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芙蓉面上的笑淡了些,客气地喊了声:“干娘。”
那刘婶子的目光一直在顾清尘身上逡巡,看了良久才对芙蓉道:“蓉丫头,这次既然回来了,就来干娘家坐坐。对了,前儿我正好还说给你大刘哥置办聘礼呢。正拟好单子,还没去采买。你是去镇上见过大世面的人,记得一定要来帮我瞧啊。对了,到时候,你定要来喝你大刘哥的喜酒呢。”
大刘的脸色顿时有些窘迫,表情复杂地看了芙蓉一眼,对刘婶子道:“娘,我们先回去吧。”
刘婶子似乎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气氛诡异,仍旧是拉了芙蓉的手亲亲热热地道:“说起来,那女家你也认识,也是咱们村的,可是自家人进了自家门呢。我先还不知道,要不是那回瞧见啊,我还不知道原来我们家大刘竟是看上了春娟儿那丫头。蓉儿,你和春娟儿最是要好。要不你帮我问问,她家到底有什么要求,嫁妆准备置办多少,我这边好备聘礼。”
芙蓉的心瞬间凉了下去:这些事情是媒婆所做的,这么故意在自己面前显白是想提醒自己什么。虽如此想着,芙蓉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是笑着抽出了自己的手:“干娘,我回来也没见到春娟儿,方才问了,听说她去镇上了。我如今也不常去镇上,并没见到过她。再说,我是妹妹,哪有指点哥哥聘礼的事儿。我们还没去拜见大伯和三叔,干娘,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芙蓉转身就走。顾清尘接过了圆圆,也跟两人道了别,跟着芙蓉走了。刘婶子面上的笑垮了下来,点着大刘的额头:“我怎么跟你说的,以后少跟她来往。如今她攀了高枝儿去了,哪里还把我这个干娘你这个干哥哥放在眼里。哼,之前在镇上又如何,还不是嫁了个庄稼人。哪里比得了春娟儿,表舅在镇上开大布庄。”
大刘心里乱糟糟的,转身就走。刘婶子立刻跳着脚追上去,絮絮念着。
☆、回门之后
去郭大伯家就是一个托词,芙蓉压根儿就失去了继续逛的心情,拐进了自己家的小院。她还是逗弄了一会儿圆圆,心情才好了起来。
晚饭是林氏做的。郭大力特意跑到村头的肉铺里面去买了一块五花肉,并好几根大棒子骨。芙蓉帮着打下手,将腌好的咸菜抓了好些出来,一片一片地洗干净,又切成碎末丁子。林氏的刀工很好,将用水煮过的五花肉切成了厚薄均匀的片,放了姜蒜下去,将肉爆出香味后,放了咸菜下去翻炒。郭家大大小小都喜欢吃这道菜,又下饭,又有滋味。芙蓉又帮着择菜洗菜。林氏特意炖了只老母鸡,在所有菜都做好了以后,这锅鸡差不多就炖得入口即化了。
由于嫌屋里的光线较暗,郭大力将饭桌摆在院子里的。鸡汤刚端上桌,门就响了,郭大伯娘的嗓门很大:“芙蓉丫头,你大伯听说你回来了,特意和我过来瞧瞧你。”
这个点儿来瞧自己,怕是来赶饭的吧。林氏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正要说话,老郭头高兴地道:“大力,去给你大伯他们开门。”
郭大力应了一声,过去打开了门。门刚开,郭大海的儿子郭庆顿时跑了进来,站在桌子面前流口水。芙蓉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忍不住嘴角抽搐:还真是全家出动呢。
“大哥!”老郭头脸上的褶皱完全扭成了一朵花,立刻站了起来,上前去握住了郭大伯的手,“大哥,大嫂,你们今天怎么过来了?吃过饭了吗?”
