越朋友之上的,无法界定的模糊的感情。
可是他无疑做对了,这湖水不仅能涤净人心底的每一缕尘埃,也可以疗伤。
她还记得醒来后跟云石的对话。
“他们没有离开,你说,他们是这么可爱的人,怎么会离开呢?他们只是出去走走,只是走走罢了,说不定有一天就回来了……”她说。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这世上哪一个人不是如此呢?先走的人未必不幸,不是么?”云石含笑望着她:“不在眼前了的,看不见了的,也不等于失去。”
想着云石的话,胡畔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笑。
未希的快乐的声音忽然响起来:“端木很了不起!刀工越来越棒喽!来来,奖励香吻一枚!小翠,给我上!”
小翠在画舫檐下的阴影里探出头来,狠狠给了未希一记卫生球眼,只是一双小猪眼效果不明显,于是又冷哼了一声,听起来却也只是普通的猪哼哼。小玄子乐得激烈地扇动翅膀,四下里乱飞。
端木的怨念便发泄到小玄子身上:“再飞一刀削了你!灰尘都落到水果上了!”胡畔的浅笑扩大了些,心里被暖意包围着,有些叫做快乐的东西象春天的小草一样,又重新生出小小的嫩芽来。
(呼……呼……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这几章写得我快死掉了……终于又回到那四男二女一猪一鸟的组合了,接下来的寻找小巫之旅,不出意外,应该粉快乐hh
第三卷第二十六章一切都会过去
第三卷第二十六章一切都会过去三皇叔的死对外只说是一场急病,皇家的事情本来就常常是这样。这半个月里京里发生了很多事,可是对于百姓们来说,日子还一样地过,并不因为死了个三皇叔、后宫妃嫔还有绸缎庄的少东家而发生多大改变。
在高高在上,云里雾里的最顶端,这变化却是翻天覆地的。
胡畔醒来后回到京里便听未希象个说书的一样给她讲那七天七夜里发生的事,她知道未希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也只好打起精神来听着。
未希说,皇帝跟云石兄弟相认后,感情突飞猛进,在三皇叔死后他们早已经相认的事情终于曝光出来。据说先是皇帝单方面非常主动,云石做为弟弟本来还是怨恨皇帝的爹也就是老皇帝的,可是架不住皇帝的追求攻势过于强大,最终屈服在皇帝哥哥的柔情攻势下。
至于当年的事情,那是三皇叔搞的鬼,老皇帝在云石一家被抄净杀光后也一命呜呼,所以三皇叔一直也是皇帝的仇人。
老皇帝临死留的所谓藏宝图,其实是他发现了小巫附身于三皇叔身上的秘密,那图是小巫的画像,不过被人涂烂,撕成几份,又有意扭曲事实,分散在几个人手中。
而关押在程府、法云寺和萧声家里的三个人,是当年三皇叔的手下,虽然知道许多真相,却因为中了小巫的极恶果之毒变得不人不鬼,每天惨叫连连。
只有一件事情由于小巫的逃离至今无法解释,就是真假钱海棠调包的那一天出现的蒋国公究竟是怎么回事。
假钱海棠是小巫训练出地工具,一次次被授命杀死皇帝以及未希胡畔。她先是爱上了皇帝,又知道自己视同亲哥哥的钱六合爱着胡畔。所以宁愿忍受剧毒的痛楚,也不肯当真下手。那次小巫要她毒死皇帝她迟迟不动手,于是李莫便派人下了毒。被她发觉,立即以投毒来示警。这件事激怒了小巫。从那时开始极恶果地毒在她体内就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三皇叔的死令朝野中地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先的皇叔党们在察觉到蒋国公也早已经被架空,所谓驻守南疆只是发配,并无实际兵权后,有的互相吐槽想撇清自己;有的暗上奏折向皇帝畅诉衷情……
左丞更是上了万言折。对当今圣上歌功颂德大加吹捧,同时对多年来圣宠不衰感恩戴德,最后哭诉年岁不饶人,恳请皇帝准他告老还乡。皇帝御笔一勾,准了。
钱四海早已高升,钱家大哥地织造一职也已经到任,钱六合和钱海棠都算作是为救公主而死,皇帝给钱老爷赐了爵位,封地赐宅。各种赏赐一批批如流水似地送到钱家。
胡畔的身体从醒来后始终虚弱,医仙只看了看便笑着说是心病,心病自然不是普通汤药医得好的。至于如何医。谁来医,医仙笑言:有心人自己会懂得。
众人决定待胡畔养好的身体就回一趟凤栖城。看望程夫人。还有令胡畔牵肠挂肚的于婶一家。大家心照不宣,没有人再提起凤栖城是钱六合的家。
