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后半夜,拉杜睡的极其安心,那个诡异的城堡再没有入梦打扰。
Chapter Ⅳ
二月份的圣烛节一过,拉杜就从弗拉德那里得到了他们法国之旅的确切消息。
出发时间初步定在了春末三月初,他们要在今年24日的复活节之前赶到法国西部的马什库勒,在他们的远亲吉尔斯·德·莱斯伯爵的蒂福日城堡欢度节日,预计将会在那里停留一到两个星期,然后离开。
整个城堡都为了这趟旅程而沸腾了,这次出行的人有他们的父亲以及他们三兄弟,还带了负责管理财务的管家,二十个随从,以及一小队骑士。
拉杜的母亲会和负责管理家庭事务的管家留下,照顾城堡以及管理剩下的人员。
中世纪末期的城堡里一般都会有两个管家,分别负责不同的事物。而他们的母亲,也就是城堡的女主人会在他们的父亲不在的时候掌管整个城堡,得到最高的管理权。
他们住的是布朗城堡,位于现代的罗马尼亚中西部,是匈牙利的国王始建于1377年,直至1382年才建成,用于抵御野蛮的土耳其人。这座城堡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集军事、海关、司法、行政管理于一身的政治中心。
这座城堡十分庞大,而其中的人员关系复杂,仆从众多。
拉杜甚至有独属于自己的内侍官,专门负责他名下的寝室、贮藏室、衣物以及布匹等方面的管理。
所以,他至今也没有记全了他家里的人员有多少,更不要说是每个人的名字。
但弗拉德就可以做到,他甚至能够知道外院负责蓄养鸡、鸭、鹅等畜禽的胖妇人的小侄女最近生的小女儿是谁。
在拉杜看来,这可是一种很强大的天赋。
弗拉德最近开始跟着母亲学习一些城堡的杂事管理。拉杜可悲的预感到,等他十岁了之后他也一定会被迫必须去学习那些无聊的东西,以用来管理将来他自己的城堡。
这是让拉杜唯一觉得惊喜的部分,他将来会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上帝。
因为弗拉德的课程安排的比较紧,而大哥米尔则回到了他寄养的威恩伯格公爵城堡。于是拉杜最近常跟在管家身后寻找娱乐。
负责他们家庭事务的管家西斯是个英国人,据他说他是从伦敦著名的管家学校毕业的,管家学校这种东西真的是一个时代特殊扭曲的产物,拉杜觉得反正他是不会喜欢去学习如何服侍人的课程的。
“作为一个优秀的管家,需要学习的可不是服侍人这么简单,我的傻拉杜。”弗拉德曾嘲笑过拉杜的想法,拉杜也曾鄙夷过弗拉德的小资情调。
代沟这种东西,总是存在的。
今天负责教授拉杜礼仪课程的阿纳斯塔塞男爵夫人病了,于是他就变得更加悠闲。可惜,教弗拉德课程的神父没有生病,而西斯则下去巡视拉杜家所辖的个大庄园了。西斯每年都会去下面了解情况,三次,他需要掌握农奴、税收、庄稼、土地、森林、草原、牧场、水源、磨坊以及其庄园的具体事务,这是西斯的职责之一。
于是闲来无事的拉杜趴在属于自己的宽敞书房里,眯眼享受着阳光,小身体在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滚来滚去,吓得在一旁服饰的人脸色都变了。
这也是成为中世纪贵族的一大弊端,没有隐私,走到哪里都会有一群人跟着,他甚至不被允许不让那些仆从们跟随。如果他胆敢这么做,他一定会被他的父亲、母亲以及二哥念叨到烦死。
为什么他会清楚这种结果?因为他已经尝试过了……
看见有人朝书房门边挪去,拉杜眼神一横,清了清嗓音,“如果你敢去跟我的父母或者哥哥告状,我一定会找到满意的方式惩罚你,让你后悔那么做的。”
于是在场的仆人们都噤若寒蝉了。
不过只有拉杜自己心里清楚,他也就是敢口头上威胁一下,实质上,如果他们真的去告状了,他也不会惩罚他们,因为他不愿意也因为他找不到方式惩罚。
“给我拿羊皮纸还有笔来。”拉杜已经习惯了下命令式的语气。
然后,很快就有人把他想用的东西送到了他的手上。转动着羽毛笔,很丢脸的因为羽毛笔的构造和他以前上课转习惯了的中性笔有些区别,于是,头重脚轻的羽毛笔在他的手上划出了一道墨绿色的划痕,之后跌到了红木桌面上。