郭大伯娘的目光从进门开始就已经在桌子上扫了好几次了,如今听到老郭头这句话,正中下怀,面上却推辞道:“我们过来瞧瞧芙蓉,等会儿回去再吃。”
眼瞧着老郭头就要开口了,芙蓉突然站了起来笑道:“大伯,大伯娘,大堂哥,大堂嫂,怎么敢劳烦你们来看我。我今天回来,本来是要来先看你们的,因为身体不舒服,拐到镇上去瞧了大夫,说是需要买点药来补补,吃上个一年半载的。”
郭大嫂的老婆郑氏面色一下子就变了,忙扯了一下郭大伯娘的衣角。
今儿芙蓉回家这么久了,林氏也没听她提起过这件事。想来,定是这丫头在捣鬼,她怎能不配合。林氏立刻做出了一副关切的模样:“是了,那药虽然不贵,可是也不耐人这么一年半载的吃的。”
老郭头也关怀地问了一下女儿,见芙蓉说只是体虚需要将养,并不是什么大病,这才放下心来。他丝毫没觉得郭大伯一家的人脸色有什么不对,仍旧说道:“大哥,既然没吃饭,就坐下一道吃吧。”
如果在之前老郭头说这话,那郭大伯一家肯定就是顺竿子往上爬了。可是芙蓉和林氏的话,让郭大伯一家想起了那二十两银子。前头因为郭大海的事,家里的钱都被搜刮干净了。如果芙蓉真的马上要找他们要那二十两银子,那可怎么办。郭大伯的心里暗骂郭大伯娘出的馊主意,笑着拍拍老郭头的肩:“二弟啊,不用忙了。家里饭菜都是现成的。我们就是过来看看芙蓉侄女的。赶明儿等空了,我们兄弟再一起喝酒吧。”
郭大伯娘也忙附和,只说家里还有事,就走了。郑氏忙上来抱郭庆。郭庆一只手指放在嘴里,不错眼地盯着桌上。郑氏抱他的时候,郭庆顿时不干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拳打脚踢地道:“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啊!”
郭大伯的脸色瞬间黑了。郑氏脸上臊得慌,心里本来就烦乱,见郭庆哭,顿时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哭什么哭,难道家里还短了你吃的不成?在别人这里讨嘴吃,也要看别人家把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以为在自己家不成?”
“哎哟,海儿媳妇,这话就说岔了。难道二哥家不是嫡亲的亲戚吗?”门口传来一个悠悠的女声。郭三婶子甩着帕子走了过来,将手里的篮子往桌上一搁,笑着对芙蓉说道:“芙蓉侄女啊,你自出嫁后,这还是第一次归家。下午见你哥哥去买肉,就知道你们今儿晚上定是要好好吃一顿的。也没什么东西,乡下地方你也知道,这些东西算是给你们添些菜吧。明儿个晌午一定要来三婶家吃饭噢。圆圆,三婆婆给你蒸好吃的饽饽吃好不好啊。”
圆圆眼睛都笑眯了,在顾清尘怀里大声地答好,惹得郭三婶又是一阵笑。
郭大伯娘的脸色更差了。她向来就与郭三婶不对盘。当年分家也就是郭三婶撺掇自己闹的,最后还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她使了个脸色给郑氏。郑氏一把捂住了郭庆的嘴,就将他往外拖。冷不防被郭庆咬了手,顿时震耳的哭声再次响彻了整个院子。
“瞧庆哥儿哭成这个模样,该是饿了吧。海儿媳妇快带了庆哥儿家去吃饭吧。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郭三婶一脸关切的模样。
“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走!等会儿客人来了怎么办。”郭大伯方才推说家里有人要来,如今见这模样,自己下不来台,顿时黑了脸吼道。郭大伯娘恨得牙痒痒,一甩手便走了。郑氏不敢对郭三婶她们甩脸色,只得忍着手上的痛,死死拖着郭庆往外走。
见郭大伯一家都走了,郭三婶对着芙蓉莞尔一笑,又扭着腰肢甩着手帕子出了院门了。芙蓉上去关了门,走回来道:“我去把锅里的热汤盛出来给大家喝。”
没有了搅局的人,这一顿饭吃得很是舒心。圆圆的小肚子吃的真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圆鼓鼓的,一回到屋里躺下,就赖在床上不起来了。
顾清尘摇着头,给他揉着肚子,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下次再好吃,也不能这样吃。肚肚要是吃坏了,圆圆会不舒服。”