离京之前皇帝与他们五个人道别。脸上的笑容神秘兮兮,看得五个人和一猪一鸟都背后发凉,不知道这变态主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们这次离京走得慢,一路上游山玩水,让胡畔慢慢调养。却在好不容易到达江州时,被那贪玩的皇帝追上了。当时他骑了匹瘦瘦的小马,一身穷酸书生打扮,小灰也没有跟在他身边,就这样吊儿郎当,晃晃悠悠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脸诡计得逞后暗爽在心地奸诈笑容。
他给出的解释令萧声和程无咎差一点联手揍他………他竟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骗了他的宝贝弟弟云石,替他留在京里做那倒霉皇帝。在交换身份前还把黎轻烟接进宫里,说是程侯爷心有所属,不忍委屈了忠良之后,居然定了个日子要纳黎轻烟为妃。而那个日子,是在他和云石交换身份之后。
为了这件事程无咎和他打了大架小架很多场,原来这变态皇帝从最初就不象他和萧声猜测地那样,是为了对付三皇叔才赐婚,他只是要寻他开心,恶作剧而已。这变态皇帝一脸色样象是对黎轻烟动心,后来又定下日子要纳妃也是早有图谋。他早就知道云石是自己的亲弟弟,早就知道云石和黎轻烟青梅竹马,到后来发现云石和胡畔似乎苗头不对,更坚定了他措合云石和黎轻烟地决心。
“所以,你早就没安好心准备甩手不干了是吧?”程无咎地表情十分危险:“你早就打算先赐婚,再骂我负心毁婚败坏我的名誉了是吧?”
皇帝地目光闪闪动人,象是没听见程无咎的话一样,眼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带着无比纯洁的憧憬,懒散的声音里透着希望和幸福:“我终于可以过我一直向往的生活了!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那个见鬼的皇帝,我就是萧夜枫!”
程无咎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神情诡谲地说:“从今以后不是皇帝了,很好……”说完便悠然转身走开,留给萧夜枫一个华丽的背影。他那笑容让萧夜枫头发根直往起竖,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如果不使用阴谋诡计,光明正大地打架的话,自己的胜算究竟有几分。
行走的路线中虽然加入了一些沿途的“景点”,却基本上是故地重游,还是这六人一猪一鸟的组合,心情却已经大不相同。一同经历了太多事情,用未希的话来说连前任皇帝和胡畔之间都遮遮掩掩地曝出了奸情,可见他们六个人现在的关系有多瓷实。
对于萧夜枫来说,这一次的决定简直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以他的性格,本来就不适合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做为帝王,他过于心慈手软,时常不能果断行事。他对一心想谋逆杀死自己的臣子也怀着悲悯。他向往闲散安逸的生活,寄情山水,闲云野鹤。这几天他从胡畔和未希那里又听说了她们两个的家乡有一位叫陶潜的大诗人,关于这位诗人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听后便也悠然神往起来。如今终于脱离了“皇帝”这两个字的桎梏,又有这样几个人伴在身边,即使那个他不知从何时开始放在心上的女子并不会属于他,他也很满足了。有琴棋,有山水,有红颜,有朋友(嗯,不好意思,红颜排在朋友前面了……),有诗书,也有剑………这样的人生才是他的理想。
未希对这位哥哥的人生理想大加赞扬,夸他剑胆琴心,又东拉西扯到温瑞安小说里的挽留刀,“挽留天涯挽留人,挽留岁月挽留你”。生了一颗无比浪漫优雅的心的萧夜枫听得嘴角含笑,模样煞是勾引人。
拖拖拉拉地走了大半个月,胡畔的身体完全好了,凤栖城也已经远远在望。未希已经学会了骑马,这会骑着飘雨飞花宫里带出来的那匹小黑马跑到胡畔跟前。胡畔的马比她的高大,她要说话便得仰视,这几天来跟谁说话都要仰视,未希心中有很大的怨念。
拉了拉胡畔的袖子,未希笑嘻嘻:“一会儿进了城不许哭鼻子哦!”