他抬起眼向一种仆从扫过去,发现没有人嘲笑他,这很好,否则他不保证他会不会因此而打破了自己关于“人人平等”这方面的坚持。
很快就有女仆拿着在温水里侵泡好的湿毛巾自动走了过来,等拉杜抬起手,她就开始小心翼翼的给拉杜擦拭手背上的墨迹,另外一个小女仆将桌面上的羽毛笔拿走,一个一直弯着腰的男仆开始擦拭桌子,等男仆重新将桌面恢复到光滑干净的样子之后,拿走羽毛笔小女仆重新拿来了一支新的羽毛笔,而拉杜手上的墨迹在同时刚好被擦干净了。
这一切的发生被迅速、快捷而有效的办好,处理的井井有条,在不到一分钟之内。
果然腐败啊,拉杜坐在一边表现着自己的理所应当,一边在心里哀嚎,万恶的贵族生活,奢侈、糜烂,仇富心理果然有它存在的必然理由。
这样的视觉冲击令拉杜不耻,所以他决定以后要狠狠的压榨这种生活的剩余价值,恩!(= =)
“去弗拉德的书房里把那本中国的古典文学拿过来。”
他的命令总会在三分钟之内得到满足,而这些命令一般都是他的突发奇想。如果是一般的需要,那就根本不需要他的命令,因为早就已经在一边备好,好比各种事宜儿童引用的液体,厨房里的小点心,以及用来靠着让背部更舒服的软垫子。
所谓的“中国的古典文学”就是儒家经典《论语》,还是本线缝的纸书,这在当时欧洲来说算是最先进的一种图书类别了。
不过,这个时候儒学在欧洲还没有形成学习热潮,只能算是大贵族装点自己书房时的一种世界涉猎范围的象征。好比他们家的书房里,也就只有弗拉德有这么一本用标准的小楷撰写的繁体字版本的铜板印刷的《论语》。
而就拉杜个人看来,在这个家里,那本书的最大价值不是那些文字的内涵意义上,而是在其孤本的古董价值上。
幸好,“拉杜小少爷”这个身份使得他能够随便把玩城堡里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而且他如果不幸弄坏了那些“价值”,也不会有人指责。特别是那些“价值”是属于弗拉德的时候。
很快,那本古朴的典籍就被恭恭敬敬的递到了他的面前。
在所有人战战兢兢的的目光下,他翻开了第一页,并且平铺摆放到了桌子上,没有任何可能的破坏行为,于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很显然,拉杜少爷顽劣的名声让所有人都很害怕他因为无聊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因为事发后,受惩罚的永远都不会身为罪魁祸首的拉杜少爷,而是他们这些在背后不会规劝反而“教唆、带坏了少爷”的下人。
这本《论语》拉杜早就已经翻过一遍了,虽然是繁体字,但是连蒙带猜再加上他背过一些的基础,使得他看懂这本书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后摊开羊皮纸,他装作想要仿照那上面的中国字在羊皮纸上学写中国字。
事实上,他只是想要用简体字记录下来一些关于未来的关键事件,以防止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把这些记忆模糊了,用以提醒自己。但是“拉杜”是不可能会写也不会认识中国字的,于是他想到用这招蒙混过关,反正其实整个城堡没有谁真的认识这些四四方方的中国字。
“1442年,弗拉德三世和拉杜一同成为奥斯曼帝国的人质……
1447年,父亲与米尔查遭暗杀,弗拉德成为瓦拉几亚公爵,但在两个月之后被特兰西瓦尼亚亲王胡尼亚迪·亚诺什打败,亡命摩尔达维亚。
……”
Chapter Ⅴ
晚上的时候和弗拉德一起围坐在母亲房间里的壁炉边,听着他们的母亲给他们讲述一些贵族间的名人轶事。这是拉杜最近想到的打发时间的方法,而很明显他们的母亲很高兴和自己的儿子们亲近,并且分享这些在贵妇人们茶话会上的八卦。
“听说你今天在学写中国字,还顺利吗?”笑的典雅的母亲柔声问道。
听到母亲这么问的时候,拉杜的头正躺在弗拉德的腿上,任由弗拉德玩弄着自己的黑色长发。他装作不满的皱起眉头:“竟然有人胆敢打我的小报告!”