圆圆似懂非懂地点了头。顾清尘觉得这样不行,又抱了他起来,牵着他在院子里逛起来。好不容易圆圆打了几个嗝,顾清尘再摸摸他的肚子,这才好了许多。
芙蓉去厨房舀水的时候,林氏跟了进来,悄声地道:“等会儿把圆圆抱过来吧。”
“啊?”芙蓉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没什么的,圆圆很乖。晚上他如果翻身的话,把尿就好了。一晚上也不过就把两次尿。”
林氏见她不开窍,推了一下她,说道:“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傍身的好。以后你在婆家也能直起腰杆说话。抓紧时间,你瞧前头的孙家媳妇,过门不过半年,就怀上了。”
芙蓉面上带赤,只得应了林氏的话。林氏的唠叨她是领教过的。横竖圆圆也跟着林氏睡过,倒是不认床。她端着盆子出去的时候在想,如果林氏知道了她和顾清尘现在真正的情况,估计灭了自己的心都有。
林氏来抱睡着的圆圆的时候,顾清尘神情暧昧地看了一眼正在灯下假装认真缝东西的芙蓉,越发觉得好笑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芙蓉的心唬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弹起来,低着头擦过他身边:“我累死了,我先睡了。”说着,她飞快地爬进了被窝里面,紧紧地卷着被子朝里。
往常在家里没见她这么的紧张,看来,今天岳母是跟她说过什么话了。顾清尘缓缓地坐在她身后,揭开被子,钻了进去,半支起自己的身子,在她的耳边道:“娘子深解我意,为夫今儿也累了呢。”
“累了就睡觉吧。”芙蓉说着,身子往里面挪了点。她刚挪了一点儿,腰就被环住了。
顾清尘的呼吸喷在她的颈后:“长夜漫漫,娘子要不要与为夫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芙蓉的手握成了拳头,用力挣开他,撑起身子回头义正词严:“你,你别乱来哦。别忘了上回的赌约,你可还没赢呢。”
顾清尘收回了手,交叠着放在脑后:“怎么感觉,我打的这个赌对我一点儿好处也没有。看来,赌博真不是个好习惯。”说着,他满怀深意地看了芙蓉一眼。
芙蓉被他的这目光给弄得满脸通红,又躺了下来,背对着他:“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的,不能反悔。我睡觉了。”
真是一个别扭的小女人。顾清尘起身吹熄了灯,如往常一样靠近了她。芙蓉许是真累了,不一会儿呼吸就绵长起来。顾清尘将她揽在怀里,她很熟悉地翻了个身,枕在他的胳膊上。顾清尘低头,在她的额上浅吻一下。温水吞青蛙,她正在被习惯的过程中,很好。顾清尘很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睡到半夜的时候,芙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敲醒了。她忙坐起来,就要下床。顾清尘拽住了她:“我去。”
点亮了灯,顾清尘打开门。林氏满脸焦急,一见到他就说:“圆圆发热了。”
芙蓉一下子就紧张起来。顾清尘忙回头道:“你披上衣裳。别急,我先去瞧瞧。”
芙蓉这才想起他曾经在医馆当学徒,连忙点点头。穿好衣裳,芙蓉一眼瞥见了今天带回来的酒,一把抱起就往外面冲。
☆、老娘和老婆
芙蓉跑进林氏房间的时候,圆圆正躺在顾清尘的腿上,顾清尘的手在他的胸口处不断推拿着。抬头见到芙蓉进来,顾清尘忙道:“快拿个盆子来。我让他吐出来。”
“好!”农家别的东西不多,就是盆子篓子之类的东西多。芙蓉很快便将装垃圾的烂木盆子取来了。
顾清尘又推了好几下,然后将圆圆翻过来趴着,膝盖在他的胸口上顶住,拍着圆圆的背:“圆圆,想吐就吐出来。”
圆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剧烈地咳了一下,终于吐了出来。芙蓉在一旁看着他又是哭又是吐的模样,心里像是被谁揪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咬着下唇。都是自己,晚上他喝了一大碗鸡汤,吃了大半碗饭,还要闹着吃郭三婶带来的土豆饼。若是自己拦了,他也就不会受这个苦了。