胡畔拍了拍她的手微笑着,示意她放心。
一切都会过去,痛苦和泪水,犹豫和挣扎。泪水总会风干,伤口总会结痂。
那些铭刻在生命中的印记,一瞬便成永远。
一切都会过去。
明天开始第四卷,大家可能更喜欢看轻松有趣的文,我也被前面几章折磨够了。第四卷里要hppy哇哈哈然想到一个邪恶的画面,某希勾着端木(他比较纯情)的下巴狞笑着说:给大爷笑一个!
大家多多留言把意见告诉我哦,某衣在某作者群里发过誓鸟,坚决要转型成功,决不再废柴
对了,偶滴眼睛也闪闪发亮,象萧夜枫同学一样带着无比纯洁的憧憬,望着大家说:有米有觉得最近这几章,某衣写的格外用心?
第四卷第一章回到凤栖城(上)
第四卷第一章回到凤栖城(上)穿越来落脚的第一个地方,对于胡畔和未希来说总有些与众不同。在进入城门的那一刻,竟有一种时间倒流的感觉,连小翠和小玄子都有几分兴奋。
“哈哈,坐着马车出去,骑着马回来,我进步啦!”未希把怀中的小翠抛向半空中又接住,气得小翠四蹄齐蹬,踩了她满脸蹄印。
端木是第一次来凤栖城,离开飘雨飞花宫日子渐长,他本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性子变了很多。起码,在看到萧夜枫的头发上落了片可笑的花瓣时,他会偷偷地笑;在萧声的马被娶亲人家的鞭炮声惊到时,他会趁乱补上几脚……不过,有些事情忽然令他情绪低落起来
路过赌坊时,萧声笑嘻嘻地对未希说:“要不要再去赌一赌?我后来练过哦!”未希立即两眼放光:“好哇好哇,这次用你的钱赌!”
遇到一个纨绔公子,身边还跟着几个手下,在街上几乎横着走。可是一看清马上的人是萧声,立即尾巴一夹灰溜溜。
“那不是乱收债的恶霸孙公子吗?”未希高兴地对萧声说:“那天你很帅啊!明天我们去看看那对豆腐西施母女吧?”
萧声宠溺地笑道:“不想去看看那些孩子么?”
未希连连点头:“可是,我要买了礼物才能去!”
端木渐渐落在后面,看着那两个似乎每到一处都有东西可供回忆的人,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别开头去不看他们,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街边一个小吃摊上吃面,那不是那个在春风花月楼现身的神仙吗?今天依然是那副道长模样。见端木望着自己,竟冲端木微笑起来。端木皱了皱眉,他对神仙没什么兴趣。只是关心自己的身世,那天在春风花月楼那神仙抓着他地手腕说的那些怪话他一直记在心里。忍不住调转马头朝那小吃摊走去。
见端木走到跟面来了,游奕放下碗笑着说:“吃面吗?这的面味道真不错!”
“你一直跟着我们?”端木不下马,无视殷勤招呼地小吃摊老板,只盯着游奕。。最快。
“不是跟着你们,”游奕笑笑:“只是特意看看你……”
“看我?”端木眉梢轻扬。
“道长喜欢美男子么?”身后忽然有人笑嘻嘻地插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变态萧夜枫。
“我干嘛要喜欢美男子,我想要多美就有多美。”游奕掷地有声,看了眼萧夜枫,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模样不比自己地本尊差。
小吃摊老板见两个贵公子一起围着个貌不惊人的道长,似乎还有些话不投机,三个人都皮笑肉不笑的,心中惴惴,生怕他们也象那凤栖城一霸孙公子似的,一不爽就砸了他的摊子。
“上次在春风花月楼你抓着我说。原来是你。我现在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么?”端木连指尖都没有动一动,身后地萧夜枫忽然猛地调转马头奔开数丈,回头表情恶劣地瞪着端木。
“他。他不是皇……呃……”游奕有些诧异:“你竟对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