“拉杜,我们只是关心你,毕竟,你总是会有一些,呃,突发奇想的主意。我们这么做是了能在你遇到什么危险之前阻止你,或者等你遇到什么危险好及时的帮助你。”母亲软言软语的安慰着,她说话总是很温和的,特别是面对这个极其溺爱的小儿子。
拉杜以前的行为可不是“突发奇想”这种词汇就能够涵盖的,应该说是十分骄纵,行为脱条,性格恶劣,劣迹斑斑,坏点子层出不穷,令所有的人都头疼。
“我讨厌做这些的人,他们都是卑鄙的小人。”拉杜继续着自己孩子气的口吻。
“好的,好的,只要你不做太出格的事情,以后没有大事,我保证他们不会在把你的行踪报给我们了。”母亲不得不妥协,她总是拿这个儿子没有办法。
“您是在提醒我要趁早杀人灭口吗?我……”
“你还没有说关于你学习中国字的事情。”弗拉德很打断了拉杜的话,配合着母亲,他很清楚拉杜有的时候的执着以及死脑筋,一旦他要开始胡搅蛮缠,那么最后割地赔款的总是他们这些宠着他的人。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
拉杜笑了笑,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我太无聊了!”
这既解释了他这么做的原因,也暗示了如果长辈们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一定会想到更多更危险的游戏来打发时间。
于是他看到他的母亲和兄长毫不犹豫的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并且纵容的态度。
那些细碎的记忆和有可能会用到的知识有很多,他一时很难写完,需要很多天的时间整理出来,所以他不得不为接下来几天的行为找到合理的理由和托词。
现在,他很高兴他的这些小算计都成功了。
不是说他的父母兄长不够聪明,而是他们在备受宠爱的他的面前从来不会多想,也不会提防。他只是个孩子,一个有些被骄纵的过了头的小儿子。只要他想要,他总会得偿所愿。
……
在他们即将离开去法国之前,布朗城堡举行了一次盛大的送别舞会,几乎但凡是瓦拉几亚境内有头有脸的贵族爵士以及其家属都得到了邀请函,整个瓦拉几亚境内的贵族都以得到布朗城堡的邀请函为荣,那是一个长脸面的炫耀的好资本。
夜幕还没有降临,就开始有各样式的马车出现在了盘山的马路上,进入了站在三楼卧室内落地窗前的拉杜的视野。
眼前的这一切可比电视电影里上演的更加夸张以及奢靡,他穿着他母亲逼着他穿上的华丽服饰,看着那些比他穿的还要像孔雀的贵族们鱼贯而入。马车一排排的来,男士们衣着光鲜,女士们花枝招展,炫耀、攀比是最大的主题。
而就在他像是看戏剧一样看着这些的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自然有人会在得到拉杜的首肯之后去把房门打开,出现在门外的是西斯,他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管家服饰,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见礼的方式让再挑剔的批评家都很难找出瑕疵。
“夫人让我来通知您,舞会快开场了,她想在她的身边看到您。”
西斯得体的笑容令拉杜恨得牙痒痒:“我就不能只是站在这里看吗?我可不想下去被那些花瓣和绿叶装饰的气味混合着贵妇香水味的诡异味道而谋杀。”
“请放心,少爷,今天舞会的主题是自然,所以今天城堡大厅地面上铺撒的香草是以艮寿花、剑兰和野香草为主,气味并不是很浓郁。我想它会很好的照顾到您的嗅觉。并且,少爷,请想想您的法国之旅,我想您一定不会想要那化为泡影,对吗?”西斯回答。
拉杜想了一下,耸耸肩,撇撇嘴:“好吧,你说的对,我们下去吧。”
下楼之后,拉杜站到了他母亲的身边,冲每一个来参见的人露出他洁白的八颗贝齿,展现出一个好像经过标尺精确衡量过的公式化完美笑容。