顾清尘见他吐得差不多了,这才拿起旁边的杯子,给他喂了水漱口。圆圆整个人窝在顾清尘的怀里,脸色潮红潮红的。顾清尘给他擦了嘴,又摸摸他的头:“不行,得去拿手巾来给他冰着。”
“我拿了酒来。”芙蓉忙拿起了旁边的酒坛子,对林氏道,“娘,哪里有干净的手巾。”
顾清尘的目光亮了一下,对芙蓉道:“你来抱着他,我去拿药。”
芙蓉忙点头,过去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圆圆。圆圆的小手拽住了顾清尘的衣裳不放,芙蓉见了心里一阵辛酸,轻声在他耳边道:“圆圆,娘在这里。让娘来抱你好不好。”
圆圆这才松开了顾清尘,往芙蓉这边靠。芙蓉将他抱在怀里,他顿时像刚才一下抓住了芙蓉的衣襟,头直往她怀里钻:“娘。”芙蓉摸了摸他的额头,真的很烫啊。
林氏取来了好几条手巾。芙蓉忙解开了圆圆的衣裳,给林氏示范着擦他的腋下,腹股沟以及手臂和腿的关节处。他的额头上也搭着一条冰手巾。顾清尘进来,眼里更闪过一丝诧异,手上端着一只碗,说道:“没带多少药,幸好大山楂丸是带着的。我用水化开了些,把他抱起来吧。”
生着病的圆圆不是很合作,小嘴张也不张。芙蓉哄了好久,圆圆也不张嘴。最后只有将他抱在怀里,硬是用勺子灌下去。圆圆又是一阵大哭,额上都渗出了细汗。芙蓉见了,眼圈儿都是红的。
一夜几乎没有再合眼。芙蓉为了不打扰林氏他们休息,就把圆圆抱回了房中。她手上不断重复着给他擦着身子。在第一声鸡鸣响起的时候,顾清尘摸摸圆圆的头颈,抓住了芙蓉的手:“热度已经退下去了。没什么事了。先去歇会儿吧。”
芙蓉亲自摸了他的额头,这才放下心,想要去洗把脸,刚站起来,眼前一花,差点就摔了下去。幸亏顾清尘注意着她的动静,忙抓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反手环住她的腰,轻叹一口气:“算了,你在这里坐着,我去打水。圆圆没事了,别自己吓自己。”
擦过脸和手,芙蓉再躺在被窝里的时候,仍是下意识地去瞄睡在床最里侧的圆圆。他颊上的潮红渐渐退去了,呼吸变得绵长起来。芙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小手,头挨着他的头,闭上眼睛,眼底酸涩不已:幸好没事。背后,是顾清尘温暖的怀抱。她并没有睁眼,而是往他那里靠了一些,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因着圆圆这场病,芙蓉他们自然就没办法去顾三婶家吃饭了。圆圆被饿了两天,整天只喂了他些汤水。他嘴巴撅得老高了,芙蓉硬起心肠板起脸,戳着他的肚子,说道:“以后肚肚不舒服了就不能吃饭饭了。等你好了,娘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饽饽好不好?”圆圆只好不乐意地点头。
顾清尘一进来,圆圆立刻就扑了过去。顾清尘抱起他,他马上转身趴在顾清尘肩上,屁股对着芙蓉。芙蓉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横了顾清尘一眼:“敢情我还成了恶人了。”
芙蓉和顾清尘怕圆圆身体没好,就多待了两天。这天午饭后,芙蓉哄了圆圆睡午觉,随后就掀帘子走了出来。
顾清尘正在院子里坐着磨药。芙蓉拿了一张小凳子,坐在他的身边,看他将里面磨好的药倒出来,又抓一把酸枣仁放进去。他一边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圆圆睡了?”
“恩。”芙蓉注意着看他的动作。他的手指很修长,并不似一般庄稼汉的手那样粗犷有力,倒更像是书生的手白净。芙蓉突然道:“我们,开一家药铺或者医馆吧。”
顾清尘的动作顿了一下,低笑着:“娘子这下不与为夫和离了吗?”
红晕悄悄爬上了芙蓉的耳后。她不禁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我说认真的,你别去当学徒了。我们去开医馆,你也没那么累,还可以继续念书考试什么的。”
顾清尘抬起头来,看着芙蓉,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出什么。半晌,他复又低下了头:“再说吧。也不是说开就开的。”说着,他磨好的这一槽药倒