他的父母衣着华丽、坐姿优雅的坐在大厅北面的王座上,他和弗拉德一左一右的站着陪在父母的两边,他的手甚至一直被他的母亲握在手里。然后听着每一个来参加舞会的人在经过传报官的传报之后送上的热情洋溢地赞美词,以及礼单,那是他比较关注的部分,因为那些礼单里会有专门标注送给他的礼物。
就他所站着的这半个小时左右,他就得到了不小的一笔财富,听到了一筐千篇一律的赞美长诗。不过他发现,对于弗拉德人们喜欢赞美他说他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将来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领导者;而轮到他的时候,人们偏爱说,小儿子很可爱。= =
舞会已经开始之后,还有人陆陆续续的到来见礼,不过身份却越来越高。
最后出现的是威恩伯格公爵夫妇,他们身后跟着拉杜的大哥米尔查以及公爵夫妇的亲生儿子。威恩伯格公爵是瓦拉几亚仅次于拉杜父亲弗拉德二世最尊贵的人,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友好,因为两家的女主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姊妹。
威恩伯格公爵来了之后,舞会才算是真的开始了。拉杜和弗拉德被要求去招待威恩伯格公爵夫妇唯一的儿子特拉扬,米尔则被母亲叫到身边去交流他们将近一个月不见的感情。
特拉扬比拉杜还要小一些,个子很小,脑袋却有些大,头发就像是稻草一般枯黄,毫无生机,从侧面看去他就是一个特大号的豆芽菜。
而这位豆芽菜却是威恩伯格公爵的唯一继承人,性格腼腆,身体好像从小就不怎么好,总是生病。据弗拉德说,这不是豆芽菜特拉扬第一次来布朗城堡做客了,但他依然表现的十分拘谨,一脸的病容时不时的就会泛起红晕,特别是当拉杜跟他说话的时候。
而拉杜从弗拉德的字里行间也能明白,以前的拉杜对于这位豆芽菜并不怎么友善。
不过,看着一步不离紧跟在自己身后用怯生生的小白兔眼神看着自己的特拉扬,拉杜会时不时冒出“这小子不会是个受虐狂吧”之类的惊悚猜想。
贵族子弟这次舞会上来了很多,但几乎没有谁想要加入他们三人的这个小圈子。
于是三人在聊了不到一会之后就遗憾的发现,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话题可供他们继续谈下去了,幸好还有弗拉德从中斡旋,他总能找到适当的话题不让他们的交谈冷场。不过,当他们的父亲把弗拉德叫走之后,拉杜就只能和特拉扬那个豆芽菜大眼瞪小眼的相对无语了。
“你有什么想玩的吗?”拉杜问,他真的不怎么会和这类型的小孩子打交道。
特拉扬摇摇头,紧抿着唇,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微微垂着头,时不时的就会偷偷看拉杜一两眼,这让拉杜很无语。最后他实在没辙了,只能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呃,你要去法国了啊。”特拉扬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件事还有人不知道吗?!拉杜趁着没人注意翻了翻白眼,表达了他对这个没话找话的问题的无语。不过无聊的话题总比没有话题强,于是他点点头,打起精神来和特拉扬聊了几句关于法国的问题以及人土风情,还说了一些他从他的老师阿纳斯塔塞男爵夫人那里学来的法国宫廷礼仪。
Chapter Ⅵ
拉杜的讲话,特拉扬一直都在很安静的认真着,他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神发着亮光,专注的看着拉杜,却并不多言。
于是这样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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